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一晃而過,漸漸秋高氣爽,白靜江擇吉日舉辦繼任幫宴,大派英雄帖,按規矩接受眾位兄弟拜賀,重飲金杯結義酒,響鑼鳴鼓燒香頭,正式即位白幫幫主。


    幫宴當日,白府賓客雲集,熱鬧非凡,牛大得白靜江事先叮囑,帶著小樓幾個留在清涼居裏,並不外出。


    清涼居位置僻靜,獨守一隅,自成一國,即便府內人聲鼎沸,鑼響震天,被牆外環繞的秀水竹林半畝花庭一擋,卻隻能掉些輕如鴻毛的響角子進來,一點不吵人,但縱是如此,牛大仍巴望著莫盈會問些什麽,這樣他也好替白靜江吹噓一番,說些歌功頌德的讚美之詞,趁機勸她打消那個要不得的念頭,孰料莫盈半字不提,早飯過後散步一小時,欣賞院子裏的花花草草,見一株雲片鬆開得綠鬱蔥翠瀟灑挺拔,便吩咐花匠修剪老殘須根插設支架,待中秋時分移一盆放到屋子窗台上去,隨後又取了紙筆,對著那株雲片鬆畫了張素描,遞給牛大,笑道:“像不像?”


    牛大畢生潛心醫學,其他方麵十分有限,於藝術上更是一竅不通,瞅著素描隻覺得栩栩如生,但究竟妙在哪裏,卻說不出個道理來,然而,當他看到雲片鬆下一團兒事物的時候,不由狐疑:“這是。。。個人?”


    “是呀。”莫盈洗淨手上沾得炭漬:“你覺著像誰啊?”牛大仔細端詳,發現那團事物與雲片鬆用筆有異,雲片鬆大部分以鉛筆所繪,那團事物則混合了鉛筆與炭筆,線條略硬,明暗交接,顯得輪廓立體,像雪人一般肥頭圓身,隻是頭部比四肢粗壯。


    牛大瞧了半晌才瞧出來那團事物其實是個男人,頭發蓬亂得翹上了天,一手撐著雲片鬆,一手捧著腦袋,兩根倒眉擰得跟麻花似得,塌鼻梁稀疏胡,眼睛極其小,大約就跟米粒一樣小,所以一開始幾乎沒發現。。。等等,這樣小的眼睛,莫非。。。


    “是我?你畫得是我?”牛大舉著素描怪叫道:“你怎麽把我畫成這副德行?頭大身體小,我有這樣醜嗎?”


    “哪裏醜了,我瞧著就很可愛嘛。”莫盈在樹蔭下的軟榻上坐定:“形體濃縮是國外很流行的一種畫法,趣致且形象地表現出人物神情百態——牛醫生,今兒可是白府的喜慶日子,怎能如此愁眉不展?小心迴頭讓白公子瞧見了,無故生疑。”牛大沒好氣道:“我做賊心虛,自然演不出好戲。”


    莫盈笑一笑,卻不搭話,自顧斜倚在軟榻上,捧一本英文小說,看得津津有味。


    牛大不懂英文,不能與莫盈聊什麽讀後感,但見莫盈看地聚精會神,又不好意思打斷,隻等著她終於放下書喝口茶的檔兒,閑閑插了一句:“丫頭,什麽書這般有趣?”莫盈道:“有譯作《飄》也有譯作《亂世佳人》,我比較喜歡《飄》,畢竟是《gonewiththewind》嘛。”牛大一頭霧水,呐呐道:“你都看了一個上午了,不累麽?要不要去竹林子裏散散步?”莫盈搖頭:“兩百一十八棵竹子,都數了十來遍了,再接下去該數葉子啦。”說著翻過最後一頁,喃喃自語道:“herday。。。這句話古往今來也不知激勵了多少人。。。但其實呢,明天未必更好,一切也未必會真的好起來,但若不懷抱希望,又能怎樣?如果不想臥倒爛泥徹底認輸,就隻能繼續堅持下去。。。這原是生活唯一選擇。”


    牛大側耳傾聽,聽得莫盈低歎,不由皺眉道:“丫頭,你咋又一個人嘰咕了,我早說麽,女孩子別讀那麽多書,書看得忒多,就容易胡思亂想,人想法一多心事就心多,有什麽好噠?女孩子啊,與其飽讀詩書不如相夫教子,安安分分一輩子才是上策,老祖宗不也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見一點不錯。”莫盈合起書來,執起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牛大說得是啊,可惜的是我一不喜歡小孩子,二不喜歡針線女紅,老一個人待在屋裏也無聊,剩下就隻能看書,話說等我把這些書重溫到第三遍,大抵還真能成半個哲學家啦。”


    牛大聞言立馬打蛇隨棍上:“不喜歡小孩子那是因為自己沒生過孩子,別人家的小孩子看著也許像惡魔,但若是自家有了小孩子,指不定怎麽看都是天使了。。。丫頭,還是生個孩子吧,有了孩子便有了寄托,到時候你一定不會再覺著無聊的。”莫盈斜了牛大一眼:“牛大,男子漢大丈夫,立場要堅定,處事要果斷,目標也要很清晰。”牛大卻哭喪著臉:“我隻是個半截入土的糟老頭子,大丈夫的年紀已經離我很遠啦。”


    “說來說去你就是怕他。”莫盈哈哈笑道:“話說你不是在幫中號稱冷麵強牛嗎?怎得這般怕了白靜江?”牛大左顧右盼,確定小樓他們站得遠聽不見,方才壓低聲音道:“我昨兒晚上夢見小白拿刀砍我,哎喲,他那個眼神淩厲得跟柳葉飛刀似得,一張麵孔氣得像是臘月裏的寒霜,舉著把白虎彎刀唰唰唰就朝我當頭劈過來,直驚得我汗濕一身,整宿沒睡著——你瞧我眼皮子底下這兩隻圈兒,可不就跟川省國寶一樣麽?”


    “確實很像啊。”莫盈瞅著牛大的黑眼圈兒,惋惜又體貼道:“牛大不如去睡會兒?這裏有小樓他們看著,我既出不去,人也進不來,你就安心休息休息吧。”牛大苦惱道:“我這不正是不安心才睡不好覺嘛,萬一小白發現了。。。”莫盈端起茶碗,慢慢吹掉茶沫子:“你不說我不說,他怎會知道?”牛大瞠目,總算是將米粒大的小眼兒撐開一條縫來:“你倆成天膩在一起,你卻總沒個信兒,時間一長,他能不生疑嗎?!”莫盈卻不以為意:“他每年的身體檢查不都是你幫他做的麽,如果不是我的問題,那就是他有問題。。。牛大是名醫,尋些醫學名詞搪塞一下該不費力吧。”牛大倒吸一口冷氣,張大嘴巴,那表情就像是被塞了一個鴨蛋,震驚道:“你讓我謊報是他的問題?這怎麽可以?又怎麽可能?”莫盈好笑道:“為什麽不可以,又為什麽不可能?他從前那麽多女人,也沒見哪個懷上了,可見他有問題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兒啊,你瞎擔心什麽。”牛大憋得一張老臉都紅了,繞著樹蔭轉了三圈,突然在莫盈麵前站定,沉聲道:“正因為他每年的身體檢查都是我幫他做的,所以我對他身子的狀況那是一百一十個清楚——臭小子的矛槍好使得很,我當時就跟他說,隻要他想有,就能一舉得男!”莫盈正喝茶,聞言表情古怪地望著牛大,但見牛大滿臉黑線,悻悻道:“他從前女人是不少,但那些女人之所以一直懷不上,那是因為——他向來不在女人身上留種!”


    莫盈愣了一秒,驀地一口茶噴出來,嗆得一陣咳嗽,麵頰浮上大片暈紅,一直延伸到脖子根,耳畔嗡嗡作響,全是牛大的嗚唿哀哉:“冷麵強牛了一輩子,就那麽心軟了一下下子,結果。。。哎。。。今兒早上他囑我替你算日子,又叫我給他熬補膳,那虎視眈眈的猴急摸樣真是巴不得你下一刻就懷上了。。。哎喲你說他老是盯著我問東問西的,是不是已經看出來我做的手腳了?啊喲。。。丫頭哎,我真是被你害死咯。。。”


    且不提清涼居裏牛大如何心驚後怕,先說前廳三會堂中,眾位貴客濟濟一堂,皆是來向白靜江賀喜繼任白幫幫主的,除了道上的叔伯兄弟朋友,還有素與白家生意往來的一幹富賈豪紳,一時之間,白府幾乎雲集了北都所有舉足輕重的人物。


    當然,即便這些舉足輕重的人物家族全加在一起,也比不得那聲名顯赫的穆氏,先前一戰,穆軍一舉拿下嶗州、芹州,解決了吳朔、陳燮兩支連年混戰的軍閥,雖說途中又生變故,四少不幸身陷囹圄受了重傷,所幸三少竭力接應,破荊斬棘,最終險中求勝,平息叛亂,之後中央政府頒布賀令,穆宗淳晉北帥,穆氏把持北都四省軍政,一時權傾北方,無有匹敵。


    白靜江擺宴,亦給穆家送去帖子,雖說穆家作為軍中首腦,本無必要出席幫會宴請,但作為姻親,穆心慈少不得代表穆家前往白府道賀,白靜江禮數周全,早早站在門口迎接,親自攙扶穆心慈下車,風度紳士,熱語殷勤:“穆大小姐大駕光臨,實令寒舍蓬蓽生輝。”


    穆心慈乃是第一次上白府,循著車道一路駛來,但見姹紫嫣紅碧水蘭閣,相輔相成相得益彰,論雍容華貴,穆公館不輸白府,但與穆公館的莊嚴宏偉雕梁畫棟大不相同的是,白府景色迤邐若江南秀水,溫朗明媚,儀態萬千,於低調中突顯奢華,簡約又不失典雅,看在眼裏,令人心折之餘,不由情緒愉悅,通體舒暢。


    “白公子好生客氣,白府若還算是寒舍,那天下豈非無瓦全之所。”穆心慈瞥一眼懸在廳堂四方角上的重瓣琉璃燈,一顆顆明珠不著痕跡地鑲嵌在瓔珞之中,珠光隨燈光齊齊綻放,醒目而不刺目,銀白的光圈一團團投射在地上,仿佛將整個屋子籠在一層無暇月色裏,優美至極,不由讚道:“都說白公子是最懂得享受,今日一見,方知此言不虛,這整座白府,就似百年前那聞名遐邇的遜清萬綺園。”


    “穆大小姐真是給白某麵子了。”白靜江笑了一笑:“白某自知不才,論閑情雅致不及二少,論治軍能略不及三少,論英勇豪壯不及四少。。。也就是裝修裝修屋子,擺弄擺弄家具,修剪修剪花草,算是白某一點特長。”饒是穆心慈平日性情嚴肅,也被白靜江逗樂,笑道:“我家三位弟弟若是被旁人如此高看,我倒也勉強受得,但若是被白公子這般慧眼人抬舉,卻令我幾分汗顏,依我說,他們仨縱是本事再大,論起巧舌如簧,就是再練上十載,也及不上白公子一半功力。”白靜江微笑:“靜江所言皆發自肺腑真心,試問一人若是以心說話,又何需巧舌如簧。”


    白靜江陪著穆心慈閑聊一會子,帶她觀賞了府內幾處園林景致,便謙謙請辭,轉而應付其他客人去了,賓客之中多是幫會中人,穆心慈頂著姻親的名頭不過隻是來露個臉,同時也是想與白老爺子碰麵,重提穆白兩家聯姻之事。


    穆心慈並不知白鳳殊被關戒毒的事兒,隻因穆世棠病情好轉,穆督軍又拍了電報來催,是以想來想去,還是決定親自跑一趟,商議婚期,是以先向白靜江探口風,孰料白靜江含糊其辭,隻說一切全憑老爺子的吩咐,但穆心慈直至開席也沒瞧見白老爺子的蹤影,方才得知,白老爺子近來因血壓驟高,靜養於暮雲山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今夜白靜江舉行幫宴也沒到場,隻派了貼身伺候的侯管事送來一尊紅珊瑚佛寶。


    穆心慈懷揣滿腹草稿前來,怎奈撲了個空,她向來要強,雖身為女子不上戰場,但公館之中由她操持,無一不是妥帖穩當,尤其父親吩咐下來的事,她總是辦得十全十美毫無紕漏,這卻是她頭一迴碰了個軟釘子,也不知如何向穆督軍交代,心中不由鬱悶,便比平時多飲了幾杯,直至陪護在側的韓作校提醒時候不早,她正喝得頭有些沉了,便告辭退席。


    穿過花庭便是一條筆直通往府外的車道,但穆心慈並未即刻上車,在花園裏踱了片刻,突然拐個彎兒,往白靜江的獨院,清涼居而去。


    方才白靜江隻領著她參觀東西角,卻絕口不提這闔府上下畫龍點睛之所,穆心慈不消細想便知,那定是因清涼居裏住著某位嬌客的緣故。


    “大小姐,披上吧,小心夜裏涼。”跟在後頭的韓作校雙手奉上一條紫緞風衣,穆心慈往接過身上一攏,目光仍是遙望著清涼居的墨匾,以及墨匾後燈火通明的九曲院廊,一雙眸子寒津津的,透著冷意,韓作校見狀卻皺了皺眉,左右一使眼色,隨侍的衛戎們便散開了去,韓作校確定周圍無人,方才小聲道:“大小姐,之前三少拍迴的報文中曾說,如今正是用得著白家的時候,若非萬不得已,還是按兵不動為上。。。今兒白府上下遍布牛鬼蛇神,大小姐,此時此地都不宜生事,不如我們先迴去,往後再做計較。”


    “怕什麽?”穆心慈卻是一聲冷哼:“怎麽說大家也是一場舊識,既然都走到這兒了,過門不入才是失禮。”韓作校是個審慎微小的性子,聞言忙又勸道:“大小姐,我知您心中有氣,但無論如何,好歹等三少迴來。。。”穆心慈冷笑:“你以為等三弟迴來,那丫頭就會乖乖聽話?你是沒見過那丫頭,一張嘴巴伶牙俐齒的,還膽大包天得很!當初三弟拿槍抵著她的腦袋,她連眉頭都不皺一皺,反而將三弟罵得啞口無言,一招激將法硬逼得三弟下不了手去。。。”


    韓作校本是頂替被三少斃了的張茂成為四少的副官,但後來四少上戰場,嫌韓作校生性膽小婆媽,並非強幹猛將,就把他留在官邸,聽候穆心慈差遣,韓作校雖然不是殺敵的材料,但卻十分擅長安排家務精通八卦瑣事,盡心照料穆公館上下飲食起居的同時,也對幾位少爺的生活習慣乃至前塵舊緣了解得清楚,因而早聞莫盈大名,深知那位莫小姐不是個好惹的主兒,想當初,四少在校場上發脾氣,叫自個兒頂葡萄當槍靶子,可不就是為著她嗎?韓作校私心裏不欲穆心慈多生是非,想了一想,便道:“也許三少當時不殺莫小姐,也是為了四少著想呢,若是那時三少真殺了莫小姐,兄弟之間難免生了齟齬。。。如今可好,四少迴頭是岸,與四少奶奶重修舊好,又喜得貴子,料想這次迴來就家和萬事興了。”


    “家和萬事興?”穆心慈先是一怔,繼而臉色沉沉道:“隻要莫盈還在,如何家和萬事興?!”


    韓作校聞言不由頭疼,這位大小姐代表大夫人,乃是穆公館的當家主母,脾氣古板固執,剛愎自用,輕易不聽勸,而唯一能動搖她心意的三少卻因四少的傷勢,不得不將歸期一推再推,至今還在路上,韓作校斟酌詞句,複又勸道:“那莫小姐既已跟了白公子,四少也已與四少奶奶和好,往後莫小姐理當不會再與四少有什麽瓜葛了,倒也不必真的把她。。。”


    “誰說她和四弟了?”穆心慈不耐煩道:“何況就算她跟了白靜江又如何,像她那樣精明厲害的女人,難道會妄想以她的身份能嫁給白靜江?!依附白靜江不過是她的權宜之計罷了!她隻是把男人當作踏腳石,而她腳下踏著的,可不光是白靜江一個!至於四弟。。。哼,恐怕現在的她也看不上了!”韓作校不禁好奇:“啊?不是四少。。。那還有誰?”穆心慈卻突然沉默了,兩眼死死盯著清涼居的墨匾,眼底泛起一絲奇異的顏色,似乎是憎恨厭惡,又帶著些許無奈,此外,仿佛還隱有一絲。。。羨慕。


    韓作校望著穆心慈,隻見她目光冷凝,神情陰鶩,不由懊悔方才多嘴一問,深怕犯了穆心慈的忌諱,孰不知今晚白府上的都是高度數的白酒,穆心慈並不勝酒力,但她心中不樂,一連喝了好幾杯,此刻被風一吹,腦袋愈發昏沉,已有些醉了。


    不論穆心慈再如何巾幗,她畢竟是一個女人,男人尚且酒後吐真言,何況一個新婚守寡的年輕女人,縱是她再能忍,一些話憋在心裏久了,總歸不吐不快,以往在穆府,家規森嚴,務必循規蹈矩,現在出來外頭,隻見滿目夜燈如珠,火樹銀花,風景如畫,美不勝收,身邊四下無人,隻得一個親信,便不知不覺地鬆了戒備:


    “其實從小到大,穆家上下最會演戲的便是他。。。他以為他藏著掖著,就沒人知道他的心思了。。。如果二弟四弟知道他心裏想的是誰,家裏能太平的下來才怪呢。。。”穆心慈兀自喃喃低語,渾然不覺,一旁的韓作校卻是聽得整個下巴掉下地去:“前日父親電話裏說,這次他立了大功,幾個世交伯父都很賞識他的才幹,有意與他結親,卻被他不動聲色地擋了迴去,父親隻道他眼角高,瞧不上那些尋常的閨閣名媛,還叫我幫他多留心些,眼看二弟四弟皆有了定論,他年紀也不小了,總拖著不是法子。。。但我知道,他是個最口是心非的,嘴裏聲稱婚姻大事父母做主,但凡隻要為了穆家好便成,但其實。。。其實他。。。哼,他以為我不知道麽,他的心思早就變了!”


    韓作校聞言大驚,腦子裏一個激靈,驀地想起一件事兒來——起初二少被白小姐撞傷的時候,三少發來急電,叮囑大小姐將此事壓下,一切須得從長計議,然而大小姐當時氣急,聽表小姐廖雲珠說了一番話,便斷定莫盈是那晚車禍的罪魁禍首,言辭之間頗有殺氣,隻不料白靜江竟將莫盈帶迴了白府,大小姐這才一時無法下手,三少卻似看透了大小姐的心思,以軍需緊張、須借助白家為由,反複遊說大小姐不可輕舉妄動,之後又私下致電韓作校,命韓作校助王護士潛入白府,與莫盈接頭。


    韓作校深諳規矩,隻管辦事,不敢多問,一番打探之後便利用約克神父與教會的關係,將王護士扮作修女混進白府,順利完成任務,自然,三少私下所托乃是秘密,韓作校沒在大小姐麵前露過半字,隻是事後想來未免好奇——彼時白靜江送了一批新型軍火給穆軍,且利用白家陸水棧道,一路以最快速度暢通無阻地將軍火運到前線,那批軍火可真是幫上了大忙,不然後來三少也難以扭轉困局並救出四少,大小姐本因二少出事而遷怒莫盈,心生誅除之意,不過是看在白靜江那批軍火的份上,加上三少極力反對,方才作罷。


    既然當初大小姐已答應放過莫盈,那麽三少為何還要刻意瞞著大小姐給莫盈遞消息?那個消息又究竟是什麽?——那一點疑竇一直存在韓作校心裏,始終不解,直至此刻聽穆心慈緩緩道來,頭頂仿佛有一道滾雷經過,炸地他呆若木雞:


    “他以為我不知道麽。。。他激賞她!即便他惱她詭計多端,竟拉了白靜江做盾牌,但若真叫他除掉那丫頭,他卻未必肯下狠心!”穆心慈驀地轉頭盯住韓作校,惡狠狠地道:“背著我做小動作,當我是好糊弄的麽?你們以為我坐鎮穆家這麽些年是白坐的麽?他叫你送王護士入白府與莫盈接頭,他要跟莫盈說什麽難道我猜不著嗎?哼,他人不在北都,擔心我出爾反爾,忍不住動手,所以費盡周折地叫你們去提點莫盈,叫她千萬小心我——可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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