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您就這樣迴去真的可以嗎?”


    “你覺得會有什麽問題?華知府那去找人‘關照’了嗎?”


    “迴夫人,華知府業已答應下了。”


    “那便成了。外有明令,內有暗察,龍嘯山莊便不足為慮。”


    “可是公子還在霧……”後麵的聲音在中間女子冷冷地注視下,愈來愈小。


    素綰有些嚴厲地道:“如蓁,你是不是弄錯了自個兒效忠的對象?你是我言府帶來的丫鬟,該事事以我為先,哪怕是夫君,也得先擱置一邊。還是你想迴墨影樓去?”


    如蓁一滯,忙道:“夫人息怒!是奴婢僭越了,奴婢這輩子隻認夫人一個主子。”


    素綰“嗯”了一聲道:“記住你的話,下不為例。”


    “是,夫人。”


    “退下吧。”


    “是,夫人。”


    ***待暗門升起後,素綰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額頭: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麽了,好好的就和公子墨起了爭執。明明再細細思量思量有的是解決的法子,偏偏跟賭了一口氣似的,就這麽領著人先行迴來了。如蓁方才也不過是替她著想,本不該受斥責的,可一提到夫君,脾氣怎麽壓也壓不下。她苦笑的想:看來這段時間自個兒真的是被嬌寵了,竟也任性起來。夫君他……也是顧慮到自己才會那樣決定,但當自個兒試著說了元陽發生的事兒,夕老莊主一幹人等的話語及態度令她徹底失了周旋的耐心——既然不管自個兒怎麽努力,他們始終不屑接受,那麽又何必為了不相幹的人讓一路陪伴著自己,護著自己的人孤援無助?言氏與京城離開這兒十萬白千裏,縱使真個兒有影響也大不到哪裏去。***


    ***不過是幾個江湖人士,她念著夫君的情麵已經自個兒初為人婦的不便才百般忍讓,可他們做了什麽?她自問已經仁至義盡,給足顏麵了。誠然她的丫鬟是生是死與他們毫無相幹,但這並不表示可以落井下石,惡意詛咒。什麽叫“主無德,仆多殤”?難不成在旁人肆意辱罵設計之時,要表現的感激涕零才算“有德”?誰給他們的自信?那樣的人,那樣的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待著。若不是同夫君血脈相連,若不是她還未在墨氏站足腳跟,剿了他們也未必不能。不過眼下她送出的“大禮”亦足夠受的了。江湖之人不是最喜自由自在麽?那麽我便禁了你們出行,看看還能意氣風發到幾時!至於那煽風點火,狼子野心的淩水山莊……好戲且留在後頭。這些她以為夫君都能懂,能理解,他也確實那麽說了,可提出的意見卻是……他們才是家人不是嗎?他今日能這般冷靜理智的應對如茹、如茉一事,那有朝一日輪到自個兒出事,他會不會也是這樣?她不想想,也不敢想,於是便一意孤行的決絕離開山莊。反正他那麽厲害,那麽本事,自有方法善後。***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她竟未察覺馬車已然停下,等迴過神來,車內暗門倏地打開,而後一直困擾她的人便那般直棱棱的出現在眼前……她的第一反應便想迎上去,再一轉念,立馬別開臉,望向車窗。她知曉這樣的行為很小家子氣,但自個兒完全控製不住,本能的就想躲避。***


    公子墨見狀頗有些哭笑不得,可此事又非同小可,不給些教訓不行,是故板著臉淡淡地道:“墨言氏,汝可知錯?”


    素綰盯著窗子不語。


    公子墨即吩咐道:“飛花,掉頭,迴霧州。”


    車外立馬傳來響亮的應答聲。


    素綰驀地轉過身來,想另行下令,又不願在眾人落了自家夫君的威嚴和顏麵,隻得氣惱地幹瞪著來人。


    誰成想對方不僅不領情,還愈發振振有詞的教訓起自個兒來。


    “墨言氏,有錯三。一錯擅下論斷,不理夫君;二錯私自出行,不敬夫君;三錯……”


    “頂撞長輩,不孝不賢。”素綰有些賭氣地道。


    公子墨眼眸含笑地上前:“又犯了一錯。你夫君我再不計較這些。”


    麵對著伸過來的手,素綰猶豫片刻,終究抵不過心內的眷戀,覆在其上,任那雙修長有力的手將自己擁入早已熟悉至極的懷抱中。悄悄做了幾個深唿吸,她不得不承認這個懷抱,這個人業已成了她日常的一部分。


    “三錯自我為難,不信夫君。”


    ***近乎呢喃般的話語縈繞在耳邊,素綰沒來由的就黯下雙眸,這段時日二人相處的點點滴滴逐一浮現心間——對著丫鬟她可以裝模作樣的滿臉不在乎,甚至哪怕是對著龍嘯山莊那群排斥她的人也能殺伐決斷,毫不在意,惟獨對著這個男人,她越來越不想裝,也越來越裝不起來。自己並非迂腐之人,此事雖然莽撞,卻也情有可原。可即便這樣,深入骨髓十多年的思想理念還是無法介懷。***


    “卿卿,到了今時今日你還是將為夫看作外人。”男子似有若無的歎息著。


    素綰下意識地便反駁:“妾身沒有!”


    公子墨以指輕抬其首,定定地望著她的眼睛道:“是這樣嗎?那麽卿卿此番不同尋常的作為又是為何?”


    為何?論理她是不會衝動的,論理這樣的局麵是可以避免的,但她卻選了條完全不符合自己的方式。這是她頭一次沒有籌劃的行事,頭一次帶著些猶豫的決定。究竟是為何?


    ——因為你仍舊將他看作外人。腦中有個聲音這樣訴說著。


    ——不,不可能!她沒有!他是她的家人,這是她之前就決定的。


    ——那麽你現下的種種又如何解釋?難道不是在試探嗎?試探在這樣的情況下他會怎麽做;試探他是不是真的對自己不同;試探他對自己的容忍到底能到什麽地步……


    公子墨見懷中人猛然慘白的麵容,心疼地道:“罷了,此事先揭過,容後再說。眼下重要的是……”


    ***“夫君,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沒有任何預兆的,淚水就那麽自然的流了下來。是她的錯,是她言而無信,是她太自以為是,是她一次又一次的重複犯著,一次又一次的辜負。想到自己每次麵對質問都斬釘截鐵的應下,甚至帶著些自傲般地說什麽當他的家人。言素綰,你捫心自問下,若麵對著的是大哥煦弟,你是否還是這般猜忌,這般任性試探?!你不會的。多可笑,自己在要求著別人交付信任的同時卻固執己見的什麽都不給予……她對他不起。***


    小心拭去不停滑落的晶瑩,公子墨有些微的懊惱——自己的原意可不是要逼哭嬌妻的。一麵輕撫著懷中人的背,一麵溫聲道:“莫哭,莫哭。是為夫不好,不該這般嚴厲的。卿卿莫哭了。”


    “不,夫君無錯,都是妾身的錯。妾身不該一意孤行,什麽都不同夫君商量。以後真的不會了。妾身一定能改的!夫君再相信妾身一次好嗎?”


    公子墨淡笑著親了親她的額頭,道:“為夫一直都相信卿卿。”


    “夫君……”素綰有些心慌,又摸不準他的想法,隻好咬著唇轉而道,“如茹、如茉的事還請夫君做主!”罷了,說一萬次也比不上行動一次,再說她說的也不算少了……想到這,不禁有些臉紅——怎麽有種之前她一直在哄人的錯覺。


    公子墨見她止住了淚,暗暗鬆了口氣,因道:“內宅之事卿卿盡管做主。”


    這意思是完全放權?“可妾身怕動大了,祖父那兒不好交代。”


    公子墨意味深長地瞥了她一眼,道:“卿卿現下可不是普通人了,有些事祖父也不好說什麽。”


    “夫君!”素綰自然知曉這個道理,可由他口中說出來卻有另一層含義——在他心中,她比較重要。這個領悟著實取悅了她。緊緊的摟抱著對方,方才的心慌仿若消去了些,素綰即閑適地開口問道:“夫君,不知霧州那邊……”


    “為夫都安排好了。卿卿放心專心於元陽的事。”


    “多謝夫君。妾身已有了打算。不過想要夫君替妾身再參詳參詳,不知夫君……”


    公子墨點了點她的瓊鼻調侃道:“哦?是嗎?倘若為夫不追來呢?”


    素綰聞言窘迫地嬌唿道:“夫君!”


    這廂二人更形恩愛,那頭元陽卻是眾心不一。


    染霜齋裏刑嬤嬤長籲短歎地踱來踱去。


    墨二小姐擱下畫筆皺著眉道:“嬤嬤,你這是怎麽了?”


    刑嬤嬤欲言又止地望了她半晌,良久才道:“不知為何,這幾日老奴心內總覺得很不安,好似有什麽大事會發生一樣。”


    墨二小姐輕嗤了聲道:“大事?大事早幾日就發生了,還會有什麽。”


    刑嬤嬤遲疑地道:“小姐,夫人的那兩個丫鬟我們真的不幫忙?若是夫人迴來怪罪,那……”


    墨二小姐隨意的拿起帕子擦了擦手道:“怪罪?夫人為何要怪罪我們?局不是我們設的,人也不是我們抓的,我一個沒權沒勢的二小姐也插不上手,有什麽能讓人怪罪的?更何況等她迴來該處理的都處理完了,總不至於為了兩個丫鬟小題大做吧?”


    刑嬤嬤點點頭道:“小姐說的是。”但她心內為何還是十分惶恐?這事真能這般波瀾不驚的揭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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