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暢領著顧小芙到了楊家,與她們一起來的,自然還有小九。


    蛋蛋見小九胖敦敦圓溜溜,眼珠子機靈轉得十分可愛,便抱著小九玩耍去了。男孩子調皮,蛋蛋也不知小九是頭狼,隻當它是小狗看待,小九嘶著牙反抗,卻見陸元暢狠狠瞪了它一眼,瞬間它就泄了氣,作小狗狀,任由蛋蛋欺負它。


    陸元暢此次不僅帶來了承諾的糧肉,還帶了好酒好菜,讓顧小芙帶去廚房,順便幫珍娘做飯,自己則去找了楊大娘說話。


    “幹娘,我想讓芙娘認祝保長做幹爹,您覺得是否妥當?”陸元暢與楊大娘,那就和親生的沒啥兩樣,說話也沒什麽忌諱,一上來她就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阿元,這是為何,你怎的有如此想法?”楊大娘停了手中針線,疑惑地問道。


    陸元暢細想了想,便將在顧家發生的事告訴了楊大娘,不過她隱去了自己對顧小芙身份的懷疑。


    “這顧家,真真是上不得台麵,原想著看在芙娘的份上抬舉他們,誰想竟然如此不要臉麵。”楊大娘聞言,氣得捶炕直罵。


    “幹娘,您也知道,芙娘身份不妥,若是沒個正經娘家相助,他日我若上了戰場,她怕是要被人欺負的。我知道您與幹爹定會向著她,可她若是能多個依仗,說話也能大聲些。”陸元暢耐心地說道。


    娶奴為妻,雖民間也有,但到底正不正言不順。原本楊家願為陸元暢去顧家提親,便是覺得顧小芙是難得的好媳婦,給她一分體麵,按理,陸家自各兒把婚事辦了誰也說不了什麽。陸元暢本也願意支會顧家人,可顧家人著實上不了台麵,沒得拖顧小芙後退的道理。


    更何況,陸元暢現下是真覺得顧家人有問題,怎麽看都不像顧小芙的親人,今日見到祝保長,她便想出了這個法子,一來要與顧家人撇清關係,二來,便是給顧小芙尋個正當出身。


    “阿元長大了,知道心疼媳婦了。”楊大娘拍著陸元暢的手感慨地說道。


    “幹娘,這事還得請您出麵,祝保長是舉人,身份尊貴,怕是不願意認芙娘做幹閨女。”陸元暢擔憂地說道。


    “這事你且別急,我先與你幹爹細說,祝保長與你幹爹交情不錯,若是讓你幹爹出麵,此事便成了一半。”楊大娘安慰道,她心想,為了陸元暢的婚事,她真真是愁白了頭,可恨那顧家,居然如此小人,怎得生的閨女這麽靈利,真是怪哉。


    陸元暢見楊大娘願意做主,心裏頭挺高興的,她繞到前廳與祝保長套近乎,楊大娘便趁此空檔將楊明叫到後院細說。


    “阿元此法甚好,原本我就覺得芙娘這身份配不上阿元,現下若是祝保長願意,那便是再也沒有瑕疵的大好事了。”楊明聽罷,直點頭同意。


    “就怕那顧家不肯罷休,到時鬧將起來,還不是阿元沒臉。還有芙娘,畢竟是親生爹娘,怎能說斷就斷的。”楊大娘擔憂地說道。


    “芙娘是阿元買來的,生死都是陸家人,與顧家何幹,我還不信了,顧家敢找上門來!”楊明霸氣地說道,其實這事,還真與顧家沒絲毫關係,若不是楊明想給顧小芙體麵,根本就不會想到顧家,他慶幸地說道:“幸好阿元與芙娘知理,沒和顧家明說我們要去顧家提親,不然還真不好收拾。我看芙娘,對顧家的做法也是寒心的,不若讓阿元細細教導,哪有斷不了的事!”


    “奴家這不是怕顧家賴上阿元麽,你這老頭子如此生氣做什麽。”楊大娘嗔怒道。


    “賴?且讓他們試試看,此次雪災,芙娘阻了阿元送厚禮,一看就是個懂分寸的。今日我定要讓祝保長收了芙娘做幹閨女,到時芙娘的事,他顧家連半分都插不上,哼!”


    楊明今日也受了不少閑氣,因著顧家的無恥行為,越發的生氣了,楊大娘與他老夫老妻,自然知道一時也勸不住,她甩了帕子,去廚房準備大幹一場,為顧小芙拜幹爹出把力。


    相對於後院的氣憤,前廳陸元暢與祝保長卻是相談甚歡。祝保長本就對陸元暢十分有好感,此次又見陸元暢極為慷慨,一出手就是一石糧,便知她心地善良,是個好孩子。


    “陸賢侄,以前曾聽說你英武不凡,是個打獵的好手,上迴我將你所獵的野豬肉帶迴了家,家裏交口稱讚,不知此次我可有口福?”祝保長因與陸元暢談得頗融洽,說話不免也隨意一些。


    “前陣子小子上山獵了狼,已交與芙娘,芙娘善烹飪,此次必不會讓保長失望。”陸元暢將話題引向顧小芙,為了博祝保長的好感。


    “此芙娘應是陸賢侄當日所救之烈女罷。”祝保長說道。


    “正是此女。”陸元暢想了想,說道:“村裏人都覺得當日小子是傻了才會花二十兩銀子買了芙娘,可是小子每每想起,便覺得慶幸不已。芙娘自來我陸家,便謹守婦人本份,勤勞體貼。小子衣食住行,一衣一襪,一餐一飯,都打理的十分妥當。”


    “賢侄心善,自有後福,往日種種且不必多想,與娘子好好過日子便是了。”祝保長安慰道。


    “小子也是如此作想,謝過祝保長的關懷。”陸元暢拱手謝道。


    楊明平複了心情,又出來與祝保長寒喧,等到夕陽西斜,一幹婦人便將備好的豐盛佳肴端了上來。


    “楊兄,怎得如此客氣,我愧不敢當啊。”祝保長見了滿桌的菜,不禁推辭道。


    桌上有菜有肉,有酒有湯,時下鬧災,祝保長家中雖不缺糧,不過也是省著吃喝,就怕災情過重,到時存糧接不上,對於楊家人的如此熱情,他是真的覺得慚愧無比。


    “祝兄,你可別和我客道,這些都是我這寶貝幹兒子拿來的,他不缺這一口,咱就敞開肚子吃罷。”楊明有些自豪地說道,有這麽一個幹兒子,他是真真覺得光榮。


    “保長為我們洛溪村奔波辛勞,這點薄菜,保長且安然受下罷。”陸元暢附合道。


    “你啊你,讓我說什麽好呢,若是我有你這樣一個兒子,那就是對得起祖先了。”祝保長感慨道。


    “祝兄,你可別亂想,阿元是我兒子,你就別搶了,多喝口酒就當自各兒賺了罷。”楊明打笑道,拉了祝保長落座。


    幾個婦人上齊了菜,便要避到廚房去,祝保長見了,忙說道:“我與楊兄那是十多年的交情,這大冷天的,也不必避諱什麽,大家都坐一塊兒吃罷,熱鬧些。”


    “那你們且坐著罷。”楊明見狀,便叫了幾個婦人落座。


    顧小芙安靜地坐於陸元暢身邊,低著頭,不敢亂看,她是第一次與陌生男子同桌吃飯,還有些拘緊。


    祝保長見顧小芙端莊秀麗,舉止嫻靜,端得一副大家作派,便問道:“小娘子可是賢侄當日所救之女?”


    “正是此女。”陸元暢說道。


    顧小芙聞言,忙站了起來,對著祝保長作了個萬福,說道:“當日若無保長相助,奴家必不能順利脫困,一直感念保長大恩。”


    “你不必多謝我,且好生服侍你家夫君便是,若不是她,我與楊兄就算再想出力,也是不能。”祝保長說道。


    “謝過保長教導,奴家必恪守婦道,盡心服侍大郎。”顧小芙聞言,忙又低頭作了個萬福。


    祝保長見顧小芙說話極為得體,心中納悶,當時所救之女,他也是親眼瞧見的,那時看上去訥訥不語,又膽小又害羞,這才過了幾月,無論顏色舉止,竟然判若兩人。


    “老祝,快喝口熱酒罷,這燒窩裏燉得是狼肉,是阿元與犬子所獵,外頭可尋不到哦。”楊明見祝保長若有所思,忙招唿著他喝酒吃菜,心中讚歎顧小芙表現極好。


    一時間,交杯換盞,場麵十分熱鬧。祝保長吃著狼肉,便問起了陸元暢獵狼的經過。


    陸元暢不善言詞,不過此時,為了哄祝保長高興,也隻得硬著頭皮上陣了。還好有楊榮不時幫腔,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將獵狼的經過說得十分細致,異常生動,那些危險的場麵,某一刻死生一線的緊張感,都隨著兩人的描述慢慢展現在大家麵前。


    楊榮與陸元暢迴來後,都對此事輕描淡寫,怕家裏人擔心。不過在祝保長麵前,楊榮與陸元暢不約而同選擇了據實交待,兩人都是為了博得祝保長的好感,楊榮為了自己以後能接替村長之位作鋪墊,而陸元暢則是為了顧小芙。


    隨著兩人的述說,桌上也極為熱鬧,婦人孩子一驚一乍,楊明與祝保長卻是對兩人的勇武不住稱讚。顧小芙日日了陸元暢包紮換藥,自然猜測過那些危險的場麵,但不管她怎麽想,都不及陸元暢所說的那般讓人揪心。


    陸元暢感受著顧小芙在桌下拉著自己衣襟的力道越發的緊,便伸手握住她的小手,輕輕捏了一下,誰想顧小芙因害怕而生氣,在陸元暢手上狠掐了一下。陸元暢撐著笑臉忍著,隻知握著顧小芙的手安慰,顧小芙見狀一陣心疼,剛掐過,便又將她的手放入自己柔嫩的掌中細細撫著。


    綿綿情誼,自相攜的手中傳遞,桌上的人自是不知如此癡纏之事。


    “原來小九是頭狼啊,我說怎麽長得與狗有些不同呢。”祝保長聽完,這才若有所思地說道,先前他是見過小九的,隻覺得比狗牙更利,身材更魁梧,誰想是頭狼啊,真真是佩服陸元暢的膽氣,連狼都敢養。


    “祝保長說笑了,小九被芙娘養得像隻貓,整日就知道撒嬌,哪裏還有狼的血性。”陸元暢一想到這點,就心中作痛,盤算著等雪停了,便帶小九上山打獵,不然,小九怕是真要被顧小芙養廢了。


    顧小芙聞言,低著頭臉紅,她都十六了還沒個孩子,見別人的孩子眼熱得很,自打小九來了陸家,便是當作親兒般的照顧,她母愛泛濫,自己也控製不住呢。


    “賢侄福厚,為自己找了個好媳婦啊。”祝保長感慨地說道,這可不就是陰錯陽差的好姻緣麽。


    “保長當日所說,小子若是成婚,便要來討杯喜酒喝,不知當不當真?”陸元暢見祝保長對顧小芙很是喜歡,便打鐵趁熱地問道。


    “自然是當真的,君子一諾千金,隻怕到時賢侄不請我這個糟老頭。”祝保長帶著一些酒意,晃著腦袋說道。


    “阿元大婚,若是不請祝兄,我都不答應。”楊明見狀,忙接了口說道:“隻是阿元上無父母,這婚事,說起來也並不容易,我楊某人厚著臉麵,還請祝兄做個主婚人。”


    “這可使不得,你是她幹爹,主婚人自然是你來做的。”祝保長聞言,急急搖頭說道。


    “老祝,你且慢些迴絕我,我還有一個請求。阿元是想娶芙娘為妻,並非為奴為妾,芙娘的身份,你是最清楚不過的,若是她們兩人就這麽完婚,怕是要被人說三道四。我這個做幹爹的,也沒為阿元做過些什麽,今日,我且拉下這張老臉,求你認芙娘做個幹閨女,也好讓小兩口能堂堂正正的完婚。”


    “這。。。”祝保長一聽,不禁猶豫了,顧小芙是莊稼戶的女兒,就是沒有被賣,做他的幹閨女都顯得不夠格,更不要說現下入了賤籍。


    顧小芙聞言,卻是大驚失色,讓祝保長收她做幹閨女,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她看向陸元暢,陸元暢捏著她的手,給了她一個鎮定的表情。顧小芙突然間明了,這是陸元暢為她所打算的,一時間,悲喜交加,心中極為複雜。若是她成了祝保長的幹閨女,以後便沒人會因為身份一事為難她,可這樣,便要棄了顧家,她怎能不矛盾。


    “祝兄,咱明人不說暗話,陸正風是我結拜兄弟,你又與我相交十數年,咱們的關係那是鐵打似的,最是親厚。我那結拜兄弟,年紀輕輕就戰死沙場,隻餘阿元一子,阿元命苦,從小無爹無娘,名聲也被汙了,現下良家閨女,都瞧不上我家阿元。”楊明說到此處,心中不免有些唏噓。


    “陸正風是個血性男兒,咱這些人又有誰不欽佩的。”祝保長雖未見過陸正風,但陸正風的傳言也是聽了不少,他為人清高傲氣,卻對陸正風這樣的舍身救國之輩極為欣賞。


    “堂堂英雄之後,怎能娶奴為妻。芙娘雖為奴,但確實是個好媳婦,對阿元,對咱們楊家,就是對村裏人,也是頂頂好的。她們兩人情投情合,我這個做幹爹的也安慰之極,若是祝兄能收了芙娘做幹閨女,成全了她們小兩口,到時開枝散葉,振興陸家門庭,我想我那兄弟,也能死得瞑目了。”


    陸元暢見楊明說得真情意切,眼有些紅,她拉著顧小芙起身,對著祝保長拱手長掎,誠懇地說道:“阿元從小無爹娘,幹爹幹娘為了阿元不知愁白了多少青絲。阿元不孝,婚事一再受阻,今日得遇芙娘,阿元認定這是天定的姻緣。還請保長成全,日後我與芙娘,必將保長奉為長輩,日日盡孝,以全今日大恩。”


    顧小芙見狀,心疼得厲害,陸元暢是多麽驕傲的人,竟然為了她與人彎腰!再想想自己的爹娘,那般作為,可有當她是親生女兒看待!


    先前陸元暢的那番作為,便是將顧家人徹底擯棄了,顧小芙心中並不太好受。可陸元暢現下的舉動,卻是真正敲進了顧小芙的心中。


    親人與愛人,她隻得選一個,那麽她,究竟要作何選擇?


    作者有話要說:此更為小珂而寫,謝謝小珂的長評。相當肥的一章,希望大家能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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