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百年前墨淵突破,滄歌撕裂自己的神識救援血界,再到後來萬惡源種選擇墨嵐,滄歌不斷放任種子跟隨墨嵐一起強大,再用更多的力量去鎮壓。


    滄歌一直以來都在過度消耗自己的力量。


    異次元裂縫出現,遭受沉痛打擊的不隻有血界。異次元追隨惡而來,冥界十八層地府的血海才是重中之重。


    滄歌不斷消耗神力修補冥界的裂縫,以至於每日看起來都臉色蒼白、氣息奄奄,百年前的傷勢從未恢複,隻有日複一日沉重下去。


    墨嵐總以為滄歌是這世界戰力的天花板,可卻忘了,天塌下來的時候,最先砸死的,正正就是天花板。


    滄歌早就已經做好最壞的準備,他知道墨嵐不可能老老實實縮在一個院子裏。純血複蘇,墨嵐的實力越來越強,隻要墨嵐不斷暴露血脈之力,萬惡源種就會不斷壯大。


    他試過勸說墨嵐最近老實一些,再給他一段時間,起碼他可以先將墨嵐體內的種子取出來,再用自己去鎮壓。哪怕永沉血海,他也不會放任萬惡之源為禍九界。


    可是,他也知道,墨嵐不會聽的。


    滄歌並沒有故意去阻攔墨嵐變強,如若他真的狠得下心,最初發現的時候直接殺掉不就好了麽?


    如今,也好。


    和自己最初的計劃其實差距不算太大,他燃燒神識焚毀萬惡之源本體,第十界就失去了定位的坐標,短時間不會撞來。


    萬惡之源隻留下新生的幼苗,墨嵐有時間將它慢慢掌控。不止可以掌控它,還可以借用萬惡之源的力量,讓幼苗,成為他最大的底牌。


    墨嵐作為萬惡之源的寄主,便是神也無法再次逼迫他。他若想滅世,甚至都不用狠下心,隻需放棄自己的意識讓萬惡之源取代,就可以給九界掀個天翻地覆。


    但是滄歌知道,墨嵐不會的。


    他是個好孩子。


    “傻瓜,哭什麽。你總是不想我管著你,這不是如願以償?”有些虛弱的抬起手,想揉揉墨嵐的腦袋,卻隻到一半就抬不上去。


    神識焚燒殆盡,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


    墨嵐泣不成聲,緊緊握住滄歌抬不起的手:“不,不是的,我想讓你管著我,我再也不用血脈之力了,我再也不走出房間了。


    滄歌,求求你,不要死,我可以信仰神,我什麽都聽你的,用戒尺打我也沒關係,不要丟下我,我再也不想失去任何東西了。”


    滄歌看著墨嵐飛快把整張臉染成血色的眼淚,竟然笑出聲:“傻瓜,失去個鬼啊,你什麽時候擁有過我。”


    “不,不是的,我都懂的,我什麽都懂的。”


    掛著神的名字,卻隻想對自己偏私。墨嵐又不是傻子,滄歌對他的好他怎會不知。天界要殺他,人界要殺他,血界也要殺他,隻有滄歌會為了他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麵,隻為將自己保護在身後。


    都是自己的錯。


    他隻不過是罪孽而已,憑什麽能得到滄歌的垂青。他不曾給過滄歌一點真誠和信仰,不曾答應過一句愛和善良,可是滄歌卻偏要守護不聽話的自己。


    如若不是他固執任性,非要離開別墅迴到血界,是不是滄歌就不會死了?


    明明他在人界暴露身份就已經四麵楚歌了!為什麽還是不肯長記性?還是要傷害關心自己的人?


    如果他生來就是罪孽,讓他去死就好了啊!


    墨嵐哭的說不出一句話,滄歌卻順順他的手臂,輕柔的仿佛碰觸不到:“別丟人了,最純血脈,怎麽能在人前哭泣呢?”


    墨嵐早已沒有任何開玩笑的力氣,血淚模糊雙眼:“如若隻能在心底哭泣,那最純血脈未免也太可憐,太孤寂。”


    心底沒來由的一疼,幾乎失去五感的滄歌不知自己竟然還會心疼。可是,血族就是這樣被詛咒的種族,血族的巔峰之路注定孤苦寂寞。


    很抱歉,我早就知道這一切,知道你無路可走。可是我仍然放任你信任我,依賴我,把全部的感情付諸在我身上,因為我早就算好了,當我離開的時候,你會真正成長起來。


    不錯,滄歌早就知道墨嵐身上的矛盾。吸血鬼的巔峰之路注定獨行,墨嵐隻能絕情絕愛。可萬惡源種以惡為養料,隻有愛和善良能夠包容。他永遠都是個矛盾體。


    所以,滄歌選擇讓墨嵐依賴自己。


    他可以給墨嵐最需要的一切,溫柔,包容,善良,愛和希望……但他不會阻斷墨嵐的巔峰路,因為終有一天,他會帶著這一切,離開。


    隻是沒想到,他沒能在這之前將種子帶走。


    滄歌繼續笑,笑得如同朝陽般溫暖,卻從不刺眼:“你總是沒有太大的動力,覺得什麽都不著急,玩玩鬧鬧不務正業,如今我走了,你應該學會著急了。


    不過,你不需要信仰任何人的,傻蛋,信仰神明都我胡說出來騙你的,就是為了誆你給我做小弟而已。如今不需要了,去做你想做的一切吧。


    你是純血始祖,不需要擔憂任何事,不該被任何人掣肘,天大地大隨你闖蕩,你終究會站在巔峰的。”


    從未說過如此多的好話,一直以來滄歌總是對墨嵐極盡嘲諷和嫌棄,這一刻,卻再不隱藏自己對墨嵐的讚賞。


    不知從哪裏取出一根金色的羽毛,輕輕遞到墨嵐麵前:“但是現在,你還弱小,你的敵人還多,有太多人不想讓你成長下去。


    聽話,去尋米迦勒吧,有這根羽毛在,他會助你一臂之力。記著,哪怕做狗,也要堅持下去,堅持到你足夠強大的那一天。”


    墨嵐已經哭的說不出話,隻能拚命地搖頭,血色的眼淚灑在滄歌越發透明的身上。


    滄歌好生無奈的看著他,就知道養兒子不是什麽容易事兒,你這小東西再哭下去,你爹我可要難受死了。


    不過,雖然你不是我兒子,但作為萬惡之源新的寄主,你也不得不背負這一切了。


    這可是當初你自己說要替我背負的。


    萬惡之源,是底牌,是力量,同時也是無盡的痛苦和折磨。


    “對不起,墨嵐,我的好意,終究還是成了你的枷鎖。”


    想真正的成為萬惡之源的寄主,墨嵐早晚也要同他一般曆盡世間萬惡,他知道那是何其痛苦的感受,可是事到如今,他別無選擇。


    還好,幼苗還小,應當能給你一些緩衝的時間。


    我可真是個壞家夥啊……都這種時候了,還想著怎麽算計你。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


    墨嵐的手臂拚命收緊,好像如此就能留住懷裏的人一般。


    他複蘇一百零五年了!


    就隻有認識滄歌的這兩年多,墨嵐才覺得自己是活著的。


    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


    血脈,榮耀,力量,我什麽都可以不要,我隻要你活著。


    我都還沒叫你一聲師父呢……世界太大,天太黑,不要丟下我,我會迷路的。


    力量潰散的差不多了,滄歌知道自己不能繼續說下去:“既然怕黑,暫時就不要迴血界了。忘掉自己的身份,好好去學魔法,在你足夠照亮血界之前,不要暴露自己。”


    抬起指尖,上麵帶著最後一點金色,同樣也是最純淨的金色,滄歌輕輕點在墨嵐心口:


    “以神之名,從今日起,活過來吧!”


    撲通!


    就在這一刻,墨嵐沉寂百年之久、甚至億萬年之久的心髒,搏動起來。


    心房和心室接替收縮,將血液泵向全身各處,墨色的血液在血脈之中流淌,經過心髒之後,卻化作尋常的鮮紅。黑金血脈之力一點點消失,連眼眶中的淚水都化作隻有人類才有的水色。


    滄歌用最後的神力將墨嵐純血血脈徹底封印,不到墨嵐掌握真正的十級魔法之前任何人不能解開,此時此刻的墨嵐,和人類無二。


    不再是因為種子,而是墨嵐的心,真正跳動起來。


    嗬,吸血鬼本就來源於死去的人類,所以滄歌說,活過來吧。


    撲通,撲通,撲通。


    心髒有力的搏動著,墨嵐撕心裂肺的哭出聲。


    滄歌,消失了。


    就在他懷裏,終於透明到再也瞧不見,失去任何碰觸的感覺。


    天地同悲。


    九界、包括零界的天空幾乎同時再次沉入黑暗,九界的溫度似乎在一瞬間下降,浩瀚偉力升騰而起,一道道光影撕裂虛空,轟鳴的雷音曠古迴蕩。


    天,塌了。


    整個世界仿佛在這一刻被凝固,無數人心底忽然絕望、痛苦幾乎窒息。不論種族,不論實力,不論所在。


    這一刻,舉天同悲。


    墨嵐的心口同樣在抽搐。剛剛開始跳動的心髒,此時卻痛苦的痙攣。


    他從來不知道,人類的心是可以這樣痛的。


    隻要有那個人指點,就無所畏懼。


    隻要有那個人肯定,就勇往直前。


    隻要有那個人在身邊,他什麽都願意做。


    但是如今,他隻有自己一個人了。


    黑夜就要過去。


    太陽即將升起。


    墨嵐的心,跳動在那一抹微光出現的時刻,卻也死在那個靜謐至極的清晨。


    身為血族,天拋地棄,存在即是罪惡。


    他的世界,怎麽可能會有黎明呢?


    滄歌,你總是想教給我愛和善良,卻不知你想盡辦法教給我的一切美好,都隨著你的死,終於坍塌成塵土。


    我有什麽錯?


    你又有什麽錯?


    錯的,是這個世界。


    當善死去,惡將常明於永夜。


    ……


    十八層地府,血海深處,一抹單薄的身影靜靜躺在水底,他的靈魂竟然遍布被切割的痕跡,悄無聲息,仿佛死去一般。


    (第三卷完)


    嗚嗚嗚第三卷完結了,滄歌終究還是為了墨嵐犧牲了一切。一邊寫一邊哭的悠悠實在是舍不得,可小嵐一直以來都太順了,隻有滄歌才能讓他遭受前所未有的致命打擊。


    經曆了這一次,他終於不再是孩子了。


    當然,滄歌不會是炮灰,他是神,神怎麽會死呢?他的故事還遠遠沒有結束,一直以來光給墨嵐付出了,都沒有享受到墨嵐的迴報,那怎麽行。


    等墨嵐真正的成長起來吧!不隻滄歌,還有蘇子墨,尹天靈,這些曾經為他犧牲的人們。


    墨嵐可是主角,他怎麽可能永遠依靠旁人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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