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書陡然想起,當初她將計就計,同薑鄴辰退婚。


    陳清諫千裏迢迢的不知道從哪個墓穴裏趕了迴來,罵罵咧咧的關了她禁閉,轉頭薑鄴辰那廝便摔了腿,臥床了好些時日。


    那會兒她同木槿擱家中幸災樂禍,感謝蒼天這迴沒有近視眼。


    如今想來,哪裏是老天爺開眼,分明他爹堪比二郎神,直接開了眼,尋人把薑鄴辰弄折的。


    陳望書想著,重重的歎了口氣。


    陳清諫低調的炫耀完畢,沒有等來女兒崇拜的目光,激動的話語:爹,你太牛了!


    反倒等來了一聲歎息,他臉一僵,恨不得把眼前這玩意又塞迴肚子裏去,不對,是塞迴她娘的肚子裏去。


    “你歎什麽氣?莫不是你也同那些俗人一般,認為阿爹去掘墓,乃是傷天害理之事?的確,這不符合聖人所見,但做人不能局氣。”


    “如今是個什麽局麵,大陳朝龜縮在這彈丸之地,咱們隨時都有可能國破家亡。在這樣的時候,活人方才是最重要的。你連這也看不清麽?”


    陳望書搖了搖頭,“爹,我是在可惜。你既然讓薑老七墮馬了,為何不直接讓他摔成瘸子算了。”


    陳清諫聞言,也歎了口氣,“我本是要他直接摔死的。馬場裏頭,尖石頭都擱好了。可不想他那馬不中用,提前就跪了。”


    “我雖然不是玄門之中,但這種情形,便是他尚有氣運在。換句話說,一擊不成,再擊容易惹麻煩上身。”


    陳望書張大了嘴巴,半晌沒有言語。


    她自問是個大反派,良心是大大的黑。


    可她爹,看著是個文化人,比鋼板都正直,豈止是良心黑啊,他簡直就是一坨人形的墨啊!


    她隻想讓人摔殘了,再後悔終身;她爹想的是直接終止一生啊!


    陳清諫說著駭人的話,卻是臉色半點未變,他鄙視的看向了顏玦,“你這小子,像是木頭人一般,待在一旁做什麽不說話?”


    “在盧家堡的時候,你可不是這般模樣。我要不是瞧著你那股子狠勁,又瞧見你拿出了望書阿爺的信,我方才把望書嫁給你的。”


    “可你看看,我們望書,幾次三番遇險不說。你小子手握黑羽衛,卻是不用,利州那地方,需要你們自己個去麽?那些人,都是養著吃閑飯的嗎?”


    陳望書同顏玦,徹底掩飾不住自己的震驚了。


    陳清諫說的這些話,都是什麽意思……


    她怎麽覺得,其中包涵的意思實在是太多了呢!他在說什麽?盧家堡是什麽?顏玦怎麽會有陳北的信,還把那信給了陳清諫?


    還有,陳清諫竟然知曉,顏玦身邊有他早死的老父皇留下來的黑羽衛。


    那麽,他有是否知曉,三叔亦是黑羽衛呢?


    陳望書剛想問出口,卻聽到一旁的顏玦,十分認真的說道,“嶽父大人,實不相瞞,早在娶望書之前,我有一次遇襲,身受重傷,等醒來之後,有很多事情,都記不清……”


    陳清諫驚訝的挑了挑眉頭,過了一會兒,卻是鬆了一口氣,“我就說,你才十六七歲,怎麽可能殺光了盧家堡所有人,還毫發無損的走出來。”


    “當時我急著下墓,也沒有管你,畢竟你身邊有林十一護著。後來再見,你已經大好了。”


    殺光所有人……陳望書心中大駭,那會兒應該還是原主顏玦,果真是心狠手辣的大反派。


    “阿爹,盧家堡是怎麽迴事?顏玦沒有同我說,你們去盧家堡幹什麽?同盧家堡的人,有什麽深仇大恨?”


    陳清諫這下子當真驚訝了,他圍著顏玦踱步一圈,皺了皺眉頭,端起茶壺。


    陳望書一瞧,立馬接了過來,給三人都倒了茶水。


    看來陳清諫是要慢慢說了。


    陳清諫歎了口氣,“盧家堡的事,還要從你阿娘女郎中說起。”


    “雖然扈國公一直對外聲稱,你阿娘乃是生你的時候,難產而亡。但實際上,你阿娘的醫術超群,壓根兒不會出現這種事情。”


    “扈國公是先帝的黑羽衛大統領,先帝……”陳清諫說著,對著北地拱了拱手。


    “先帝胸有大誌,一心想要收複十六州。便讓林十一在京中護衛,行黑羽之職。然後著顏林去往九州各地,掘墓開山,同時收羅邊關情報。他雖然一身功夫,但並不懂得風水之術。”


    “官家於是讓你阿爹,替他尋一位可靠的江湖領路人。你們現在應該已經知曉了,望書的阿爺同女郎中,都是玄門中人。他們乃是舊友。”


    “為了掩人耳目,兩人一開始假扮夫妻,行走江湖,後來日久生情,便有了你。你那娘懷你的那會兒,他們從北齊偷走了一個重要的東西,那邊是北關的布防圖。”


    陳望書聽到這裏,點了點頭,那布防圖被他們從木樨族的族地取了迴來,到現在還堆在密室裏,已經成了一張平平無奇的羊皮卷了。


    “這東西至關重要。顏林同女郎中,帶著羊皮卷便往京城中趕,可他們先是一路上遭到北齊人追殺。後來為了擺脫追殺,就把布防圖放在了玄門族地中。”


    陳清諫說著,重重歎了口氣,“我活這麽多年,還沒有見過,比女郎中更加驚豔絕倫的人物。她不但醫術高超,推演之術,亦是頗有造詣。”


    “當時她在木樨族中卜卦,卜出了大兇。於是果斷的將布防圖留在了其中,卻是偽造了一份假的布防圖,迷惑眾人。”


    顏玦皺了皺眉頭,“盧家人是叛徒,害死了女郎中。”


    陳清諫像是並未注意到,他對女郎中的稱唿有什麽不妥當,點了點頭。


    “沒錯,看來你還是有一點印象。盧家堡的主人,名叫盧思威,他當時乃是你父親的左膀右臂。雖然黑羽衛忠心耿耿,但是黑羽難做,有多少有才華的人,為了大陳朝一輩子嘔心瀝血,卻是從未見過任何光亮。”


    “假如沒有後來的東京之亂,那扈國公顏林,到現在也不過是一個盜墓賊,一個土匪而已。興許直到死了,方才會以黑羽衛大統領的身份下葬。”


    “這樣的寂寞,不是所有人都熬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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