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含笑說罷,蕭逸也是愣了愣:“夫人說什麽?”


    張氏見他這樣的神色,歪著頭問道:“怎了?樂傻了不成?你要當爹啦。”


    蕭逸這才如夢初醒般,提腳就要往屋中去,見一個花白胡子老頭坐在桌前寫藥方,而床上帳子放了下來,將其中人遮了嚴嚴實實。蕭逸沉吟片刻,隻坐在床邊,問道:“大夫,內子可有恙?”


    那老頭抬眼,慢吞吞的說:“蕭大人,非是老夫多話,夫人的境況,可不容樂觀。”


    蕭逸心頭一緊,唿吸也有些急促起來:“內子哪裏有不妥?”


    老頭撫著胡子,蒼老的眸子看著他,又掃了一眼床上,這才說:“蕭夫人原本就陰虛,又是個心思重的,要保住孩子,還是難。”


    靜默了片刻,蕭逸還是道:“孩子能保得住便保,若是保不住,不要了就是。隻消得內子無事,這便好了。”


    “蕭逸——”帳子裏傳來白芷的聲音,像是氣急了,蕭逸不答,倒是老頭嘖嘖稱奇:“像蕭大人這樣不重子嗣的人,隻怕這世上也不多見了。”又提筆寫了幾個藥名,這才將方子給了蕭逸,“蕭大人照著這方子抓藥就是了。”


    蕭逸道謝,又付了診金,待老頭走了,他這才坐在床前,將帳子撩了起來,見躺在裏麵的白芷眼睛都紅了,看來那樣的委屈。“你怨我?”


    “我不怨你。”白芷搖頭,擦了擦眼睛,“我隻是覺得,我身子這樣弱,逼得你連孩子不想要了。”


    “咱們有桃花了。”蕭逸握緊了她的手,見白芷要說話,他還是笑起來:“你惱什麽?孩子又怎比得過你?”他說到這裏,俯身吻了吻白芷的額頭,“別怕,若是真的走到那一步,咱們再作打算也不遲。”


    *


    因為白芷懷孕,李施夷如今胎已然穩了,便到了蕭府去看她,又和白芷說了不少好話。白桓更是親自看顧著妹妹的飲食,生怕哪一點出了岔子。


    至於壽王死後,京中漸漸平靜了起來,上官宏那日被那樣拂了臉麵,也不等他找華夫人料理,便傳來華夫人削發為尼的事。華文柏如何都勸不住,也就隨她去了。


    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白芷心中也是難受,但也不能說別的什麽。隻是華夫人出家的罪名,自然而然就被人想到了是上官宏逼得。


    短短一月,先是皇帝染病,又是壽王去世,現在更是怡安郡主出家。別說朝臣如何,就是百姓也竊竊私語起來,紛紛說是不是江家氣數已盡了。江家天命不佑的說又被傳了開來。一時間,皇親們的情況岌岌可危。


    京中的氣氛這般的詭異,又有人往蕭府去了,帶去了皇後的懿旨。


    “蕭夫人不知道,皇後娘娘想念夫人得很,不然也不會這樣命人出來請夫人入宮去。”那年老的女官說著這話,像是真的一樣,“夫人還是收拾些行囊,和老奴進宮去吧。”


    上官玉鳳即便再想念她,也不會讓人將她帶進宮去的。畢竟上官宏那性子,上官玉鳳是他的閨女,又怎會不知道?這樣明著給上官宏殺白芷的機會,上官玉鳳絕不會做的。


    換言之,這究竟是誰想要白芷進宮去,但凡是明眼人都心知肚明。


    蕭逸和白芷一起接了懿旨,將那女官打發在正堂等著,白芷這才迴了屋中。進門就吩咐道:“翠姑娘,青兒,給我收拾細軟。”


    蕭逸原本就跟在後麵,見她這樣說,忙打了簾子進去。青兒忙給他行禮:“姑爺。”說罷,又要收拾東西。蕭逸搖頭道:“不必收拾,你家小姐和你玩笑呢。你二人出去吧。”


    青兒聽話的要走,倚翠經過蕭逸之時,隻低聲道:“可別讓她想到一出是一出,自己不打緊了,孩子也不打緊了?”


    蕭逸輕輕頷首,見白芷坐在床上,也不說話,像是陷入了沉思。見她如此,蕭逸上前道:“好好的,怎麽又要進宮去了?”


    “你也覺得我在鬧?”白芷問道,見蕭逸負手而立,並不說話,也是冷笑起來,“你自然覺得我在鬧了。這樣送死的事,我難道不知道錯處?”


    蕭逸輕聲笑起來,那笑容潤澤如同春水,上前將白芷攬到懷裏,聲音十分溫柔,輕輕吻了吻她的臉頰:“又嗆起我來了,與我說說,我又是哪裏招惹了你?”


    白芷哼了哼:“與你說正事呢,你動手動腳的做什麽?”說到這裏,她又輕聲道:“蕭逸,你讓我去,好麽?”


    “你那樣擔心她?”蕭逸問道,“叫你進宮去,我也明白幾分,上官宏那老賊心思深重,明白若是你進宮,無疑是將皇後暴露在你麵前。若是你要魚死網破,殺了皇後,即便上官宏殺了你,也不能歡喜。”


    白芷頷首,咬了咬下唇:“上官宏絕不會無緣無故讓我進宮去。我雖是個女子,但若是將我惹急了,我必然是要和他同歸於盡的。況且若是上官玉鳳有事,上官宏一輩子都不會安穩。既然如此,他又如何敢?”她說到這裏,又苦笑著搖頭,“隻怕是玉鳳出事了。”


    蕭逸並不說話,抿著唇看著她,沉默了半晌後,這才開口道:“旁的事我都可以由了你的性子,隻是這件事,即便你恨我也無妨,我不會讓你去的。”


    白芷喉中一哽,卻也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兩人這樣相對沉默了一會子,白芷還是張口問道:“那你們想好了什麽法子?”見蕭逸目光探究,也是咬了咬舌尖,“如今江家人和上官宏勢如水火,你們又想到了什麽法子?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見蕭逸遲遲不語,白芷也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擔心我,隻是這事,我還是覺得心中不安,進宮去看一眼,未必不好。皇後若真是有事,這個節骨眼上讓我進宮,必然是上官宏已然沒有別的辦法了。他隻能寄望於我,既然如此,他又怎敢對我做什麽?”


    蕭逸也不說話,隻是看著白芷,眉心突突的跳。他素來都是氣定神閑的樣子,即便是有人拿刀指著他脖子,他也從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來,此時卻像是破功一般:“你這般胡鬧……”


    “你莫要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白芷說道,“如今上官宏虎視眈眈,又怎會容許你們做什麽?”


    蕭逸還是不說話,看著白芷的目光仿佛是受了委屈一般,白芷隻做沒有見到。沉默了良久,蕭逸這才低聲道:“阿芷說是冷心冷肺,往日我還不覺,今日難道要我哭給你看,你才迴心轉意?”


    “你就是哭了,我也不會迴心轉意。”她說道,蕭逸頓時氣結,將她撲在床上,重重的咬著她的唇,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的唇吞下去,靜了好久,他這才抬頭看著白芷,見她撅嘴的樣子,氣得又啃了一口:“你這——”


    “你咬了一番,還要將我吃了?”白芷沒好氣的啐了一口,“你隻管鬧,傷了孩子半點,我也不活了!”


    “你不活,我也不活了。”看出白芷的撒潑,蕭逸溫潤一笑,索性和她一起撒潑起來,“咱倆一塊死了,死了也在一處,來日投生了,我還娶你。”


    “呸!”白芷罵道,“還男人呢,要死要活的做什麽?”又推開他,“還不起來?”


    蕭逸將她扒拉到懷裏:“阿芷,別去,聽我的可好?”


    白芷也隻是搖頭:“你說,上官宏想要做什麽?”


    “他……”蕭逸說到這裏,淺啄著白芷的額頭,“快了,他一定會有所動作的,而且這一動作,便是大動作。由得他鬧就是了,如今沈兄也不是池中之物,隻消沈兄振臂一唿,便會有人響應,更不說夏侯兄手中的兵權,上官宏絕不敢。”


    白芷輕輕點頭:“蕭逸,此事,你就莫要管了,我自有分寸。我不怕死麽?我這一輩子,原本就是上天憐憫給的了。”


    若不是上天憐憫,又怎會死去了,又重生到還在鄞縣之時?又怎會還有這樣的福氣能夠嫁給蕭逸?


    見她這樣說,蕭逸目光也沉了幾分:“阿芷,我知道你倔,罷了,我不攔你,隻是……”


    “沒有隻是,我不會有事的。”她說道,輕輕的親了親蕭逸的唇,“你寬心,我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


    待兩人耳鬢廝磨了許久,蕭逸總算是鬆口,親自給白芷收拾了細軟,將她送了出去。那女官原本等得十分不耐,見白芷出來,也是滿臉堆笑:“蕭夫人可算是出來了,那咱們就去吧。”


    白芷微微頷首,和她一起出了門,上了馬車,一路駛到了宮門前,例行公事的查了腰牌,這才讓人進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心中有事,白芷總覺得此處有些寂寥。


    等到上了鳳棲宮,那女官神色有些變化,立在外麵不說話。白芷不明所以,推門而入,卻聽見其中傳來似怨非怨的哭聲,仿佛隨時都要斷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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