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這樣相安無事的過著,而品玉的話也不無道理,倪氏果真是將白芷的話聽了些進去,也不時常讓蔡嬤嬤去盯著肥豬老爺在做什麽了,又有一日尋了個由頭,給正院裏伺候的都賞了一月例銀,底下的也不知為何,隻是覺得倪氏大抵想通了,伺候的也更賣力了。


    這日裏,發完了月錢,倪氏也就閑了下來,靠在軟榻上,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樣。不多時,就聽見簾子被打起來,旋即見蔡嬤嬤進來,笑道:“夫人,老爺說今夜裏來咱們院裏吃飯呢。”


    “知道了,叫下麵的準備著吧。”倪氏不自在的理了理衣襟,又看向了立在身邊的白芷,“你倒是個聰明的,看事兒也看得清,如今老爺往我這裏來得愈發多了,不可謂不是你的功勞。”


    “為夫人分憂,原本就是婢子的本職。”白芷很是恭順,如今唯一的法子,就是先哄好了倪氏,至於接下來,若是她沒有記錯,這鄞縣之中,很快就會起大波瀾了。


    “你辦事辦得好,我當然要賞你,這話也是你說的,恩威並重方能長久。”倪氏一邊說著,一邊對蔡嬤嬤使了個眼色,“就給白芷一套珊瑚做的頭麵吧。”


    蔡嬤嬤答應著,又看了一眼白芷:“你跟我來罷。”白芷心領神會的跟了上去,跟著蔡嬤嬤在庫中去取了一套珊瑚頭麵出來。蔡嬤嬤這才似笑非笑的看著白芷:“你可真有福氣,夫人喜歡這套頭麵,一直舍不得拿出來戴,今日竟然這樣輕易的就給了你。”


    以白芷兩輩子對蔡嬤嬤的了解,知道她絕不會沒有事說這樣話,當下說:“多謝嬤嬤帶我來,原本今日領了賞,也該和嬤嬤一起樂一樂的,隻是我一會子迴去,隻怕身上乏了,受不住。”又從貼身的荷包中取了一串銅錢,“這一百錢就給嬤嬤買酒吃吧。”


    蔡嬤嬤當場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我果真沒有看錯你,你這幾次都這樣記掛著我,我心裏很受用。旁人隻當你麵冷心硬,實則我知道,你是個最好不過的了。”


    白芷隻是乖巧的笑,前世她不是看不懂這些彎彎繞繞,而是她覺得自己是國公府出來的,而白家更是被冤枉才會落敗,又何必去和這種人打交道?而世態炎涼,自然會被人所害。


    白芷隻是將頭麵收好,便迴了正屋,而蔡嬤嬤已然先一步到了,待一進去,就見品玉也在,而倪氏已經站了起來,一臉的焦急,也不管白芷剛進來,三角眼瞪得圓圓的瞅著品玉:“你說得可是真的?”


    “千真萬確。”品玉歎道,“方才乳母來說,小姐兒身上已經有了些痘印,如今又在高熱,怕是出花了。”


    白芷屏息凝神,小姐兒出花了?倪氏倒是急了:“這出花我倒是不擔心,可這高熱不退又該如何?你吩咐下去,叫她們都仔細著,壞了一點半點,仔細她們腦殼。”


    品玉點頭稱是,又飛快的下去了。倪氏又叫住了另一人:“你去知會老爺一聲,叫他晚上不必過來了,我也沒心思和他說話。”又冷笑道,“好歹也是做人老子的,別女兒還高熱未退,他便去了別的人屋中快活,叫我知道……”她也不說下去,自己往小姐兒屋中走去了。


    蔡嬤嬤見她走了,這才捂著心口念起阿彌陀佛來:“小姐兒這一朝出花,不是在剜夫人的肉嗎?”又唾了一聲,“老爺那人,若是忍得住,才是見了鬼!”又罵了幾聲,這才轉頭去了。


    白芷在心中默默的盤算起來,前世的時候,小姐兒也曾出過花,而那時,倪氏和紅杏爭得不可開交,而倪氏還要騰手折磨自己,一來二去,對於自己的折騰也少了不少。雖說這輩子事情變了許多,但紅杏那人,極度自私,為了打擊倪氏,什麽做不出來?


    *


    因為小姐兒出花,高熱不退,整個正院都被攪動了起來。倪氏自然不必說,諸如白芷品玉等人都紛紛伺候在了床前,整個正院之中,叫得上名號的人幾乎都在屋中忙進忙出。


    至於肥豬老爺,那原本就是個視色如命的人,現在倪氏看管著女兒沒空搭理他,他當然就在紅杏院子裏歇了不少時候了。對於這點,倪氏也是分不開身,否則以她的性子,就算有心想要做個賢良人,隻怕也是難了。


    足足到了第三日夜中,小姐兒高熱未退,倪氏也因為太累,歪在一旁的軟榻上睡去了。白芷倒是伺候在床前,換了一道帕子,也覺得有些犯困,卻也不敢睡去,隻是趴在床邊看著小姐兒。


    想來,當年她出花之時,為了不讓她在睡夢之中被高熱奪去性命,母親也是這樣勞累的。


    念及此,白芷狠狠的握拳,若非上官宏,白家又何苦承受這樣骨肉分離的痛苦?他一人作孽,連累了白家所有人,連同白家的親眷,被牽累著也不在少數……


    白芷越想越恨,不覺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轉頭見一個小丫鬟站在身後,模樣還被她嚇了一跳。白芷是認得這小丫鬟的,那日她被倪氏甩了兩個耳光,臉腫得老高來和白芷通風報信。


    “佩兒怎麽來了?”白芷低聲說罷,又揉了揉眼,“幸好你來了,我險些被迷了心竅。”


    “被什麽迷了心竅?”佩兒咧開笑容,看了一眼睡得迷糊的倪氏,“夫人這幾日倒是改了性子,像個女人了。”


    “這話可說不得,萬萬別叫人聽了去。”白芷囑咐道,又讓人去打了一盆水來,將帕子換了一遍。佩兒隻抱著腿坐在床邊,看著白芷的動作,忽又笑起來,“白芷,你和品玉姐姐真不容易。”見白芷不解,她笑道,“夫人是什麽人?生性多疑,誰都不信的,而老爺視色如命,你二人都是美人胚子,一麵要伺候夫人,一麵還要防著老爺。品玉姐姐還算了,那些日子,夫人那樣恨你,你能走到今日,著實不容易。”


    白芷一笑:“想活得更好,就隻能往高處爬。”


    佩兒喃喃道:“往高處?”又一笑,“若叫我貼身侍奉夫人這樣的,隻怕我要瘋。”又看了一會兒小姐兒,見她額上不知是汗是水,捏了手帕便要去擦,被白芷攔住:“可不敢隨便擦,萬一壞了事可該如何?”


    白芷原意是說,孩子高熱之□□弱,還是不要隨意觸碰的好。隻是沒想到,這話一出來,佩兒手上一顫,手帕落了下來,臉色也白了:“你——”


    白芷知道不好,趕緊執了那手絹,見上麵有幾處發黃,像是被什麽黃水浸染過一樣。白芷腦中轟的炸開,她雖然不認得這是什麽,但看佩兒的神色,還有這淡淡的黃色,心中的預感頓時變大了許多。


    “你怎的這樣糊塗——”白芷幾乎要罵她了,不覺身後傳來倪氏的聲音:“出了什麽岔子?”


    “無事。”白芷趕緊轉頭笑道,“原是佩兒來陪我,誰想她倒是先睡去了。”她一邊說,一邊將手帕放在袖中,“夫人不如再睡一會兒吧。”


    倪氏精神有些不濟,也隻是搖頭:“不睡了,睡迷了壞了事可了不得。”又說,“你二人先下去吧,待我喚你們了,你們再來就是。”


    白芷趕緊應下,又橫了佩兒一眼。後者神色淒然,跟在白芷身後出去,白芷這才抖開那手帕:“莫不是沾了水痘破了的黃水,想要叫小姐兒也染上嗎?”


    佩兒橫了心,點頭道:“對,我是想要小姐兒染上水痘。夫人這人,平白無故便要遷怒於人,不說我,就是品玉姐姐被她遷怒的時候也不在少數。我原本想著,等到家裏有錢了就來贖我迴去,可誰想,夫人竟然打我,沒有品玉姐姐救我,隻怕我那日就死了。”她越說越傷心,眼淚潸然而下,“我是被家裏賣了出來,可是誰在家中不是嬌生慣養的長大?尋常富庶家中也不會對丫鬟朝打夕罵,我偏生……”


    “你還知道品玉救過你。”白芷打斷了她的話,“你今日若是得手,若是查了出來,你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但若是查不出來,我和品玉便被你害死了。你我都承過品玉的情,你不顧及我也罷了,怎能安這個心害品玉?”


    佩兒哭得眼淚鼻涕一把抓,白芷看著她,心中驚魂未定,若不是今日機緣巧合,隻怕明日,小姐兒身上發了痘……那可真是玩完了,以倪氏的性子,輕則將自己和品玉吊起來打,重則直接殺了。


    那才真是比竇娥姐姐還冤了。


    隻是看著佩兒,白芷不免想到了自己。這不要命也要報仇的樣子,不正像她前世?深深吸了口氣,白芷勸她:“我告訴你,這世上最傻的事,就是用自己的命去報仇。你要活下去,活得比你的仇人快樂,那才是最要緊的,你明白?”佩兒半晌不說話,白芷也不知勸不勸得了她,也就順勢說,“也罷,你先迴去就是了。我在這裏等夫人傳我。”


    見佩兒轉身,白芷腦中忽然浮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來,當場叫住了佩兒,見她茫然的樣子,白芷道:“你日日都在府中,根本沒有出去的機會。而府上這樣些日子,也沒有聽說誰發過痘。”白芷越說越覺得自己的猜測多半是真,看著佩兒,“這府上,這樣恨夫人的,隻有紅杏!”


    佩兒抿緊了唇,在月光下,小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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