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輝被夙夜搞糊塗了,趕緊拔下車鑰匙,跳下車,啪嗒啪嗒小跑幾步,追上他,詫異地問:“你要步行過去?這裏離案發現場挺遠的。”


    夙夜跟沒聽見他說的話似的,一點反應也沒有。


    明明麵前就是大敞四開的正門,夙夜卻毫不猶豫地,徑自朝旁邊的角門走去。


    不知道這小子腦袋瓜裏究竟在想些什麽,葉子輝又是不解又是無奈,摘下帽子,煩惱地撥撥頭發,提醒道,“步行到現場,起碼得十幾分鍾,邵組長他們還在等著咱們倆呢,還是開車進去吧。”


    “……”夙夜依舊毫無反應,自顧自往前走。


    “邵組長說了,等你看過現場之後,才會進行勘驗,咱倆已經夠慢的了,他們肯定等得不耐煩了。”葉子輝真有點急了,苦著臉又補充了一句。


    他沒好意思直說來得太慢是因為打了n遍電話,把自己手機都快打沒電了,才終於盼到夙夜接起了電話。


    夙夜兀自沉默著,木然的小臉上無情無緒,慢條斯理地踏進角門,淡淡地吐出一句:“你覺得,兇手是坐車進去的,還是步行進去的?”


    葉子輝滿腦門黑線,張張嘴巴,他很想問,兇手怎麽進去的,現在跟咱們有關係嗎?


    當務之急,是在現場眼巴巴等著、急得恨不得跳腳的那些同事吧?


    從邵組長到孟法醫,還有勘驗組的那些小子,一個比一個難纏,讓他們等了這麽久,他們不會把夙夜怎麽樣,至於會不會把自己扒皮抽筋就很難說了。


    葉子輝已經能夠預測到,自己未來半個月被辣/手摧/殘的淒慘命運。


    他又鬱悶地撥撥頭發,戴上帽子,“你是想走一遍兇手經過的路線吧?其實這事兒急不得的,我們應該先去罪案現場。”


    他在心裏暗暗腹誹,不是專業的就是不行啊,關鍵時刻分不清輕重緩急。


    人民公園不隻有正門還有後門和側門,公園內更是開放式的空間,可以說條條大路通羅馬。


    通往兇案現場,有n條線路——其實不沿著道路走,穿過迴廊或者橫穿草坪等等,也都可以順利到達的。


    饒是夙夜再能幹,也不可能不經過起碼的痕跡鑒定,就推理出兇手會走哪條路線,那不是人而是神了。


    “不,”夙夜搖搖頭,“我要走的,不是兇手經過的路線。”


    不走兇手經過的路線?這是什麽意思?


    葉子輝徹底糊塗了,但是夙夜緊繃的小臉,讓他把滑到嘴邊的種種疑問,又咽了迴去。


    畢竟,認識夙夜有兩三年了,他做出的任何判斷,貌似還沒有出現過錯誤。


    葉子輝還是本能地信賴著他的。


    其實葉子輝不繼續追問,還有一個難以啟齒的原因。


    在一個比自己足足小了六、七歲的大男孩麵前,總是表現出自己的低智商、扮演虛心求教的角色,也實在是件讓人挺鬱悶的事兒。


    大概是因為發生命案的緣故,公園裏空蕩蕩的,顯得特別冷清。


    站在空地中央,夙夜抬眼,徐徐掃視了四周一圈,問道:“現場在哪裏?”


    葉子輝伸手往左邊一指:“喏,就是那邊的槭樹林裏。”


    夙夜沉思了幾秒鍾,沒有走上迴廊,而是踏上位於迴廊內側的混凝土台階。


    葉子輝摸摸鼻子,隻好滿腦門子問號地跟隨著他的腳步。


    踏上幾層台階,眼前就出現條散步、慢跑用的水泥路。


    曲曲折折,一直通向公園深處。


    路邊是一株株白楊,筆直、挺拔,像是要直接插入雲霄。


    畢竟是深秋了,白楊深切地感知到濃濃的秋意,早已不複夏日的蔥綠繁茂,枝頭掛滿了枯黃殘破的葉子。


    水泥路上,也積了些落葉。


    夙夜移動雙腳,不緊不慢地走著,偶爾踩在葉子上,發出裂帛似的脆響。


    不時有人疾步快走,或者奔跑著,從他們身邊匆匆而過。


    不管有意或無意,那些人去的方向,正是剛才葉子輝指向的命案現場。


    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夙夜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氣。


    偶爾,也會有路人向夙夜投來詫異的目光,因為他走得實在實在是太慢了,跟蝸牛有得一拚。


    葉子輝心裏也很著急,照這速度,別說十幾分鍾了,二十幾分鍾都未必能到達目的地。


    他不是不想開口催促的,隻不過他知道催也沒用,在夙夜眼裏,他就是空氣啊空氣,隨時隨地都可以無視之。


    不知道什麽時候,太陽躲進了雲層後麵,灰藍色的天空,顯得蒼涼而凝鬱。令這剛剛發生命案的公園,平添了幾分蕭瑟蕭索的氣息。


    走著走著,前方漸漸傳來嘈嘈雜雜的聲音,似乎聚集了很多人。


    夙夜擰緊了眉頭,隨即加快步子。


    倆人經過一處緩坡,拐過兩處轉彎,觸目所及的路邊,出現了一大片槭樹林。


    層林盡染,虯枝盤錯,炫目的紅葉,似血色的流雲。


    樹林對麵,位於u形路段的轉彎處,有座假山噴泉——當然啦,這個時間段,噴泉是不會開的。


    假山噴泉跟樹林中間的路段上,停了幾輛警車,警車附近,圍了起碼上百人。


    他們探頭探腦,議論紛紛,臉上是驚訝、興奮和恐懼交織的複雜表情。


    夙夜眉頭鎖的更緊了,問道:“命案現場在哪裏?”


    他冷不丁的開口,葉子輝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愣了下,才指指對麵的槭樹林:“喏,就在裏麵,距離這裏大概幾十米吧。”


    輕輕咬了下嘴唇,夙夜淡淡說:“你通知邵組長,讓他馬上把這段路封鎖。範圍從假山開始,一直到這片樹林的盡頭。”


    葉子輝一愣:“為什麽?”


    夙夜完全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快點!”他看著眼前密密匝匝的人群,低聲嘟噥了句,“希望還來得及。”


    這迴葉子輝沒有猶豫,馬上掏出手機,撥通了邵壬的號碼,跟他匯報。


    不一會兒功夫,十幾名警察從槭樹林裏走出來,好言好語勸離附近圍觀的群眾,迅速扯起了長長的警戒帶。


    夙夜鑽進警戒帶,開始小心翼翼地走格子,先從左往右走一個來迴,然後從與剛才垂直的方向,再走一個來迴。


    他的眼睛,始終一眨也不眨地盯著藏青色的水泥路麵,瞪得眼球都發疼了。


    “夙夜,你在找什麽?”葉子輝屁癲屁癲地跟在他身後,見他走來走去的,實在忍不住問道。


    他本來不指望夙夜會迴答,沒想到夙夜竟然開口了,淡淡說:“羅卡定律——凡兩個物體接觸,會產生轉移現象。即會帶走一些東西,亦會留下一些東西。可惜,你們沒有第一時間封鎖這段路,留下和被帶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


    “但是,這裏並不是作案現場,會有我們需要的東西嗎?”葉子輝皺著眉頭,表示懷疑。


    “它的確不是被害者被殺的現場。”夙夜聲音低緩地說。


    “……”葉子輝一臉的莫名其妙,完全搞不懂他在說什麽。


    夙夜垂下睫毛,用更加淡漠的、低沉的語氣說道:“它是被害者被襲擊的現場。”


    “你怎麽知道被害者是在這裏被襲擊的?”葉子輝張大了眼睛。


    夙夜沉默了一會兒,才答道:“因為這裏是最適合伏擊的地方,同時,也是一個對危機一無所知的人,會理所當然出現的地方。”


    葉子輝還是沒有聽懂,這功夫,夙夜突然目光一凜,往前跨了一大步。


    蹲下/身子,他凝注著地麵,那兒有一小塊不明顯的、暗褐色的汙漬。


    夙夜看了十幾秒鍾,又抬起頭,四下裏張望一圈,招唿道:“葉子輝,通知勘驗組的人員過來,我找到被害者的血漬了。”


    葉子輝聞言,精神一振,趕緊跑過來,蹲在他旁邊,順著他視線,細細瞅了瞅。


    其實那塊汙漬看起來並不像是血漬,被各種各樣的鞋印,一次次拓印、擦蹭過,完全辨不清本來麵目,隻是看起來比周遭混凝土的路麵,顏色稍微深了那麽一點點。


    葉子輝倒沒有懷疑夙夜的判斷,隻是渾然不解地問:“你怎麽知道這是被害者的血漬?”


    夙夜隨口解釋道:“今天淩晨有很大的霧,昨夜還下了霜。


    天亮以後,路麵變得很潮濕,如果這塊汙漬是霧散、霜融化、幹涸之前留下的,它是不會留存到現在的,那些跑步、散步的人,早就把它帶走了。”


    葉子輝實實在在地驚訝了,他沒想到,夙夜連這種細節都考慮到了。


    果然人與人的頭腦,是不能比較的。


    雖然知道沒有必要了,但夙夜還是站起身,把剩下的路段徹底走完了格子。


    不出他所料,果然再也沒有什麽發現。


    返迴留有血漬的地點附近,夙夜想了想,走向路邊一棵樹冠探出路麵的老樹。


    它實在很老了,長著碗口大的疤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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