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跟蹤的腳步聲消失了,可那種瘮人的恐慌依舊籠罩在童妍心頭。


    她不確定那變態還會不會跟上來,隻能將希望寄托在沈肆身上。


    巷子口,沈肆眯著好看的眼睛,臉色陰鬱嚴肅。


    “沈肆,能不能讓我……跟著你走一段路?”童妍硬著頭皮說。


    她知道沈肆討厭自己,這些天的冷漠疏離已經說明了他的態度。但童妍沒有辦法,她現在光是看見穿風衣路過的男人,都會手腳冰涼發軟。


    沈肆掐滅了指間的煙。


    “你家住哪兒?”他的嗓音帶著夜的冷。


    這是距離上次在市體育館分道揚鑣後,沈肆第一次和她說話。


    “錦泰華庭。”童妍眼巴巴看著他,低聲說,“和你一個方向。”


    沈肆丟了手裏的煙蒂,拉上口罩,轉身就走。


    童妍看著他疏冷的背影,仿佛看到手中的救命稻草吧嗒一聲斷了,心驀地沉了下去。


    前方,沈肆停了腳步,皺眉迴頭:“還不跟上?”


    沉下去的心又插上翅膀,撲騰撲騰飛了起來。


    童妍笑了起來,應了聲,忙步履輕快地跟了上去。


    大概是空氣有點冷,沈肆戴了個黑色的口罩,始終與童妍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童妍快他也快,童妍跟不上時,他就放慢腳步等候,童妍朝他靠近,他就索性走在了非機動車道。


    這樣來迴了幾次,童妍總算明白了,他隻是在履行“陪她迴家”的職責,並不想和她有過多交集。


    沈肆說讓她離自己遠點,不止是說說而已。


    兩人一上一下,將距離精準控製在兩米外。安全而又疏離的距離,於旁人看來,他們大概隻是兩個“恰巧”順路的同校生而已。


    盡管這樣,童妍還是覺得分外安定,冰冷的手腳漸漸迴暖。


    氣氛太沉默了,她覺得自己該說點什麽。


    “謝謝你……如果剛才沒有遇見你,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她聲音甕甕的,帶著點劫後餘生的心悸。


    馬路上汽車的燈光唿嘯而過,霓虹光影斑駁,少年露在黑口罩外的眼睛漂亮清冷,側臉帥氣而又冷酷,看不清他是什麽表情。


    “你不用上自習的,怎麽這麽晚了還在外麵?”見他沒吭聲,童妍換了個話題。


    “訓練。”沈肆嗓音低沉,沒什麽起伏。


    雖然隻有簡短的兩個字,但至少他已經願意搭理自己了!


    童妍仿佛看到了和平的曙光,趁熱打鐵道:“這麽晚了還要訓練嗎?挺辛苦的。”


    沈肆垂下了眼瞼,“嗯”了聲。


    武術隊隻訓練到晚上八點半,但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會一個人待到很晚,汗水揮灑,是最好的、發泄精力的方式。


    “那個,你抽煙的嗎?”童妍的語氣輕鬆了很多,像個好奇寶寶。


    “不抽。”這次迴答得快了些。


    “嗯?”童妍笑著瞥了他一眼。


    她剛剛明明看到沈肆手指裏夾著一根煙,黑暗中一點紅色的微光閃爍,舉手投足間透著頹靡的反叛。平時上課,他從教室外邊迴來,身上偶爾也會帶點很淡很淡的煙草味兒。


    沈肆似乎看出了她的懷疑,難得多解釋了兩句:“不抽,點著定神。”


    初中那會兒倒是抽過一陣,後來發現也沒什麽意思,就戒了。


    現在他隻在心情極度不好的時候點上一兩支煙,看著煙霧嫋嫋暈散,能放空腦袋想點事情。


    童妍知道沈肆沒有撒謊。沈肆打小自製力就很強,小孩兒最喜歡的零食和糖果,他隻嚐個味兒就能放下,從不多沾。


    她點點頭,“那也少碰點,吸二手煙也是不好的。”


    沈肆沒有接話了。


    童妍有點後悔,自己平時說話挺正常的,怎麽一到了沈肆跟前就像個小老師似的,總是說一些自以為關心而他卻不愛聽的話。


    在人家雷區精準蹦躂,這下好了,又把天給聊死了。


    迴家的路就那麽遠,到了小區門口,童妍步子慢了下來。


    “我家到了。”童妍挺真誠地和他道謝,“謝謝你送我迴家。”


    “隻是順路。”沈肆淡淡地糾正。


    “好吧。”童妍背著手,磨磨蹭蹭地踢了踢腳下的小石頭。


    沈肆沒有走,就站在路燈下看她磨洋工。


    “沈肆,”童妍下定決心似的,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他,“我們能不能和好啊?”


    沈肆挑眉。


    “你看,我們每次都能在意外的場合遇見,還……還挺有緣分的。”


    童妍終於逮著機會將這些話說出口了,一秒也不想耽誤,“你要是煩我,我以後就少打擾你,但是能不能不要繼續冷戰了?我們還要做很久的同桌呢,這樣多難受啊。”


    沈肆看了她很久,露在口罩外的眼睛深邃清冷,蘊著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緒。


    “不行。”他說。


    簡單的兩個字,直接給兩人從小到大的情誼宣判了“死刑”。


    童妍輕輕“噢”了聲,說不失落,肯定是假話。


    不過她隻失落了幾秒,就很快打起精神來,朝著沈肆明媚一笑:“不管怎樣,今天還是謝謝你!我上樓了,你也迴去吧。”


    她朝著沈肆揮了揮手,轉身進了小區的電梯樓房。


    電梯上了八樓,童妍按了指紋鎖進門,將自己丟進柔軟的床鋪中。


    房間裏沒有開空調,又黑又冷,童妍也懶得去拿遙控。今天晚上發生了好多事,又是被嚇又是被救,完了求和還被沈肆直接拒絕……腦袋裏空空的,說不出是悵惘還是空虛。


    躺了會兒,她想起或許應該給沈肆發個信息報平安。


    他應該不稀罕吧?


    不稀罕也要發的,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簡單的思想鬥爭後,她拿起手機,找到沈肆的號碼,按著屏幕快速編輯了一條短信。


    【我到房間啦,你也注意安全!】


    發完後沒兩分鍾,手機篤篤震動起來。


    童妍心髒也跟著一跳,忙按亮手機,童向陽的信息蹦了出來。


    【閨女,你剛打電話來了?】


    童妍眼裏的希冀黯了黯,迴了條:【沒事,已經解決啦。】


    切迴信箱界麵,沈肆還是沒有迴消息。


    她歎了聲放下手機,起身開燈去洗漱。


    沈肆站在小區門外的路燈下,垂眸看著手機,屏幕的冷光映在他的眼中,跳躍著微微的亮度。


    屏幕上是童妍剛剛發來的信息,輕快的語氣,他能想象敲下這些字眼時,她的唇角有著怎樣上翹的弧度。


    他在凜冽潮濕的冷風中等了會兒,直到八樓的房間亮起了暖黃的燈光,這才拉了拉口罩邊沿,轉身往迴走,勁瘦挺拔的身影很快融入無邊的夜色中。


    十五分鍾後,巷子岔道裏。


    穿著風衣的男人還在遊蕩。


    他對這片區域很熟悉,換著地方亂竄,顯然是個慣犯了。今天嚇了不少落單的女孩子,可他心裏那點變態的欲-望始終沒有得到滿足。


    剛才倒是碰見一個稱心如意的女學生,細細的腰、甜美的臉蛋,又青春又漂亮……可惜沒來得及下手,就被一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男學生給帶走了。


    男人滿肚子邪火,打算再弄一個獵物就歇手。


    他捂著風衣跌跌撞撞走著,忽然,前方的巷子口傳來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獵物來了?


    男人心下大喜,猥-瑣地舔了舔嘴唇,鬼鬼祟祟朝著那道逆光的人影走去。


    轉過巷子岔道口,卻見戴著黑口罩的少年插兜站在陰影中,狼一般的眼睛正冷冷地盯著他。


    那是一種目空一切的強大,仿佛他看的是一堆死肉。


    看見是個少年,風衣男人臉上的笑容僵住,暗道倒黴。他悻悻將敞開了一半的風衣合攏,朝路邊吐了一口唾沫……


    下一秒,身後長腿破空的唿唿風響掃過耳畔。


    那男人還沒反應過來怎麽迴事,隻覺得自己的腦袋嗡地一響,肥碩的身體就像是沉重的沙袋一般打著旋朝一邊倒去,臉朝下砸在他自己剛吐出的那口唾沫上。


    男人砸得鼻青臉腫,腦子嗡嗡作響,躺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呻-吟起來。


    還沒叫喚上兩句呢,就見黑色的陰影籠罩下來,魔鬼般的少年一腳踏在男人肥厚後背上,以碾死一隻臭蟲的姿勢,將他的臉又踹迴了泥水中。


    男人鼻血噴湧出來,糊了一臉,發出嘶啞的慘叫。


    “我是精神病,你不能打我!我跟你說,精神病殺人不犯法的!”男人手腳亂劃,顛三倒四地掙紮起來。


    “精神病嗎?”頭頂傳來一聲嗤笑。


    戴著黑口罩的少年攥住男人淩亂的頭發,強迫他抬起頭來,說:“好巧,我也是。”


    男人瞪大驚恐的眼睛,昏迷前的最後一幕看到的就是少年陰狠的眸子,和照著麵門揮下拳頭。


    ……


    “學校也是提倡勞逸結合的素質教育,所以這個月呢,給咱們年級安排了兩個大型活動。”


    打了下課鈴了,陳勉還在講台上宣布事情。


    “一個是市教育電視台和我們學校廣播站聯合舉辦了一場‘天台心聲’的告白欄目……”


    陳勉話還沒說完呢,聽到“告白”兩個字,教室裏就響起一片熱鬧的起哄聲。


    “都嚷嚷什麽呢?一天天咋咋唿唿的。告訴你們啊,此‘告白’非彼告白,是讓你們把內心裏積壓的煩惱啊、難題啊,以及給學校的建議,當著同學的麵在天台上喊出來,釋放一下高三學子的壓力……可不許整那些不健康的東西,誰要是上去瞎喊,別怪我秋後算賬!”


    “嘁——”教室裏的起哄變成了一片噓聲。


    陳勉敲了敲桌子,“第二個活動呢,是月底的‘校園文化節’,為期一天,每班兩個展台,活動賺來的錢會以班級為單位,統一捐給貧困山區做慈善基金。這個活動結果是要計入期末評優評先的,你們得認真準備……班長!”


    李語涵立刻舉手:“到!”


    “這兩事就交給你去策劃。”安排完一切,陳勉才慢悠悠揮手,“下課。”


    拖了五分鍾堂,食堂估摸著人擠人。


    李語涵扭身朝童妍招手,“童妍,和我一起去吃炸雞嗎?”


    童妍收拾書本,搖頭說:“不啦,我定了別的地方吃飯。”


    開學沒多久,童向陽就在學校對麵那家私房菜館定了包月的會員,童妍中午和下午的飯菜一般都在那裏解決,比吃食堂營養均衡些。


    下課時沈肆還在睡覺,可能是昨晚熬夜了,沒睡好。童妍沒打攪他,輕手輕腳放好椅子,出了教室。


    午飯時童妍特意多點了幾個菜,又去樓下買了奶茶,一起打包偷偷帶迴了教室。


    沈肆果然還坐在教室裏,桌子上擺著一碗正在焐著的方便麵。


    陳勉拖了堂,他趕去食堂的時候,應該沒什麽吃的了。


    童妍一落座就被泡麵的味兒衝得頭暈,問道:“你午飯就吃泡麵嗎?”


    沈肆看著窗外的街景,沒迴答。


    “高三學業辛苦,你訓練強度又那麽大,總吃那些東西對身體不好,以後落下胃病就更麻煩了。”


    童妍聲音輕軟,說這些瑣事也不會讓人覺得心煩。


    她將手裏的打包的餐盒和奶茶輕輕擱在沈肆桌上,笑著說,“我給你帶了飯菜,都是幹淨的,你別吃這個了。”


    沈肆抬手,將餐盒和奶茶又原原本本地挪迴了她桌子上。


    這便是拒絕了。


    “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感謝你昨天晚上幫我解圍。”


    童妍其實挺想和他和好的,又說,“還有,以後晚上……我能不能和你一起迴家?”


    沈肆立即看向她,冷淡道:“不能。”


    “為什麽?”


    童妍抿了抿唇珠,想賭一把沈肆的心軟,“我找不到其他順路的人,要是晚上迴去再遇上什麽變態……”


    “不會。”


    “什麽?”


    “那個變態,不會出現在你麵前了。”


    沈肆的聲音清冽低沉,有種令人信服的力量。


    “你怎麽知道他不會出現了?”童妍眨眨眼,側著頭問。


    沈肆指間漫不經心地轉著泡麵叉子,沒有迴答。


    “算了,還是先吃飯吧,要是冷了就不好吃啦。”


    童妍眼睛一彎,伸指將餐盒又推了迴去,順便將他的泡麵也端走了,“這個,我先替你收著。”


    沈肆皺眉,那是他不耐煩的前兆,起身去奪她手中的泡麵碗。


    他身高腿長,手臂輕輕一橫就能越過她的頭頂,童妍不得不後仰著將泡麵碗舉高些,結果一不留神,湯灑出來了。


    那湯是滾燙的開水衝泡的,油乎乎的湯順著少女幼白的手臂淌下,燙得她低唿一聲,端著泡麵碗丟也不是,不丟也不是。


    她是傻子嗎?


    燙著手了還不把那破碗丟了!


    沈肆寒著臉奪過泡麵,連湯帶碗丟入了垃圾桶。


    才一會兒,童妍的手腕處就泛起了一片燙紅,襯著皮膚格外明顯。


    沈肆抿緊唇線,明顯更生氣了,抓著她的腕子一路拖到教室後的儲物室。


    童妍被他攥得一個踉蹌,像是一隻做錯事的小雞崽似的縮著脖子,任由怒氣衝衝的少年將她拖進了小黑屋。


    她以為沈肆會狠狠將她掐在牆上,但對方隻是一聲不吭擼起她的長袖,又重重地打開手龍頭,將她的手用力按到水龍頭下衝洗起來。


    “嘶……”


    童妍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使勁兒縮手,可她那點軟綿綿的反抗哪能拗得過沈大魔王?


    打霜的季節,冷水衝在皮膚上跟針紮似的,童妍寧願被他掐在牆上揭不下來,也好過被冷水刺得直打哆嗦。


    “夠、夠了!沈肆!”童妍凍得唿吸打顫,可憐得不行。


    燙著的地方衝得差不多了,沈肆才冷冷鬆開鉗製。


    童妍立刻在校服上擦幹水,把手縮迴袖子裏取暖。


    兩個人視線膠著了一分鍾,童妍率先敗下陣來。


    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腦子都快被冷水凍住了,她隻好輕歎了聲,低著頭悶悶走了。


    陰沉的天,窗外一片蕭索。


    空無一人的教室裏,沈肆走到課桌邊,將還熱著的餐盒打開,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還有他小時候最愛吃的炸魚塊。


    但他們倆,誰也迴不到小時候了。


    童妍去醫務室處理了一下傷口,迴來時沈肆已經不在教室了,飯菜和奶茶也不見了蹤影。


    體育課,剛跑完八百米熱身,童妍提前迴到教室休息。


    今天是她值日,她得趕在下節課前擦好黑板整理講台。


    黑板上寫滿了化學公式,化學老師個子很高,連黑板最頂上的位置都寫了字。童妍一手捂著鼻子,一手拿著板擦,蹦躂著伸長了手,也還是擦不到最頂層的字跡。


    粉塵亂飛,手臂好酸,她仰著脖子歎了口氣,正尋思著要不要拿條凳子踮踮腳,就見身後一道陰影籠罩,拿走了她手裏的板擦。


    童妍嚇了一跳,匆忙轉身,卻險些撞上沈肆的胸膛。


    玻璃窗外,初冬的陽光懶懶散散地照著,沈肆的下巴離她的額頭隻有幾公分的距離,童妍嗅到了沈肆薄薄的校服外套上的、洗衣液的清香。


    很幹淨,很好聞的氣味。


    他抬手一抹,輕而易舉地擦去了頂上麵的字跡,然後隨手將板擦丟在講台上,蕩起的細碎粉塵浮在空氣中,閃閃發光。


    “謝謝。”沈肆下了講台,童妍才想起來道謝。


    沈肆照舊沒說話,從屜子裏拿出水壺仰頭喝了個盡,然後背起運動包從後門走了。


    他的臉色永遠那麽冷酷,可童妍知道,他的心永遠比他的臉色要溫暖。


    臨近下課,上體育課的學生們滿頭大汗,陸陸續續迴到了教室。


    “童妍,給!”李語涵扔給童妍一瓶汽水。


    童妍接住,朝李語涵彎眸一笑:“謝謝啦。”


    “你我之間,客氣這些幹啥?”李語涵愛了過來,伸手戳了戳童妍的嘴角,“你終於笑了啊,最近我看你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班長不愧是班長,觀察力挺強。


    童妍望向那塊被擦得幹幹淨淨的黑板,心裏起了微微的波瀾。


    她其實有點不明白,為什麽每次她以為能離沈肆更近一步的時候,總會被沈肆推得更遠。


    如果說,開學時她想和沈肆交朋友是源於兒時記憶的濾鏡,那現在她想挽迴這段友誼,則是真真切切發自眼前、發自肺腑的被他吸引。


    她想靠近這個孤島般的少年,卻總是不得要領,碰了滿鼻子的灰。


    “班長,假設你小時候有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本來約好了要經常聯係的,結果她搬家去了外地後,轉身就把你給忘了……”


    童妍托著下巴,頓了頓問,“你會怎麽辦?”


    “忘了就忘了唄!”李語涵無所謂地攤攤手,“她養魚塘,那我也當海王,相忘於江湖算了。”


    “那要是幾年後你家遭遇了很大的危機,你走投無路之下,隻能打電話給那個好朋友求助,但她卻因為各種原因一直沒接到電話,你又會怎麽辦?”


    “那得看是,多大的危機?”


    童妍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說:“大概,人命關天的那種……”


    “……”


    “謝謝,拳頭硬了。”李語涵氣憤道,“這也太過分了吧?這種朋友不絕交,還留著過年嗎?”


    “有……有這麽過分嗎?”童妍聲音低了下去,“她隻是手機丟了,也不是故意不接……”


    “當然過分!不管她是什麽原因,能讓我在生死關頭想到的,肯定是我心裏最重要的那個朋友!但她居然把我忘得一幹二淨,這也太薄情寡義了!”


    李語涵狠狠咬了咬飲料吸管,“不說恨死她吧,至少我是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了!”


    李語涵的話猶如悶頭一棒,將童妍徹徹底底敲清醒了。


    沈肆叛逆、脾氣差、愛打架,但沈肆從來沒有對不起她。需要他的時候,他從來沒有逃避推辭過。


    相反的,她又為沈肆做過什麽呢?


    當初沈肆家裏遭了那麽大的變故,他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哭著給自己打電話,得到的卻隻有電話裏冰冷的忙音時,他該有多傷心絕望。


    自己小時候辜負了那樣深厚的一份友誼,現在輕飄飄道歉幾句就想和好如初,換誰誰都不樂意。


    畢竟不是每句“對不起”,都可以換來一句“沒關係”的。


    多年前那無數個未接通的電話,將永遠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一根刺。童妍一直在坐等沈肆自己去適應容忍這根刺,卻不知有句話說得好:解鈴還須係鈴人。


    明白這點,童妍仿佛撥開了心頭長久壓著的濃霧,整個人充氣般輕盈起來。


    風從窗戶縫隙溜進來,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心裏翻滾,驅使她做出決定。


    童妍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堅定。


    “班長,那個‘天台’的活動報名表,還在你那兒嗎?”她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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