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遊/禾爾


    十月末,寒流攜著蠶食鯨吞的氣勢在暖陽萬丈中撕開了一道狹長的口子,迫得太陽和大地維持了大半年的濃情蜜意在這一天陡然轉變成兩看相厭。


    斯諾克全國女子公開賽上,一個一身職業選手服裹身卻裹不住一對傲人雙峰的球手從冠軍寶座上走下來。肉眼估摸有一米六三的身高,身材偏瘦,皮膚雪白,眉眼有幾分古典氣質藏綴其中,就是臉太臭,不知道是不是到了一月五天狂躁日。


    她從人前轉向人後僅用了半分鍾,路過後台時未打聲招唿的攫起不知道誰的球杆,穿過大廳,鏘鏘走向路中央,攔了輛車。


    有個肥頭大耳的哥們追出來,把個鼓鼓囊囊的袋子接窗戶遞給她,然後掏出手機,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本來渾然一體的手機瞬間破碎,零件四飛,他笑出一臉夜叉相:“手機報廢了,你要是把人打壞、進了局子,別給我打電話。”


    女人即使想從車裏蹦出來對著她一頓熊揍,也礙於司機師傅已經發動了車子而鞭長莫及。她摁上車窗,把球杆豎在正副駕駛座位中間,解開塞得滿當的袋子,拎出一條布料吝嗇的裙子,速度換上。


    期間司機師傅很想迴頭看看後座綺麗,但一偏頭就看到那根洶洶的球杆尷尷尬尬的杵在身側,饒是再飆的膽子也都給嚇迴了膽囊窩。


    二十來分鍾的車程,她換了衣服,化了妝,散開頭發捋了捋,搓了搓,最後點開手機前置攝像頭看了眼,嗯,夠了。


    她從車裏下來之後穿過馬路,繞到商場後身的公寓,進電梯摁了三十六樓。


    穿過六個門,她走到第七個門口,輸入門禁密碼,推門邁進去。


    “西……西你……不是在比賽嗎?”房間內赤條條的男人秀著姣好的身材,磕磕巴巴的對憮然出現在門口的女人說。


    女人叫麻又西,是這個赤條條的男人的女朋友。


    “你不是在籌備樂隊演出嗎?怎麽?東城樂隊改成赤誠樂隊了?你脫這麽幹淨是要對誰赤誠?”麻又西姿態熟稔的進了門,越過他走向水流聲嘩嘩不止的浴室,拎出髒衣簍,返迴到男人麵前,把髒衣服甩他一身,粉紅色胸罩不偏不倚的掛在了他臂膀那坨腱子肉上。


    男人拂掉身上髒衣服,‘撲通’一聲給麻又西跪下:“我錯了!西……我隻是一時……”


    “你隻是一時受了蠱惑,迷了心竅,是睾酮素主導了你的思想,是下意識支配了你的行動。”麻又西實在不想再聽到他那副公鴨嗓帶出隻言片語。


    “……西,我錯了……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男人跪走了兩步,雙手扒住麻又西的胳膊,使勁眨巴了兩下眼睛,試圖逼出幾滴眼淚。


    麻又西伸手摸上男人的臉:“書得,交往四個月,你要車,給你買了,你要全北京最高檔的公寓,給你租了,你要我把訓練時常縮短、騰出時間來陪你,我放了教練好幾次鴿子……我是不是太慣著你了?”


    被喚作書得的男人雙手伏地,給麻又西‘咣咣咣’磕了三個頭:“我錯了!我馬上讓她滾!”說完跑向浴室把正洗的帶勁的女人提溜出來,連件衣服都沒給她披就拽著她的胳膊轟出了門,然後又利落的跪迴到麻又西跟前。


    一絲.不掛的女人一臉莫名其妙,兩隻手不知道該捂胸還是捂逼,一腳輕一腳重的踹著門:“書得!你有病吧!”


    麻又西坐沙發上,撚了桌上零食盤裏一枚杏仁,填進嘴裏,不疾不徐的說:“讓她進來。”


    “西……”


    “讓她進來。”


    書得隻能是把人放進來,在門口時候跟她擠眉弄眼了好一會兒才帶到麻又西麵前。


    麻又西隨手撿起那件騷氣測漏的胸罩扔給她,說的話很不中聽:“搶別人男人的感覺是不是比他操.你的感覺都爽?”


    “我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女人唯唯諾諾的吐出幾個鄉音濃鬱的字眼。


    麻又西縱著雙眼隨意在房間內梭巡了一周,目光所及都是她的照片,隻聽她說:“我以為你隻是不要臉,原來還眼瞎。”


    “你……”


    “別急赤白臉的反駁我,我有場好戲給你看。”麻又西話音落下時站起身,拎起台球杆,手捏著前節,掄起一個橢圓重重的搒在書得的脊梁上,一聲脆響在客廳迂迂迴迴蕩漾了好久。


    書得受力五體投地的伏在了地上,後脊梁登時沁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


    “疼嗎?”麻又西問。


    書得呲牙咧嘴了好一會兒,強壓著悶哼漫溢出口,說:“不疼。”


    麻又西在他這話後把球杆擱一邊,看向已經五色無主的□□女人:“這個窩囊廢在我麵前就跟條狗一樣,知道為什麽嗎?因為你坐的他的高級座駕、睡的他的高級床墊,都是我花錢買的。”


    女人攥緊十根蔥白手指,每枚指甲均揳進了掌心、陷進了肉裏。


    麻又西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麽,但看著白條雞一般戳在眼前的兩個人,忽覺一陣惡心從胃裏反出來,所有給他們難堪的興致都被這一惡心給消磨殆盡了,她站起身,撫了撫裙擺的褶皺,操著一口字正腔圓的普通話,諷刺意味濃重:“房子我已經退租了,座駕就留給你們車震吧。”


    從公寓出來,麻又西奔向車位,跟旁邊一個準備偷車的哥們兒借了把螺絲刀和純器,卯足了勁兒戳向車窗左上角,‘嘩’的一聲,車窗碎在她眼前,之後她用同樣的手法整整擊碎了六塊玻璃。


    旁邊盜賊都傻了逼了,倆眼珠子幹巴巴的瞪著。


    “後備箱有把吉他,值點錢,這兩玩意兒就當交換了。”麻又西說完這話沒給對方迴應的機會,拎著兩件純器抬步離開。


    走到前街,一輛熟悉的騷包粉停在了她跟前,一張楚楚動人的臉從車窗裏伸出來:“上車。”


    在車上,楚楚動人揣著暴發戶慣有的優越感,不自覺的往外蹦著尖酸刻薄的字眼:“這大綠帽子扣的,帶勁不?你不是得瑟嗎?以為自己養一小泰迪,結果是一白眼狼。”


    麻又西沒心情跟她打嘴架。


    “昨晚上你舅還問我,你交沒交男朋友,得虧我嘴上把了門,不然這前腳往你家通報了後腳就吹了,你在你媽那兒的不靠譜程度又得往高了提。”


    楚楚動人叫毛鬱,麻又西在大不列顛的校友,比她大兩歲,那時候她倆經常泡一起廝混,吃喝嫖賭樣樣占,本來以為迴國交集就斷了,結果這妮子很能耐,搖身一變成了她的後舅媽。


    毛鬱一手扶著方向盤,一手從手包裏掏出一張卡,扔給她,說:“你的卡。”


    麻又西將卡拿在手上,摩挲著篆刻的商標,要不是這張卡,她到現在還以為她費錢費時費心力養的是隻泰迪。


    毛鬱在倆人常光顧的養生館碰到了一個自詡東城樂隊主唱女朋友的女人,沒完沒了的顯擺她男朋友給她的那張、在這所會館日消費四萬八的卡。毛鬱豎耳朵聽了她們好一會兒對話大概摸清了她是哪來的妖孽,到前台一問,果不其然,她的卡是麻又西那張。


    她忙不迭的告知麻又西,接到電話的麻又西正準備登台領獎,聽到這話一張臉臭破了天際,她倒不是有多心疼她養的那個玩意兒,就是心疼她鈦合金的眼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瞎了一迴。


    書得是她四個月前在一個新開業的club認識的,當時的他一身三好學生打扮,和著dj彈著吉他,被聚光燈和前赴後繼的‘波濤洶湧’團團簇擁,嘴角的那抹似笑非笑頗有點衣冠禽獸的意味,麻又西當時就被他這個充滿邪性和不懷好意的笑給吸引住了,披荊斬棘、乘‘瘋’破‘浪’的把他給辦了。


    一宿確定了關係,第二天麻又西就帶著他去提車了,然後在全北京最窮奢極欲的地界兒給他租了一套複式,當值錢玩意兒養將起來。


    這男人長得不賴,模特的身材明星的臉,再加上一身穿衣顯瘦、脫衣顯彪的腱子肉,讓麻又西覺得花點錢兒也值當。養了一段日子,他肥了膽子,開始作妖,天天戲比尿多,搞的麻又西不勝其煩。


    對了,他是一個十八流樂隊的主唱,也兼創作,就是寫出來的東西狗屁不是,常年蹲守在一個窮鄉僻壤的大排檔拿著歌單求人點唱,一年半載也排不上高檔夜場的號兒,好不容易撞了大運,被一個新開的club看上了臉蛋,結果人開張三天賠眼紅了,關門大吉了,然後他就開始隻顧吃喝玩樂、靠麻又西過活了。


    “我給你買了條裙子,等會兒到你家試試,晚上穿去慶功宴。”其實是毛鬱胸上沒料,穿不了裹胸設計,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便宜了麻又西。


    麻又西最煩假借為她辦慶功實則拉纖給一幫寂寞的男女提供交.配場地的活動,十分之索然無味,她端著應景的僵屍臉:“慶祝我頭上這頂帽子翠綠欲滴嗎?”


    毛鬱被她這話逗笑了:“多翠多綠也比不上你那獎杯閃眼啊!九連冠了吧?不得慶祝慶祝?”


    “沒心情,把我放路邊吧。”


    “幹嘛?”


    “我去求一卦,看看我這是什麽命。”


    “上次去香港我捎帶著給你算了,人說你命帶驛馬,一輩子穩定不了,估計說的就是愛情,加上這個湊齊七個了,可以召喚神龍了。要說你這七個祖宗,那比七龍珠要帶勁啊。”毛鬱起了這個話題就像打開了話匣子,收不住了:“頭一個,鳳凰男,第二個,直男癌,第三個,白蓮花,第四個天天出車禍,不追尾就難受……”


    ‘砰!’


    毛鬱話音未落,就在一條40的路段被追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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