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白芷哭得這樣委屈,品玉心中一驚,趕緊將門窗掩好,壓低了聲兒問:“你說的果真是這樣?”


    白芷戚戚然的抹了把眼淚,說:“這種要命的事,我難道與你玩笑?夫人什麽性子的人,你比我更清楚。如今紅杏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我能如何,隻怕會被夫人打殺了才是。”說罷,又是一陣掩麵痛哭。


    品玉也是被唬白了臉色,自從倪氏出嫁,她作為陪嫁侍女跟著一起來,從最末等的侍女坐上了今日大丫鬟的地位,對倪氏的脾性自然是了解得透透的。這話一旦傳到倪氏耳中,以她的性子,就算今日才信了白芷,但轉念就會動殺意。


    白芷半真半假的哭著,透過指縫見品玉臉色變化莫測,心中也是賭了一把——這府上這樣多人,除了品玉,她又能相信誰?其他人要麽不管旁人死活,要麽就是一昧奉承倪氏,事已至此,除了品玉,再沒有一人值得相信了。想到前世品玉無數次從倪氏手下救了自己一命,白芷滿心感激,哭得愈發難受了。


    靜默了好一會兒,連屋外一更的梆子都想了起來,品玉才長長的籲出一口氣來:“你也別哭,好歹還有我呢。你也是給紅杏連累了,這事我自有分寸,若是實在勸不住,我自會打發人來知會你。”又握了握白芷的手,“隻是你小心為上,若說紅杏真是昏迷時的囈語,又怎會在我和蔡嬤嬤在的時候說這話?隻怕是因為今日的事記恨上了你,往後這日子可是愈發艱難了。”又低聲道,“你切記,若是今日我未曾著人來找你,你便隻當不知道此事,過幾日去夫人身邊伺候就是了。隻是這事我先與你說好,若是夫人問起來,萬萬順著我的話說,否則咱倆一並完了。我為人隻求對得起良心,卻也不願意被人牽累的。”又起身出門,還不忘叮囑道,“你莫怕,好生養著就是,還有我呢。”


    白芷目送品玉去了,這才止了眼淚,坐在床上出神。紅杏果然不會這樣輕易就放過她的,但這事一旦鬧開了,若說倪氏第一個不會放過自己,第二個就是不放過紅杏了,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也虧紅杏幹得出來。


    揉了揉眉心,白芷並不將此事過多的放在心上。倪氏那人,雖說暴戾尖刻,但是還是有些腦子的,前世被她往死裏折磨的緣故,是因為白芷表示了自己也有意爬床。而這輩子,白芷並無此意,且今日之事,倪氏對自己也有一定的好感了,那麽又怎會重蹈覆轍?


    這樣想著,白芷也就和衣躺下了。


    *


    而品玉一路迴到正院之時,見蔡嬤嬤從裏麵退出來。見了品玉,蔡嬤嬤麵露喜色:“姑娘去了哪裏?怎的現在才迴來?”又壓低了聲兒,指著裏麵道,“夫人氣得厲害呢,今日晚飯都沒動,將所有人一氣全攆了出來,夫人一向最聽姑娘的,還請姑娘趕緊去吧。”說罷,又聽一聲“嘩啦”,唬得蔡嬤嬤也不說了,飛快的出去了。


    品玉無聲一歎,這才進了門,見一身金燦燦的倪氏立在一地的碎瓷之中,胸脯不住的起伏著,一看就是生氣得很。見品玉迴來,倪氏冷笑道:“去了哪裏?申時之後便見不到人了。”


    “蔡嬤嬤沒有告訴夫人?”品玉佯作不解,“方才紅杏說了那話,蔡嬤嬤便迴來稟告夫人,我去問白芷那小蹄子去啦。”


    倪氏冷笑道:“還有什麽好問的?今日我見她伶牙俐齒,又知道和紅杏劃清界限,誰知原來挖了這樣大一個坑等著我呢。早知如此,今日我就該杖殺了她,免得給我這樣大的氣受。”又向門前走了幾步,“現在殺了她,倒也不遲,總比這兩人狼狽為奸騎在我頭上的強。”


    品玉一麵收拾一地的狼藉,一麵聽著倪氏的話,囁嚅說:“我有一話,不知夫人願不願意聽。”


    “你要講就講,不講趁早下去!”倪氏怒道,一雙三角眼看著品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素來最喜歡在這些小丫鬟麵前充好人,今日莫不是又拿了什麽好處,來編排著勸我?”


    品玉展眉微笑:“夫人這話才是不妥,我也犯不著拿好處,隻是夫人若真殺了白芷,隻怕有人高興呢。”見倪氏盯著自己,又笑說,“白芷若是有心,早早的就上了老爺的床。她顏色比紅杏好,周身氣度更比紅杏強了十倍,如若真的有心,如今哪裏還有紅杏來勸她的道理?”又扳著手指,“第二,為什麽這話早沒有晚沒有,偏生在夫人覺得白芷是個好的之時,這話就出來了?”


    倪氏原本暴怒之時失了理智,但現在聽了品玉的話,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你的意思,是紅杏想要借我的手除掉白芷?”


    “正是此意。”品玉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是平穩落地,“紅杏今日認定白芷趨炎附勢不肯助她,心中肯定恨著呢。紅杏也是個有手段的,不然怎能在夫人不允的情況下,哄了老爺抬她做姨娘?”


    倪氏半晌不說話,品玉隻是扶她坐下,又站在門前喚人傳飯,一邊給倪氏夾菜一邊勸道:“也不知夫人什麽緣由,每每動氣就不吃飯,別人巴不得你不吃飯,餓死了別人得意。不為自己,也該為小姐兒啊。”


    倪氏冷笑道:“你素來牙尖嘴利,看事物倒是十分的透徹,故此我尤為相信你。隻是品玉,你要知道,你主子究竟是誰。若是有一日你背叛我,休說你了,你那好哥哥嫂子,我一並殺了。”


    “省得了。”品玉輕輕答應著,雖說見慣了倪氏發狠的樣子,但是這樣的話還是第一次聽到,一時背上出了一層冷汗。倪氏吃了半碗胭脂米粥,又“啪”的一聲將銀箸拍在桌上,唬了品玉一跳,還沒來得及問怎麽了,倪氏已經一疊聲叫起來:“蔡媽媽!蔡媽媽!”


    蔡嬤嬤在外麵原本就是提心吊膽生怕被這個親自奶大的女兒遷怒,被這樣一叫喚,腿都軟了幾分,還是飛快的進來了:“夫人有何事吩咐?”


    倪氏道:“媽媽帶人去,把白芷那蹄子拎出來,直接打死了就是。”


    品玉給唬得倒抽了口氣,轉頭見蔡嬤嬤目瞪口呆的樣子,還是沒掌住,微微一笑,趕緊組織了語言:“好端端的,夫人怎又想要打死白芷了?”


    “寧殺錯不放過,總比這蹄子以後坐大了要我難堪得好。”倪氏說得恨恨,又抬頭看著品玉,“你這樣迴護她,莫不是也存了這個心思?”


    品玉給她這樣一唬,背上冷汗幾乎都要將貼身的小衣打濕了,還是強作鎮定的笑道:“我若是有這個心思,夫人隻管打死我就是了。”又說,“我並非是迴護白芷,隻是這丫頭伶俐,保不齊夫人會用到她。如今紅杏還在呢,夫人若是以德服眾,下麵的人才能服夫人啊。”見倪氏看著自己的目光始終沒有移開,品玉心中無聲一歎,又看了一眼蔡嬤嬤,這才說:“說句不中聽的話,如今夜中,夫人又何必見血?況且就是為了自個兒,也不該如此啊。夫人如今也有了些年歲了,成日這般動氣,還不知好生保養,雖有一個小姐兒,但有了兒子才是頂頂要緊的事呢。且留白芷一條性命,也算是為自個兒祈福,即便來日沒有兒子,至少也能求得小姐兒一生無病無災啊。”


    倪氏縱使尖刻潑辣,但對於自己女兒還是疼到了骨子裏,想到小姑娘小小的模樣玉雪可愛,隻是這麽些日子確實病痛頗多,兩相權衡,還是覺得品玉說得有幾分道理,重新拾起銀箸:“也罷,白芷的性命我先記下,來日若是有個好歹,你今日替她求情,我連你一道杖殺了,看你們個個服不服我。”


    待吃過了餐飯,品玉剛捧了茶進來,就見肥豬老爺身邊的小廝來了。那人一進來就打了個千:“夫人,今日老爺在前院歇下了,還請夫人不要再等了。”


    “知道了。”倪氏沒好氣道,“媽媽,給他一把金瓜子,多謝他來傳話了。”


    倪氏方才才發了火,蔡嬤嬤雖是她乳母,但倪氏一向嬌生慣養長大,脾氣大著呢,蔡嬤嬤也不敢多說什麽。心中隻後悔將紅杏說的瘋話跟倪氏說了,這不僅是給白芷找事,更是給自己找事呢!


    現在聽了倪氏的話,趕緊去抓金瓜子了,送了小廝出去,剛迴到屋裏,就聽倪氏冷笑道:“媽,你替我跟去看看吧?”


    蔡嬤嬤唬了一跳:“什麽?”


    “你去前院裏看看就是了,品玉年歲不大,往前院去,叫人見了,隻怕要說閑話。”倪氏一邊說,一邊看向品玉,“況且老爺什麽性子的人,若是見了品玉,仔細我又得防一個人。”


    品玉隻做沒有聽到這話,倪氏為人猜忌心十分重。雖說看起來她很信品玉,但若是真信,也不會每每吩咐過什麽之後,便附上一句“千萬莫要背叛我”。


    蔡嬤嬤應下後,轉頭便去了,待迴來時,臉色鐵青,隻得一五一十的說:“我隻在門外聽了一耳朵便迴來了,前院裏燈還掌著,裏麵隱隱的有女子的聲音傳來……”


    倪氏冷笑道:“我就知道,他這點子花花腸子——”信手將手中的瓷杯一摔,霎時碎片四濺,品玉和蔡嬤嬤都給唬得大氣都不敢出,倪氏站起身,冷笑起來:“什麽時候惹惱了我,我不願忍他了,休怪我不顧著這樣多年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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