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木許久都沒有聲音,久到傅時年自窗前緩緩地轉過身來看她,看她一副震驚且不可置信的表情,傅時年沒有笑,他隻是上前一步在她的身前蹲下身去,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也讓她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和表情,然後將剛才的話又說了一遍:


    “如果我能做到這些,你還是堅持離婚嗎?”


    蘇木的手被他輕輕覆蓋住的那一刻,她像被灼傷一般地下意識想要縮迴去,卻被傅時年大力地握住:


    “迴答我。”


    像之前的每一次,他習慣於將自己禁錮在他的一方小天地裏,等待一個迴答,可蘇木想逃,比任何一次都要想逃,但結果卻和任何一次都一樣,她逃不掉。


    “你先放開我。”


    傅時年輕笑看她:“不會逃?”


    蘇木被他看穿,有些惱羞成怒,但還是點頭答應:“我不逃。”


    傅時年微微一笑放開她,也起了身,他看著蘇木幾乎是立刻從藤椅上起了身,快步走到落地窗前的位置就忍不住地笑:


    “你有那麽怕我?”


    “這不是怕。”蘇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還是不太敢看他:“我隻是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我會說出這些話?”


    蘇木似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才轉過身來迎視著傅時年的視線:


    “是,我不相信,你不是這樣的人。”


    “在你眼中我是什麽樣的人?專權獨斷,是非不辨,知錯也不知悔改,隻會憑借著自己心情去做事的人?”他靠近她一步:“蘇木,如果你這樣想,那麽隻能說你還並不了解我,和我生活兩年,卻連我是個怎樣的人都不知道,你還能說對於這段婚姻而言,毫無遺憾嗎?”


    蘇木搖頭,心思亂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傅時年完全顛覆性的話打亂了她所有的節奏,那種感覺就好像,原本一個自己認為很熟悉,很了解的人站在自己的麵前,她卻叫不出他的名字。


    傅時年不想離婚,蘇木可以理解,畢竟因為奶奶的原因在,可是就算如此,他也沒必要跟自己說出這樣的話。


    蘇木看著傅時年:


    “為什麽?為什麽你會說出剛才的那些話,為什麽要改變?為什麽不離婚?我理解你為了奶奶的心情和情緒願意繼續維持這段婚姻,可是你不覺得妥協至此,會覺得委屈嗎?”


    “妥協?”傅時年看著蘇木不解道:“你覺得我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為了奶奶?不離婚,也隻是怕奶奶為此擔心?”


    “不然呢?還有什麽別的理由嗎?因為妥協,所以難免有委屈,因為有委屈,所以再多的妥協也都是將就和忍耐,我們之間終究還是要爆發的,不可能永遠維持我們以為的那個狀況。”蘇木有些慌亂:“傅時年,我知道奶奶對你來說很重要,可是你對奶奶來說,也同樣重要,離婚的事情,隻要和她老人家好好說,她會理解的。”


    即便要傅時年可以忍耐,蘇木也覺得自己無法再繼續委屈。


    傅時年有幾秒沒說話,在蘇木抬眸看向他的時候,他才緩緩開口:


    “除了奶奶這個理由,你就沒想過有其他的可能性嗎?”


    “其他?”蘇木失笑:“總不會是喜歡我,所以不想離婚吧?”


    “為什麽不會呢?”


    蘇木徹底愣住。


    如果說傅時年剛才的那些話讓蘇木覺得陌生,那麽現在這一刻,這輕飄飄的幾個字,在蘇木的心裏無異於是深水炸彈,她甚至忘了躲避,就那麽依靠著本能的力量看著傅時年,直到他走近,直到他抬手輕撫自己的臉,直到蘇木意識到什麽,卻被他眼疾手快地按在了落地窗上。


    他看著她,目光灼灼:


    “你對自己究竟是多沒自信?兩年的時間過去,還覺得我不可能喜歡你?”


    蘇木想推開他,可他的力氣那麽大,好似銅牆鐵壁,她惱怒地抬眸瞪他,他卻勾唇一笑,在下一秒俯下身吻上了她。


    那一刻,好似整個世界都安靜了,頭頂上的星星彩燈閃爍的頻率猶如蘇木此刻的心跳。


    明明兩個人做過比親吻更親密的事情,明明這隻是一個蜻蜓點水的吻,不包含任何的情欲,可蘇木卻比任何一次都還要心跳如雷,甚至僵硬得不知所以。


    傅時年離開她唇瓣的時候,蘇木迴過神,緩緩低下了頭,傅時年微微笑了笑,將她輕輕擁入懷中,聽著他的心跳,蘇木才稍稍平衡了一些,畢竟,心跳加速的不是自己一個。


    “蘇木。”他輕聲喚她:“我想,我是喜歡你的。”


    因為喜歡,所以接受不了她心裏住著另一個人,因為喜歡,所以想要一個屬於兩人的孩子,因為喜歡,所以生氣,憤怒,因為喜歡,所以不離婚。


    蘇木僵硬地被傅時年抱著,她覺得此時此刻的自己像極了在一望無垠的沙漠中行走,體力,意誌力都到達了一種極限,然後望著天空中懸掛著好似嘲笑著自己的太陽,宣告自己的放棄,然後下一秒,你看到了綠洲。


    傅時年的話無疑是綠洲,蘇木應該覺得高興才對,可她卻忽略不了,這整片的沙漠也是他給的。


    她恢複了理智,平靜了心情,離開了傅時年的懷抱,她看他幾秒,繼而錯開了視線,轉過身去看著外麵漆黑的夜色,她環抱起雙手,緊緊地抱著自己。


    傅時年以為她冷,開口想要讓她迴房間的時候,她卻突然出聲:


    “你覺得我應該如何迴應你的喜歡?接受嗎?你是不是沒想過除了接受之外的可能?”


    傅時年微微蹙眉。


    蘇木不曾迴頭看他,但玻璃窗上卻清楚地倒映著他的人影,還有他全部的表情,蘇木微微笑了,也對,傅時年這個身份地位的人,被他喜歡應該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吧?他出聲表白,又有誰能拒絕得了呢?


    這聲喜歡,蘇木期盼了很多年,從喜歡上他的那一刻她就在想,會不會有一天,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了自己。


    7年了,她喜歡的人終於喜歡上了自己,她等到了這一天。


    但她,卻已經身心俱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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