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戰事不利,這個消息將軍府的人都有聽說,但到底處在怎樣的劣勢,大家不太清楚,而王超即將調去前線助戰,也是軍事機密,除了高級將領與王超心腹,其他人無從知曉。


    汾城依然歌舞升平,醉生夢死,陸元暢升了什長,與她交好的不少同僚想請她喝酒慶祝,都被她以傷勢過重需要調養而婉拒。那些人難免有些掃興,有的人更是覺得她升了官,擺起了臭架子。


    同級的什長,或者上級的伯長,也將視線投放到她身上,陸元暢做為王超軍中冉冉升起的新星,他們也想知道她能走多遠,畢竟陸元暢毫無背景,入軍才兩月就升官,在汾城這個太平之地,著實難些,有些人坐在什長位子上兩三年了,都未動過。


    不過當他們沐休迴家,聽到家中媳婦對顧小芙的稱讚後,又有了新的想法。在媳婦們眼中,顧小芙大方得體,舉止端莊,自有一股大家風範,難得的是,顧小芙待人謙和真誠,不管派係,不管職位,都平心相交。


    男子們聽了這種話,不免對顧小芙的身份有所懷疑,若是尋常農家婦,怎可能有這般氣度,表麵看來顧小芙隻是祝家義女,而私底下真正的身份應當是官宦之後的大家閨秀才對,那麽王超對陸元暢的讚識,也就說得通了,有本事,有背景,有相貌,她若升不上去,那才叫奇怪。


    於是,已有些閱曆的陸元暢,很快便發現中級將領對自己的友善,甚至她的頂頭上司謝伯長,在聽了伯長夫人對顧小芙的稱讚後,居然對陸元暢格外照顧,這讓得陸元暢摸不著頭腦。


    陸元暢此時根本無暇理會外間對自己的揣度,她手下又多了一伍人,因張成等人有傷在身,她便讓這個新伍去監視自己家,隻說家中不是婦人就是孩子,希望手下人能多巡查保證安全。


    新伍的伍長叫胡大通,武藝不高,但很會察言觀色,陸家坐落在將軍府勢力範圍內,可以說是治安最好的一帶,那些地痞流氓就算有十個膽,也不敢在這一帶鬧事,既然如此,陸元暢的舉動就很讓人疑惑,不過胡大通頗識相,不該問的不問,讓做什麽就做什麽,他每日派一人去陸家盯著,陸家何時進出何人,都事無巨細地報告陸元暢。


    王超因著離城在即,加緊了對汾城的清理,宋大將軍調他來汾城,便是讓他將汾城打造成銅牆鐵壁,避免十多年前的慘劇發生,到時若是臨邊城守不住,那麽在奉關與臨邊城之間,汾城也可抵擋一二,可讓軍隊與百姓有時間退入奉關。


    正當陸元暢幫著王超抄家抓人幹得如火如荼之際,胡大通來報祝保長去了陸家,有要事等她迴去商量。升做什長,當職時自由多些,陸元暢將任務分配妥當,囑咐手下人認真辦差,自己迴了家中。


    “阿元,你迴來了。”祝保長在陸家等久了,臉上有些焦急色。


    “嶽父,您急著找我所為何事?”陸元暢見狀,以為祝家發生了大事,茶都來不及喝上一口,便問道。


    “阿元,我有一事相求,此事頗為棘手。”祝保長此時也不擺老丈人的架子,急急說道。


    “嶽父莫急,且慢慢說來。”陸元暢接過顧小芙端來的茶,安撫地說道。


    “事情是這樣的,我的東主,安樂伯,前兩日不知因何事被抓進將軍府了,夫人使了不少銀子打聽,才知道是因著他們的兒女親家之事,被牽連的。當初我接受安樂伯的聘請,一則是因著伯爺讚識,二則是因為伯府一向謹言慎行,從不仗勢欺人,家風甚好。通敵賣國,罪當誅九族,這種事其他人我不敢說,伯爺是斷不會做的。現下伯爺與世子,二公子都被抓,外頭人人自危,不敢插手怕牽連自家,伯府中不是女眷,就是孩子,正急的六神無主。阿元,你在將軍府,又得王將軍賞識,能否快些為伯爺查明,讓得他們早日迴家。”祝保長無奈地說道,一個伯爺,何等尊榮,此時卻要相求一小小什長!


    抓捕奸細一事也夠汾城上流社會喝一壺的,王超是誰,武威侯世子,鎮北前將軍,宋大將軍的親外甥,他空降而來,自恃爵位軍權,在汾城誰不得看他臉色,別人若是來了,許是會結交權貴名流,可王超從小在軍中長大,又受了宋大將軍的影響,為人簡單粗暴,根本不把城中權貴放在眼裏,想抓就抓,想殺就殺。上流社會有銀子,有爵位,有名望,可是他們沒有軍權,真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如此情況,才使得王超親軍成了汾城特殊的存在,他們位卑職低,可權力頗大,在關鍵時刻,伯爺侯爺算什麽,這些世襲的上流貴族,還不如一個親軍來得管用。


    這幾日將軍府抓了不少人,達官顯貴也不少,安樂伯之事陸元暢已知曉,不過他的案子並非由她負責的,她若插手,顯然不符合規矩。


    “嶽父,我與您說實話,此事怕是不易,王將軍要清理城中奸細,但凡被抓,若是無明顯證據證明清白,短期內將軍不會放人。”陸元暢謹慎地說道。


    “你想想辦法罷。”祝保長有些失望地說道。


    陸元暢沉思,若是安樂伯被證實有嫌疑,安樂伯府所有人必會被株連,而祝保長在安樂府中坐館,自是不能放過他,若是祝家趟進這混水裏,那麽她陸家恐怕也落不得好。


    “如此,那我便試一試,若是能證實安樂伯的清白,還請嶽父讓伯夫人準備一萬兩銀子,五千石糧食,以作打通關節之用。”陸元暢勉為其難地說道,若不是牽扯了祝家顧小芙也會受累,她真真不想接手這個燙手山芋。


    “若是事成,安樂伯府不會忘了陸家的這份恩情。”祝保長信誓旦旦地說道。


    安樂伯府現下風雨飄搖,往日親厚的各府都與他們斷了聯絡,撇清關係,若不如此,伯夫人哪裏會想到祝保長的親軍女婿。


    祝保長見事談成,便急著迴伯府報信,陸元暢走出書房,看到顧小芙在為自己繡衣服,便輕輕扯掉了顧小芙手中的繡花針,埋怨地說道:“你身子不好,該多歇著,整日做針線,仔細將眼睛做壞了。”


    “做件衣服哪裏能做壞眼睛,這大白天的光線好著呢。”顧小芙強言歡笑,因為她的月事一直沒來,雖說沒有妊娠反應,可她卻預感到自己怕是真有身孕了。


    “我軍中還有事,先走了,你在家莫要太過操勞,得了閑去陪陪嶽母,上集市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陸元暢幾日不見顧小芙,相思漸濃,不過她接了祝保長的請求,隻得趕快去處理,這種事,拖得越久,越說不清。


    “阿元,你且等等,我做了些糕點,你帶去分與大家罷。”顧小芙利落地包好了糕點,臨出門前還細細為陸元暢撫平衣角的褶皺,她貪戀著這一刻的溫情,怕自己有孕之事若是事發,兩人再也不能如此相對了。


    陸家的糕點在親軍中極為有名,開鋪一月以來,生意日漸紅火,在城中也小有名氣。陸元暢特意將糕點送到負責安樂伯案子的同僚那裏,一邊陪著幾人喝茶吃點心,一邊閑聊著套取消息。


    在王超鐵血手腕之下,很多人都是清白被牽連的,將軍府的人再明白不過,聊起安樂伯,一個親軍說道:“這個安樂伯,也夠倒黴的,他家世子的嶽家平陽伯與戎狄私販鹽鐵被抓,他就這麽被牽連進來了,審了兩日,安樂伯還真沒啥問題,可惜將軍正在興頭上,咱也不能潑冷水。”


    陸元暢了然,無事便好,她已有些心計,晚上又派了馮保等人繼續收風,自己則混到師爺那裏假裝調卷宗,師爺知曉陸元暢是王超的心腹,對她根本沒有防備,她趁機調閱了安樂伯與平陽伯的卷宗,細查之下,確認安樂伯是清白的。


    第二日,陸元暢讓人傳信祝保長,討要那一萬兩銀子,安樂伯夫人一聽要銀子,居然喜極而泣,現下這光景,最怕的便是銀子送不出去,能主動討要,可見事成在望。


    陸元暢得了一萬兩銀票,便去校場尋王超。


    “陸元暢,你來得正好,這群廢物甚是無用,你且來陪我比劃比劃。”春寒料峭,王超居然光著膀子,提槍站在校場中央,而他身邊,則是躺了不少士兵。


    “屬下重傷初愈,還請將軍手下留情。”陸元暢拱手行軍禮,然後拔出刀,神情凝重地看著王超。


    兩人對恃片刻,陸元暢率先動手,一個槍重淩厲,下盤極穩,一個刀如閃電,身形輕盈,兩人時近時遠,刀槍相接之時,尖銳的聲音灌入耳中,令得耳膜發疼,而那槍影與刀鋒,泛著閃閃寒光,內力貫注,帶起一片揚沙。


    校場上操練的士兵,無不駐足欣賞,王超無堅不摧,武藝之高響徹三軍,而能與王超纏鬥的陸元暢,則是更為醒目,她身似遊龍,刀法嫻熟,角度刁鑽,每每有奇招。


    王超被陸元暢的刀法逼得戰意滿溢,原本他使了六成功力,現下一下子漲到八成,陸元暢與之武器相接,沉重的槍力便順著兵器傳入體內,手臂發麻不說,氣息也是有些混亂。她反身而退,應對使槍之人,纏上近鬥才是致勝法門,可是王超之力太過霸道,她接了十數招,便已招架不住。


    王超見陸元暢有退意,運氣欺身而上,不過陸元暢輕功了得,王超追之不及。


    “將軍武藝精湛,屬下認輸。”陸元暢退至安全之地,忙單腿下跪認輸。


    “你。。。你。。。好你個陸元暢,不戰而降,可有骨氣?”王超鬱悶地說道,他正打到興頭上呢,不過陸元暢的武藝,比之當初,已有了不小進步,居然能在他手上全身而退。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或為英雄,或為匹夫,屬下隻知量力而行,保全性命,以待來日反擊。”陸元暢說道,她傻也才會和王超硬拚。


    “哈哈哈~”王超聞言大笑,說道:“那你是英雄,還是匹夫?”


    “屬下隻知將軍是英雄。”陸元暢現下拍馬屁的功夫已是練得收放自如。


    “果然是詭計多端的陸元暢,不過,本將軍中意,哈哈哈~”


    王超帶著陸元暢迴了將軍府,留下一群麵麵相覷的士兵,有些愚鈍之人,看不出內裏的究竟,而心細之人,則明白為何陸元暢會節節高升,有本事,有計謀,會奉承上官,懂得適時示弱。


    “陸元暢,今日去校場尋我,可有要事?”王超換了常服,在書房中與陸元暢相談。


    “將軍英明,屬下卻有要事請求將軍。”陸元暢沒少琢磨王超的脾氣,她知王超這人性子直,也就不和他兜圈子了,將銀票呈到王超麵前。


    “這是作什麽?”王超略略翻看銀票,見有一萬兩,便疑惑地問道。


    “安樂伯府托屬下孝敬將軍的。”陸元暢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可知安樂伯所犯何罪,膽敢為他求請!”王超聞言,立即變臉。


    “將軍應知曉屬下為人,若是那安樂伯真是通敵賣國,屬下如何會為他說話,屬下是大周人,是大周的士兵,保家衛國不惜性命,屬下祖上世代為國盡忠,養不出見錢眼開包庇罪人的無恥之徒。”陸元暢單腿下跪,向王超表忠心。


    王超微微點頭,若說陸元暢,是他看好之人,這兩月,他在暗中關注,此人年輕,處事難免嫩了些,不過正因為年輕,有著極大的可塑性。資質佳,通兵法謀略,更為難得的,是陸元暢當初冒死報信,才能讓軍防圖留在汾城,當初她僅是猜測,並無確切證據,居然也敢以命相搏,這種人,確實內心坦蕩,忠於國家。


    “你起來說話,為何要為安樂伯求請?”王超說道。


    “謝將軍。”陸元暢起身,將腹案說出:“屬下嶽父在安樂伯府做西席,因著安樂伯府出事,無人願施援手,伯夫人無奈,得知將軍待屬下親厚,這才出此下策,屬下連番查驗,證實安樂伯無罪,才敢來求將軍。”


    “接著說。”王超不信陸元暢隻有這些話,那他的眼光也太差了。


    “安樂伯是否有罪,其實是件小事,屬下在想,將軍此時尚在城中,汾城盡在將軍之手,若是戎狄來襲,憑借將軍的勇武,憑借將士們用命,汾城守上一年半載,當不是難事。可是,將軍即將上前線,若是戎狄來襲,眼下的汾城可守不了太久。”陸元暢緩緩地說道,一邊觀察著王超的反應。


    “此話何意?”王超見說到要處,眼光如炬地看著陸元暢。


    “城中貴族,半數已落將軍手中,這之中,不少是無辜牽連之人。這些人,與京師有著不少聯係,若是有罪,那隻得服法,萬沒有放過的道理,可若無罪,將軍此舉必會得罪不少人。將軍領軍在外作戰,不光拚得是戰場廝殺,打得更是軍晌糧草,若是京師有人為無辜之人討迴公道,使絆子慫恿皇上延發軍晌拖欠糧草,將軍可有想過,前方將士當如何?”


    王超聞言,不禁臉色難看起來,自打他來了汾城,耀武揚威慣了,還真有些目中無人,目空一切。


    “將軍,這並非是最嚴重的。城中貴族因著將軍的抓捕,人人自危,可是心中定有怨氣,此時不發,是攝於將軍之威。將軍不日即將去臨邊,城中失了您坐鎮,底下守城之人如何彈壓得住,到時汾城必亂成一團,若是戎狄來襲,如何禦敵?”陸元暢鄭重地說道。


    王超聞言,嚇得額頭直冒冷汗,若不是陸元暢,他險些誤了大事。


    “此事該當如何善後?”王超凝重地問道。


    “依屬下之見,不若將查實清白之人放迴去,安樂伯府不僅敬上一萬兩銀子,還願出五千石糧食以作軍晌,等安樂伯迴府,此消息自是瞞不住,到時將軍可依此例,讓他們用銀糧相贖,以作保證之資。去歲雪災,今春收成尚不知,這些銀糧,可助前線大軍殺敵之用。”


    “妙,甚妙!”王超拍案而起。


    “還請將軍設宴安撫查清之人,戎狄來襲,軍中將士自當用命,但貴族之力也不容小覷,將軍恩威並施,可讓城中禦敵之力擰成一股,這樣汾城才可固若金湯。”陸元暢尚未進將軍府時,便已知王超不適合守城,他雖手腕強硬,但不懂懷柔,脾氣也燥,現下可不惹出大麻煩了。


    王超讓陸元暢退下,招了智囊商議,有什麽樣的將軍便有什麽樣的智囊,他們隻知迎合王超,王超想抓人便給他出抓人計謀,從不管後果,聽了王超的話,不禁都麵有慚色。


    王超自己也明白自己養了一群廢物,才會如此器重陸元暢,見智囊都無異議,當夜便招了辦案之人,查清安樂伯無辜,他親自放了安樂伯及兩個兒子,並好言相勸。安樂伯自是感激涕零,他世襲爵位,一向錦衣玉食,這些日子在大牢裏,可是被折騰掉半條老命,而兩個公子,也毫無風流倜儻的貴公子模樣。


    陸元暢在暗中見安樂伯等人被人接走了,便讓人去祝家報信,她看著高遠的星空,想著:有了這次大恩,她就算離開汾城,安樂伯府總會庇佑顧小芙罷。


    這個世上除了陸元暢自己,無人知曉,她的那番國家大義之下,她的那股全權為民之中,藏著她對顧小芙深深的愛意。


    作者有話要說:大章來了,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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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yth扔了一顆地雷


    myth扔了一顆地雷


    520寶妮扔了一顆地雷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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