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依稀的能聽到木魚聲。


    元初寒坐在蒲團上昏昏欲睡,其實她完全可以去睡覺,可是她等著過了子時吃飯呢。


    餓了一天,水也不讓喝,她紮了自己很多次緩解饑餓感。可是,時間越久,她的銀針也就越沒效力了,她隻想吃東西,填飽肚子,然後睡個好覺。


    豐離在她身邊,坐姿端正,脊背挺得直。


    燭火幽幽,香火繚繞,還有木魚聲,這一刻很寧靜。


    身邊的人睡得不舒服,坐在那裏已經開始不穩要倒下了。


    豐離轉頭看著她,幽深的眸子深不見底,唇角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他倒是想看看,她會怎麽倒下去。


    身體在晃悠,元初寒的頭也一點一點的,在將近兩分鍾後,她的身體終於朝著旁邊傾斜。


    豐離看著她,同時抬起了手臂,下一刻,那個晃悠的人也倒在了他的臂彎裏。


    終於舒坦了,元初寒也徹底躺了下來,嬌俏的小臉兒一片安寧,而且很乖很乖。


    摟著她,將她安置在自己的腿上,豐離垂眸看著她,臉龐的線條染上明顯的柔和。


    抬手,修長的指捏住落在她臉頰上的發絲,她毫無感覺。


    難得乖巧,豐離的唇角一直掛著若有似無的笑,微涼的指在她的臉頰上遊移,最後落在了她的下頜上。


    紅唇依舊水潤,她之前還在吵著要被渴死了,可是她身體健康,一天水米未進沒給她帶來任何的影響。


    拇指輕輕的移動,一點點的觸摸到了她的唇瓣上,柔軟,溫暖。


    有所感覺,元初寒皺眉,之後抬手抓住碰她嘴唇的東西。


    手被抓住,豐離也沒有掙開,任她手上的溫暖籠罩住他微涼的手。


    “豐離,我要睡覺。”抓著他的手,這種溫度,根本就不用清醒過來,元初寒就知道是他。這世上,有這種體溫的隻有他。


    看她眼睛都不睜的囈語警告,豐離反手將她的手握在手掌中慢慢揉捏。


    “這麽肯定是本王。”對此,他較為滿意,從唇角的笑就看得出來。


    “除了你沒人這麽變態。”聽到他說話,她的神思也漸漸清楚。下一刻睜開眼,看到的就是他帶著笑意的臉。盡管那笑意很清淺,可是很好看。


    垂眸看著她,清透的眸子幾分朦朧,看起來更是乖的可愛。


    “膽大包天。”抬起另外一隻手,捏住她臉頰晃了晃,豐離的聲音放的很輕。


    他這樣,元初寒不禁的也臉紅,所幸燈火幽暗,看的並不清楚。


    “王爺大人又想杖責我了?還是誅九族啊?”清楚自己躺在他腿上,元初寒也沒起來的意思,反正她能躺在他腿上絕不是自己爬上來的。


    “處以私刑。”捏著她的那隻手,豐離一字一句道。


    元初寒眨眨眼,因為他這句話,她後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王爺大人,你說起這些話來,很熟練的樣子。”掙紮著坐起身,她覺得再這樣下去,恐怕會出事兒。


    豐離任她離開自己的腿,但是沒鬆開握著她的手,“什麽叫做熟練的樣子?”


    轉了轉眼睛,元初寒彎起紅唇,“我感覺,你在跟我*。”舉起那隻仍舊被他握著的手,他不斷的捏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真的就是*。


    豐離麵色不變,抓著她的手放下,“沒錯。”


    元初寒一愣,不眨眼的看著他那麵不改色耍流氓的樣子,她從不知豐離的臉皮這麽厚。


    “豐離,這是寺院,菩薩就在那兒呢。”對麵就是佛龕,他這樣好像挺不敬的。


    聞言,豐離淡淡的轉頭看了一眼,“本王忘了。”忘記了這是寺院了。


    輕輕地鬆了口氣,元初寒點點頭,“還沒過子時麽?我又餓又渴。”說起別的事情,似乎氣氛也好了點兒了。但她仍舊緊張,全身的汗毛好像都立正了。


    “兩刻鍾。”豐離迴答,而且時間說的很精準。


    “你是燈漏啊,時間掐的那麽準。”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元初寒就根本不知道時間了。每每都是自己估算一下,但很不精準。


    “不信?”豐離幾不可微的揚眉,似乎很不爽被她懷疑。


    搖頭,“信,王爺大人的話,都信。就算是騙人的,我也信。”


    “本王何時騙過人?”這話豐離不愛聽,他沒騙過她。


    哼了哼,元初寒無言,這人就是有這本事,說起謊話來自己都信了。也不知是誰騙的她嫁給他,將她耍的團團轉。


    “佛祖菩薩應該已經感受到了我的虔誠了,我真的很虔誠,希望我能夢想成真。”看著佛龕裏的菩薩,元初寒自言自語道。


    “夢想什麽呢?”捏她的手指,豐離淡淡道。


    “我的夢想就是,不會再發生被你賣了還得給你數錢的事情。”扭頭看著他,元初寒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憑你的腦子,本王賣你一百次,你會數一百次的錢。”豐離連眼睛都沒眨,明顯的惡意嘲笑,嘲笑她的智商。


    元初寒咬牙,之後開始甩他的手,但怎麽甩都甩不掉,就像塗了強力膠。


    “豐離,這是佛門淨地,我不想動粗。你最好收斂點兒,否則,我就讓你丟臉。”最後狠狠瞪他一眼,元初寒氣得不輕。


    他腦子好使,她承認。但是,腦子好使就能隨意貶低別人麽?而且還*裸的貶低,一點掩飾都沒有,太過分了。


    “兩個人,沒必要都精明,本王一個人精明就可以了。”沒因為她的話而生氣,豐離反倒淡淡道。


    聞言,元初寒心裏的火氣莫名其妙的就消失了。看著他那薄情寡義的樣子,心頭倒是一暖。


    “你精明你的,和我有什麽關係。我沒像你那麽精明,也長這麽大了。”小聲嘟囔,已經沒了剛剛那力度。


    豐離幾不可微的頜首,“是啊,傻子也能長大。”


    “你才傻子呢。”又被他激怒,元初寒實在忍不了了,抬腿踹他。


    豐離穩如泰山,好像被踢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樣,反倒看著她那發瘋的樣子揚起薄唇。


    他根本就沒反應,元初寒踹了幾腳就踹不下去了。用力的掙脫他的手,大力氣的重新坐迴蒲團上,扭頭看著別處。


    大口喘氣,整個禪房內都是她如牛一般的唿吸聲。


    豐離坐在原位神態自如,等待著子時的到來,等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其實也很無聊。


    不知從何處拿出那根眼熟的絲帶,豐離直視前方,不用眼睛看著給絲帶打結。


    從動作上來看,他的確練了很久,因為比前些日子要熟練多了。


    氣喘如牛,元初寒無意的掃了他一眼,就發現他又在鼓搗那根絲帶了。


    哼了哼,她更是無言,“消磨時間的話,繡花比這個更好用。”有時間就纏那根絲帶,纏上了拆開,纏上了拆開,反反複複的。那時她覺得是用來對付她的,可是這麽長時間過去了,他也沒怎樣,她就覺得可能是他心理變態。


    豐離未理會她,直視前方,沒看手上的動作,憑借的完全是熟練的技巧。他現在無需低頭看,也能極快的打出完美的結。


    “喂,豐離,你真變態了?”不理她,元初寒反倒覺得慎得慌。歪頭盯著他看,愈發覺得他可能是真的心理不正常了。


    豐離終於有所反應,抬手,讓她看那打好的結,“覺得如何?”


    皺眉,元初寒上下的看了看那個絲帶打成的結,然後點點頭,“不錯,沒用眼睛看,也打出來了。”


    “還差一些。”豐離收迴手,又拆開了絲帶。


    “差什麽?”試探,元初寒很想知道他的內心活動。


    “實踐。”豐離轉過頭來看著她,幽深的眸子深不見底,讓人不禁心驚。


    “實踐?你打算用什麽實踐啊。”身子向後退,元初寒盯著他的眼睛,很難保他不會用她實踐。


    豐離卻什麽都沒說,視線在她臉上過多停留了一會兒,隨後便轉過了頭,同時收起了絲帶。


    就在此時,身後的房門被敲響,“王爺,屬下來送飯。”是杜駿的聲音。


    “進來吧。”豐離站起身,動作優雅的彈了彈袍子上的褶皺,子時過了。


    一瞧豐離站起來,元初寒也趕緊起身。長時間的坐著,再加上一天水米未進,她明顯力氣不足。


    房門被從外推開,杜駿以及另外的護衛出現在眼中。他們二人端著飯菜進來,這是掐著時辰做好的,還冒著熱氣呢。


    “哎呦我的天,總算能吃飯了。”不管豐離,元初寒快步的跟著杜駿,待得他走到桌邊時,她已經坐下等著吃了。


    豐離慢步走過來,和元初寒的模樣相比,簡直優雅到極致。


    坐下,豐離先倒水,倒了兩杯,推到元初寒麵前一杯。


    “喝。”一個字,就是命令。


    看了他一眼,元初寒拿起來,一口喝光。


    “哎呀,爽!行了行了,別擺了,擺出花兒來還不是得吃掉。”看杜駿在那兒調整盤子的位置,元初寒不耐煩的搶過筷子開吃。


    杜駿立即收手退下,若是再不退開的話,他覺得元初寒可能會連他的手都給吃掉。


    元初寒的吃相簡直是狼吞虎咽,豐離在一邊看著她,幾不可微的搖頭,他已經習慣了。


    給她夾菜,元初寒開始專攻眼前,吃的兩頰鼓鼓。


    豐離看著她,唇角若有似無的揚起,“沒人和你搶,慢點兒。”


    “哼哼。”掃了他一眼,元初寒嘴裏滿滿的,隻是鼻子裏發出哼哼的聲音,活像小豬兒。


    放下筷子,豐離不吃了,她餓成這樣,他若是真的和她搶食物,估摸著她會咬人。


    一桌子的飯菜,盡數被元初寒吃光,最後感覺撐了才放下筷子。


    也不管那始終看著她的豐離,起身走向這禪房內唯一的床,翻身躺進去,睡覺。


    躺下不過一會兒元初寒就睡著了,她是真的很困乏,困得不行。


    室內燭火幽幽,豐離起身一步步的走向床邊,幽深的眸子注視著那個躺在床上已經睡著的人,他若有似無的揚起唇角。


    旋身坐下,豐離輕而易舉的將那睡著的人推到床的裏側,隨後他也躺下了。


    被推,元初寒依稀的也有感覺。翻身背對著床外側的人,現在,她對和豐離同一床睡覺沒那麽排斥了。


    半夜才睡覺,大清早的,寺院裏的撞鍾聲就吵醒了熟睡的人。


    元初寒絕對是深眠,所以被那鍾聲吵得極度不爽。閉著眼睛,拽起被子,將自己的頭裹在被子裏。


    撞鍾聲還在繼續,用被子遮著頭也能聽得到。她在被子裏拱啊拱,以此抗議。


    下一刻,腰間被個什麽東西給壓住了,讓她沒法動彈。


    “吵死了!這是什麽呀?拿開。”掙紮,她整個人都在被子裏,活像個蛆蟲。


    床外側,豐離被她擠得懸在床邊,隻差那麽一絲絲他就掉到地上去了。


    他一條手臂搭在元初寒身上,俊美的臉龐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被他壓著實在掙紮不掉,元初寒猛的掀開被子,長發散亂的包裹住小臉兒,發絲下,她的眼睛瞪得老大,而且因為沒睡好,眼皮略腫眼球發紅。


    “你有病啊!拿開拿開,壓死我了。”抬手推他,她卯足了勁兒。


    豐離一動不動,“本王才知,你睡著的時候會變成驢。”


    “你才是驢呢,一隻蹄子就能壓死人。”推不動他,元初寒也放棄了。翻身坐起來,一邊抓著自己散亂的長發。


    順好了頭發,她扭頭看著豐離,也發現了問題,他馬上就要掉下去了。


    眨眨眼,她向後挪了挪,“敲鍾呢,天亮了,咱們也走吧。”今兒十一,明天就是十二,大婚。


    豐離優雅的坐起身,盡管被擠了一夜,但他看起來還好。


    “若不是你睡得豬一樣,此時已經在路上了。”豐離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從他這話聽得出,他好像已經醒了很久了。


    “你才是豬呢!大半夜的才睡覺,要不是外麵敲鍾,我現在還在夢裏呢。哎呀,我的眼睛不舒服。”一邊說著,一邊挪到床邊,那邊豐離已經穿上了外袍。


    垂眸看著她,豐離抬手,用拇指的指腹撫了撫她的眼角,“腫了。”


    “就知是這樣。”打開他的手,元初寒自己揉著,還是想睡覺。


    驀地,外麵響起敲門聲,之後杜駿的聲音傳進來,“王爺,可以出發了。”


    “這就要出發了?好吧,在車上接著睡。”穿上靴子,也不整理亂糟糟的長發,直接拿帽子扣在頭上,這樣擋住臉,就什麽都看不見啦!


    走出禪院,豐離如同昨天似的抓著她的手,看起來很是貼心。


    元初寒正好困倦,腳步拖遝,遠遠的看著,還真是身體不好的樣子。


    金龍寺中的老住持以及一眾僧人恭送豐離,直至走到山下,迴頭還看得見他們。


    禁衛軍開路,隊伍極快的返迴帝都,太陽從山邊跳出來,由此可見,今天他們起的有多早。


    元初寒在馬車裏睡得昏天黑地,最後躺到了車板上,車板上鋪著厚厚的毯子,更是舒坦的讓人欲罷不能。


    十二月十二,這一天終於來了。


    天色還一片漆黑的時候,攝政王府就忙碌了起來。


    無論是丫鬟小廝還是護衛,皆換上了紅色的外袍,喜慶的不得了。


    整個府邸裏,更是紅綢滿目,喜字掛滿四處;大門口的台階上鋪著紅毯,一直蔓延到長街的街口。


    燈火通明的小樓裏,元初寒坐在一樓的偏廳裏,對麵就是鏡子,旁邊的長桌上琳琅滿目,香附和府中的丫鬟正在給她梳妝。


    宮裏也來了嬤嬤,隻不過,都在外麵呢,沒允許她們進來。


    她們其實也不想進來,都知道元郡主有傳染病,但礙於皇命不敢不來。


    長發挽起,發飾繁複,元初寒自來到這個世界,還沒梳過這種麻煩的發型。


    香附和另外兩個丫鬟六隻手在她頭上忙活,另外兩個丫鬟給她上妝。


    鄭王站在一邊,不同於往日的,他穿著華貴的深紫色長袍,這是代表他身份的衣服。


    從鏡子裏看到鄭王,元初寒笑笑,“老頭,你要是累的話,就去休息一會兒,還早呢!”


    “不累。”看著她,鄭王的臉上掛著微笑,若是細看,還能看到一絲絲的傷感。


    “舍不得我?別舍不得,我永遠都是你女兒。”看著鏡子裏的鄭王,元初寒說這種話能很順利的說出來。若是麵對麵,她絕對說不出口。


    鄭王笑著點頭,“我的元寶長大了,開始會說哄我這老頭子的話了。”


    “不是哄你,是心裏話。這世上,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也是你唯一的親人。”任多隻手在自己的頭上和臉上忙活,元初寒認真的說著,看著鏡子裏的鄭王,她的眼神也變得悠遠。


    歎了口氣,鄭王轉身坐下,刻意的躲過鏡子,不想讓元初寒看到他臉上的表情。


    單單弄頭發化妝就忙活了一個半時辰,待得那幾隻手從自己的腦袋上撤走,元初寒也瞧清了鏡子裏的自己。別說,這麽一看還挺好看。


    這古代的化妝品,不賴嘛!


    眨眨眼,她點頭,“挺好,就這樣吧。”


    “小姐,穿衣服吧。”香附也很開心的樣子,穿著紅色的裙子,喜慶的很。


    扭頭看了一眼那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都擺好了,大大小小多達十件。


    長吐口氣,她一副英勇就義的樣子,“來吧。”站起身,她已經穿好了紅色的中衣,映襯的她的皮膚更加白皙。


    幾個丫鬟拿著衣服,開始給元初寒穿,她站在那裏,如同個木偶似的任她們擺弄。


    一件一件的套在身上,她覺得越來越重。


    最後一件最豪華的長袍套上,她身子晃了晃,“好重。”


    香附蹲在地上整理長袍的袍角,長袍拖地,那上麵手工縫製的寶石被燈火晃得閃光。


    兩個丫鬟拿著鳳冠走過來,單單看著,元初寒就想後退。


    不過,她就是躲避也根本躲不了,最後那鳳冠戴在了她的頭上,壓的元初寒覺得脖子馬上就要斷了。


    珍珠的簾子垂墜在額頭上,正好擋住了眉毛。


    “快,讓我坐下。”抬手,可是連手臂都抬不動,好重。


    香附和幾個丫鬟扶著她慢慢坐下,元初寒大口喘氣,“這一天下來,我覺得我會死過去。”


    鄭王走過來,看著元初寒頗為滿意,“一生隻一次,累也值得。我的元寶,很漂亮。”


    “漂亮麽?要是能不穿這麽厚的衣服,不戴這麽重的鳳冠,我會更漂亮。”晃頭,因為頭頂的東西太重,以至於晃頭都不怎麽靈活。


    “別挑剔了,越繁瑣,就證明越重視。王爺將每一件事都做得很好,相信,他也會對你好的。”在元初寒身邊坐下,鄭王握住她的手。


    元初寒看著他,看著他慈祥的臉,充滿了關愛的眼睛,腦海裏不禁想起自從來到這個世界的點點滴滴。大部分都是和鄭王有關的,這個老人,是她見過的最好的人。


    反手握住他溫暖的手,元初寒的眼睛泛起水色,“別人是否對我好,我也不是很在意。老頭,你年紀大了,好好保重身體。到時我自由了,咱們倆就去遊山玩水,將大齊的好山好水都走個遍。”這麽多年,鄭王一直在郴州,從未離開過。


    鄭王點頭,一邊抬手摟住她的肩膀,“好。”


    天空漸漸轉亮,但太陽還未跳出來。帝都主街上禁衛軍林立,將街道清空,閑雜人等不許出街。


    但仍舊有無數的人早早的起來看熱鬧,站在路邊禁衛軍的包圍圈後麵,等著看攝政王的大婚隊伍。


    甬長的長角聲響徹清晨的帝都,元初寒坐在小樓裏都聽到了。


    鄭王站起身,“來了。”


    香附走過來,拿著紅色的麵紗,遮住了元初寒的臉。


    整張臉,隻一雙眼睛露出來,她這個新娘子,很神秘。


    兩個丫鬟扶著她站起來,元初寒最後看了鄭王一眼,隨後走出小樓。


    小樓外,宮中的嬤嬤林立,都穿著喜慶,隻不過,臉色有些奇怪就是了。


    扶著元初寒的事情本來是應該由嬤嬤來做的,可是沒人上前,於是那兩個府中的丫鬟便負責了此事。幸好都是有武功底子的,架著元初寒,還是很輕鬆的。


    紅色的隊伍慢行,元初寒拖著一身的‘重擔’,亦步亦趨。


    走上了大理石鋪就的道路,眼前道路兩邊的擺設就讓她震驚了。這是什麽?這麽多‘心’。


    路的兩邊,每隔四五米就矗立著一個一米高的銅錢心。用紅繩從個個銅錢的中心穿過用以固定。它們老老實實的矗立在那裏,怎麽碰都不會倒塌。


    終於知道了那麽多箱子裏銅錢的用處了,元初寒無聲的驚歎,豐離,有你的。


    銅錢心擺滿了各處,一直走到前府,偌大的院子裏,一個特大號的銅錢心立在院子正當中。隻要一走進王府的大門,就能看見。


    眼睛睜大,元初寒想掩飾自己的驚歎也掩飾不住了,好強。


    王府大門外,禦輦就在那裏,需要四十幾個人抬著,可見有多大。前前後後的人穿著紅袍,將整個街道都占滿了。


    府中護衛立在各處,有一個人站在門口,正在等著她。


    視線從那巨型的銅錢心上移開,元初寒也看見了他。


    眸子微閃,現在看見他,她不由得心跳失速。


    豐離站在那裏,身形挺拔;一襲華貴的紅袍,讓他看起來與往日很不同。墨發由金冠束起,上麵嵌著一塊紅寶石,與今天這個特別的日子很相稱。


    幽深的眼眸氤氳著淡淡的柔和,他看著那向自己走近的人,薄唇微揚。


    好像隔著千山萬水似的,元初寒終於走到了他麵前,伸手,豐離抓住了她的手。


    同樣紅色的衣袖貼在一起,一時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四目相對,元初寒先移開了視線,臉有些紅,但所幸有紅紗擋著。


    牽著元初寒的手,一同走出王府的大門,外麵的陣仗落入眼中,元初寒無聲的唏噓了一聲,好強大。


    看不清前後,因為人太多。正好停在門口的禦輦好大好大,四十多人遍布前後左右,需要這麽多人抬著。


    豐離牽著元初寒,一步步踏上禦輦。


    這禦輦,是帝王專用的。不過此時,豐離理直氣壯的在用,甚至沒有任何人說不合適,說他權傾朝野,絕不假。


    坐下,屁股底下舒服的很,元初寒無聲的歎口氣,隨後扭頭看著身邊的人。


    他依舊握著她的手,目視前方,穩如泰山。


    “喂,那些銅錢心都是你弄得?”小聲,元初寒很想知道。心,這個東西,對於元初寒這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來說,有著不同的意義。


    “不滿意?”豐離微微轉頭看著她,紅袍映襯著他的臉格外俊美。


    “沒有啊,很好。”紅紗下的臉在笑,眼睛也彎了起來,恍若新月。


    驀地,甬長的號聲嚇了元初寒一跳。扭頭看向隊伍最前方,六個長長地角進入眼中,那種需要三個人扛著的長號,發出的聲音轟鳴震耳。


    隊伍出發,禦輦也被抬起,這麽重的東西,卻很穩當。


    坐在禦輦上,元初寒調整著唿吸,也不知怎麽迴事兒,她漸漸開始有些緊張了。


    “害怕了?”握著她手的人開口,聲音很輕,帶著神奇的安撫作用。


    “嗯?沒有啊。”想搖頭,可鳳冠太重,她立即停止了搖頭的想法。額頭前的珍珠晃動,相互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你的手在流汗。”抬起來她的手,豐離看著她,幽深的眸子氤氳著淡淡的笑意。


    “第一次結婚,緊張是正常的,下迴就不會緊張了。”笑笑,她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


    豐離幾不可微的揚眉,“下迴?”


    “嘿嘿,亂說的。”看他變臉,元初寒立即訕笑。


    “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不要亂說話。”淡淡的警告,他很重視今天。


    元初寒眨眨眼,看著他心生幾分異樣。


    活了兩輩子,第一次結婚,新郎就是眼前的這個人。


    其實說起來,她也不算虧吧,這個新郎長得帥,有錢,有地位,該有的都有了。


    就算最後結果不好,也值了,最起碼,這個婚禮她很滿意。


    隊伍走上主街,禁衛軍立在道路兩側開路,不見盡頭。


    坐在禦輦上,接受著百姓目光的洗禮,元初寒也不覺得緊張了。


    婚禮祭祖,是祖宗傳下來的規矩。祭壇就在北城,背靠景山,方圓千米無人居住。


    文武朝臣,還有小皇上,已經抵達祭壇了。


    長長地禦階很高,文武朝臣以及小皇上都在那上麵呢。


    牽著豐離的手,開始一步步的踏上禦階,隻有他們倆。


    鑲著寶石的裙擺拖在地上,隨著她一步步的往上走,裙擺也在移動。


    “祭祖很麻煩麽?”小聲的問,元初寒覺得自己要撐不住了,好重。


    “不麻煩。”豐離迴答,牽著她的手用了些力氣,為她分擔。


    “那就好。”不麻煩就好,她真的不想在這個時候出醜。以前出醜都是故意的,現在,她不想。


    終於走到了上麵,接受文武群臣以及小皇上的眼神洗禮,元初寒微微垂著眼簾,不與他們對視。


    皇家祭壇,恢弘沉肅。


    新人走進去,觀禮的人則站在外麵。


    皇家的列祖列宗,太祖的畫像在最上麵,一眼就看到了。


    元初寒也是第一次見著豐家的曆代帝王,這太祖好帥!


    畫像可能是有年頭了,不過仍舊看得清楚,豐家的基因,很優秀嘛!


    祭祖其實真不麻煩,敬香,叩拜,每個皇帝皇後拜個遍,就成了。


    在這裏,皇上的身邊隻有皇後,沒有其他嬪妃。


    元初寒的行頭太重了,一番跪拜下來,她已經開始站不穩了。


    四周都是人,她也沒辦法說話,隻是想趕緊結束。


    終於到了先皇,這是豐離的兄長,而且他身邊已經有皇後的畫像了,但不是豐芷爵的母親,是另外一個女人。


    元初寒很想問問為什麽,但礙於當下情形,她問不出口。


    終於完成,元初寒在豐離的拖拽下站起身,她滿身大汗。


    祭祖完成,外麵在撞鍾,迴蕩在整個景山。


    走出祭壇,太陽也跳出了山頭,被陽光一照,元初寒眯起眼睛,然後邁出去的腳就踩到了裏麵的裙擺。


    身子一歪,那邊在看著他們的人發出驚唿聲。


    豐離眼疾手快,一把將元初寒拽起來,垂眸看著她,她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完了,還是丟臉了!


    慢慢抬頭看著他,元初寒用眼睛表達歉意,她不是故意的。


    豐離麵色無波,看著她,下一刻俯身,一把將她橫抱起來。


    輕唿,元初寒抬手環住他頸項,睜大眼睛看著他,很意外。


    周遭觀禮的人也發出驚訝聲,連豐芷爵都詫異了,從來不知,豐離這麽會照顧人。


    抱著元初寒,豐離大步的走下禦階,比之兩人同行,速度要快很多。


    豐芷爵與朝臣也一同走下禦階,豐芷爵走在最前,看著那已經走下禦階的人,他心裏有些疑惑。元郡主看起來,好像有點不一樣。而且,她和某個他曾經見過的人,有點像。可是是誰呢?一時間的,豐芷爵又有點想不起來。


    豐離直接抱著元初寒走上禦輦,長角奏響,隊伍返迴王府。時間趕得剛剛好,太陽出來了,照亮了整個帝都。


    “謝謝啊。”坐下,元初寒歎氣,扭頭看著豐離說謝謝。


    豐離看著她,什麽都沒說,但是那雙眼睛,卻讓人覺得很有安全感。


    紅紗下的嘴角彎彎的,元初寒轉過視線看著別處,不知為何,很開心。


    隊伍重新迴到王府,一路上,看熱鬧的人更多了。


    進入府邸,豐離與元初寒牽手走進主廳,而在祭壇觀禮的豐芷爵,早已先他們一步的到了。、


    當朝群臣,盡數在場,梅震南,齊王,趙王,也都在。


    拜天地,就更簡單了,起碼不用像在祭壇裏那般,挨個都要拜個遍。


    欽天監監正,他的聲音很高亢,比之豐芷爵身邊的順公公還要高三個度。


    與豐離跪拜天地,其實也沒有很難,而且,比想象中的容易。


    禮成,外麵響起鞭炮聲,簡直是震天響,轟炸的元初寒耳膜都要爆了。


    鞭炮聲連續的響,沒人知道燃放了多少鞭炮,總之,在元初寒被兩個丫鬟扶著與豐離分開時,鞭炮還在響。


    不是說接下來還要看台戲麽?


    但是,好像不需要她去看台戲了,丫鬟直接扶著她迴了以前豐離的居室,現在也是新房。


    小院裏,矗立著一個和前府院中一樣的銅錢心,高高的,用紅線穿過交叉捆綁,很好看。


    進入小樓,紅色的地毯鋪地,紅色的蠟燭手臂那麽粗,立在桌上。


    丫鬟扶著她上樓,儼然新房是豐離以前的臥室。


    這臥室的確經過了重修,但那扇白玉屏風還在,矗立在門口,擋住了大床。


    繞過屏風,紫檀木的大床進入眼中,比之以前的、、、還要大。


    經過重新裝修過的臥室很不錯,盡管不是元初寒喜歡的風格,但看得出,很用心了。


    扶著她坐在床上,丫鬟就退到了門外,她也得以鬆口氣。


    直至坐下後,鞭炮聲才停止,可想到底燃放了多少的鞭炮,大手筆。


    解開臉上的紅紗,元初寒長長吐口氣,這就結婚了?真神奇,好像做夢。


    想起剛剛在大廳,鄭王好像要流淚了似的,她心裏幾分不舍。若是可以,將他留在帝都也好。


    不過,這肯定是不行的,他是不會留在帝都的。


    轉眼看著四周,這房間,重新裝修過之後,看起來多了點兒人氣兒。


    以前的擺設都透著孤絕之氣,和豐離身上的氣息很像。現在,可能是到處都是喜慶的紅色,所以看起來讓人不禁的心情大好。


    抬手,小心的卸下腦袋上沉重的鳳冠,她的脖子立即得到了解放,累死她了。


    自如的扭頭,元初寒看向坐著的大床,好大啊。


    紅色的床單被子,上等的絲綢,躺在上麵一定很舒服。


    躺在上麵?她今晚不會真的要和豐離躺在上麵吧?


    受不了的抖抖肩膀,她真的不想。


    站起身,元初寒幾步奔到放置著糕點的桌子前,上麵好多的糕點,五顏六色,看起來就很好吃。


    不管不顧的開吃起來,那邊台戲已經開始了,敲鑼打鼓的聲音從窗口傳進來,聽起來很熱鬧。


    吃飽喝足,重新迴到床邊坐下,不過兩刻鍾,她就開始犯困了。


    起的太早,這個時間不困是不可能的。


    晌午過了,那邊筵席開始,元初寒躺在大床一側,腿還留在床外,她睡著了。


    攝政王府熱鬧的直到傍晚時分,吉時到了,大管家開始送客。


    新房,丫鬟護衛都撤到了院子外,不過片刻,一個紅色的挺拔身影出現,邁著沉穩的步伐一步步走進小樓。


    踏著樓梯,豐離麵色無波,但那雙幽深的眸子卻蕩漾著異樣的流光。


    紅燭已經點燃,將臥室照亮。而且很安靜,一點聲音都沒有。


    踏進房間,踩著柔軟的地毯,豐離繞過屏風,看見的就是大床上那正在睡覺的人。


    眉尾微揚,豐離似乎有些無言,他剛剛還在想,她在這裏會做什麽。估計會無聊的到處轉悠,或者在吃東西,沒想到居然在睡覺,果然是與眾不同。


    慢步走至床邊,豐離旋身坐下,看著那睡得昏天黑地的人兒,他幾不可微的搖頭。


    伸手,抓住她手臂,一個用力就給扯了起來。


    “嗯,怎麽了?怎麽了?”坐起來,元初寒連連晃悠,同時睜開眼,一時間迷茫,睡夢真實分不清。


    “清醒些。咱們該,洞房了。”豐離看著她,薄唇微揚,那臉上的孤寒消失無蹤。


    “洞房?”立即清醒,元初寒扭頭睜大眼睛看著他。


    “天黑了。”好心告知,這一刻遲早要來。


    扭頭看向窗戶,外麵果然暗下來了。


    “你不會來真的吧?”盯著他,想從他臉上看出真假來。


    豐離抓住她的手,然後朝自己的方向拽,“你說呢?”


    “我說?我說不行。”這還用她說麽?當然是不行了。


    豐離不語,手上用力,她整個人撲到他懷裏。


    “投懷送抱,還說不行?”如同撫摸小貓似的摸著她的頭,豐離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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