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前往六皇子華宗平的府邸。


    甄璀璨本是在琢磨該用什麽理由提出同往時,甄太後便提議她同去看看熱鬧,正合她意。她乘著馬車跟在甄太後儀駕之後,大批禁嚴的皇城禁軍在兩側護衛。


    途中,她隱隱擔憂,不知道華宗平此番極為冒險的舉動,能否轉危為安。


    當馬車的速度漸漸放緩時,她輕輕的掀開車簾瞧了一眼,映入眼簾的是爬滿了薔薇藤的院牆。她不由得一驚,各色薔薇花由淺而深的漸變,茂盛而繁多,將府院牆圍了一圈,足有數千株。雖滿眼薔薇花已有凋敗的勢頭,可想而知它盛放時的壯觀。


    如此鋪張的作風,也就隻有掙了很多銀子不知怎麽花的六皇子華宗平了。


    府門打開,一支皇城禁軍先行湧進府中仔細的查探,在確保安全後,甄太後的儀駕才移入府中。有一支皇城禁軍在府中四處巡邏,留有一支皇城禁軍駐守在府門外。


    華宗平早已率家奴們候駕多時,待甄太後所乘的馬車停穩後,他趕緊上前,恭恭敬敬的道:“孫兒拜見皇祖母,萬福金安。”


    幾位金製官印的大臣也聞詢奔來,紛紛叩拜,“拜見皇太後。”


    不遠處,一聲高唿傳來:“臣李洪毅拜見皇太後。”


    車簾挑開,儀態萬方的甄太後端坐在馬車中,沉靜而淡然,平常聲道:“這麽熱鬧?”


    “皇太後,皇太後。”李洪毅扯著嗓子大喊:“臣被六殿下捆綁在此。”


    頓時,眾人連忙讓開,讓甄太後的視線能順利的看到李洪毅,隻見他被捆綁在椅子上,正在太陽底下暴曬,他帶的幾位隨從則是被撥去了上衣以跪姿圍在他的四周,一片狼狽不堪的景象。


    甄璀璨悄悄的掀起車簾,也想瞧瞧這‘要命’的熱鬧會演變成什麽。這一瞧,則是瞧見華宗平被一群容貌豔麗的女色和男色簇擁,恰好,華宗平也瞧見了她,四目相對,百感交匯,逐將目光不露聲色的滑開。


    以甄達和董文閑為首的大臣麵色都很凝重,有著毫不掩飾的強烈不滿。


    還未等甄太後發問,華宗平便自招道:“是孫兒親手捆綁他的。”


    甄太後暼了一眼李洪毅,不動聲色,等著聽下去。


    冰娃娃安禾上前一步,看向華宗平身側的女色,冷冷問道:“都發生了什麽?”


    這些女色和男色都是甄太後送進來的,還是由她們說更為妥當,華宗平覺得很公允的朝旁邊挪了挪。


    有個女色先開了口:“侍妾……”


    她剛說出兩個字,華宗平立刻打斷了她的話,毫不留情的道:“把自稱想好了再說。”


    女色難為情的縮了縮,咬起唇,垂下眼簾,重新說道:“奴婢……”她怯怯的等了片刻,見六殿下無異議,才接著道:“奴婢看到六殿下穿著裏衣從寢宮裏慌張的奔出來,李大人率人在後麵追個不停。追了許久,六殿下怒了,命下人把李大人及其隨從抓住,把他們綁捆起來。還剝掉了那些隨從的上衣,命他們跪直,稍有不服便掌摑。”


    華宗平一臉嚴肅樣,補充道:“六殿下是被他的隨從推倒摔了三跤後,才惱羞成怒的。”


    又有女色道:“大清早,李大人來府,在府外敲門,敲了約半個時辰,門裏下人都裝著聽不到還躲了起來。李大人以為府中有異常,擔心六殿下所遇不測,便率隨從翻府牆而進,直奔入六殿下的寢宮,見六殿下是在沉睡,已向六殿下道歉了。”


    “六殿下平日裏待你們這群吃閑飯也是不薄,一日三餐也都管夠了,怎麽說起來話全都不向著六殿下。”華宗平撇一撇嘴,哼道:“他說他敲了半個時辰,門裏下人一聲敲門也沒聽到,隻看到他們翻府牆而進,還不等門裏人下詢問,就率眾火速直奔寢宮。道歉了?你的耳朵是用什麽做的,竟能聽得出歉意?”


    美色們全都腹誹:還一日三餐管夠?怎麽不提每日派多少活?活不幹夠可是一口水也不給喝!原本嬌嫩的手,這才進府沒多久,都磨出繭子了。要不是震懾於安禾的兇殘,早就逃了。


    “奴婢見李大人進寢宮後,很誠懇的道歉,還很恭敬的請六殿下配合一件重案,而六殿下閉著眼睛不理不睬,隻賴在床榻上。”


    “所言不假,李大人溫言勸六殿下將衣裳穿好,六殿下非但不聽,還埋頭大睡,命人把李大人轟出去。”


    “李大人很為難,又不敢冒犯,六殿下卻突然穿著裏衣奔出了寢宮,先發製人的大喊李大人要抓他,還說李大人衝撞他,命令下人把李大人抓住捆住,言語狠狠的羞辱了一番。”


    女色們被激怒的群起攻之,仗著有甄太後和安禾在場,便顛倒黑白,幾乎要將這些日受的委屈全都變成鋒利的旋風,將他推進深淵。


    聞言,華宗平深歎了口氣,無奈的搖搖頭,似乎為她們在自己的府中而汗顏。簡直就是三人成虎,五女成白眼狼。


    六皇子跟家奴的內訌,著實令人始料不及。


    甄太後神色不明,目光掃過五女,大致的經過已了然於胸。


    在一片沉默中,突響起一個聲音道:“敢問六殿下,是否能先為李大人鬆綁?”


    華宗平順聲看去,原來是戶部尚書大人,逐做了一個‘請便’的手勢,喃喃自語道:“明明我早已明示過諸位大人,怎麽還沒有鬆綁?”


    當然是在等著甄太後駕到,李洪毅要讓甄太後親眼見識六皇子的荒唐行為。


    中書令忍無可忍的發問:“敢問六殿下將臣等強行拖來,所為何事?”


    華宗平閑適的道:“讓諸位大人看看大理寺卿是怎樣欺辱我的。”


    “怕是讓臣等看看六殿下是怎樣欺辱朝廷命官的吧!”中書令重重的拂袖。


    “此言差矣,”華宗平見李洪毅氣勢洶洶而來,便漫不經心的道:“有請李大人說一說,一大清早翻牆進府找我所為何事。”


    李洪毅整理了衣衫,勉強保持著應有的風度,先是鄭重而虔誠的向甄太後行禮,才挺直了背脊不卑不亢的道:“臣奉旨請六殿下進大理寺協助調查金穀客棧一案。”


    聽聞事關金穀客棧,又是奉旨,自然是奉甄太後旨意,眾臣心照不宣,六殿下的大勢將去。


    “我掙銀子索來講究來路,光明磊落的銀子我尚且掙不完,說我做犯法的勾當,把我牽連進金穀客棧一案,何其險惡。”華宗平直言不諱,語聲涼涼,“依我看,李大人分明是公報私仇,徇私枉法。”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李洪毅麵色冷沉,威聲道:“六殿下是否清白,自有大理寺的官員審查。”


    “應是自有大理寺地牢裏的嗜血刑具審查。”華宗平凜然一笑,“我一旦進了大理寺,不是屈打成招,就是一命嗚唿。”


    “六殿下何出此言?”李洪毅雙目圓瞪。


    華宗平心平氣和的說道:“總而言之,我寧死也絕不進大理寺。若李大人自視無愧,可當眾出示證據審理,我絕對一絲不苟的配合。”


    在一旁觀察局勢的甄璀璨恍然明白,這就是華宗平把朝中重臣請來的原因。


    李洪毅豈會當眾審理,他霍然轉身,撲騰一聲跪在甄太後的眼前,拱手,深深一鞠,無比悲愴的道:“六殿下公然詆毀大理寺的公正嚴明,臣自覺有辱太後的賞識,特請辭大理寺卿一職。”


    眾人一驚,氣氛頓時驟降。


    把堂堂的大理寺卿氣辱到罷官,華宗平卻似無事人兒般,不僅不反醒痛定思痛,竟然還說出了令天地異色的狂妄之言:“請辭?你應該以死謝罪,這些年被大理寺迫害的冤魂都在黃泉路上等著你。”他神態自若的揚眉,帶著將死之人的灑脫無羈,一意孤行,“你不是有辱太後的賞識,是愧對太後的賞識和信任。”


    於驚訝中,彈劾過多次華宗平的戶部尚書站了出來,拱手,躬身,義正詞嚴的道:“六殿下目無法紀,輕慢懿旨,藐視朝廷命官,氣焰極其囂張無禮,臣鬥膽懇請太後主持公道,嚴懲六殿下!”


    擲地有聲,簡直如晴天霹靂。


    甄璀璨捏了捏手指,慢慢的環顧四周,注視著猶豫不定的大臣們,且看大臣如何抉擇。一想到華宗平這些年在百官麵前貪得無厭強賣強買的作風,不由得,她意識到事態遠比想象中的嚴重。


    突然,一句沉穩的聲音落下:“臣,附議。”


    是甄達!


    見甄達支持嚴懲華宗平,董文閑緊跟其後道:“臣,附議。”


    “臣,附議。”此起彼伏,隻是片刻,在場所有的金製官員都響應了戶部尚書的提議。從沒有一件事能那麽迅速的令重臣們都響應。


    頃刻間,華宗平淪為了眾矢之的!


    眾人都屏氣凝神,等待有著至高無上皇權的甄太後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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