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嬈是捶著胸走的,因為她敵不過沐風,從小就這樣,她也習慣了,既然敵不過,走為上策。


    待她走後,鳳夙庭依舊未有開門營業,店門緊閉。


    鸞雲打掃完地上摔碎的杯碟和狼藉後走到沐風身邊,問道:「宗主是不是被氣到了?」


    沐風給自己沏了一杯茶,他素來愛喝茶,至於為什麽沒開個茶館,而是開咖啡店,那是妖嬈不喜歡喝茶,每每喝茶都要往茶裏加糖,於他而言,加糖的茶,那還叫什麽茶,不成糖水了,上好的茶葉也就被浪費了。


    咖啡就不同了,加糖是正常的,她即便不喝,那菜單裏還有可可,總是她喜歡的,咖啡配蛋糕也是相得益彰,從此可以看出,他這個人很偏執,喜歡傳統,不喜歡新穎。


    他拿起茶杯嗅聞著茶香,笑道:「她能生什麽氣?從小心就大,你見過她生氣過幾次?就是有人指著她鼻子罵,罵得再難聽,她也會當沒聽見。那人要是罵久了,她都能站著睡著。」


    鸞雲一聽,噗嗤笑了,「嗬嗬,這倒是。但今天是不是做的太過分了,你看她憋屈的。」


    「誰讓她自己心軟的,她要不護著蓮見,又怎麽會吃癟。」


    「她護著蓮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要說寵,還真是寵他。」


    沐風指骨分明又修長的手指頭在桌上敲了敲,「也就是寵了,沒別的了。」


    「嗯?」


    沐風輕笑,隨便一笑也是絕代風華,那嫡仙般的姿容使得店堂裏栽種的牡丹花都不中看了。


    「她對你我,望月,還有那兩個小子皆是一視同仁,並沒有男女之愛,她會偏著蓮見不過是因為小時候她貪玩,讓他受了不少罪,補償而已。」


    鸞雲不服道:「什麽叫受了不少罪,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最嚴重的一次也不過是抽了幾鞭子,在床上躺了三五天。倒是你,費得心思比他多了去了,哪次不是你想辦法從蓮見嘴裏套出宗主想去的地方,然後提前布置,清掃危險,連個要飯的都要下令抬走。不然宗主哪會玩的那麽開心?偏是你從來不讓她知道。」


    「你真以為她不知道?嗬嗬,她心明著呢,隻是不說罷了。說破了,我就再難對著蓮見套話了。她比任何了都知道自己的責任,這點你錯怪她了。」


    鸞雲很詫異,因為為了這事他小時候沒少欺負蓮見。


    沐風隨即嘆聲道:「歷代宗主皆是大智若愚的人,任何事都看得很通透,這也是我們夜氏為什麽強盛不衰的原因之一!」


    「那不是很委屈你?」


    「我不覺得!相反還挺樂此不疲的。如果不是這樣,我又如何能隨心所欲地欺負蓮見。」


    鸞雲好笑地搖了搖頭,「我突然同情起蓮見了,敢情你欺負他宗主是默許的。」


    「嗯,別太過分就行了,過分了她真會惱。」


    「哈哈,好樣的,沐風,繼續,繼續,我就喜歡看那小子吃癟。哎呀,我突然胃口好了,今晚能吃三碗飯。」他來的這幾天,忙著開店,水土也有點不服,一到飯點就沒胃口,現在好了,食慾恢復了。


    沐風看到他這樣,臉上倒是起了一絲古怪。


    鸞雲察覺到了,「這麽了?」


    「你不嫉妒?」


    「嫉妒什麽?」


    他皺眉:「我。」


    根據剛才說的那些話,他就該知道自家宗主是多麽地看重自己。


    「有什麽好嫉妒的,你的本事我還不清楚嗎?實話對你說吧,宗主夫婿除了你,若是別人當選了,我第一個不服。」


    「要是你當選了呢?」


    「我?不,我不覺得宗主會眼瞎。」


    沐風的眯眯眼開了條縫出來,露出一抹流光,盯著他道:「不爭上一爭?」


    「不用,不用,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有些事看開些就好了。」他撫了撫桌上花盆裏的牡丹花,「就像這花,不一定要擁有,看著就好,要是搶扭,指不定就枯萎了,我寧願隔著距離看著它繼續美下去,也不想因為自己的私慾將它變成枯草。」


    沐風捧著茶杯,盯著他看了許久。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你這樣子,我就會忍不住想到妻妾和睦這個詞來。」


    鸞雲愣住了,撫花瓣的手也停了。


    「不過,像你這樣子的妾,通常都會是當家主母心裏的一根刺,因為越是無害,越討厭。」


    先別管是不是真的無害,古來大宅門裏的女人,哪個不是爭來爭去的,突然有這麽個不爭的,反而紮眼,這種妾才是最難對付的,不過那也要看是什麽樣的當家主母了,聰明的就能拽在手心裏當盟友。「好了,不說這個了,說其他的。」沐風突然重重地放下茶杯,眉宇上抹上了一層陰影。


    「其他的?還有什麽其他的……」


    沐風目光一顫,蠕動了一下嘴皮子,「圍巾。」


    「嗯?」


    「我問你,你可有見過宗主戴圍巾?」


    「小時候到了冬天,五長老擔心她著涼,都會逼著她戴,但是自她十歲開始,風炁護身,就沒再戴過,也鮮少怕冷。」


    「可她今天偏偏戴了。」


    鸞雲皺眉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懷疑,她圍巾下麵隱藏了什麽?」


    鸞雲一駭,「難道受傷了?」


    他會這麽想是源於妖嬈小時候有一次跌跤,摔破了膝蓋,為了不讓九歌受處罰,瞞過了所有人,在傷未好前,一直忍著痛穿著長褲。


    「不會,有九歌和蓮見,絕對不會讓她受傷,何況還是脖子這種容易致命的的地方。」


    「那會是什麽?」


    他握緊了茶杯,眯著的眼睛裏寒氣逼人,「想知道,查一下就知道了,你來查。」


    鸞雲皺了皺眉頭,「要瞞著宗主?」


    他點頭,「她都故意藏了,就是不想讓我們知道。」


    「不好吧?」


    「沒什麽不好的。有些事越早知道越安心,她到底長大了。若是輸給自己人那還罷了,輸給過外人,你我這護衛也白當那麽多年了。」


    鸞雲頓時一驚,「不會吧?」


    他冷了嗓音道:「所以我說要查。這要還是個嫩牙,掐了就是了,若是已經紮根了……」他捏碎了手裏的杯子,「必須斬草除根。」


    **


    寢室大樓——


    「好了,別氣了,你還要氣到什麽時候,我給你帶了點心迴來,先吃飯吧。」妖嬈把筷子遞給坐在床上生悶氣的蓮見。


    她迴來的時候就猜到他會躲在寢室裏自怨自艾,所以就買了一盒點心迴來,錢是問沐風要的,她是深知沒有錢的苦楚了,將沐風的整個錢包都拿了過來。


    「不吃!」他側過身。


    「我可是好不容易爬上來的……」


    男生寢室女生止步,她隻能爬牆了,還好他住得不高,在11層,這要是和她一樣是31層,她未必敢爬。


    「誰讓你爬的?」


    「那你為什麽開窗放我進來?」


    他當然要開窗放她進來,天都黑了,外頭風又大,他會擔心她會摔下去。


    「好了,你不就是氣沐風給你吃排頭了嗎,那也是你自己不好,誰讓你有把柄落在他手裏了?這叫自作孽不可活。」


    「你明明可以幫我。」


    「我不是幫你了?讓你趕快走,你走了就好了。」她打開點心盒子,拿了一塊糕點給他,「快吃。」


    「不吃!」


    「來勁兒是吧?瞧你這點出息。不吃我吃!」她當著他的麵狠狠咬了一口。


    蓮見更氣了,臉都漲紅了,「每次隻要有沐風在,你就會特別聽他的話,他說往東,你就不會往西。」


    「那是當然的,因為他說的都對。」


    「哪裏對了?」


    「哪裏都對!」她將咬了一口的糕點扔迴盒子裏,喝道:「你真以為小時候你帶我胡亂跑沒遇到危險是運氣好?」


    「不是嗎?」


    她往他腦門上使勁一戳,「哪來那麽多的好運氣,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那是沐風從你嘴裏套了話,知道了我要去哪裏,提前打點好了一切,也就你蒙在鼓裏。」


    他會蒙在鼓裏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是她封鎖了消息。


    蓮見呆若木雞地看著她,「不……不可能……」


    「事實就是如此。我現在告訴你,就是讓你知道,以後別對著沐風耍脾氣,你不是他的對手,不想讓他欺負你就乖乖聽他的話,他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記得明天開始去他那打工,晚上我會過去吃飯。」


    聽聞,他臉都青了,「你……你真答應他了。」


    「不答應怎麽辦,讓他綁你迴去關禁閉,關個三年五載,你就高興?」


    「你是宗主,還是他是宗主?」


    「這和是什麽地位沒關係,我警告你,別再耍小性子了,別以為每次我都會哄你。」她將點心盒子扔到他腿上,「記得吃了它,我迴去了。」


    他氣得要死,脖子都爆出了一條條青筋。


    她嘆了口氣,「蓮,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麽?」


    「什麽?」


    「心眼小。」


    「我……」他漲紅了臉,脖子上的青筋又多了幾根。


    「你先別解釋,聽我說。記得你之前說過,說我想要多少男人都行,你不介意,可是你明明很介意,別說你們七個我都要,就是我要兩個,你恐怕也會天天鬧,別的事,你都很大氣,可唯獨這件事你就特別小心眼。」


    「那是因為我……」


    他著急想解釋但被妖嬈無情地打斷了,「我知道,你把我看得很重,命也可以為我丟掉,可是你成天吵吵鬧鬧,無非就是逼我選你,若我選了別人,你會怎樣,你會鬧個天翻地覆。你別以為我看不穿……」她突然冷了臉色,「今天我就把話和你說清楚了,別再裝了,天天使小性子你不累嗎,像個女人一樣,也不看看你多大了,長檸都不會像你這樣。還是你想看我生氣?」


    話落,空氣就有點沉靜。


    半晌後,蓮見臉上別扭之色就沒了,肅穆著一張臉看向她。


    突然想起小時候沐風對他說過的話,他說:「蓮啊,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以為自己很懂宗主,但實際上你根本不懂她,她給你看到的,隻是她想給你看到的一麵。」


    那時他隻以為沐風是嫉妒他受寵,但現在他知道,他說的對。


    「你一直都是知道我是故意的。你在裝糊塗?」


    「不是我想裝,是我不願去想。」


    她是夜家的宗主,身邊侍奉的人一個比一個出類拔萃,她根本無需為了芝麻綠豆大的一點小事去費心思,她也樂得這般裝糊塗,如若有一天需要她動腦子了,那就不會是一件好事,那就代表夜氏遇到了危機,需要抗敵了。


    但如果風平浪靜,她不如做個看上去很好糊弄的人,因為這樣會很輕鬆,可以將心神積存起來留到最重要的時候去發作。


    她今天會和蓮見挑明,就是要他知道,別再無法無天下去,她可以容忍,但不代表可以無底線的容忍。


    「我弄巧成拙了?」


    她搖頭,「還不算,你是什麽德行,我很清楚,但是今天開始,給我收起性子,不然不是我收拾你,就是沐風收拾你。」


    如果沐風沒來,她也就讓他去了,畢竟他這副性子也是她縱容出來的,但是小心機可以有,有恃無恐就不行了,除非他能像沐風那樣,有恃無恐到她都沒法說話的地步。


    「你又不笨,應該知道,我最看重什麽?」


    他哼了哼,「我知道,妻妾和睦是吧?」


    她嗆到了,「咳咳咳,哪來的妻妾和睦,又要怎麽個妻妾和睦?你怎麽也學沐風說話了。」


    前有通房丫鬟,後有妻妾和睦,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呀,她看上去胃口有那麽大嗎?


    「你嫌我吵,無非是覺得我不能容人,但是沐風不一樣,他能擺平我們。」


    正解!


    以沐風的為人處世和手段,真是當家主母的不二人選,就是納再多小妾,他都能搞得定,望月和鸞雲不就被他收服得服服帖帖的嗎?


    但是她沒想要妻妾一堆啊,全是他們強加給她的。都是夜家的教條不好,瞧把他們洗腦成什麽樣了,都成三從四德的古代女人了。


    她握拳咳嗽了一聲,「我呢,心很小的,沒你們想的那麽濫情。我隻想安安穩穩平平靜靜地度過軍校的這四年,待到小文和小凡成長起來了,確定世府和聯盟不會再鬧得生靈塗炭了,我就迴去了。夫婿的事也是迴去以後再考慮,你們現在逼我也沒用,真逼我,我一個不選,至於下一任的宗主,總會有辦法的,人工授精也可以,誰規定說一定要你們的種了。」


    聽聞,蓮見臉都綠了,嘴像沒水的魚一樣一張一闔著。


    「別以為我隻是說狠話,真逼急了,我真這麽幹了。」


    「你別亂來!」


    「不想讓我亂來,你就聽話。」


    他還能說什麽,隻能拚命點頭。


    她滿意了,指了指點心盒,「記得吃了它,我迴去了。」


    迴去的時候,她照樣爬牆,但爬到一半,褲兜裏的手機就響了,嗡嗡地震動著,掏出來一看,是夜辰。


    又是一個男人!


    她真的很煩躁啊。


    話說迴來,照沐風那樣比喻,夜辰算是個什麽身份。


    通房丫鬟?


    姨娘?


    妾?


    都不對!


    像他這種……


    她愣了愣,這種叫外室吧?


    突然,她拍著大腿大笑不止,都忘了接電話了,但是手機不停的來電,仿佛她不接,它就一輩子響下去。


    她無奈啊,隻得接起,「餵?」


    「怎麽還沒迴寢室?」電話那頭,夜辰的聲音有點暴戾。


    「和朋友在美食街吃飯呢,你怎麽知道我不在寢室。」


    「我就在你寢室門口……」


    妖嬈:「……」


    妻妾和睦……


    嗬嗬,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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