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姚佳年自有她的顧慮。


    周近遠心裏明白,他不願給姚佳年太大壓力,同時卻又舍不得離她太遠,他需要斟酌著計算出一個安全恰好的距離。


    這是他最後的機會,他不願出師未捷身先死。


    見姚佳年有些疲憊,周近遠沒在她那裏多留,他在她隔壁另開了一間房。夜漸漸深去,周近遠躺在那張單人床,突然覺得,如果生活真如這般也不錯,他和姚佳年隔牆而住,在陌生的城市裏,沒有他人打擾,他們兩個成了彼此在這座城市唯一的熟人。


    雖然她並不屬於他,但至少在陌生的環境裏,她在遇到難事時,第一個想到去求助的人會是他。


    周近遠想想,自己的要求似乎也並不高,但姚佳年又能在這座城市裏呆多久呢?等她迴到有季沉的地方,他想要的就遠不止現在這些。


    他閉上眼睛,許久之後又睜開,起身衝了個熱水澡,既然人已在此,既然邁出了第一步,何不再瘋狂些?


    ……


    姚佳年一覺睡到自然醒,拿出手表看,早上七點四十。


    她躺在床上想了想,本來來k市,是為了一個人靜一靜,放鬆身心,可現在卻遇到周近遠,初衷被破壞,她留在這裏也達不到本來的目的。


    昨晚陳小雨和季果果給她打電話,說陳新禾來找過她,姚佳年此刻並沒有心情應付陳新禾,不讓陳小雨和季果果告訴陳新禾她的行蹤,陳小雨和季果果知道她需要時間整理好心情,讓她好好玩,她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如果沒有要緊事,她們不會再給她打電話。隻讓她迴去之前給她們打通電話,她們好去接機。


    她臨時決定去另一個地方。


    收拾行李的時候,手機震動,她停下手裏動作,拿起手機看,季沉給她打電話,她盯著那屏幕看了兩秒鍾時間,接著將手機調成靜音,放去一邊,低頭繼續整理行李。


    外麵有人叩響房門,清晨,周近遠的聲音隔著一道門板傳來:“年年,吃早飯沒?我給你買了些湯包和豆漿。”


    姚佳年遲疑了一下,還是開了門,本想提醒周近遠,讓他不要再喊她年年,可一看門外的周近遠還穿著昨天的衣服,情狀不似從前意氣風發,她很少見他這般模樣,竟顯得有些潦倒,好奇問他:“你做什麽了?弄成這副模樣?”


    周近遠將手裏的早餐遞給姚佳年,他微微一笑,隻說:“昨天來得太急,什麽也沒準備。”並不告訴她,他為了給她買這裏的特色湯包豆漿,跑了好幾天街。


    至於為什麽不借助於網絡工具叫外賣,周近遠覺得,自己親自過去顯得有誠意些,他相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他跟著姚佳年進到屋內,見她已經將行李收拾得差不多,眉不自覺地微皺起:“年年,你要走?”


    姚佳年點點頭,又說:“你別喊我年年了,聽著怪別扭的。”


    周近遠又說:“你才剛到這裏就要離開?是因為我?”


    姚佳年不願傷害他,說:“我隻是想一個人靜一靜。”


    “如果你想安靜,我保證絕對不打擾到你。”周近遠信誓旦旦地說,“我隻想呆在離你不遠的地方,你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可以第一個站出來。”


    姚佳年:“城市太喧囂,我想去一個比較僻遠的小鎮。”


    周近遠立刻說道:“我陪你去。反正我也沒什麽行李,現在就可以跟你一起去機場。”


    姚佳年看向他,正思考著該如何拒絕周近遠,卻聽他又說道:“最近社會上頻發綁架案弓雖女幹案,你一個人不安全。”


    他說的案件,她這幾天看新聞也看到過幾起。


    周近遠又說:“年年,你長相清秀,身上有些錢財,又是外地人,就更加危險。”


    姚佳年淺淺皺眉:“都說了讓你別再喊我年年。”


    周近遠笑笑,不答話。


    姚佳年開始收拾最後的一些行李,周近遠將剛才被姚佳年放在桌子上的早餐拿起來,又遞到她麵前:“吃完東西再收拾?”


    姚佳年看了眼周近遠手裏的早餐,她也正感覺到有些餓意,便點了點頭,坐去桌邊吃早餐。豆漿十分甜濃,很合她的口味,湯□□薄餡多,湯汁鮮美,也是美味得很。


    她看向坐在旁邊的周近遠,說:“你別一直看著我吃呀,看你樣子也還沒吃早餐吧,一起吃?”


    周近遠從未跟姚佳年一道吃過早餐,現在聽她這般說,自然樂意得很,點點頭,吃起湯包來。在這一間小小的溫馨房間裏,單獨跟姚佳年坐在一起,兩人吃同一份早餐,這令周近遠心裏暖意橫流,在他眼裏,這便是如小夫妻一般的生活,樸素、安和,他願深陷其中。


    吃完早餐,姚佳年在原地坐了一會兒,見周近遠隻坐在她對麵看她,白皙清俊的臉上露出的笑意此刻看來竟微微有些傻氣,姚佳年無奈,說道:“我該走了。”


    “我跟你一起。”


    “你要這樣跟我去機場?”姚佳年見他下巴上還有青色的胡渣沒刮,周近遠潔癖的嚴重性在朋友圈子裏是出了名的,姚佳年自然也知道,現在見他如此模樣,她很難想象他如何能忍受這樣的自己。


    “有什麽關係?”周近遠說,“你去哪裏,我就跟你去哪裏。”


    姚佳年又說了一些不願讓他一同前往的話,可周近遠卻“見招拆招”,一副勢要黏住她的模樣,姚佳年無奈,也隻得隨他去。


    一來,他答應會跟她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隻要她不願意,他就不來打擾。二來,在陌生的地方,有周近遠在身邊,也確實安全點。


    姚佳年心裏微微歎息:“算了,先陪你去買些換洗的衣物。”


    周近遠喜笑顏開,有種初見曙光的寬慰感。


    ……


    季沉給姚佳年打了個電話,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給姚佳年打電話,更不知道電話接通後要說些什麽,反正等他反應過來自己的行為時,電話已經打了過去。


    等待姚佳年接電話的那一小段時間裏,季沉莫名有些緊張,他開始努力想要想出一個話題,可以在接通電話的時候,跟姚佳年聊上一段時間。


    他擔心尷尬,害怕姚佳年跟他之間已經沒有話可說,更恐懼姚佳年在聽他說話的時候,會一直沉默著,無話可接。


    他們本該是一對幸福美滿的夫妻,什麽時候開始,一切都變了味道。


    他所有的擔心都是沒有必要的,因為姚佳年根本沒打算接他的電話,季沉等了很長時間,電話因沒人接聽而自動掛斷時,他還依舊保持著聽電話的姿勢,直到吳嫂提醒他,說陸顏來了。


    他現在哪裏還有心情見陸顏?他現在根本就不願意見到陸顏。他以後也都不願再見陸顏一眼。


    他失去了姚佳年,他該是還清了陸顏,他的良心也該得到救贖。


    “讓她走。”季沉對吳嫂說道。


    吳嫂點點頭,再迴來的時候跟他說:“她說,你不見她,她就一直等下去。”


    季沉眼神沒什麽溫度:“那就交給警方解決。”他站起身來,“以後她再過來,你不必告訴我,直接報警。”說完,往門外走去。


    陸顏見季沉出來,以為他始終心有不忍,正有些欣喜,她柔聲喊了他一聲,而季沉卻並沒理會她,甚至連看也沒看她一眼,從她麵前經過就要去車庫提車,她正要去追季沉,卻被身後的吳嫂扯住胳膊。


    吳嫂雖然不喜歡陸顏這個人,但在年紀上,她畢竟是長輩,也不忍心看見一個小輩在這裏癡癡等一個不願見她的男人,尤其還懷著身孕。她微帶些憐憫地看向陸顏,說:“你快點走吧,以後也別再來了,先生是不會見你的。”


    陸顏眼裏有淚,吳嫂又說:“先生的態度,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陸顏低頭緊握起了拳,一張巴掌大的臉蒼白得很,褪盡了最後的一點血絲。


    ……


    陳小雨這次是鐵了心不會再原諒他,項瀚覺得自己又迴到了以前行屍走肉般的生活。


    白天酒吧,晚上夜店,基本已經成了他的基本作息。


    項瀚沒想到會在自己經常去的那家酒吧裏遇到季沉,見他一個人坐在那裏喝悶酒,誰也不理,渾身都散發出一股生人勿進的氣息,項瀚想想,覺得也正常。


    誰說渾渾噩噩在天涯的就隻有他一個斷腸人?這不還有一個麽?


    項瀚走過去在季沉旁邊坐下,要了酒開始喝,季沉隻微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並沒跟他說話,他那時的眼神看起來已經有些微熏,項瀚見狀笑了笑,不打擾他的酒興,也沒說話,隻安靜地在一邊喝酒。


    兩人喝得不知今昔是幾何,酩酊大醉的時候,項瀚似乎聽到季沉說了一句話,他說:“我本想當個好人,可到最後卻弄得裏外不是人。”


    他聲音低沉,項瀚聽得不怎麽真切,也不知道究竟是季沉真說了這麽一句,還是他聽錯或幻聽,隻在深醉之跡,牛頭不對馬腳地迴了一句:“自古忠孝難兩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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