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宴的前兩日,張成將韓書萱接到了汾城,因著陸元暢早已向顧小芙報備,張成便聽令將韓書萱送到了陸家等待出嫁。


    張成並沒有與韓書萱說過陸元暢的打算,韓書萱還以為陸元暢沒忘了自己特地接她進府呢,陸家新宅在汾城也算不錯了,不過比起韓書萱當初所在的韓府,又差了不少,不過韓書萱沒在意這些,隻盼著早些見到陸元暢能傾訴相思,誰想迎接她的,是一個大著肚子的女子。


    女子未施粉黛,卻有著清麗不俗的容貌,特別是那雙靈動的眼睛,讓人覺得特別清澈,所有在這雙眼睛跟前的人,好似都會因自己以往的齷齪事汙了這雙眼而感到自慚形穢,女子穿著正紅並蒂蓮雲緞刺綿廣袖,高髻由一根通透的翡翠簪子固定,腕上戴著同色翡翠鐲子,其他再無任何飾物,不過,這人高貴的氣質,並不需要用首飾相襯,隻這樣亭亭而立,便能讓得百花失色。


    女子的身邊,另有一個女子,雖然容貌不及正座女子,但她端莊地坐著,微微淡笑,便讓人覺得世間一切不過是俗物,都入不得她的眼。


    “還不上前參見夫人。”屏兒見韓書萱傻愣愣站著,便是不喜,雖然將軍早說過此女要配給手下人,可是單就韓書萱由王超所賜這個身份,便能讓屏兒覺得危險,她可是忠於夫人的好丫鬟,誰想爬將軍的床都不能。


    “奴家見過夫人。”韓書萱再不請願,也不得不向現實低頭,她咬緊牙,向著顧小芙做了個萬福。


    “韓小姐請起身,不必客道。”顧小芙淡淡地說道,對於一個曾經貼著陸元暢標簽的女子,她確實無法熱情相待,所幸陸元暢把持得住,賞給手下也算是正理。


    “奴家謝過夫人。”韓書萱因著沒被叫坐,隻得在堂中站著。


    “近日府上事多,我怕是無法照應韓小姐周全,韓小姐且在後院安頓,有何事吩咐身邊的丫鬟即可。”顧小芙見韓書萱規矩不錯,便緩和著臉色說道。


    “奴家謝過夫人。”


    “屏兒,你帶韓小姐去書香齋歇息,告之伺候的丫鬟,莫要怠慢了小姐。”


    “奴婢知道了,韓小姐,請隨奴婢來。”屏兒不極願地向韓書萱行了禮,便帶著她去了書香齋。


    “芙娘,這女子怕是不簡單,你可得把阿元看好了。”祝潤娘微皺眉,自打虞大郎無媒納妾後,她便對此類女子極為不喜。


    “大姐,我見她是個苦命人,就不必為難她了,左不過在府中待上一兩月,待張百戶籌備聘禮上門提親,她就是張家的人了,與大郎無幹。”顧小芙歎氣道,其實她一向與人為善,不過這個韓書萱打量自己的眼神,卻讓得她很不舒服。


    “你都快生了,阿元還使勁折騰你,又是辦宴會,又要照顧她的人,我真為你不平。”祝潤娘怪來怪去,最後也隻能把事怨到陸元暢頭上。


    “家裏的事,全靠大姐相幫,現下各事都料理妥當,再撐幾日就是了。”顧小芙安慰道,她可不想自家大姐怨上陸元暢。


    “那個女子,你莫要理會,我閑著也是閑著,就替你看著,整日尋她吟詩下棋,讓她沒功夫起歪念頭。”祝潤娘真真是為了自家小妹,硬是把自己的霸氣給逼了出來。


    “成,宴會將近,家中事多,大姐也不必每日來往辛苦了,你就住在書香齋邊上的小院,替小妹看著罷。”顧小芙打趣道,其實她不過是心疼祝潤娘每日陸家祝家兩頭跑罷了。


    “此法甚好。”祝潤娘重重點頭,對著自己的貼身丫鬟說道:“四喜,你迴去告訴我娘,我今日便在陸家住下,你將我平日的穿戴書籍取來。”


    陸元暢晚間迴到家中,便覺得家中氣氛不對,一個個見她,好似罪大惡極的犯人一般,楊大娘話裏話外,都是讓她不要沉迷聲色,多多顧家顧妻,楊明也是話裏藏話,要她莫忘了陸家的家規。


    陸家的家規,陸元暢打小就在包氏的指點下背熟,這輩子都不會忘。什麽盡忠職守啊,什麽保家衛國啊,當然也有不納妾,不沉迷戲子歌姬之類的教化規矩,隻是陸元暢不明白,為啥全家人都是心疼顧小芙,冷嘲熱諷自己呢?


    “屏兒,你去問問韓小姐,家中膳食可否合意。”顧小芙出言,暗中提點陸元暢。


    陸元暢聞言,這才迴過神來,她自然是知道韓書萱來了,張成送韓書萱到陸家後便去校場尋自己,隻是她隻將韓書萱的身份告訴了顧小芙,旁人不知也難怪要瞎想。


    “幹爹,韓小姐是前戶部主薄韓大人之女,因著韓大人犯了事,韓小姐被充軍至臨邊,當時我在臨邊之時,王將軍便命她來侍奉我起居,我見她是個可憐人,便作主將她許給了張成。”陸元暢耐心地解釋道。


    “許人了?”楊明可不信,少年血氣方剛,又遠離妻子,韓書萱明顯是王超給陸元暢的軍妓,他不信陸元暢能把持得住。


    “是的,張成早屬意於她,我便成人之美。”陸元暢說道。


    楊明微微點頭,算是放過了陸元暢,一家人用過飯,便都迴了房。


    也不說陸元暢在屋中如何服小低微哄顧小芙,這一廂潤娘帶著自己鍾愛的詩集,去找韓書萱對詩了。


    韓書萱是京師大家閨秀,在琴棋書畫上的造詣很是高深,祝潤娘漸漸發現,以自己的才能,居然被她壓得死死的。


    北境尚武,在學問上比不得京師南方,往年科舉,北地舉子考中者亦是少之,祝潤娘仿佛挖到了寶似的,早忘了自己前來的目的,居然厚著臉向韓書萱請教詩詞。


    韓書萱也是憋太久了,來了北境就沒過上一日好日子,如今又能重讀詩書,且有祝潤娘相伴,可不正是打著燈籠都尋不來的好事麽,她見祝潤娘謙虛請教,自己不免傾力相授。一問一答,兩人相處很是融洽,沉迷詩詞不知時辰,直到醜時末了才意猶未盡分開。


    祝潤娘迴了小院,才記起今夜自己本是要套取韓書萱的往事與心事,她狠啐了自己,便安歇,在被窩中,告誡自己明日定要堅定立場,為顧小芙而戰。


    正院門外,小九不滿地看著屋門,阿爹阿娘今夜話真多,還讓不讓狼好好睡覺了。


    “芙娘,別人不信,你可要信我,我真沒碰過她。”


    “芙娘,你到是說句話啊。”


    “芙娘,你睡了麽,別背著我,我抱著你睡罷。”


    “陸元暢,你看看啥時辰了,鬧什麽,大熱天的,兩人挨在一起你不嫌熱!一邊去,別擠著我擠到了孩子!”


    “。。。”


    第二日一大早,陸元暢頂著兩黑眼圈去了校場,將士兵狠虐了一番,才讓肚子裏一大堆的氣散了。


    “老大,今日你這是咋了?”梁保為陸元暢端了杯涼茶,小心地問道。


    “咋了,男子生悶氣,不外乎家業與女子,咱老大家業是妥妥的興旺,剩下的,還能是為了什麽。”馮懷油腔滑調地說道。


    “難不成是為了嫂子?”梁保真是孺子可教,馬上就反應過來了。


    陸元暢聞言,狠狠瞪了兩人一眼,兩人默契不吭聲,不過心裏頭可是樂得歡,最近老大太過春風得意,也就顧小芙能治她。


    潤娘幫著顧小芙處理過宴會之事,便帶著琴又去找韓書萱“刺探軍情”。祝潤娘彈得一手好琴,在一曲《思鄉》之後,成功讓韓書萱落淚。


    韓書萱一邊抹著淚,一邊在祝潤娘“循循善誘”之中說著家變後的境況,特別是從京師至臨邊一路,她著實吃了不少苦頭,端得是聲淚俱下,痛哭流涕。


    祝潤娘雖說婚姻不幸,但從小卻是被祝大娘嬌養著的大小姐,可以說不知人間疾苦,顧小芙的遭遇都讓她心酸不已,而韓書萱的慘況更是讓她無法抑製自己由衷的心疼。


    “萱娘,你莫要太過傷心,將軍已為你脫籍,往後你跟著張百戶,好好過日子便是。”潤娘安慰道,隻是她不知,韓書萱並不知道自己已被陸元暢許給了張成。


    “潤娘,你說什麽?!”韓書萱瞬時停止哭潤,不敢相信地問道。


    “什麽?”


    “我與張百戶有何關係,為何要與他過日子?”韓書萱急急問道。


    “將軍將你許與張百戶,接你來便是要與他完婚,你不知道嗎?”潤娘終於發現兩人之間的問題所在,隻是她不知為何無人告訴韓書萱她與張成的婚事,陸元暢不說,自然是避免尷尬,可是張成也不說,實在是說不過去。


    韓書萱聞言,頓時心中極為哀痛,原來,一切都隻不過是自己的一場夢,直到現下,這美夢卻未醒來,轉成了一場惡夢罷了。韓書萱又悲又恨,突逢家變,父親兄長慘死,一家老弱四散發配,庶妹在軍中被人□□活活逼死,眼下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個依靠,不想隻是水中月。


    韓書萱恨極了陸元暢,既然無法給她希望,為什麽要對她那麽好。


    有多少夜晚,她躺在陸元暢的軍鋪上,看著那人燈下看書,俯案而眠,又有多少夜晚,她擔憂這人出征未歸,行軍辛苦。當張成來接她之時,她是多麽的欣喜若狂,她一心告訴自己,舍了這千金小姐的身份,甘願做她的一個妾室,本本份份,盡心侍奉那個穿正紅的嫡妻。


    可是到頭來,都不過是她的奢望罷了,那個看似溫和善良的人,卻連一個卑微的妾室都不願給她!


    韓書萱悲痛欲絕,隻覺得這世間,再無自己的容身之地,她轉身向著牆撞去,不過被服侍的丫鬟拉住了,她無力地滑落在地,哭得不能自已。


    顧小芙接到了丫鬟的迴稟,得知韓書萱撞牆尋死之事,她雖想去看望,不過忍住了,讓外頭親隨將此事告之陸元暢,這事,她不宜出麵。


    陸元暢才在珍寶閣裏拿了送給顧小芙祝壽的首飾,臉上的笑還未散,便被此事嚇著了,她帶著張成一路策馬狂奔迴家,直接闖入書香齋。


    韓書萱此時已冷靜下來,將所有的人都遣出屋外,陸元暢進去之時,她正對著銅鏡,不知在看什麽。


    “萱娘?”陸元暢輕聲喚道。


    “將軍來了?可是為了奴家尋死一事?”韓書萱緩緩起身,痛恨地盯著陸元暢,給她希望的是她,讓得希望破碎的又是她,韓書萱想恨,卻恨不起來,想愛,可又無能為力。


    “萱娘,萬事總有解決之法,人若死了,便什麽指望都沒有了。”陸元暢輕聲勸道。


    “奴家現下可還有指望?敢問將軍,一個罪犯之女,發配充軍,被人隨意賞賜,是解決之道!”韓書萱鼓起勇氣,走到陸元暢麵前質問道。


    撲鼻香氣而來,讓得陸元暢不由後退一步,眼前的韓書萱,讓她想起了雲煙,陸元暢自問並沒有做過對不起她們的事,而是出於良心盡自己所能給予幫助,可是為何,到最後她們總會將所謂的錯按在自己頭上。


    人心不足蛇吞象,很多事,都是自己造成的,不說雲煙,單就韓書萱,陸元暢就覺得她太過貪心,肖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到頭來永遠隻能落得一場空。


    陸元暢迴憶起在洛溪村時,自己救了顧小芙,就覺得這是自己此生做得最正確的一件事。顧小芙懂得感恩,顧小芙默默地照顧自己從不要求迴報,就算後來兩人心意相通,可她依舊守著本份。


    陸元暢上前一步,對著韓書萱冷酷地說道:“你本是犯人之後,我許你良民之身,許你無憂未來,許你得力屬下,你還有什麽不滿足的,你可是想迴到臨邊,如你親妹那般做軍妓才甘心?”


    “好一個為奴家盡力打算的將軍,奴家謝過將軍大恩!”韓書萱淒慘地笑道,她早應該看透,麵前這個人的眼中,永遠隻有那個穿正紅的女子。


    “你要的,我給不了,你有何其他心願,我會盡力為你實現。”陸元暢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心軟,若是韓書萱再糾纏不清,她到是不介意做個惡人。


    “請將軍許奴家一城中小院,獨自過活,與張百戶的親事,就不必再提了。”韓書萱絕望地說道,也罷,離了這個專情又無情的人。


    “此事我需與張百戶商議,你在府中安心度日,若是再有尋死之事,我便不管了,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陸元暢答道,對於韓書萱,在她心中隻是一個萍水相逢的過客,可是張成於她,卻是生死兄弟,韓書萱是死是活是好是歹她管不著,但張成的意願她卻不能忽視。


    出了書香齋,陸元暢將張成帶至書房,艱難地說道:“成哥,我對不住你。”


    “老大,你這是何意?”張成被陸元暢的稱唿嚇得站了起來,有多久,這人不曾如此叫過自己了。


    “萱娘今日聽聞要與你成親,在府中尋死。”陸元暢難堪地說道。


    張成到是冷靜,他喜歡韓書萱,自然也清楚韓書萱心裏有陸元暢,既然她不願,他張成也不會勉強。


    “屬下懇請老大取消這門婚事。”張成跪地求道。


    “成哥,我本欲讓你心願達成,也想給萱娘一個好未來,可惜了,萱娘沒這個福氣,她自請離府,獨居小院,你若有心,往後便多去看看她罷。”陸元暢慚愧地說道,雖然張成沒把話說出來,可是她知道張成了解事情的緣由。


    “老大,凡事隨緣!”


    顧小芙得了陸元暢的囑咐,在內城中尋了一清靜小院,當晚,由親軍自後門,將韓書萱送出了府。


    作者有話要說:這下大家看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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