貝勒開了近一天,晚上八點多在繞城下了高速,按照竇莊提前預定去了正定縣一間不大的旅館。


    旅館招牌有點發舊,進門正對的是一麵‘歡迎光臨’的錦旗,招待間隻有四十平左右,前台是一張深灰色的方桌,隻有麻又西腿長那麽高,方桌對著一組兩米高的櫃台。整體看起來樸實、便宜。這是麻又西的感受。


    三個人在前台邊上與老板娘麵對麵站住,僵持不下。


    “你是不是看我這店小就以為我老是滿不了客?我告訴你小夥子,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我一年到頭就沒有空房的時候。”老板娘把手裏的瓜子重新倒進了袋子裏,邊倒邊說。


    竇莊皺起了眉,一張沒招的臉現給貝勒:“四哥,怎麽辦?我就定了一個房間,咱們仨怎麽睡?”


    貝勒看了眼麻又西,說:“給她睡,咱倆在車上湊合一宿。”


    “她一個人!倒不如讓她在車上湊合一宿!”自知道麻又西沒去見閻王之後,竇莊就一絲愧疚之意都沒有了,再加上他很不爽他四哥不想委屈這小娘們的態度,就老是忍不住針對她。


    麻又西笑了下:“謝了。不過不是雙床標間嗎?我睡一張,你們倆睡一張應該也行吧?”


    “我不要!”竇莊嚷嚷。


    貝勒把包從他身上拽下來:“不要就出去。”說完領了鑰匙上了樓。


    麻又西上樓前又拍了拍竇莊的胳膊:“天涼了,在車上睡記得關天窗。”


    跟著貝勒到房間之後,麻又西把布兜往床上一扔,進了衛生間。她站在衛生間的盥洗鏡前,唿了口氣,解開外套的扣子,也解開了褲腰帶。她看著鏡中自己平坦的胸部和襠下的那截,又是一陣短暫的心肌梗塞。


    她以前最引以為傲的就是自己的胸,還憑借這對美胸上過最美台球手的評選,可現在呢?拉條航線都能停飛機了。不過也不是全無好處,不用戴胸罩了,不顯胖了,跑步也不疼了。


    她把眼往下帶,看到豎在眼前的那截東西之後馬上捂住了雙眼,簡直不忍直視!


    自長了這個玩意兒以來,以前走路帶風的光陰就一去不複返了。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兩腿之間沒有障礙物的日子,現在她隻要一抬腿就卡一下,一抬腿就卡一下,這也算了,要命的是上廁所得拿手扶著。以往,她一點也不覺得一個男人手扶著這玩意兒撒尿猥瑣,可真到她這兒之後才發現,何止是猥瑣,簡直變態!


    唯一值得欣慰的一點就是終於可以站著撒尿了,但有個屁用?拉屎的時候不還是得蹲下?她偏頭看向坐便馬桶,腦海閃過等一下坐上邊拉屎的畫麵,突然她有了個疑惑,屁股坐上馬桶圈,那這截東西擱在哪兒?


    琢磨了半天,沒琢磨通,最後她沒尿也沒拉,洗洗手出了衛生間。


    貝勒正坐在窗邊的編椅上,手拿著兩張a4紙,不知道看什麽。他見麻又西出來,瞥了眼桌上屬於竇莊的背包:“包裏有餅幹,不想吃就叫上竇莊去附近看看,旅館不提供餐飲。”


    “我剛上來時看見櫃台有桶麵。”她說著就走到床前給前台打了電話,“兩個……三個吧,桶麵,一包鹹菜和兩根火腿腸。”掛斷電話她衝貝勒笑了下。


    貝勒看著她,說了個陳述句,“你跟著我們,是要找到那個綁匪。”


    麻又西如果說不是,貝勒肯定不會相信,還會覺得她不真誠,那這一路都會防著她,所以她說:“是。”


    “原因呢?”


    麻又西坐在另一把編椅上,眼看前方,答非所問:“你有承受過悉心經營了二十幾年的形象就這麽在一朝之內破碎的落差嗎?在我被爆出賭球那一刻,除了我爸媽、舅舅、毛鬱,再沒人願意站在我身側。教練、助理以及打球這麽多年結交下來的朋友,全都離我而去。他們甚至不願意問問我到底是怎麽迴事就給我判了死刑。”


    ……


    “在那種情況下我被人綁架,就本能的把所有的怨念都拋向了綁匪,所以我說,我要跟你們一行。當時這話呈一時之快的成份多一些,後來經曆了汽車爆炸事件之後,我就沒有去處了,也沒有目標了,考慮來考慮去還是決定跟著你們。”


    ……


    “我願意掏錢入伍,但希望找綁匪這事兒,你們算我一份,找到他也算我一份。”她又把話繞了迴來,畢竟這是她的目的。


    貝勒還沒說話,吱呀一聲門開了,竇莊抱著麻又西叫的三個桶麵走了進來,就近擱在了桌上,糟著眉頭,瞥了麻又西一眼:“你想得美!帶一個女人多大的麻煩!你倒一點也不客氣!”


    麻又西學著他的神色瞥了他一眼:“你說話管用嗎?”


    竇莊走到貝勒身側,一張臉上就寫了兩個字:委屈。他抻著貝勒的衣袖:“四哥,你要把她帶迴去,那窩餓狼會把她吃了的!就她這台球杆一樣的身板兒,能經的住?”


    麻又西其實特想對他施展一番身上來客賜給她的本事,但她覺得貝勒製竇莊跟玩兒一樣,就兩手一揣去泡麵了。


    竇莊看麻又西對他如此不屑一顧,更不爽了,抬腳就要奔她去,擺出一副跟她好好的說道說道的架勢。


    貝勒手快的薅住了他連帽衫上的帽子,把他扯到了旁邊椅子上,說:“狼窩裏誰說了算?”


    “……狼頭。”


    “誰是狼頭?”


    “……你。”


    貝勒得到這個迴答之後,鬆開了他。


    被貝勒這麽一提醒,竇莊才覺出不對勁,他這個四哥太反常了,知道麻又西已經死了的時候還好,還是那張冷漠的臉,還是那個冷漠的態度。可知道她還活著之後就各種遷就——她說餓了,馬上下高速;住旅館,唯一的一間房也要讓給她;還有剛才,分明就是到了狼窩他罩著她的意思!


    這麽一想,他開始發毛,連拽帶扥的把貝勒拉出了門。


    旅館外的路邊,貝勒蹲了下來,把手裏的兩張a4紙擱在了路邊,然後點燃了一根煙,兩根手指捏著煙蒂,狠狠的吸了一口。煙是個好東西,無論在什麽時刻都能幫他擊潰氣勢兇猛的煩惱大軍。


    竇莊開門見山,“四哥,你對麻又西也太上心了點。”


    貝勒挑起眉,瞥向他,等他的下文。


    “兩次救了她不說如今還帶著她迴西部,咱不是過家家啊,帶著這麽個來曆不明的女人會不會太冒險了點?”竇莊說完挪步到了貝勒跟前,又說:“我承認,如果她死了,我一定會難過,但這不活的好好的嗎?”


    “你不知道我為什麽救她。”


    “我當然不知道!誰知道你怎麽想的,在那種萬分緊急的情況下還非要把她救出來。”麻又西沒出現之前,竇莊是集貝勒的萬千寵愛於一身,現在她一出現,寵愛被分走了一半還多。


    貝勒沒應他的話茬,繼續自己的話:“那你又怎麽知道我救她沒用?”


    “……什麽意思?”


    “你覺得博士會無緣無故的綁架一個人嗎?”


    “你是說她……”


    貝勒又吸了一口,然後把煙蒂撚滅戳在了垃圾箱上的圓孔裏。


    竇莊按照貝勒的思路想了一下,怎麽想怎麽覺得可能性不大。他先貝勒一步從西邊追著博士的人到北京,這期間他們一直是按兵不動的狀態,他這邊怎麽使勁對方都像是滾刀肉,不暴露任何破綻。


    查到對方突然綁架了一個台球手之後,竇莊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這個台球手也被扯進了‘半圓計劃’,而是對方故意在混淆視聽,引導他們把注意力放在這個台球手的身上,然後再伺機行動。畢竟這次綁架搞的太粗糙了,貝勒輕而易舉就穿越了那些關卡和障礙,這讓他不得不懷疑他們的真正目的。


    “我知道你不覺得她跟‘半圓計劃’有什麽聯係,可要是逆向思維考慮這件事呢?”貝勒把手邊的兩張a4紙遞給他,“麻又西這個人太幹淨,過去太滴水不漏,可突然就被書得陷害,並得手了,你覺得可能性有多少?”


    竇莊看著這兩張紙上麻又西的個人檔案,做的還挺詳細:“檔案是七月給調的?”


    貝勒沒否認。


    “麻又西,女,二十五歲……”竇莊念了兩句開頭就開始一目十行的掃接下來的內容,半分鍾之後挑了下眉:“還真是幹淨,幹淨的……不像個人。”


    貝勒站起身來,又說:“就算她真的這麽幹淨,我也會救她。”


    竇莊撇撇嘴:“所以你就是對她上心了。”


    “她是邸恩以前的女朋友,曾跟我有過兩麵之緣。”貝勒說。


    竇莊眼眶漸大,他突然明白了為什麽前兩天麻又西跟貝勒打聽邸恩,原來這裏邊還有這麽一段。如果早知道這一點,他肯定會對貝勒施救麻又西、並帶她迴西部這個決定一點異議都沒有,“那她知道邸恩……”


    貝勒搖搖頭:“不知道。”說完又添了句:“別多嘴。”


    竇莊在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之後又問:“那她要是問你呢?你怎麽說?”


    “不知道。”


    “哈,你也有沒招的時候啊?”


    “我是說,不知道。”


    “……”


    竇莊的嘴角抽了抽,也對,沒有比‘不知道’更完美的迴答了。


    貝勒從他手裏把那兩張紙拿了過來,朝旅館走去。


    “四哥,你這東西還是處理了吧,被她看見不太好。”竇莊盯著貝勒手裏的紙。


    貝勒沒迴頭:“就是要讓她看見。”


    竇莊聽到貝勒這話一拍腦門,他還是專注搞他的電腦吧,貝勒那非人類的大腦哪是他一個雙手敲鍵盤的人可以企及的?


    麻又西有點腦子,她一定也在懷疑貝勒帶上她的意圖,隻有看到那兩張紙,她才會確定貝勒帶上她是臨時起意,所以才稍加調查,而非早有打算。這樣她才不至於一路上總是防備著,他們之間的相處還能輕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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