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小桃微怔,沒有注意到手下的動作,硬生生地挨了一下紮,白嫩的指腹上便滲出了一顆剔透的血珠。她沒有顧得上理睬,問道:“怎麽迴事?”


    叮叮也不知道原因,加上著急,更是顯得語無倫次,在原處支支吾吾了半晌,也是沒有說出來個所以然。最後索性就道:“小姐,具體情況奴婢也不清楚,您還是隨奴婢去一趟吧。”


    眼下除了這樣以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謝小桃放下手中針線,跟著叮叮一起向著霜痕怨跑去。


    因為懷有身孕的緣故,府上除了陳玉珍外便數霜姨娘最為尊貴,加上身邊又有太妃親自安排下來的張嬤嬤,稍稍有些不對勁了,宮中的太醫便會立刻趕過來。


    她們趕到的時候,太醫已經開始替霜姨娘診脈了,而陳玉珍也在得到通知以後急急地奔了過來。


    屋子裏沒有人出聲,都在靜靜等待著診治結果。過了好半天,太醫才慢慢鬆開了搭在霜姨娘腕間的手,悠悠地站起了身子。


    “太醫,是什麽問題?嚴不嚴重?孩子有沒有事?”陳玉珍迎了上去,一連問了三個問題,緊張之情溢於言表,但最後的落腳點卻是霜姨娘腹中的孩子,不過與之前蘇紹不同的是,她不是求孩子平安,而是求孩子出事。在偌大的侍郎府裏,她是最不希望那個孩子出生的人。當下人告訴她,霜姨娘喊肚子痛的時候,她幾乎想也不想就奔了過來,就希望能親眼目睹霜姨娘小產時的樣子。


    太醫並不知道陳玉珍的真實想法,隻當她是為了霜姨娘母子二人而擔心。他對著陳玉珍抱了抱拳,“夫人放心,霜姨娘暫時沒有什麽大礙了,母子平安,不過還需要靜靜修養。”


    話音落下,陳玉珍定定地凝視著霜姨娘高高凸起的肚子。今日之事雖然不是她吩咐人做的,但聽見霜姨娘母子平安以後,還是忍不住生出了幾分失望。不是都說懷孕的女人最為脆弱嗎,為何霜姨娘母子總是能逢兇化吉?


    她暗暗忖著,越想越覺得事有蹊蹺,甚至是有些懷疑這一次的事情是霜姨娘自己製造的事端,目的是為了引起蘇紹的注意!


    想到這裏,她就越發討厭霜姨娘了,同時也後悔當年同情心泛濫,叫蘇紹將這隻會勾人的狐媚子接迴府來。


    “敢問太醫,姨娘為何會突然鬧肚子痛?”張嬤嬤問道。


    這位太醫畢竟是宮中的老人,縱然是察覺到了什麽,也不會在沒有真憑實據以前妄下斷言。他捋了捋胡須,向張嬤嬤詢問,道:“這就要先問問張嬤嬤,霜姨娘之前都吃過什麽。”


    “吃過什麽?”張嬤嬤認真地思索起來,想了好半天卻是沒有想到什麽,隻得如實迴答,“霜姨娘的飲食跟平時一樣。”


    “那麽能否煩請張嬤嬤說得具體一些?”太醫繼續深究著。


    張嬤嬤頷首,開始描述,“今天,姨娘跟往常一樣,用過午膳以後,喝了一些安胎藥,老奴正準備服侍姨娘午休的時候,不曾想姨娘就喊肚子痛……”


    “那張嬤嬤,請問姨娘在喝藥的時候可有什麽反常之處?”


    “反常之處?”張嬤嬤皺起了眉頭。


    跟在謝小桃身後的叮叮卻是接了話,“也不算反常,就是姨娘覺得今天的藥特別的苦,喝了一半就不想喝了。”


    經此提醒,張嬤嬤也是想起了這件事,“對對,”她指了指桌上還來不及收起來的藥碗,“這不,喝剩下的半碗藥還沒來得及收起來呢!”


    太醫順著張嬤嬤的手指的方向望了過去,正好看見了桌上還擺放著半碗喝剩下的藥汁,便提步走了過去,端起藥碗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緊皺著的眉頭漸漸有了舒展之勢。他好似自言自語地吐出一句話,“是了,這就是問題的關鍵所在。”聲音不算大,卻足以叫身後的張嬤嬤以及陳玉珍聽清。


    “太醫這是什麽意思?”陳玉珍不解地問。


    這時,蘇紹也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對著太醫抱了抱拳,“太醫,是這藥出了什麽問題嗎?”


    太醫點了點頭,“這碗藥並不是老夫給霜姨娘開的安胎藥。”


    “啊?”蘇紹愣在當場,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這麽說這碗藥被人動了手腳?”言外之意是在問太醫,是不是藥裏被人下了毒。


    太醫選擇了沉默,好像是在捉摸著如何迴答。


    蘇紹的臉上立刻染上了一層薄怒,對著屋中一眾人等吼道:“今日,是誰給姨娘端的藥?”


    聲音一出,一人便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不是別人,正是與雪晴一同服侍霜姨娘的荔枝。她戰戰兢兢地迴答:“迴……迴老爺,是奴婢……”


    蘇紹看向了荔枝,臉上的怒意更為濃烈了,“平時負責給姨娘端藥的不是七寶嗎?怎麽今日換成了你?”換不要緊,但換過之後,霜姨娘就出事了!


    荔枝的身形猛地一顫,吞吞吐吐地解釋,“迴老爺……今日七寶吃壞了東西,正在房間裏休息,所以就叫奴婢負責給姨娘端藥了……”她如實地迴答著,卻不知道這番實話足以將自己推向萬劫不複。


    此刻,蘇紹已然認定謀害霜姨娘的罪魁禍首便是眼前的荔枝,正欲發作時,卻是被太醫攔了下來。


    太醫緩聲道:“蘇大人,能否聽老夫一句話?”


    既然對方開口,這幾分薄麵,蘇紹還是要賣的。“太醫請講。”


    “蘇大人,這碗藥是被人調換不假,但老夫感覺調換藥碗之人好像並不是打算給姨娘下毒的。”


    “太醫這是什麽意思?”蘇紹無法理解太醫的意思。


    太醫沒有急著解釋,而是開口問了另外一個問題,“敢問蘇大人,府上可是有其他人也在吃藥?”


    蘇紹下意識地看向了陳玉珍。一直以來,後宅之事都是由陳玉珍負責的,誰吃不吃藥,問她最為合適不過了。


    陳玉珍想了片刻,“府上吃藥的人還有二嫂。”她口中所指的二嫂是剛來侍郎府沒多久的蘇莫氏。“她的身子一向都不好,加上連日來的舟車勞頓,舊疾複燃,這些日子就一直都在吃藥。”


    太醫略一沉吟,旋即描述了一係列的症狀,“敢問夫人,那位二夫人可是如老夫描述的一樣?”


    聽到這番描述,在場的人都不由得對太醫刮目相看,到底是從宮中出來的人物,不用看病就能把症狀分析的頭頭是道。然而,他們並不清楚,太醫所說的這些症狀全都是結合藥碗的藥汁進行判斷的,每一種藥材都有自己的味道,以及自己所醫治的症狀,隻要通過氣味和味道判斷出來煎藥的藥材,那麽病患所患的症狀也就能猜得*不離十了。


    陳玉珍點了點頭,“正是如此,與太醫形容的分毫不差。”


    太醫又是捋了捋胡須,“那就對了。老夫猜想,一定是拿藥的丫鬟粗心,將兩人的藥端錯了。”他對蘇紹解釋,“蘇大人,霜姨娘之所以會覺得肚子痛,是因為藥中含有山楂和一些懷孕之人吃不得的東西,幸好姨娘喝的並不算多,醫治的也算及時,才算是躲過了一劫。”


    聽罷,蘇紹的背脊上滲出了一絲寒意,如果當時霜姨娘將整碗藥都喝下去了,亦或是太醫來得晚一些,很有可能她肚子裏的孩子就保不住了!想到這裏,藏在袖子下麵的那雙手緊緊攥成了拳頭,縱然是隔著厚厚的棉,仍是能聽見骨節攥緊而發出來的“咯咯”聲。


    張嬤嬤不由得看了荔枝一眼,不明白這丫頭是怎麽了,居然會犯這樣的錯誤。她尋思著,待閑雜人等都離開後,定要好好數落數落荔枝,卻不想有人竟是快了她一步。


    “沒想到,這個霜痕怨裏居然還有如此粗心大意的丫鬟!”蘇紹冷冷地甩出這樣的一句話,然後看向了陳玉珍,“把這種人留在這裏,指不定哪天就會出岔子呢!”


    陳玉珍的心猛地跳了一下,知道蘇紹這一次是真的生氣了,若是她不妥善處理,恐怕他們夫妻之間會生出嫌隙。她也是換上了一副嚴厲的神情,對著身邊的老媽子遞了個眼色,“還不快些把這毛手毛腳的丫鬟帶下去?”


    荔枝腳底生涼。徹骨的寒意沿著奇經八脈遊遍全身。她害怕地瞪大了眼鏡,明白如今被帶出去後,怕是很難再迴來了,是生是死也不會再有人過問,“夫人……夫人饒命……”她大聲地哀求著,可兩名老媽子已經走上前來,一人架著一隻胳膊,生生將她拖了下去。


    謝小桃目送著荔枝離開,幽幽地閉上了眼睛,過了很久,才緩緩睜開。她走到太醫麵前,“太醫,我娘誤食了別人的藥,真的已經沒有問題了嗎?”


    “四小姐放心,霜姨娘的身子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太醫道,卻也明白自己這樣說,恐怕不足以消除別人心底的疑慮,複又加了一句,“待會兒,老夫再給姨娘開一副方子,調養調養。”


    謝小桃感激地點了點頭,撥開人群,走到了霜姨娘的床邊,有些心疼地抓起了對方的手,不曾想竟是在那雙玉手上看見了幾顆紅色的“疹子”,頓時大駭,“太醫,您快過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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