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來個一擊致命?


    鄭經確實動了這一念頭。


    盡管師舒是儒家前輩、名儒,可當著上萬人的麵被他考究,鄭經心裏肯定還是不怎麽舒服的。


    憑什麽?


    就因為你是儒家前輩?


    他心裏確實就是這麽想的,因此有可能的話,他並不介意來個一擊致命,讓師舒徹底絕了繼續考究他的心思。


    現在機會似乎來了。


    他也沒想到,師舒竟然會在現在把性善論和性惡論搬出來,讓他來辯,難道他不知道,我已經創立了**論,將孟子的性善論和荀子的性惡論都全給否了嗎?


    不過想想也是正常。


    要知道,他的**論雖然已經創立,但現在知道的人卻並不多,也就是經常呆在書局的那些人,外加一個張籍,除此之外,似乎並無其他人知曉。


    而按照《華夏早報》的計劃,**論是要在下一期才會被登出來的。


    如此一來,師舒不知情也實屬正常。


    既然他不知情,那就趁此機會給他來一記猛的吧!


    “師先生,在迴答你這一問題之前,我有幾個小問題想問你。”


    他立即就開口了。


    “請問。”


    “您之所以發起此次論道,是因為對我有惡意嗎?”


    “我跟你無冤無仇,哪來的惡意?”


    “那你對我有善意嗎?”


    “這也談不上。”


    “那你為何說,我想要當教材編撰的總編,必須得先過你這一關?”


    “當然是為了對天下讀書人負責。”


    瞬息之間,兩人就一連互動了好幾個來迴,一人問,一人答,幾乎沒有任何停頓,這聽起來,總算有了一絲論道的激烈味道。


    隻不過鄭經在問完這三句之後,卻又暫時停了下來。


    這就讓師舒迷糊了,他有點弄不明白,鄭經的這幾個問題,明明與他的問題無關,那為什麽要提出來?


    答案很快就來了。


    “所以,我可以認為,之所以有今天的這場論道,跟善惡無關,而是因為你想對天下讀書人負責這一美好願望對嗎?”


    停頓片刻之後,鄭經又開口了。


    師舒還是不太明白,但他傲然迴道:“當然。”


    “那我可不可以把你的這種美好願望,當成是一種好的欲望?”


    鄭經又問道。


    師舒楞了一下。


    願望跟欲望,這一字之差,意思上就稍稍變了一點味,但他稍稍一琢磨後,覺得無法否認,於是迴道:“也可以這麽理解。”


    鄭經笑了笑,然後說道:“那麽我的答案來了,不管是孟子的性善論,還是荀子的性惡論,都是錯的,在我看來,人性原本是沒有善惡之分的,人所有的行為,根源都在於其內心的欲望,所以我把它稱之為**論。”


    他的答案確實來了。


    對他而言,**論絕對算是炒剩飯,因此,為了讓這剩飯好吃一點,他換了一種新的方法來證明,那就是直接拿師舒發起此次論道的動機來做文章。


    穀鄲


    其實對於師舒說,自己是想對天下讀書人負責這一說法,他是持懷疑態度的,按他的理解,師舒之所以要為難他,更真實的動機,應該是對總編那一位置有念想,也就是名利的成分占多數。


    不過那並不重要。


    隻要他承認跟善惡無關,隻跟欲望有關就可以了。


    完美的例證。


    完美得讓師舒一下就懵了。


    師舒確實沒想到,鄭經問了他一大堆看似無關的問題,在繞了那麽大一個彎之後,卻以這樣一種方式來解答了他的問題。


    不管是孟子的性善論,還是荀子的性惡論,都是錯的?


    人性本身是沒有善惡之分的,所有的行為,都是源自於內心的欲望?


    所以,你否定了孟子和荀子的學說,創立了新的論述,把它稱之為**論?


    此時的他確實懵了。


    要知道,不管是性善論還是性惡論,都是儒家的重要學說,千百年來,千百年來,盡管有楊雄和稀泥,提出了性善惡論,但始終沒有人嚐試去否認、顛覆它們。


    而現在,這兩大學說,不,或者說三大學說,都已經被鄭經徹底否決,用了**論來取而代之。


    這能成立嗎?


    他很想說:你這豎子,竟然敢否決兩大聖人的學說,實在是太張狂,太不知天高地厚……


    可問題是,這種口說無憑的斥責話,除了顯得他在倚老賣老之外,說出來有任何意義嗎?


    因此,在楞了好一會之後,他隻能問道:“那你如何來解釋孟子的那一句:‘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


    無奈之下,他隻能嚐試以孟子的論述來繼續對鄭經的這一主張發起新的質疑。


    “師先生,這個其實很好解釋。”


    鄭經沒有絲毫猶豫。


    緊接著他又說道:“不管是惻隱之心,還是羞惡之心,亦或是恭敬之心、是非之心,都跟善惡之心一樣,是教化後的結果。


    “假如沒有教化來定規矩定標準,人根本就沒有善惡之分、是非之分。


    “比如說在茹毛飲血時代,因為沒有教化,所以人的行為就不會受善惡、是非的控製,而是受欲望的驅使,餓了就想吃,自力更生也罷,去搶也罷,都是合理的。”


    師舒一下又愣住了。


    是啊,在茹毛飲血時代,哪有什麽是非、善惡的概念?


    既然那時連善惡的概念都沒有,那又哪來的性善性惡之說?


    現在他又能說:茹毛飲血時代的人根本就不是人嗎?


    一時間,他不知該如何繼續反駁。


    鄭經卻又繼續說道:“善與惡,其實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必須有標準來支撐,標準不同,結論就截然不同。


    “打個比方說,在中原大地,搶人東西是惡行,而在蠻夷之地,奉行的卻是誰強誰有理的標準,因此搶人東西就未必會被認定是惡行,這還是因為受教化程度不同的原因。


    “我們並不能因此就說:蠻夷不是人。


    “而不管是中原大地之人,還是蠻夷之地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所有的行為都受欲望的驅使,由此也能證明,不管是孟子的性善論,還是荀子的性惡論,其實都是不成立的,隻有我的**論無可挑剔。”


    鄭經的最終結論來了。


    滿場鴉雀無聲。


    隻有我的**論無可挑剔!


    這狂妄的一句,等於是向全場的所有人宣布:歡迎來戰!


    可問題是,有誰能把他的這一觀點給駁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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