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印青抱著醉夢貂,與楚江走出石屋時,立刻被眼前壯闊雄渾的景色震撼。


    石屋修建的地方在一處崛地而起的高台上,從斷崖下望去,濃霧散盡的廣袤荒原上隻有稀疏草皮,盡頭遠山背後便是墮仙穀。


    倘若隻論遼闊,修仙界任何一塊寶地都賽得過此處景色,真正讓印青與楚江二人說不出話來的是遍布荒原上縱橫的淺壑,圈圈紋理組成了繁複又充滿韻味的圖案,望不到盡頭。當凝神細觀時,便有種頭暈腦脹的感覺,一旦錯開眼神卻有種通曉天地的體悟。


    “這就是……落鳥迷陣!”


    不敢想象這樣宏偉複雜的巨陣居然被自己破解了,印青驚愕的說不出話來。


    楚江同樣雙眸微動,不過他的反應顯然要現實很多,輕輕摟住了師兄的肩膀,眉目間溢出濃濃的愧疚與心痛:“都是小江無能,竟讓師兄獨自攀登高台。”


    印青懷裏的白毛球耳朵轉動,終於聽不下去楚江無時無刻的煽情了。


    “你師兄根本沒有爬過這土台子!”


    雖然小獸臉上還帶著倦容,還是堅持朝楚江翻了個完整的白眼,抨擊其無知。


    清晰地聽到楚江手指關節哢哢作響,印青趕緊把醉夢貂換到了另一邊肩頭讓她趴好,免得自家戀人把新收的靈寵給徒手扒皮了。


    即便如此,楚江的眼刀還是沒有放過靈貂上下甩動的尾巴。


    似乎醉夢貂醒後,楚江就是這副臭臉。平素會偽裝成謙謙君子,真實的一麵又冷酷狂邪,即使在孩提時代也沒有多少楚江耍性子的記憶,難得看到戀人流露幼稚的一麵,印青其實在心裏偷笑。


    “哼,看來夢前輩有高見,還請前輩解惑?”


    楚江一口一個‘前輩’,配上表情明顯在反諷,卻把印青想問的都提了出來。


    “夢兒恐怕解不了,還請兩位道友走近一敘。”


    結果靈貂張了張嘴,並未言辭。反倒是印青與楚江身後,飄來脆生生的童音。


    迴頭便看見高台正中央,平滑到不可思議的地麵上出現一圈圈水波,波紋源頭蓮影翩躚,綾羅般輕薄的花瓣緩緩打開,一股令人心曠神怡的暗香飄蕩,蓮座中央的童子雙眸垂闔,神態安詳。


    “見過前輩!”


    “拜見鳶飛真人!”


    兩人立刻抬手作揖,恭敬由心而生。楚江是聽了醉夢貂口述,而印青卻更加直接,當靈根置換時,貂獸的部分記憶與感情也直接流進了他的神魂,以最直觀的視角看到了鳶飛與百禽那段令人唏噓的過往。


    蓮座上的嬰孩抬手摘下一片蓮瓣,輕吹口氣,變化為白色的蒲團落在印青楚江麵前。


    “老朽離不了這伴生雪蓮,不能起身迎接兩位道友,望海涵。”


    鳶飛卻並未以元嬰身份自持,麵上始終帶著柔和的淺笑,甚至有一絲歉意這等氣度放眼整個修界,絕無二人。不過,當看到印青懷中的毛絨絨的小獸,鳶飛眼神閃了閃,麵色暗沉下去:


    “真沒想到,印道友居然修過化意靈典,不但收了夢兒做本命靈寵,還醫好了靈根,一舉突破心動期。”


    醉夢貂與印青身上天翻地覆的變化自然瞞不過元嬰修士,不過鳶飛顯然誤會印青強去了醉夢貂的靈根,來填補修為損傷。


    不待印青開口,醉夢貂就主動從新主人懷裏跳了出來,跳上鳶飛的蓮座。


    “真人莫要誤會,印道友才華出眾,性子也堅韌不拔,夢兒是主動認道友為主的。而且夢兒身上的靈契並奴寵契約,而是與主人共享壽元的‘本命元契’。”


    言語間,靈貂拱起背親昵地蹭了蹭鳶飛粉藕般的小腿,一臉歡欣模樣。


    其實醉夢貂沒了靈根又舍了修為,本該壽元流失一命嗚唿,是印青在千鈞一發時靈光乍現,將她從奈何橋上拉了迴來。


    原來醉夢貂用來置換靈根的法術源自她早年與百禽一起修煉的化意靈典,但隻施展了一半,將自己的血肉靈根送了出去,卻沒和印青完成最後的主寵儀式。


    因為,醉夢貂自認為沒有法力的一介廢物,並沒有資格與修仙者簽訂靈寵契約,便止了法術一心求死。


    偏偏印青曾經研讀過化意靈典功法,直接補完了醉夢貂身下血陣,將運到一半的儀式轉成了化意靈典中的‘本命元契*’,直接把醉夢貂簽成了自己的靈獸。而且‘本命元契’與普通不甚平等的奴寵契約相反,是化意靈典中專供修士越階與高階妖獸簽訂的血誓。契約雙方其實並不存在真正的主奴關係,隻是共享壽元,必要時候一方可以選擇出手幫助另一方,給予靈獸極大的自由。


    聽到醉夢貂的解釋,鳶飛神情瞬間緩和,伸手憐愛地撫摸這小獸的皮毛,滿眼欣慰。


    “夢兒,這麽多年,你終於願意認新主人了。”


    “其實真人……”


    本想再開口在說些什麽,但看到鳶飛打心裏為自己高興,認為她從前任飼主‘百禽’的陰影中走出,醉夢貂隻能講嘴邊的話苦澀咽下。


    其實這一世,不論和誰簽訂寵契,心裏唯一的主人都不會變化。


    然而,醉夢貂終究還是將獨白留在了心底。


    不是沒有央求真人收她為寵,隻是每一次都被鳶飛笑著拒絕,反而像平輩那般指點她修為。


    孑然一身的元嬰總笑著說天下蒼生無貴賤之分,不應以血靈契約左右生命長路,但醉夢貂知道,鳶飛不是想她有朝一日為了報恩犧牲自己,才不肯收她為寵。


    從蓮花中跳下,迴到印青的懷抱,靈貂悄然擺了下尾巴。


    或許今生注定無緣成為主寵,但能以這種形式報答恩情,讓恩人看重的弟子恢複修為,也滿足了。


    感受到懷中契約對象些許情緒波動,印青溫柔地拍拍毛團子的脊背。


    這點小細節落到楚江眼裏,自然又是剮幾記兇殘的眼刀。可換到鳶飛眼中,卻是欣慰陪伴自己多年的貂獸覓得佳主,對印青橫看豎看越發滿意。


    “印道友,你尚有師門在身,可還願意入吾門下?”


    鳶飛相上印青,欲收他為徒這件事情,醉夢貂早就知道,楚江也隱約從靈貂的言辭中推斷了出來,所以都不覺得驚訝。


    唯有印青在關鍵的時候從頭睡到尾,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在他看來,就是堂堂鳶飛真人語氣誠懇地請求他拜師,嚇得印青差點把懷裏的貂獸扔飛了出去。


    論被元嬰修士求著做徒弟是什麽體驗:受寵若驚。


    所謂‘尚有師門’指的是媯無常這個反得不能再反得反派boss,這種假仁假義的師傅印青從來沒有認過。經過最初的驚嚇,再抬眼看蓮花座中麵容和煦的慈善童子,一股異樣的感動在心間湧動。


    過了這麽久,自己終於能有真正的師尊了。


    “弟子印青……參見師尊。”


    眼底有些溫潤的淚意,印青強忍住內心激動,撩起衣袂立刻叩首行了師門大禮。


    未料到印青情緒居然如此起伏,鳶飛怔住了,哪還看不出久久跪拜不願起身的新弟子,無比珍惜自己這個做師傅的。想到曾經愛了、傷了、又叛了自己的逆徒,鳶飛一時間百感交集,且喜且憐。


    為真情實感渲染,他走下蓮座,隨著邁步身形漸漸拔長,行至印青麵前終於露出本來麵目,恢複成眉目如畫的清秀公子,親手扶起了印青。


    就在師徒二人執手相看,看得楚江心裏都有些冒酸泡時,當空突然傳來了粗獷好爽的笑聲。


    “總以為師尊再不會收弟子了,沒想到百年後再會,又見到了個小師弟,青鸞甚幸!”


    但見一個上身赤膊短打,一頭怒張紅發的紅臉修士從半空中飄然落下。雖然人未到聲先到,顯得狂傲不羈,卻在鳶飛麵前斂起一聲氣勢,抱拳喊了聲“師尊”。


    “青鸞呀,多年不見,你果然不負眾望,凝成元嬰,這些換玄霧居有你在,定然蒸蒸日上。”


    “師尊過獎,沒有當年師尊傳下絕世陣圖,哪有如今的玄霧居。”


    三大五粗的紅臉老漢彎腰對著未及弱冠的少年郎作揖,少年人卻好不露怯,一臉老成持重的踮起腳拍拍對方肩頭,看起來有些滑稽。


    一旁的印青卻眼尖瞟到了紅臉大漢的腰牌,不禁倒抽冷氣——


    這個尊鳶飛為師尊的老漢,居然是玄霧居如今的元嬰老祖。


    雖然知道鳶飛成名已久,在玄霧居必然地位尊崇,但印青和楚江萬萬想象不到,鳶飛真人竟是如今玄霧居鎮派元嬰老怪的師尊。


    這師尊一拜,印青頃刻間和玄霧居頂點之人成了平輩?


    結果印青的新晉師尊卻純真的如同白紙般,牽起小徒弟的手,毫無芥蒂地介紹開了:“青鸞,如今印青已成你師弟,日後你要多加佛照。”


    青鸞顯然掌控一方大派良久,對陌生人有些戒心,狐疑地上下打量起印青。


    “嗯,觀骨齡尚不足百歲,竟有心動期修為,師尊你莫非撿了個如你一般的天才?這麵孔怎麽有些眼熟……”


    “這位小楚道友,是我徒兒曾經師門的師弟,”沒等青鸞嘀咕完,鳶飛就笑眯眯地往楚江一指,還語不驚人死不休的繼續補充,“如今他們是一對戀人!”


    青鸞直接噗的一聲噴了出來,而且他眼不瞎早就看到了楚江水桶般粗的蛇尾。


    白發青年與蛇身妖族,饒是青鸞身居高位,鮮少過問細節瑣事,也知道這對組合,隻見他赤紅麵目有些扭曲,試探地低聲詢問鳶飛:


    “敢問師尊,小師弟之前師從何處?”


    “印青與小楚先前是千靈齋弟子,被懷疑是‘魔道臥底’,出逃宗門。”


    似乎完全沒覺察到大弟子尷尬的表情,鳶飛還不明就裏的瞟了眼一旁的青鸞真人,好像在說‘這有什麽好問的’。


    聽了這話,青鸞幾欲吐血:


    這麽多年過去了,師尊收徒弟的品味依舊不拘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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