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抱了桃花,和蕭逸一前一後出了門。白桓和李施夷已然等在了外麵,見蕭逸和白芷一起出來,白桓目光頓時變得不善起來,將白芷拉到自己身邊後,這才率先登上了馬車,和妹妹相對而坐。


    李施夷也是有幾分尷尬,尋思了一會子,這才上了車,和白芷親昵的坐在一起。桃花看了她和白桓一眼,乖乖縮在白芷懷中,又見蕭逸進來。馬車雖不算大,容納這麽幾個人,也有幾分擁擠。待眾人都上了車,車夫這才揚鞭抽了抽馬的屁股,車輪咕嚕嚕的轉動起來。


    一直出了博陵侯府,沿街還能聽見參差不齊的叫賣聲,聲音雖說不算大,但絕不像是她在鄞縣之時所見到的沿街並無人的景象。微微掀起車簾,還能見到街道兩邊有不少商販,人人都吆喝著,不時的將手中的東西揚起來,方便被人見到。


    這天子腳下,倒還有一番清平盛世的樣子。白芷放了車簾,又想到冀州的桐縣,冀州和京城幾乎可以算是接壤,可惜卻是天差地別。


    見白芷收斂了心緒重新坐好,蕭逸這才笑道:“京城的變化不大罷?”白芷微微頷首,正要說話,又見白桓橫了蕭逸一眼,還是收起了自己那點小心思,正色說:“和往日沒有什麽變化,不過我倒是能夠篤定一事。上官宏雖說一手遮天,但在京中,他還是勉強顧念著自己和皇帝的。”


    京城是一國之中最為繁華的地方不假,但冀州如此,京城真的能夠好到哪裏去麽?但是如今看來,京城和冀州,相隔雖近,但仿佛兩個獨立的國度一般。換言之,上官宏顧念著京城是自己住的地方,雖是如此,但他未必不是給皇帝麵子——江修的確是個昏君,但也是先帝最鍾愛的皇子,他昏,卻並不庸。


    上官宏雖然已然是權勢滔天,但就目前之景,上官宏還沒有將皇帝完全架空,至少麵子上的君臣之禮還是有的。否則他也不必在京中作出這一派盛世清明的景象用以麻痹,早早就改天換日了。


    蕭逸隻是瞧著她笑,如畫的眉目之中滿滿的笑意,仿佛是在看什麽珍寶一般。白芷抿了抿唇,雖說強作無事狀,但低頭間,臉上還是紅了許多。李施夷坐在她身邊,何等的近距離,如何也能看到她的神色,掩唇微笑起來。


    因為白桓對蕭逸的敵意十分明顯,隻是他卻從不說,一來二去,幾人身邊的氣壓便低了許多。當著眾人的麵,白芷也不便說什麽,隻是低著頭,唯有桃花大口大口的吃著梨花糕,儼然是樂得自在的樣子。


    直到馬車停下,外麵響起車夫的聲音:“蕭公子,已然到了。”蕭逸笑道:“既然到了,幾位便下車吧。”


    下了車,麵前正是一座十分大的園子,就看此處的高牆,隻怕足足有六七進的園子。而隔著高牆,都能看見裏麵的假山錯落,隻是那灰白的顏色,看得出已然棄用了很久了。門前的兩座大石獅已然殘敗不堪,其中一座石獅半座身子都被鏟了去,上麵滿是蛛網、青苔和灰塵。雖是殘敗的模樣,但僅憑殘留的朱門和這兩座大石獅,不難想到這園子往日的輝煌。


    白芷不免百感交集,放了桃花,桃花兀自懵懂,伸手要白芷抱,李施夷忙抱了她:“你娘正傷心呢,可莫去鬧她,仔細她惱了你。”


    “娘為什麽傷心啊?”桃花還小,腦子裏對於這些也沒個概念,生平最大的傷心事就是目睹了親人被殺,但因為她年歲小,這些傷口也容易被時間撫平。


    李施夷沉默不語,看著桃花天真的小臉,還是強擠出來一個笑容:“桃花乖,可別鬧。”


    白芷去了錦帕在手,輕輕的擦著石獅的身子,好一會兒,才能看見其中本來的顏色。白芷撫著石獅,這才笑起來:“物是人非,我誠國公府往日是怎樣的景象,望族權貴皆是來往不絕,今日卻成了這樣了。”


    想到那日抄家的樣子,白芷微微一笑,忽然又想到這麽多日子遇到的人或者事,紅杏、品玉、倪氏……還有那樣多人。


    白桓看著誠國公府的殘垣斷壁,了無生氣的神色之中終於多了幾分說不出的恨意:“今日之景,拜誰所賜,我總會將這筆債討迴來。”


    白芷也不迴答,腦中不自覺的就浮現出了那日的光景,爹娘那樣淒涼的跪在前來抄家的人麵前,隻為了求得自己和兩個哥哥的生路,那樣卑微。還有母親說:“活下去,活下去……”


    重活了一世,白芷更深切地體會的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性命,是爹娘用他們的命換來的,再艱難,也要活下去,親手讓上官宏那老賊萬劫不複。


    原本這條街道是以誠國公府為名的,當日如何繁榮的樣子,但現在,蕭索得如同是郊外一般,沒有半點人氣。白芷坐在石獅旁邊,心思千迴百轉的了一番,白皙的手指握拳,緩聲道:“爺爺,我和二哥迴來了,上官宏那老賊,一定會死在我們白家人手中。”


    氣氛一時悲涼無比,蕭逸也隻是離得遠遠的,看著白芷傷悲的神色,心中仿佛堵了什麽一般。靜默了片刻,他正要上前,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輕笑聲:“我昨夜占星,就知道今日出門必有所獲,看來的確是如此。”


    白家兄妹原本正在傷感,忽然聽到這話,猛地看向了聲音的發處。那是一個弱冠之齡的男子,他一身玄衣,一頭烏發被發簪梳起來,丹鳳眼大而有神,含笑的樣子眼睛眯了眯,儼然一副妖孽的樣子,薄唇抿著冷清的笑容。腰上一塊螭紋玉佩,雖說隻是站在那裏,但有一股逼人的氣勢。


    白芷愣了幾分,下意識看向了蕭逸。在她的記憶之中,蕭逸有些時候,這股逼人的氣度和這個男人一模一樣。隻是蕭逸大多時候都是笑吟吟的,溫潤如玉的模樣,鮮少有這樣盛氣淩人的時候。


    見眾人都不說話,那人斂了笑容,眼睛轉過白芷和白桓:“昨夜占星,說是故人來歸,果然是如此。”他慢慢走近了白芷,尚未走近,被白桓一隻手隔開:“你要做什麽?”


    “在下不做什麽。”那人笑道,“我不過隻是好奇罷了,並沒有什麽意思。”他說到這裏,上下打量著白芷,“白兄也不必緊張,我並無害白姑娘之意。”


    見他一語道破自己和白芷的身份,白桓目光更是不善起來,正要取了藥來,不料對方展眉一笑:“我可知道白兄是誰,既然敢靠近,自然要做萬全的準備。若是被你一把藥給藥倒了,豈不是得不償失?”他一邊說,一邊將一個紙包扔在了地上踩破,“如此可怕的毒/藥,白兄還是不要帶在身邊的好。”


    見自己的藥包竟然不知何時被他取了去,白桓臉色也是變了幾分。白芷忙拉住他,讓他別意氣用事,又與李施夷使眼色,讓她看好桃花。


    見幾人如臨大敵的樣子,那人倒是笑了起來:“我又不是豺狼虎豹,你們這樣怕我做什麽?我難道能吃了你們不成?”


    “所以尊駕來此的目的是什麽?”白芷警惕的看著他,“為了什麽故人?”


    “並非是我的故人。”那人搖頭,“況且今日我僅僅隻是好奇罷了,來見見,這白家的人,是怎樣鍾靈毓秀的人。”


    白芷握了握拳,不管這人是為了什麽事而看出自己的身份的,但隻要他看出來了,那麽便值得警惕。況且這京中,四處都是上官宏的眼線,實在讓人不能不懷疑什麽。若是因為這事壞了大事,那麽可是得不償失了!


    正要說話,一直靜默不語的蕭逸卻是笑出聲來:“好奇之心?那麽尊駕知不知道,好奇是會害死人的?”


    這話一出來,從誠國公府後麵竟然紛紛走出了一眾人來,那些人淨是短打的裝扮,一看就知道是博陵侯府的護院。白芷正在狐疑,便被蕭逸護在了身後。


    他笑吟吟的看著麵前的男子,和平時的他全然不一樣,那樣的盛氣淩人,眸眼裏都是冰冷的笑意:“白家人是處在何等風口浪尖的位置,我可能什麽都不做就帶著他們來這裏麽?”他頓了頓,“既然你知道了,我就不能放你離開了,更不說你是上官宏的人。”


    那男子目光陡然深沉起來:“你知道我是誰?”


    “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要多許多。”蕭逸微笑道,“滿意了麽,柴兄?”


    那人神色變了幾變,推開幾步,拊掌笑道:“有你這樣的人在麾下效力,博陵侯何愁大事不成?”他歇了歇,又看了蕭逸和白芷一眼,“原來如此。”


    蕭逸根本不迴答他,眾護院一擁而上,將那人給壓得死死的。待將他製服後,蕭逸這才轉向了白芷,見她臉色有些蒼白,輕輕道:“嚇到了麽?”


    “沒有,你未免低估了我。”白芷看著被五花大綁的姓柴的,“你要殺他?”


    蕭逸歪著頭看她,忽又露出一個笑容來:“阿芷眼中,我就是那樣嗜血嗜殺的人?我殺他做什麽?”又淡淡的吩咐,“我隻和柴兄做個交易罷了。”


    *


    迴了博陵侯府,臨近申時之時,白芷歪了一會兒,又覺得有些涼意,剛蜷縮了身子,就覺得貴妃椅一沉,渾身都籠罩著檀香馥鬱的氣息,微微掀開眼,就被一口咬在了唇角。白芷昏沉沉的掙紮了一下,還是順從的轉過身任他親吻。


    見她這樣乖順,蕭逸喉中泛出低笑來,幾乎覆在了白芷身上。這個姿勢讓白芷更是羞怯,腦中也是懵了許多,隻是躺在貴妃椅上,退無可退。隻好伸手在他腰上一撓,他這才氣喘籲籲的抬起頭來,雙手緊緊鉗製白芷的雙手。兩人離得又近,蕭逸又幾乎跨跪在她身上,這姿勢實在是曖昧極了。白芷臉紅得厲害,也不敢看他:“你、你先起來……”


    “我不。”蕭逸沉下身子,緊緊擁了她,“你可不知你方才睡著的樣子有多誘人。”白芷臉上更紅,小拳頭錘了他幾把,“別鬧,大白日的……”


    “阿芷別動。”蕭逸低沉的嗓音中滿是誘惑的意味,“讓我抱抱你。”白芷無奈,隻好讓他抱了,蕭逸埋首在她頸窩,“阿芷,你若現在就是我的該多好……”


    他的鼻息輕輕撩/撥著心弦,白芷臉色更紅,費了好大力氣才問道:“今日那人……”


    “我放他走了。”蕭逸緩緩道,白芷心中咯噔一聲:“放走了?若是上官宏知道,隻怕侯爺……”


    “阿芷寬心,一切有我,你不必擔心。”他輕輕吻了吻她,這才抱了她躺在貴妃椅上,“他不會說的。”


    “你很熟悉他?”白芷問,蕭逸卻搖頭:“不、我不熟悉。”又啄了啄白芷的額,“阿芷信我,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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