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樊歆跟溫淺一起,登上了迴國的航班。


    兩人下飛機便迴了溫淺郊區的別墅,這房子位於秀麗的風景區,是半山腰的位置,抵達之時,天下了小雪,山中的樹木銀裝素裹,漂亮的小洋房被掩蓋其中,景色獨好。


    樊歆將行李搬了進去,站在陽台上俯瞰y市景色,心中百感交集——時隔八個月,再踏上y市故土,不是沒有感歎的。


    但這感歎沒多久便被中斷——莫婉婉興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樊歆樊歆!可想死老娘了!”


    ……


    晚上莫婉婉留在別墅裏過夜,兩個女人睡在一張床上嘰嘰喳喳到半夜,莫婉婉壞壞的笑,“姐有沒有打擾你們的好事?比如,占了某個人的位置?”


    樊歆愣了會才明白她的意思,笑著推莫婉婉,“我跟他還沒到那地步。”


    “什麽!”莫婉婉大驚,“你倆在法國同居了□□個月,每□□夕相對的,還沒啥啥,是你太矜持還是他有毛病?”


    樊歆臉一熱,道:“你別瞎說,他是個正人君子。”


    莫婉婉笑了,沒再繼續八卦,黑暗中她摸索出耳機,“姐困了,要聽歌,你聽麽?”


    樊歆也有睡覺塞耳塞的習慣,便將莫婉婉另一隻耳塞接了過來。


    安靜的夜色中,歌曲在黑暗中連綿起伏。是一個男聲唱的歌,曲風緩慢低沉,旋律很陌生,但曲子不錯,是一首傷情的歌。


    音樂插入了大提琴與鋼琴,伴隨著歌詞一字一句入木三分,仿佛在訴說一段得不到的愛戀,壓抑的傷感與心碎在這岑寂的夜中格外讓人悲情。


    樊歆忍不住問:“這誰的歌?”


    莫婉婉打著嗬欠搖頭,“不知道,叫《鴉片》,是一個不知名的網絡歌手唱的,最近在網上紅了,不知道聽哭了多少人。”


    樊歆細細聽了一陣,道:“歌詞寫的撕心裂肺,作詞人應該處於失戀的痛苦之中。”


    話落她無奈一笑。歌曲再撕心裂肺又如何,這世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悲歡離合,唯一不同的是,歡樂可以共人分享,痛苦卻少有人感同身受。就如同,她根本不知曉作詞人是誰,又怎能體會他的痛苦?


    心下驀地壓抑的一片,想說點什麽,可見莫婉婉鼾聲四起,便噤了聲,接下來靜默的夜,隻留她一個人在黑暗裏聽著歌。


    伴奏悠揚著,音樂往往最能勾起靈魂深處的迴憶,某個瞬間,她想起了藏在心房深處的那張臉。


    其實在國外的無數個瞬間,她常會想起他。想起那張,沒有愛情,卻遠比愛情更刻骨更疼痛的麵容。


    一年前,他曾讓她在傷害中寒心離開,可分離了這些日子,那些疼痛被時間衝淡。如今在她心中停留最多的,還是曾經的溫情,彼此一起長大的時光,褪去所有痛苦的外殼下,那些一起偎依著取暖的過往。


    她曾放不下牽掛,曾猶豫過要迴頭。可要怎麽迴頭,以什麽身份迴頭?盛唐被封殺的前女藝人?


    或者,從他親手放逐她的那一刻,她就已失去了迴頭的資格。


    ……


    翌日便是小年,原本樊歆避嫌不想出門,但想著有許多生活用品需要添置,還是同溫淺出了門。


    這邊溫氏兩人出去購物,而半城之隔的頂級自助餐廳,盛唐三劍客們正在用餐。


    周珅又新交了個g罩杯的混血女朋友,拉出來跟哥們嘚瑟,兩人吃飯你喂我我喂你,全程都在秀恩愛。


    赫祈肉麻得不行,而慕春寅則放下了刀叉,說:“你們玩,我出去走走。”話落站起身往外走。


    赫祈似是想到什麽,臉色微變:“今兒小年,你該不會……”


    可慕春寅已經走了,他高挑的身影穿過酒店,消失在玻璃旋轉門外,餐桌前周珅問:“什麽小年?”


    “去年小年是樊歆陪頭條帝過的,她陪他看電影打電玩吃小吃,兩人特別開心,我怕頭條帝今天觸景傷情。”思量一會,他起身道:“我瞧他臉色不對,我還是跟過去看看。”


    周珅看著慕春寅背影歎氣,“哎,春春讓我想起一句歌詞——這世上最痛苦的事,是你不在我身邊,卻在我的心裏……”


    ※


    街頭熙熙攘攘都是人,大街小巷放著喜慶的節日音樂,這繁華城市的男女老少,洋溢著臨近年關的快樂。


    赫祈開著車沿崇聖路向盛唐廣場駛去,過節交通堵塞,他開的很慢,短短一公裏的路堵了二十分鍾才走出去。


    堵塞結束後便看到盛唐廣場,燈火通明的商業中心與黑壓壓的人流構成了y市最大規模的節日聖地,人們趁節日打折購買年貨,成群結隊大包小包。


    赫祈顧不得熱鬧,一麵開一麵向四周張望,車水馬龍中道路上,一輛絢藍色布加迪停在路邊。周圍的車黑壓壓一片沉悶的暗色係,唯有這點亮藍,折射出五月晴空的色澤,點綴在擁擠的車潮中央,孤獨得如此漂亮。


    赫祈將方向盤右拐,穿過身旁擁擠的車,慢慢向布加迪靠攏,布加迪的車窗是開著的,裏麵的情況他看的清楚。待跟布加迪貼近時,他搖下窗子,伸出手去敲慕春寅的車窗,在未觸及到玻璃的刹那,動作一滯。


    慕春寅坐在車廂,背脊筆直,手握著方向盤,紋絲不動的看向前方。也不知前麵有什麽,他的表情極度古怪,那雙幽深的眸子在車廂的昏暗中亮到耀眼,竟透出灼熱的光。


    赫祈納悶地探頭看去,這一看也怔住。


    前方廣場噴泉旁無數相擁的男女中,有對偎依的情侶,女生穿著大紅色鬥篷跟小靴子,頭上戴了頂絨帽,帽簷一排白色的兔毛點綴,遮住了小半張臉,似乎是怕被人出來,她還戴了副可愛的粉紅色鏡框——沒有鏡片的那種。空框後眼睛烏黑澄澈,正咬著嘴裏的糖葫蘆笑嘻嘻瞧著身畔的男人。


    樊歆。


    赫祈心咯噔一跳,將目光移向樊歆身邊的男人。


    那挺秀頎長的男人自然是溫淺,許是為了配合樊歆這身裝扮,他居然也戴上帽子與眼鏡,兩人並肩一起頗有情侶裝的甜蜜。樊歆大概在國外許久沒吃糖葫蘆,一下買了兩串,一左一右吃的歡。溫淺側過臉看她,似乎覺得她吃相可愛,他拿手指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她咯咯的笑,隔得這麽遠都能聽見她笑聲如鈴,她將糖葫蘆塞溫淺嘴裏,溫淺不肯吃,卻張開雙臂擁住了她,他寬厚的英倫風呢子大衣包裹住她的嬌小,英俊的臉龐褪去了一貫的清傲,顯出滿滿的溫情與柔軟。而她一臉燦爛的靠在他懷裏,唇角笑意如盛春繁花。旋即溫淺低下頭來,吻上她唇畔的梨渦。


    音樂噴泉水花飛濺,折射出廣場上的霓虹流光,亦倒映出著甜蜜的一幕。車內的赫祈慢慢轉過臉來,將視線轉向身畔的布加迪。


    光線混綽的車廂內顯出慕春寅的側臉,他仍維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盯著前方。路燈從半開的車窗投在他的臉上,隨著街頭兩人接吻的一幕,他瞳裏先前的光亮與炙熱,宛如被雪水澆滅的焦炭,隻剩那隻握在方向盤上的右手,繃得指節泛出青白色。


    布加迪裏放著那首最近紅遍網絡的情歌《鴉片》,歌手的嗓音隨著沉緩的音樂在緘默的車廂內迴蕩,一字一句,印證著他這一刻的掙紮。


    “廣場中央,他和你貼麵纏綿。


    你的臉,一顰一笑,隨煙花綻放,定格慢鏡頭瞬間。


    獨留我,守著迴憶一夜又一年。


    而你隨他遠去,大洋彼岸的天藍,我的風箏斷了線。


    .


    舊照片放在床頭,去年的新年,你微笑很甜。


    我俯身親吻相框裏的臉,假裝你還在身邊。


    當承諾無法兌現,能不能告訴我,時間怎麽倒帶從前,


    那想念重播的黑夜,如何盼到光明出現。


    你的發香,你的氣息,你的誓言,


    你的一切過往是鴉片,我默數時鍾旋轉,看幸福被擱淺。


    春去秋又來,花開你不在,


    你給的溫暖曇花一現,我還日夜不休,將你盼作歸雁。


    .


    你的發香,你的親吻,你的誓言,


    你給的幸福曇花一現,我點滴刻在心頭,隨唿吸懷緬。


    容顏是鴉片,微笑是鴉片,


    你的一切過往是鴉片,我還日夜不休,將你盼作歸雁。


    ……


    歌聲持續不休,提琴與鋼琴的伴奏中,渲染出刻骨的哀傷。慕春寅靜靜聽著,點了一支煙,青煙嫋嫋而起,氤氳出霧般的朦朧。這一刻的畫麵似影片裏冷色調的慢鏡頭,主人公棱角分明的側臉在灰色的煙霧若隱若現,斑駁的光影稀釋開他眼中壓抑的情緒,香煙緩緩在他指尖燃著,恍若要燃盡宿命裏的光與熱。紅色的星火漸漸整根吞噬,最終燃到他的指尖,在皮膚上放肆灼燒,可他仍是看著前方,恍若未覺。


    赫祈終於忍不住,伸手用力敲了敲布加迪,“煙!你沒知覺啊!”


    慕春寅聞聲迴過神來,將煙頭丟進茶色的煙灰缸,見赫祈隔著玻璃窗看他,慕春寅眨眨眼,方才所有的情緒藏於烏黑的眸底,仿佛什麽都沒發生。


    他這樣平靜,赫祈倒不知該說什麽好,隻得將目光移到前方,道:“她迴來了。”


    慕春寅的神態早已恢複如常,他視線輕飄飄從噴泉旁劃過,並沒有說話。


    須臾,他猛地一踩油門,向赫祈招手,“喝酒去。”


    超級轎跑的引擎陡然發作,轟一聲衝出人群,引來不少路人豔羨,赫祈在後頭搖頭:“口是心非。”


    兩人一前一去的離開廣場,而噴泉旁的樊歆早已結束了這浪漫的平安夜之吻,她睜開眼來看看四周,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眼角有熟悉的藍色疾風般掠過,似乎是某人的座駕。她突然心狂跳,不由自主捏緊了掌心,向馬路張望,然而擁擠的道路上,壓根沒有布加迪的影子。


    她鬆了一口氣,搖搖溫淺的手,說道:“不早了,我們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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