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禍現場的人很多,路人甲乙丙丁圍成了一個圈,地上穿著白裙的女人已經喪失了生命,嫣紅的血液將白裙浸染成了血紅。


    車禍時她被麵包車撞的飛離地上三尺,模樣浸在血水裏,頭發淩亂有好幾縷蓋在了臉上,血肉模糊的已經看不出真實的麵容。


    好不淒慘。


    陸瑾旭抿了抿眸,手指輕輕的動了動,突然很想幫她把頭發打理好。


    他還記得她頭上常用的洗發水的牌子,那是一股淡淡的梔子香,親吻她耳朵時她會皺著小臉想躲開,臉微微一偏,便有幾縷青絲就如風般掃過他的臉頰,帶起一陣清香。


    現在隻能聞到血的腥味了吧,陸瑾旭突然很想放聲大笑,可是動了動唇,卻連苦笑都勾不起。


    已經忘記笑的滋味了。


    路人們紛紛避開,很怕沾染到這個明明帥氣卻黯然失光的男人。


    “媽媽,我覺得那個叔叔看起來好可憐哦。”


    一個看上去隻有五歲的小姑娘被母親抱在懷中,她這麽小天真不諳世事,都看的出這個男人很傷心。


    這男人卻始終不自知,他以為他的失落隻是因為他太厭煩她,畢竟討厭一個人也是要付出精力的,這女人花費他大半精力突然就這麽死去,他無法接受。


    可是,哪怕家養了十幾年的小狗逝世了他都沒有一絲表示,卻因為“厭煩”這個女人而落寞的無法接受,這樣的邏輯又有誰會信?


    他卻自欺欺人的相信著。


    小女孩的母親出言安慰著這個失魂落魄的男人:“先生您節哀順變,已經有好心人報了案,肇事司機也沒有逃走,該得的賠償法律會給你公道的。”


    公道?


    男人閉了閉眸,一言不發,無聲的嘲諷這群公民的天真。


    如果法律有公道,他又怎麽可能借著公安廳的名義威脅她,給她安上莫須有的罪名?


    這個世上依舊是當權者稱道,他是惡霸,是畜生,可惜沒有人敢把他千刀萬剮。


    她的死都怪他,是他的錯。


    陸瑾旭頭一迴主動想起葉沁涵的母親,對了,她還有母親,正在住院耗著高昂的醫療費。


    他得對她的母親負責,這是他唯一能為死去的葉沁涵做的事了。


    “綜述,你現在立刻從公安廳出來,去第一人民醫院找到葉母,不用跟她透露什麽,安撫好她的情緒,如果有陌生人來打擾一概拒絕。”


    葉媽媽的身體情況糟糕,絕不能讓她在這個時期知道葉沁涵逝世的消息,隻得暫時以關懷的名義實行“囚禁,”禁止一切想給葉母報喪的人。


    綜述在電話那頭語氣沉重:“您撞見葉小姐出事了?”


    陸瑾旭閉了閉眸,很不想提起這事:“沒撞見,但看到了事後的情況。”


    綜述轉了轉,似乎在懷疑:“你確定出事的人是葉小姐?”


    很不信的語氣。


    陸瑾旭的耐心已告罄,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別廢話。”


    “可是,”綜述聳了聳肩:“boss我待會再跟你說,警衛部現在出動了一大批的刑警,怕身份暴露我暫且擱電話哈,葉小姐的身份你再確定一下,可別因為心切而搞錯了。”


    搞錯?


    陸瑾旭眸光微閃,如果可以,他倒真希望是搞錯了。


    可是會搞錯嗎?


    現場濃濃的血腥氣灌的陸瑾旭頭昏,他因為綜述的那番話,本以枯竭的心髒的跳動似乎活躍了些。


    在胸腔有力的跳動,連如暗海般的眸子都似乎照進了亮光。


    他側身,再次朝著死去的女人看去。


    剛才因為不願麵對,他始終不敢看的仔細,那猩紅的顏色像是要刺痛他的眼,每看一眼都是對自我的深深折磨。


    可現在,他卻盯著看了很多,直到眸光漸沉,緊握的手突然慢慢把指頭放鬆。


    眼前倒在地上的女人該是他熟悉的妻子,可現在卻隻給他帶來陌生的感覺。


    她是葉沁涵嗎?


    為什麽從她的身上找不到熟悉的味道?


    男人渾身緊繃的神經終於開始放鬆,但並沒有完全鬆懈,大抵是這女人的麵容血肉模糊的辨不出真麵目,陸瑾旭也不敢百分之百的確認。


    直到有一抹俏麗的藍短裙女人從街道拐角處一閃而過,位置距離車禍現場有些遠,卻被陸瑾旭的深邃眸子清晰的捕捉到了。


    葉沁涵!


    陸瑾旭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錯愕的身子微怔。


    葉沁涵竟然安然無恙的在路上奔跑!


    雖然僅瞧清她的側臉,但以陸瑾旭對她的熟悉感,這一眼絕不會錯,哪怕僅有味道他都能借著熟悉感將人認出。


    陸瑾旭蹙了蹙眉,眼中瞬間迸發出久違的神采,那個女人的背影像是陽光照耀進了眼睛,亮的他一陣緩不過神。


    葉沁涵,果真沒事。


    陸瑾旭完全確定遭遇車禍的女人隻是個恰好姓“葉”的。


    他不應該在死者麵前笑的,可確定了葉沁涵安然無恙後,他的嘴角無意識的彎起了一抹欣然的笑。


    這個舉動引來了周遭很多不滿,直到那名時不時麵露同情的中年少女走上前來,再次同情的看著陸瑾旭。


    “先生,請節哀順變。”


    這個男人多可憐呐,哭著哭著就笑了。


    陸瑾旭莫名其妙的獲得了一票人的同情心。


    他不滿的皺起眉頭,想到葉沁涵已經越走越遠,不能在這裏浪費時間,他得趕緊追上她去。


    陸瑾旭繞過人群,無視著眾人好奇探究的目光,朝著嶄新的蘭博基尼滴了一聲正準備開啟車門,卻在這時聽見一個久違的熟悉的女聲。


    “陸瑾旭,你果然在這裏。”


    說是久違的聲音,其實不過兩日未聽罷了。


    可想而知,他的想念有多重。


    “陸瑾旭,你聽見我在喊你嗎!”


    葉沁涵站在他身後的不遠處,氣喘籲籲的微弓著腰,化著淡妝的小臉因為急促的奔跑,導致妝花了一些,卻並不阻礙她的美麗。


    真跑的沒力氣了,心髒都快到嗓子眼,葉沁涵想到這一天的狼狽就想笑,嗓音裏竟然都帶著絲笑意:“我總算見到你了。”


    像是在沙漠途中曆經了千辛萬苦的旅人,終於見到了久違的綠洲,略帶疲憊的眼中按捺不住笑意。


    這一刻,葉沁涵忘了她對他的恐懼與增怒,滿心都是振奮。


    現在隻有才能知道,她這一路都經曆了些什麽啊!


    陸瑾旭的手扶在車門邊沿突然停住,因為女孩的這一聲帶著嘶啞並不清脆的唿喚,他不但不嫌棄的皺起眉頭,反而微微舒展了繃緊的身子,渾身上下湧上一股舒適。


    女孩在他的麵前皺了皺鼻,看上去有些不舒服,陸瑾旭以為是自己身上染到了血腥味。


    可葉沁涵卻說:“總算見到了你,總算能暫時停下腳步來唿吸,唿,能唿吸的感覺真好。”


    貪戀又急促的將空氣吸入腹腔中,也許是吸的太過於急切,空氣中那淡淡的血腥氣竟沒有被她聞出來。


    陸瑾旭盯著她脖子上的圍巾,蹙了蹙眉,秋天天氣雖涼,也不至於就戴上圍脖吧。


    但也隻是疑惑了一瞬,男人並沒有去深究她戴圍脖的真正原因,她並不是怕冷。


    “總算見到了我?葉沁涵?你似乎很期待與我見麵?”


    陸瑾旭全然忘了葉沁涵遲到的後果,隻因葉沁涵在麵對他時不像狂躁的小貓,甚至一開口就說了討他歡心的話。


    葉沁涵意外的看著他,這喜怒無常的男人開口竟然是句溫存的話,而且沒有對她發飆?


    不是幻覺吧。


    也許是因為情緒太過焦慮,葉沁涵也沒有發現周圍人異樣的眼光,就連糟糕的車禍現場都被屏蔽在外。


    她與他在人流中一眼就望見了彼此。


    她在一路疾跑的時候,還能一眼瞧中站在人堆裏的陸瑾旭,不得不說也是緣分了。


    “從你打電話給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期待著見你呢,恨不得穿越時空立刻飛到辦公室去等你。”


    葉沁涵的內心活動很簡單,絕對不似陸瑾旭複雜,她受夠了被威脅的無法逃脫的感覺,隻想直接麵對問題的根源,把話跟陸瑾旭快快挑明,叫他以後別在沒事找事的去煩她。


    “吃了蜜出來的,嘴巴這麽甜?”


    陸瑾旭看上去心情不錯,竟然還朝著她勾了勾手指,再拍拍車門示意女人進去說話。


    葉沁涵見他心情很好的樣子,於是忐忑的小心情也跟著男人一起放鬆下來。


    因為急速奔跑,膝蓋上包紮好的紗布不知掉在哪個角落,血從傷口滲出,可因為心情放鬆了連帶著傷口處的疼痛都緩解了不少。


    想到男人剛才的問題,葉沁涵站在車邊抿著唇,猶疑了幾秒,深吸口氣,還是選擇了如實說。


    “中午吃了點清粥,嘴裏淡的很,蜂蜜什麽的你家菲菲吃的比較多吧,蜂蜜是美容養顏又減肥的營養品,菲菲是應該多吃些好。”


    葉沁涵沒有主動提起自己是因為生了病才隻能喝粥,反而特意提起了劉菲菲。


    這並不是挑釁,而是想取悅他。


    男人寵的劉菲菲上了天,隻要她對劉菲菲的態度親昵些,男人應該不會責怪她遲到的事吧。


    她並不是故意遲到找事,而是……


    顯然陸瑾旭的反應超過了她的意料之外,他聽見她溫柔的喊著“菲菲”的名,不但沒有感到被取悅,反而像是獅子被拔了根毛的憤怒了。


    “葉沁涵,你是不是天生欠虐?”


    有事沒有就提起菲菲,這個小心眼的女人是有多在乎她?


    天知道他從她口中聽到菲菲的名字,感覺有多刺耳!


    “啊?”


    葉沁涵莫名其妙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怎麽就憤怒了。


    轉眼一想,又覺得他這話說的有理,葉沁涵點點頭,無意的附和他:“應該是吧,否則為什麽我呆在家裏也逃不過你的陷阱,無論我逃到天涯海角,你都會把我抓迴來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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