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品玉如此說,白芷倒有些嘖嘖稱奇。品玉素來是個善心人,最看不慣被無端牽累的人。今日竟然不管小雲的死活,這倒是讓白芷有些驚異。但轉念想想,這樣多日子,品玉一人帶著小姐兒,隻怕也是吃盡了苦頭,心性大變也不是不能。這樣想著,她倒是也釋然了:“也罷,叫倚翠找幾個能信的人換了她就是了。”又笑起來,“既然這戲要做就做全了,叫她來我身邊伺候就是了。”


    品玉點頭,又攜了白芷,兩人並肩去找了兩個小的,這才一起去了品玉的院子。等到晚上迴了正院,這才見小雲可憐巴巴的站在自己身前,臉上還有根本化不開的傷痕。


    白芷看了她一眼,佯作不解:“出了什麽事?”


    “沒、沒事,婢子隻是跌了。”小雲輕輕說了一句,又低頭不語,白芷也不去深究,隻是點頭:“往後小心些就是了。我也餓了,布菜吧。”


    小雲原本手腳也是利索,給白芷布了菜,這才退到了一邊,看了白芷一眼,還是輕輕說:“夫人……”


    “我累了一日了,有什麽往後再說吧。”白芷也不去聽她說完,“好好兒迴去吧,你今日的事,做得很好,下去領賞就是了。就說,我今日能夠查出一些吃裏扒外的,多虧了你。”


    小雲臉色頓變,驚叫道:“夫人!”


    白芷佯作不解:“怎的?你有什麽不滿?”又笑起來,“你有什麽不滿的?說來聽聽?還是要我迴了蕭逸,你要做姨娘?”


    小雲哭喪著臉,也不敢再說,尋思著這由頭一旦被同屋的人知道了,隻怕自己今夜也難熬了……白芷這才笑起來:“下去吧,我吃著呢。”


    小雲無奈隻得去了。她出去之時,正好遇到了迴來的倚翠,白芷笑道:“翠姑娘迴來了?坐下與我同吃吧。”


    倚翠倒也不拒絕,坐在桌前,夾了一筷子馬蹄卷兒吃了,這才說:“你這廚房裏的倒是不錯,比侯府也差不離了。”


    白芷一麵數著飯粒,一麵問:“今日你去了何處?怎的我一出來,再也尋不見你?”


    倚翠冷笑:“這是什麽道理?我又不是你家的丫頭,還要你來過問我去了哪裏?別以為我肯過來,你就使喚上了癮,惹惱了我,撂挑子走人也是使得。了不起就讓人說一句不懂規矩罷了。”


    “你這魔王的性子倒是和沈姑娘有幾分相似。”白芷失笑,“我這可不是盤問你,不過是關切一句。”


    倚翠冷笑道:“你以為侯爺娶親,府上不料裏一二?別看小姐是侯府小姐出身,她一向愛武,也不怎麽管著侯府。這一應大小事,離了我也不成。我這不是迴去料理去了麽?”


    白芷這才微微頷首,倚翠又說:“你可心裏得意吧,那人覺得上迴話說重了,傷了你的體麵,巴巴的去夏侯府請了夏侯夫人做說客,明兒個要來你這裏呢。”


    “明日要來?”白芷反問了一句,倚翠笑道:“你還不樂意不成?芷姑娘可得知足了,這樣多日子,我可從未見過她向誰服過軟,偏偏犯在了你和大爺手上。”


    白芷微微沉吟,還是不說話了。如今白桓已然鬆了口,隻怕蕭逸那頭也在準備了,要是給沈沁荷知道……


    白芷在這初夏的時候,硬生生的打了個冷戰。


    *


    待到第二日,沈沁荷和李施夷來得很早,彼時白芷和品玉帶著兩個小的在花園坐著,小雲立在身邊,眼睛紅紅的,整個人懨懨沒有活力,不難想到昨夜的確是被磋磨得很慘。隻這一點,白芷隻做沒有看到。不多時,就見有人領著兩人過來了。


    李施夷已然嫁為人婦,已然做婦人的打扮,梳著高鬟髻,一身百蝶穿花長裙,看來十分莊重得體。而沈沁荷一襲紅衣,外罩一件花鳥絲緞披風,隨著走動,還能見到她腰間的鑲珍柄馬鞭。


    見她們來了,白芷也是起身去迎:“今日可真是貴客來了。”


    “哪裏有你尊貴?”李施夷順勢握著她的手,掩唇笑道,“咱們這裏的,誰像你這般尊貴?動了動嘴皮子,就將上官宏那老賊給逼得退一步不敢掌權了。”


    “那可不是我做的好事。”白芷笑道,“蕭逸和柴大人做的呢。”


    “柴大人?柴彥平麽?”沈沁荷原本就憋不住話,一聽這話,叫了出來,白芷一麵攜著兩人進涼亭,一麵點頭:“不錯,正是柴大人。”


    沈沁荷將信將疑的坐下,見品玉也在,笑道:“原來是你,你也來了京城。”


    品玉和沈沁荷在鄞縣便見過,也就頷首致意:“沈姑娘。”


    沈沁荷是個暴脾氣,也格外耐不住,和品玉點頭後,就拉著白芷:“柴彥平分明就是上官宏豢養的人,他也肯咬上官宏?”


    “為何不肯?”白芷笑著反問,“畢竟是為了某些人,柴大人也是豁了出去呢。”


    “什麽?”沈沁荷將信將疑,順手要接小雲捧來的茶,冷不丁見了小雲的臉,見上麵還有清晰可見的指痕,“喲,白芷,看不出你還要這樣打人。你說她怎麽打你了,我給你做主。”


    小雲抬頭觸及了白芷的笑容,趕緊低頭瑟縮:“不是夫人,是我自己不小心,從階梯上滾了下來……”


    “沈姑娘多慮了,我不打人的。我今日讓她在這裏伺候著,也就是想告訴她,該說的說了也無妨,若是說了不該說的……”白芷微笑著看著小雲,“你明白我的意思,若是今日我們說的話被別人知道了,可不是我不放過你。”


    小雲重重的點了點頭,明白白芷是故意說出這番話的。她是上官宏的人,自然聽到了什麽也要匯報上去。但白芷明知道她是上官宏的人,也要在她跟前說出柴彥平和蕭逸合謀的這番話來,意思再明確不過了。


    如今自己已然是陷在了蕭府,白芷不發落自己,卻借了別人的手折磨自己。可是現在的小雲,又怎能求上官宏呢?如今蕭府上,誰不知道是她在白芷跟前邀功,這才累得那樣多人被發賣了,除了自己,已經將上官宏的釘子盡數拔了出去!所謂眾口鑠金,一旦上官宏追查起來,自己也是死無葬身之地!


    不說是零碎折磨,說了便是死無葬身之地!可是好死不如賴活著,好歹命還在啊……


    見小雲眼底都有了淚光,白芷卻不屑將自己的同情給她,招唿了眾人吃茶點。原本也是賓主盡歡,眾人都不提沈沁荷上次給白芷沒臉的事,倒也是一番其樂融融。


    還未等到一會子,桃花和小姐兒倒是飛快的跑了迴來,兩人年紀都小,顫巍巍的樣子好像要跌倒,嚇得白芷和品玉忙去接她們。擦去兩人臉上的汗珠,白芷這才抱桃花坐在自己腿上,她素來是個貪吃的,偷偷抬頭瞧了一眼白芷。自以為白芷沒有注意到自己,賊兮兮的拿了兩塊桂花糕,一塊塞到自己嘴裏,另一塊則是遞給了小姐兒。


    沈沁荷拍手笑道:“哈,白芷你到底是有多克扣桃花的吃食了,吃一點點心也要這樣賊兮兮的。”又對桃花笑道,“來,能吃多少吃多少。”


    桃花看了她一眼,眼底立即浮出懼怕來,死命的往白芷懷中鑽了鑽,又因為塞了一嘴的桂花酥,嚇得直打嗝。白芷忙不迭抱著她安撫,笑道:“沈姑娘還是去換一件衣裳吧,這孩子害怕紅色的東西。”


    沈沁荷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紅衣,嘟囔道:“都這樣多日子了,她還沒有忘記?”


    “哪裏能夠忘得了?看著全家死在眼前的。”白芷摸了摸桃花的小腦袋,見她都嚇得哭了起來,還是歎了一聲,“咱們吃點心好不好?”


    好在貪吃的本性還是左右了懼怕,桃花可憐兮兮的點了點腦袋,拿了兩塊棗泥糕,分了一塊給小姐兒,又端著白芷的茶杯喝了一口,這才將嘴裏的東西個咽了下去,半晌後,可憐巴巴的看了沈沁荷一眼。


    沈沁荷無奈,起身道:“沒想到我來一趟,還要累得我換一件衣裳。白芷,我可隻要你的,可別拿一件不知哪個髒婆子蠢丫頭穿過的給我。”


    “我哪裏敢這樣怠慢你?你不得將我那屋子給我拆了?”白芷笑道,“翠姑娘,煩請你去給你家小姐寬衣了。”


    倚翠倒也是不含糊,領著沈沁荷下去了。行到半路,她笑起來:“倒也不是我說小姐,桃花那丫頭怕紅色,小姐又不是不知道。上迴就給小姐嚇住了,現在再來一迴,小姐還真是不省事極了。”


    沈沁荷啐道:“連你也來說我了?我隻當是她忘記了這一茬,誰成想這般還是這樣害怕,我難道是兇惡之人不成?”


    倚翠倒也是不和她再說了,知道沈沁荷也不是有意的,隻是將她領到了白芷屋中,正要取衣物,就聽見外麵傳來一人的聲音:“蕭公子在麽?”


    沈沁荷聽得這聲音十分耳熟,索性棄了倚翠開門出去,見是外麵立了一人,笑道:“來壽,你怎的在此處?”


    來壽不料在這裏瞧見了自家小姐,忙笑道:“白公子讓小的來找蕭公子呢。”


    “找蕭逸?你不去蕭逸屋中,來這裏?”沈沁荷挑眉,話中有了幾分不滿,來壽忙陪笑道:“小姐也知道,蕭公子若不是在自己屋中,那隻能在這裏了。”見沈沁荷目光越發的不善,來壽額上也滲出了幾分冷汗來,陪笑道,“白公子命小的來找蕭公子,說是將這個切結書退了,讓蕭公子再寫一封給他。”


    “什麽切結書?”沈沁荷抿著紅唇,半晌後才說這話,來壽額上冷汗涔涔:“這個……這個……”


    沈沁荷頓時瞪大了雙眼:“我說話你不聽了是不是?!”


    見她這般,來壽雙腿一軟,忙伏了下來:“小姐息怒,小姐息怒……”又趕忙從懷中取了一封書信呈了上去,沈沁荷匆匆看罷,臉色和吃了蟲子一樣,正好倚翠從屋中出來:“小姐,還是換衣服吧……”


    “換什麽衣服?”沈沁荷劈頭問道,“你們一個個的都瞞著我?連你也瞞著我!你就這樣偏幫著他們?”她說罷,手中的絳雲色薛濤箋幾乎扔到了倚翠臉上,轉身就走。


    倚翠平白受了氣,也是惱了,拾了那薛濤箋,看了一遍,賭氣一股腦兒全撕了:“呸!這倆自己磋磨呢,怎的又賴到了我身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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