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陳笑,你姥爺又和別人打起來了!趕緊迴來勸勸吧!”


    體校高一年級的陳笑正在走廊罰站,就接到了鄰居打來的電話。


    這個月不知道第幾次了,陳笑熟稔地翻牆逃課,趕去了小廣場。


    姥爺果然在和一個長胡子胖老頭對峙。


    兩個七八十歲的老人,一個顫巍巍擺出少林龍爪手,一個晃悠悠施展武當太極拳,為了爭奪小區健身器材的使用權,吹胡子瞪眼,誰也不肯退讓。


    忘了說,姥爺年輕時出過家,會那麽一點棍法,算是陳笑武術競技路上的啟蒙人。


    也是她現在,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


    不一會兒,人群裏擠出一個穿著藍白校服的男生,很白淨討喜的長相,氣喘籲籲地對陳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家大師伯給你添麻煩了!”


    在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中二少女陳笑眼裏,一中的學生=弱雞+書呆子。


    麵前的少年開口就笑出一口白牙,後腦勺還留著一綹不倫不類的長發,用黑色的小皮筋紮著,看上去格外傻氣。


    姥爺整天和人爭執也不是辦法。


    勸走自家姥爺,陳笑睨了少年一眼,抬抬下頜,一副大姐大的冷漠:“談談?”


    少年哄了大師伯迴家,然後撓了撓後腦勺,一副乖乖學生的好脾氣:“好啊。”


    陳笑開門見山:“我姥爺在小廣場溜達幾十年了,就這一個愛好,你們占哪裏的位置都不要緊,能不能把健身器材讓給我姥爺?”


    姥爺有老年癡呆,有時候脾氣和小孩子一樣倔,不知道還能溜達幾年。陳笑的想法很簡單,不管用什麽手段,她想讓姥爺最後的日子能過得開心舒坦。


    但少年並不知道這些。


    少年單肩掛著書包,看了眼陳笑身上紅白二色的體校校服,笑眯眯說:“小廣場是公共場合,按道理誰都能使用,讓你一家獨占是不是有點不講道理?”


    陳笑皺眉:“這麽說,你是不想談了?”


    少年依舊好脾氣:“談可以,但要講公平啊。”


    陳笑長這麽大,就沒感受過社會的公平。


    她的字典裏,沒有這個詞。


    “好。”她點點頭,用舌頭將嘴裏的棒棒糖頂到另一邊,“老規矩,用拳頭說話。”


    話音沒落,她一拳已經揮了出去。


    對付一中的書呆子,她沒打算動真格,隻是做做樣子嚇嚇他。


    但沒想到,拳風在離少年的左臉十厘米時,被他輕而易舉地抬掌包住了。


    陳笑一怔,下意識要抽迴拳頭,卻紋絲不動。


    這個看似好脾氣的少年,身手一點也不比她這個學了十年武術的人差。


    她咬牙,問:“是內行,你也學武術?”


    “略懂。”少年濃眉大眼湊近,嘴角微揚。


    輕輕鬆鬆的語氣,真讓人火大!


    陳笑動真格的了,抬腿膝擊。


    少年靈活扭身,順勢將她壓在了牆上。


    陳笑氣得七竅生煙,恨不得在他身上咬下一塊肉。


    自始至終,少年都是笑吟吟的模樣。


    簡直是個怪物。


    縱橫體校無敵手的女魔頭陳笑,第一次踢到了鐵板。


    (二)


    少年叫沈斂,一中高二年級的學霸,常年穩居年級前十。


    他雖然算不上什麽頂級帥哥,但長相陽光,性格開朗,在學校裏人緣很好,不少女孩子都暗戀他。


    所有人都喜歡沈斂。


    相反的,陳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隨意披在肩上的紅色體校校服,微亂的短發,寡淡冷漠的眼神,除了臉蛋秀氣些,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女孩子的文靜氣質。


    沒有人會喜歡她。


    因為兩位長輩的關係,陳笑和沈斂算是不打不相識,接觸逐漸多了起來。


    兩個人迴家同路,偶爾遇見了,會搭兩句話。


    “哎,你明明叫陳笑,可為什麽總是不見你笑啊?”有一天,沈斂笑著問她。


    陳笑覷了他一眼,漠然地說:“你叫沈斂,也沒見得有多收斂。”


    不知道哪句話戳到了他的笑點,沈斂一愣,然後抱著肚子在路上笑成個傻子。


    陳笑的視線落在他藏在衣領裏的那截“小尾巴”上。


    “為什麽要留一撮頭發?”她問,第一次對一個人產生了好奇。


    “這個嗎?”


    沈斂倒是不介意,從領子裏拿出那一小撮長頭發晃了晃。


    他解釋:“我還沒出聲的時候,我爸去世了,兩歲時,我媽也沒了。我從小在道觀長大,師伯們給我算了一卦,說我命裏帶災,怕活不到成年,所以要留一撮長頭發擋災,頭發長,命就長。”


    見陳笑聽得一愣一愣的,沈斂哈哈大笑:“是不是挺玄乎?長輩們信這個,誰動我頭發就跟動了我命似的。”


    小時候不懂事,他自己剪了一截,被師伯追著滿院子打。


    陳笑的關注點不在這個上麵。


    “你也沒有爸媽了?”她問。


    “也?”沈斂抓到了重點。


    陳笑沉默了兩秒,插著兜無所謂地說:“嗯,我爸賭博欠了高利貸,我媽跟別的男人跑了。”


    她身邊,就隻有一個患了老年癡呆的姥爺。


    “我沒見過我爸,也不記得我媽是什麽樣子了,不過我哥藏了一張合照,上麵我媽特別美。”


    沈斂說,“我是我哥養大的,他是我這輩子最尊敬的人。他很厲害,當年就算到處比賽,文化成績也一樣出色,而我……我天生不是學武術的料子,就連文化成績也是熬夜拚出來的。”


    他笑著歎了聲:“我哥是天才,而我,隻是個稍微勤奮點的普通人。”


    陳笑點了點頭,說:“你比我好,我沒有哥哥。”


    不過,她倒是沒有那麽討厭沈斂了。


    大概知道他有著家庭的缺陷,並沒有想象中的完美和高高在上,就一下拉進了距離。


    “怎麽聊著聊著,變成比慘大會了?”


    傷感不過三秒,沈斂又開始笑得沒心沒肺,瞄了眼冷淡的少女,“要不,我來當你的……”


    他頓了頓,輕聲補上:“……你的哥哥?”


    陳笑停住了腳步。


    她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手輕輕握了下,一緊,一鬆,血液漫上臉頰和耳尖。


    “誰要你做哥哥?白癡。”


    四月的風並不冷,她將連埋入衣領中,落荒而逃。


    沈斂大概隻是同情自己吧,一個和姥爺相依為命的、隻會舞刀弄棍的窮酸灰姑娘,的確很能喚起少年人的英雄情結。


    隻是同情而已,她安慰自己。


    可是,陳笑阻止不了自己的改變。


    見不到沈斂的那些日子,她總有意無意往一中的校門口晃蕩。


    然而真遇上了他,她又總是迴避他的眼睛。


    就很煩。


    (三)


    初冬的第一場雪,陳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姥爺摔了一跤,在醫院醒來時,渾濁的眼睛滿是茫然。


    “你是……誰家的孩子啊?”


    他看著陳笑的眼神很陌生,吵著鬧著要迴家,要找他囡囡。


    姥爺不認識自己了。


    世界上唯一可以依靠取暖的人,也拋棄了和她有關的所有記憶。


    她被遺忘在這個淒寒的冬天,任憑滾燙的淚水從指縫滑落。


    過年前,陳笑媽媽迴來了,帶來了一個戴著金手表的、大腹便便的老男人。


    “笑笑,媽媽和王叔叔準備結婚了,你跟著我們過日子好不好?”女人化著濃厚的妝,也難以掩蓋眼角淺淺的笑紋。


    陳笑冷漠咬開啤酒瓶蓋,沒說話。


    啪嗒,男人重重拍下手裏的筷子。


    “小的可以跟著,那老的不行。”老男人哼哧哼哧,咒罵道,“老不死的癡呆了,留著就是個累贅。”


    “老王,也不能這麽說。”


    女人給老男人倒酒,帶著小心翼翼地討好,“爸都那麽大年紀,也活不了幾年,到時候那房子不還是我們的嗎?”


    陳笑冷笑。


    這就是她的母親,是姥爺養了二十年的“好女兒”。


    陳笑將啤酒一口氣喝到底,然後當著老男人的麵砸了酒瓶,奪門而出。


    她覺得惡心。


    明明沒喝醉,可就是覺得翻天覆地地惡心。


    她扶著路燈柱子,胃裏空空什麽也吐不出,隻好抱著肚子慢慢、慢慢地蹲下身來。


    路邊遊戲城正在播放廉價刺耳的音樂,她看到了娃娃機裏那隻半人高的恐龍玩偶。


    沈斂喜歡恐龍,書包上還掛著恐龍博物館的周邊掛墜。


    想著,陳笑搖搖晃晃起身,掏光身上所有的錢,買了一整袋遊戲幣。


    這樣的大娃娃很難夾,純粹憑運氣。有些人試了幾次十次,就悻悻走開了。


    可那天陳笑卻不知道犯了什麽倔,抿著唇不斷投幣、抓取,再投幣、再抓取……


    每次都差一點,周圍人笑她傻,上趕著送錢。她隻是狠狠抹了把發紅的眼睛,繼續塞遊戲幣。


    壓抑得很,她需要點什麽來轉移注意力,否則她遲早要瘋。


    終於,線斷了,綠色的大腦袋恐龍從下麵取物處掉了出來。


    迴過神來時,陳笑已經抱著那隻可笑的恐龍站在了一中的校門外。


    玩偶軟軟的很暖和,她將臉埋在其中,抱住這個冬天裏她唯一的溫暖。


    除了沈斂,她想不到可以送誰。


    打了晚自習鈴聲後,沈斂過了很久才出來,和身邊的男同學有說有笑。


    他們這樣意氣風發,甚至沒有瞧見躲在拐角陰影裏的陳笑。


    “沈斂,那女的沒有再糾纏你嗎?就隔壁體校那個,眼神很不好惹的小太妹。”


    “唉沈斂,你不會真對她有意思吧?”


    男生的調笑聲生生打斷了陳笑的腳步,她釘在原地。


    “別胡說八道,我和她隻是偶爾順路而已。”沈斂笑著打斷男生的話。


    “我說嘛,你怎麽會看上那樣的女生,打起架來比男人還狠,一點女人味都沒有!玩個刺激還行,不能當真,咱們學校的校花不香嗎?”


    路燈下,他們笑著走遠了。


    陳笑站在陰影裏,唇瓣咬得發白,仿佛聽到靈魂深處有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


    (四)


    迴過神來時,陳笑衝了出去。


    手裏的玩偶狠狠砸在了沈斂的後背上。


    他一個踉蹌,驚訝地迴過頭來,隨即後退一步,有些倉皇地攔住她揮過來的拳頭。


    他平時反應那麽靈敏,今天卻像傻了一樣,格擋得格外吃力。


    周圍人看傻了,愣愣跑開,誰也不敢上前來阻攔發瘋的陳笑。


    “陳笑,你冷靜!”


    沈斂校服領子歪了,抬手包住她的拳頭,“別傷到自己。”


    陳笑抿著唇一言不發,換了隻手揮拳,也被製住。


    兩隻手都被按住,她被沈斂抵在了牆上,渾身顫抖,尤自高抬著下頜,惡狠狠地瞪著少年。


    像是一隻落入陷阱的,絕望的困獸。


    “噢~沈斂威武啊!”那幾個男生起哄。


    陳笑抖得更厲害了,顫動的瞳仁淬著寒,支離破碎。


    “別鬧!”沈斂難得發了脾氣。


    他低喘,看著陳笑赤紅的眼睛:“陳笑,你到底怎麽了?”


    陳笑蒼白的唇蠕動,啞聲說:“為什麽……”


    “什麽?”沈斂一愣。


    為什麽連他也要欺負她?


    為什麽連他也要拋棄她?


    既然不喜歡,為什麽每次還要笑吟吟地湊上來招惹她!


    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瞧不起她,唯獨沈斂不可以。


    隻有他不可以!


    陳笑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抬頭狠狠撞向沈斂的額頭。


    一聲悶響,腦漿震蕩。


    沈斂悶哼一聲鬆開了手,捂著額頭半晌說不出話來。


    陳笑跑了,沈斂還捂著額頭蹲在地上。


    那一下結結實實撞得不輕,他眼前一陣陣發黑。


    “打了人就跑?趕緊攔住她!”


    “報警吧,那女人太瘋了!”有個男生拿出了手機。


    “別!”沈斂拉住了同學的手,吸著氣啞聲道,“讓她走……”


    (五)


    再次見到沈斂是高二開學,她坐在小廣場的秋千上,沈斂遠遠地看著她。


    c市很小,這半年裏,陳笑偶爾也會在路上碰見沈斂。


    他的笑容會變得有些不自在,每次都想說點什麽似的,陳笑沒給他機會。


    她的煩心事很多:被高利貸逼債,姥爺病情加重,沒錢請教練深造武術……


    她甚至萌生了退學念頭,沒有精力在沈斂身上浪費時間。


    這次也是一樣,陳笑打斷他的話:“我沒錢賠你,大不了,你打迴來。”


    淡漠疏冷的語氣,令沈斂微怔。


    “我不要你賠錢,你砸頭槌的事,我沒放在心上。”


    沈斂失笑,抓著書包肩帶說,“我隻是,想讓你跟我去見個人。”


    陳笑懶得理他,轉身就走。


    她不是受虐狂,沒有蠢到被人打過一巴掌後,還把另一邊臉也湊過去。


    “就當我拜托你!”


    沈斂抓住她的手腕,認真地說,“陳笑,要是見了這個人後,你還不願意原諒我,我就……不再糾纏你了。”


    陳笑跟著他去了。


    一半是想讓自己死心,一半也是想看看他到底在搞什麽名堂。


    但陳笑萬萬沒想到,沈斂會帶她去見她的偶像!


    那個二十七歲就拿下了所有國內外大型比賽冠軍頭銜的武術天才——沈肆!


    陳笑傻了,站在那個氣場強大的冷峻男人麵前,生平第一次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沈肆,沈斂……同樣姓沈,她早該想到的!


    她的偶像,是沈斂的親哥哥!


    “那天學校外的事,我向你道歉。我說的話,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沈斂對她說,“我讓我哥指點你,不是想挾恩圖報,而是……”


    他難得有些局促,撓了撓後腦勺的一撮長發,笑著說:“總之,你的恐龍玩偶我收下了,就當做你的謝禮!”


    微笑的狐狸,又布下了誘人的陷阱。


    而陳笑,卻隻能選擇往下跳。


    (六)


    放學後,陳笑被催高利貸的混混們堵在了巷子裏。


    她再厲害,也鬥不過一群牛高馬大的男人。


    嘴角破了皮,她被為首的光頭按在地上。


    “喲,好兇的母崽子!”


    光頭伸出煙熏黃的肥胖手指,蠕蟲似的滑過她的臉頰,笑嘻嘻說:“這張臉倒是不錯,你爸拿不出錢,不如把你賣了抵債怎麽樣?”


    陳笑偏頭,張嘴就往光頭的手指上咬去!


    小獸一樣尖利的牙,磕在一起發出哢嚓的聲響。


    光頭慘叫起來,拚命甩著巴掌,陳笑愣是沒鬆口。


    鮮血從她齒縫淌了下來,她的臉腫得老高,可眼神依舊又狠又亮,透著不屈的冷笑和張揚。


    “臭娘們!屬王八的啊!”


    光頭痛得失了理智,拿起一旁的鐵棍,狠狠朝陳笑身上砸去。


    陳笑閉上了眼睛,可鐵棍並沒有落到身上。


    穿著藍白校服的少年不知道從哪裏衝了出來,一腳踹飛光頭手裏的棍子,將陳笑拉了起來。


    陳笑愣愣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怎麽好像,看見沈斂了?


    “你tm誰啊?誰讓你多管閑事?”


    光頭震怒,一揚手:“給我弄死他!”


    一片混亂,匕首刺下來的時候,沈斂下意識將陳笑護在了懷裏。


    蓄了幾年的一綹長發被割斷了,沈斂悶哼一聲,後背劃開了一道血口。


    陳笑被他護在身下,顫抖著伸手,接住那縷飄飄蕩蕩落下的長發。


    “師伯們給我算了一卦,說我命裏帶災,怕活不到成年,所以要留一撮長頭發擋災。”


    “頭發長,命就長。”


    頭發長,命就長。


    頭發斷了,命……


    陳笑看著沈斂瞬間蒼白的臉色,眼裏浮現一片赤紅。


    她抓起地上掉落的鐵棍,瘋了似的反擊,誰衝上來都能咬上一口。


    小混混們第一次見到這麽不要命的少女,頓時高利貸也不收了,咒罵了幾句就落荒而逃。


    她仍在揮舞鐵棍,聲嘶力竭,直至被沈斂死命抱住。


    “沒事了,陳笑,沒事了。”


    他忍著痛安慰,接住因脫力而緩緩滑下的陳笑。


    陳笑喘息著,一眨不眨地看著沈斂,眼裏決堤般湧了出來。


    “你的頭發斷了……”


    她握著沈斂的短發,哭得很傷心,一字一頓:“我把你的命,弄沒了……”


    沈斂歎氣,頹然地坐在地上,笨拙地替她擦了擦眼淚:“你這一哭,才是真的要我命了。”


    (七)


    兩年後,陳笑代表學校去b大參加大學生武術錦標賽。


    前來招待的學長裏,有張熟悉的笑臉。


    “頭發留長了?”沈斂眸子裏是毫不掩飾的驚豔。


    盡管早有了準備,見到沈斂的那一刻,陳笑仍是止不住心跳加速。


    她看著麵前笑出酒窩的年輕男人,眼裏也有了淺淺的漣漪。


    “以前有個人告訴我,頭發長,命就長。”


    她氣質變了很多,撩著鬢發一笑,“我欠他一條命。”


    沈斂也笑了:“那你這頭發長度還不夠,最少……”


    他比劃了一個長度:“最少,得及腰。”


    “為什麽是及腰?”


    “長發及腰,才能百年好合。”


    沈斂撐著桌子,屈指彈了彈陳笑的額頭,“你慢慢琢磨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他從凜冬來[救贖]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布丁琉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布丁琉璃並收藏他從凜冬來[救贖]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