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辰又做噩夢了。


    實際也不算夢,因為他不會睡覺,所謂的夢也就是休息的時候,腦袋放空後生出來的東西。


    睜眼後,他額頭全是汗。


    寒熙以為他是腿疼了,忙找陌如玉過來,但他的腿也就那樣了,壓根就沒知覺,哪會疼啊,就算檢查個千百遍,結果也是一樣——廢了!


    「你真確定不是腿的問題,你看……他臉比雪還白。」


    「你不要質疑我的專業性好嗎?」陌如玉手拿小榔頭,往夜辰的膝蓋骨敲了一下,「要是有知覺就會有反射彈跳,他有嗎,他有嗎?」他一邊說一遍敲,敲了好幾次。


    「那他一驚一乍的算個什麽意思?」


    「你問他啊!」


    「我也想問,但你看他迴嗎?」


    夜辰對兩人的爭執毫無反應,坐在輪椅上不知道在想什麽,活似靈魂出竅了。


    忽然,他扭頭看向兩人,問了一句:「你們相信人有前世嗎?」


    「哈!?」


    寒熙和陌如玉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地看著他。


    「你是不是糊塗了?太累了?」寒熙伸手在他略顯呆滯的眼前搖了搖手,「大哥,我看你是真的太累了,不過也是,你現在是夜之區的統治者,日理萬機,有很多事情要做,安撫民眾,激勵軍隊,還有那些個封臣……都張著嘴問你要錢……」


    封臣就是各區的區長,有別於世界政府的職稱是因為夜辰治理方式不一樣,他沒想壓迫人民,但一開始必須重磅出擊,給個下馬威,以免動亂,所以搞得像封建統治,他為王的話,下麵就都是臣,一級一級的遞進,他不會說漂亮話,屬於實幹家,除了二十八區是醫療產業區比較富裕和發達之外,其他地區都有些窮,人也少,指望三年內有大筆稅收入帳是不可能的,但窮也有窮的好處,給他們錢就行了。


    那麽錢哪來?當然是二十八區的醫療產業來賺錢,富人都怕死,政治家更是如此,壟斷全世界的醫療產品銷售,隻從二十八區出售,錢不就手到擒來了,因為這世界上不可能有不生病的人。


    這一招也算高瞻遠矚了,約莫尉遲清河和尉遲明辰當初也沒想起來,二十八區這個偏遠區域,對全世界的醫療行業是多麽的重要。


    而且二十八區多生產高端醫療設備,越高端療效越好,越受富人階級喜愛,除非富人們一個個不生病,不用做手術,否則隻能捧著錢,且是原價好幾倍的錢來購買。


    不過羅馬不是一日建成的,光靠幾日的高價出售,不足以養活夜之區的民眾們,這一手夜辰其實8年前就開始實行了,而操作人便是尉遲萊陽。


    二十八區有三家最大的醫療產業集團,暗地裏最大的股東是他。


    一旦夜之區成立後,尉遲萊陽就搖身一變變成了夜之區的財務大臣,也算是實至名歸了,斂財的能力高段得很,另外在這一手上還有一個很關鍵的人——陌如玉。


    他是醫學天才,名醫中的名醫,由他帶頭搞發明創造,那些個醫療產品,就是把鑷子,貼上陌如玉研發的標籤,市價就能高三倍。


    總之現在的夜之區,最初階段就是不停的斂財&散財,穩住民心是第一,夜辰是深諳此道的,不過罵名也是鋪天蓋地的襲來,畢竟統一和和平是很多民眾愛戴的東西,這突然一下分裂了,不少人認為夜辰是壞蛋,是投機倒把的份子,但這些罵名多來自世界政府,而非夜之區,夜之區期初也還有過暴動,但在夜辰高亢的演講和家家戶戶都有錢拿的政策下,一個大浪頭掀起來就沒了下文,連個漣漪都沒擴散。


    穩定至極!


    但是,夜辰很清楚這種穩定隻是暫時的,走得是吃人嘴軟,拿人手段的路線,他還需要執行一個大刀闊斧的改革策略,一步步將夜之區域變成一個團結的『帝國』,隻不過現在時機還沒到。


    「錢的事,不用擔心,萊陽會處理。我已經都交代過了。你們別岔開話題,迴答我,你們信不信!?」


    「這個要怎麽說呢,前世啊,我還真沒想過,你怎麽就突然想問這個?!」寒熙被他弄得一頭霧水,眼神瞟到了陌如玉身上。


    陌如玉收拾著醫療箱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看你八成是太想你老婆了。你是不是又想說……你夢到你老婆跟人跑了?」


    這是他最近一直在做的『夢』!


    夜辰點頭。


    陌如玉嘆了口氣,顯得很無奈,說道:「這次又跟誰跑了?」


    「銀髮灰眸的男人……」


    寒熙咦了一聲,說道:「不對啊,早上你說的是藍眼褐發的,怎麽著晚上就又變了?你把你老婆想成什麽了,這麽水性楊花的?」


    夜辰冷下了臉,瞪向他,「是他們拐妖嬈!」


    寒熙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呸了呸,「好好好,他們拐的,他們拐的,他們都是混蛋。可我們身邊沒有這號人啊?也就你生著藍眼灰眸,頭髮還兩個色。」


    「問題就在這……」夜辰猶豫著要不要將自己其實是兩個人的事情告訴他們,盡管他和寒熙陌如玉算是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但關於自己的秘密,他未曾透露過,他們也隻以為他是多重人格。


    「什麽問題?」


    「就是……」夜辰頓了頓,覺得這時候若是告訴他們,他們肯定會以為他失心瘋了,「算了……」他啟動了輪椅,往門外去了。


    寒熙道:「夜辰,這麽晚了,你去哪?」


    「去鳳淵!」


    「哎?去那幹什麽!?」


    「找二長老……」


    妖嬈是夜家的宗主已不是什麽秘密,寒熙和陌如玉都知道了,不過對外夜家依舊是個傳說,是神話一樣的存在。


    夜之區剛成立那會兒,各區都有暴動,唯由夜家所在的十一區風平浪靜,既然要維穩,除了錢,也不能缺了糧食,世府也不可能沒有行動,這要是開戰,軍需軍糧不可或缺。


    打仗是非常花錢的事,花費最大的是軍糧,沒糧草就沒法打仗,世府看準的就是這個,二十八區就那點人口,農民數量遠小於世界政府,農產出就會是個大問題,但他們漏算了一點,那就是夜之區有夜家這張暗藏的王牌。


    靠現在隻會收錢的民眾耕地種田生產軍糧,那是不可能的,就是他們願意,也需要幾個月的時間才有豐收,這一塊暫時沒法指望,那麽糧草哪來啊?


    夜家!


    夜家有的是糧食。


    根據萊陽的計算,夜家除去自己族人可用的十年的餘糧,能支援夜之區的糧草,估摸著可以用三年。


    好傢夥!萊陽當初計算的時候,以為自己算錯了,算了好幾遍,但結果一樣,然後他就生出了一個很大的疑惑,鳳淵看著不是很大,他們是怎麽囤那麽多糧草的。


    這個就是夜家的秘密了,概不外傳。


    因此,夜之區要和世府開戰是絕對不用怕的,有本事就來啊,看誰能耗得過誰。


    除此,真要開戰,世府還需要解決兩個大難題。


    一是聯盟,莊嚴博和夜辰現在是一條船上的,夜辰答應過他,隻要他有肉吃,他絕對就有湯喝,而且會盡全力幫助他整頓聯盟,且絕不會對聯盟有一絲一毫吞滅的企圖。


    經過白烏鴉搗亂的那一戰,莊嚴博是極相信夜辰的,他手下的人也是,所以世府就是開出更高的價,他們也不會接受,再者來談判的是尉遲明辰這貨,莊嚴博會接受才怪!


    有聯盟這個後援在,世府如果想開打,很可能腹背受敵,得不償失。


    二是夜之區不知道為什麽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凡是軍甲機械接近外圍100公裏,都會無故失靈,世府曾派出過無人機偵查,一接近全部墜機,不是被打掉的,而是自己失靈墜毀了。


    而夜之區的軍甲機械就不會有這個困擾,可以自由行動。


    這樣一來還怎麽打?根本就沒法打。


    所以世府如果不解決這兩個大難題,根本沒法和夜辰一較長短。


    至於原因嗎?


    嗬嗬,長檸笑笑不語,那也是他們夜家的秘密,概不外傳。


    有這雙重保險在,世府暫時隻能蹲家裏可勁兒地傷腦子,另外尉遲清河也不敢隨便亂來,因為夜辰手裏還拽著能讓尉遲家滿門臉麵掃地的視頻證據在,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


    **


    夜深人靜時,二長老乍聞夜辰要見她,很驚訝,對著心漪道:「他來找我做什麽,有這時間還不如趕緊去找宗主。」


    「我也不清楚,看樣子挺急的,長老您要不要見?」


    「來都來了。行吧,你讓人帶他過來。」說完,她又覺得不妥,改口道:「還是我自己去吧,萬一遇到老大又要生出事端了。」


    大長老本來就不待見夜辰,這次妖嬈失蹤被綁,找了個把月都沒找到,他氣上加氣,一股腦全算在了夜辰頭上。


    「噯,那我給您換身衣服?」


    「嗯!」


    二長老換了衣服後出了門,將夜辰召到了鳳夙庭。


    「小子,何事找我?」


    夜辰開門見山道:「二長老可否還記得新年妖嬈祭祖時帶我去過祠堂,見過一副畫像?」


    「初代宗主?」


    「對!」


    「為什麽突然提起這個……」她當時也是隨口一提,其中的秘密,現今也就她一人知道,她心裏突然一個咯噔,「小子,你……是不是又想起什麽了?」


    當時他看到畫像後就有反應,可惜當時莫名其妙昏了過去,醒來後記憶很模糊,像是想起來了,又似沒有,隨後也就不了了之了。


    「什麽也沒想起來……」


    二長老蹙起眉,更加不明白他來此的目的了。


    他雙目炯亮,說道:「我想再看看那副畫像……」


    **


    不知名的海底,珊瑚圍繞,深海中多半是黑暗的,但卻有一處燈光璀璨,近看便是一個巨大的玻璃球,像海中的夜明珠,深海中的魚因為黑暗,視覺都退化了,對這樣的光亮毫無反應,悠哉地圍繞著這顆夜明珠遊來遊去。


    「主人,您覺得怎麽樣?」


    輝靈停止了供氧輸送係統,打開了盛滿螢光綠液體的器皿,裏頭長得和狄克一模一樣的白烏鴉老大緩緩睜開了眼,這雙海藍色的眸子真是太漂亮了,就像陽光照耀下最清澈的海水。


    「沒事了,不痛了。」


    「那就好,我馬上放您出來。」輝靈打開器皿的艙門,螢光綠的液體一下泄了出來,流進了下水槽,器皿中間被打開,男人光著身子走了出來。


    一旁的閃靈取了白色的浴袍披蓋到他身上,他將腰上帶子繫緊後,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赤著腳走到角落的吧檯,倒了一杯酒,往裏頭加了不少冰塊,喝了一口道:「她好嗎?」


    輝靈道:「很好!」


    「孩子也很好?」


    輝靈愣了愣,然後點點頭。


    聽聞,他勾起嘴角,嘲諷地笑了笑,「也對,我是了解她的,她不是普通的女人,就是身處困境也會照顧好自己,絕不會鬧絕食鬧自殺,何況她又懷了孕。」說到這,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覺得苦澀極了,哐啷一聲,將酒杯砸了,目色深紅,充滿了隻有他自己才懂的嫉妒。


    輝靈道:「主人,千萬別動氣,您的身體經不起太過激烈的情緒,還有……也要少喝點酒。」


    「我知道!」


    他的身體是脆弱的,離他想要的效果還差了一大截。


    他重新倒了杯酒,望著冰塊在金黃色的酒液裏融化,他呆愣了很久後才小心翼翼地問:「她……又提起過我嗎?」


    「有!」


    他迴頭,眼裏閃著亮光,「每天?」


    輝靈垂下眼簾,吐了一句,「就一次!是在她發現那棟別墅後吵著要見您!當時她看上去很生氣,歇斯底裏地在咆哮。」


    「是嗎?她還記得……」他看上去很失望,但很快又表現出了欣慰,「記得就好,記得就好!然後呢?你們怎麽應付的?」


    「當時您在這裏修養,我們不得不告訴他,您外出了辦事去了,要一段時間後才能迴來,她也沒再鬧騰,而後就……」


    「想方設法地逃跑!」


    「是!」這一個『是』字,輝靈說的咬牙切齒。


    男人心知事情肯定不一般,抬眼看向閃靈,發現了他的臉腫了,眯了一下眼才看清不隻是腫了紅了,還有一個巴掌印,猛的大笑。


    「哈哈哈,是了,這才是她,一點沒變!走,我要去看看她。」


    **


    「滾開!」妖嬈麵對身後某隻蒼蠅不耐煩地喝道。


    若邪就是不走,一會兒跟在她後麵,一會兒出現在她前麵,擋路,擋門,擋花花草草,反正就是怎麽礙她眼就怎麽來,比看到屎的蒼蠅還煩人。


    妖嬈忍無可忍,握緊拳頭掄了過去。


    「嘿咻!」若邪躲了過去,對著她嬉笑道,「你還當我隻是個腦袋,我現在可是……哎喲……」


    妖嬈的拳頭隻是佯攻,真正的進攻是膝蓋,直接擊中他的重點部位。


    改造人痛感是沒了,但是這地方不一樣,就算改造了,這地方也不能瞎改造,男人嘛,怎麽也不能缺了這個東西,這東西要是沒知覺了,那還是男人嗎。


    他跪了下去,一手撐著地麵,仰頭瞪著她道:「你這個……」


    妖嬈沒給他說下去的機會,直接一掌劈過去,直中麵門,他啪嘰摔飛了出去,好半天才爬起來,爬起來的時候,妖嬈都走遠了。


    他連忙跟上去,顯然是和妖嬈懟上了,這幾日每天都這樣,一旁服侍妖嬈的僕人隻覺得他是個受虐狂,天天被打,還天天來報導,不是受虐狂是什麽?


    唉……造孽哦。


    一定是腦子改造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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