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錦好,第68章 用心良苦都成空


    錦好收斂好莫名的冷意,聽到葉家有意與莫家聯姻之後,她的心髒一陣一陣的猛抽,差點連氣都喘不過來:葉家三夫人想見見莫家的幾位小姐!哼,還幾位小姐呢,她當她兒子是什麽香饃饃,誰都搶著要貼上去啊!


    饒是她再有心理準備,現在聽得姚氏如此反覆的提起這個人,心裏也忍不住怒火滔天。舒嘜鎷灞癹


    「錦好。」姚氏擔憂的拍了拍錦好的白玉臉蛋:「你這是怎麽了?捏的母親手疼。」


    她失態了。


    錦好恍然驚醒過來,連忙將手下的力道鬆了鬆,還拿起手掌,放在唇邊輕輕地吹了幾下:「我給母親吹吹,這樣就不痛了。」這是姚氏慣常用的招數,今兒個反倒被錦好拿來哄姚氏了。


    姚氏瞧著貼心,嬌美的女兒,哪裏會和自個兒的孩子計較,何況她這人一向大度,吃了這麽一痛,原本就沒放在心上,錦好這麽一吹,隻覺得一顆心都被她吹的融化掉了,忍不住將錦好摟緊懷裏,又親又揉,隻恨不得將這孩子含在嘴裏,藏在心裏才好。


    這份全心全意的疼愛,這份失而復得的母愛,讓錦好也倍覺的溫馨,幸福的感覺自心底心底漾開,一絲甜笑自嘴角綻開:「母親!」


    錦好忽然覺得,隻要母親能陪在身邊,眼前遇到的這些事情算什麽,她的嘴角終於有從心底發出的笑意來了,淚水卻忍不住撲簌簌的滑下。


    姚氏一見,忙著拍哄著錦好:「哎呦,我的好兒,你這是怎麽了?母親又沒怪你,你怎麽就哭了?母親的好兒乖,別哭了。」


    想了一下,以為錦好是被自己的話給嚇到了,忙又解釋道:「我的好兒,你不要怕,那葉家也隻是過來瞧瞧,你這麽小,估計也不過是走個過場,若是你不喜歡,咱們就不去。」


    錦好和著眼淚笑了一下:「女兒才沒哭呢,剛剛來的時候,跑快了點,被風迷了眼睛。」說罷,擁著姚氏的腰肢,將臉貼在姚氏根本就不顯懷的腹部:「咱們不去,怕是又要被祖母遷怒了,咱們可不能缺席。」


    姚氏聽得錦好如此說,心裏放心下來,自個兒的女兒變得這般懂事,她的一顆心更是服帖,遂跟錦好說起話來:「錦好,等一下,你要出門見客,還是換點顏色鮮亮的衣服吧。」


    這孩子也不知道怎麽了,小小的年紀,顏色卻時常素淨,今兒個還穿了一身黑色的衣裙,雖然美得讓人窒息,膚若凝脂,黑瞳澄澈如秋水寒潭,隻靜靜地瞅人那麽一眼,就會有一種被吸進去的感覺。


    可是誰家的夫人喜歡女孩子一身黑衣的,美則美,卻半點喜氣都沒有,實在不討喜。


    錦好瞧了自己這麽的一身的打扮,卻覺得很好,笑道:「母親,咱們可不用大費周章,你也說了,我這麽小,不過是個陪襯,走一遭罷了,怕是人家心裏早就有了合意的人選。」


    姚氏聽得錦好如此說話,隻是溫婉的笑了起來,最後卻還是不贊同地說道:「來者是客,這點待客之道,母親沒教過你嗎?不管葉家相看的是誰,咱們可不能失了禮數,對不對?」


    葉家的三夫人可是含蓄的點名要莫家幾位小姐都喜,雖然不知道這合意的人選到底是誰,但錦好也不是沒有機會。


    錦好向來心思敏銳,瞧見姚氏那眼底的深意,一顆心就七七八八,一時又惱怒,一時又是冷笑:沒想到蘭雪寺的事,居然讓這葉家的公子對自己上了心,原本葉三夫人相看人選,肯定沒有她的,因為年齡上講,她的確小了些,現在葉三夫人點名要莫家的幾位小姐見見,應該是沖她來的。


    隻是,想到前一世他連自己的妻子都認不出了,她哪裏有那個心思和他再糾纏一起。


    這樣一個糊塗,背信棄義的人,實在不值得她賠上一輩子。


    可是,她人小力微,該怎麽改變這樣的處境,依照前世的記憶,葉家的門第絕對比莫家高,若是葉家有心她,莫家是不會拒絕的。


    心亂如麻,還打起精神來掩蓋她的異樣,隻得順著姚氏的話頭道:「母親,那我迴去換個衣裳。」她比較滿意自己的平靜,聲音聽不出半分異樣。


    雖然姚氏懦弱膽小,但是卻半點不笨,錦好的異樣,她早就不動聲音的全看在眼裏,隻是自有一番自個兒的計較。


    葉三夫人和葉家二公子的事情,她心裏隱隱有了期盼,若是葉家真的滿意錦好,那未嚐不是好事,葉家位高權重不說,門庭高貴不說,那葉家二公子人品出眾,樣貌不凡,看起來就非等閑之輩,日後定然有一番作為,有這樣的一個男人照顧自己的女兒,她也能放心。


    而且,她也看到了葉三夫人,看起來是個大家出身,不算是個難相與的人,若是錦好能與葉家定下親事,日後婆家得力,婆母好相與,相公知冷知熱,她這個做母親的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雖然瞧老夫人的意思,比較中意錦冉,若是錦好得了這麽親事,隻怕惹惱了老夫人會拿她作伐,但隻好錦好能有個好歸宿,她被老夫人踩幾腳又如何呢?


    姚氏是看女婿,怎麽想,怎麽就覺得葉若謙是個畫裏出來的好女婿。


    錦好離了姚氏的院子,卻見雪蘭匆匆的趕了過來:這些日子,雪蘭一直被她安排監視大房的動靜,她會過來,定然是有大事發生。


    「小姐。」春寒裏,雪蘭卻是跑的鼻尖冒汗,伸手擦了一下,左右打量了四周一眼:「大夫人院子,今兒個多出一個陌生人,說是大夫人的娘家侄兒。」


    「娘家侄兒?」錦好眉頭一蹙,不知道今兒個這樣的日子,王氏叫了她娘家的侄兒過來幹什麽用?


    雪蘭臉色微紅:「小姐,奴婢打探了幾句,這大夫人的娘家侄兒在外頭名聲不好。」說到這裏,臉更紅的厲害:「今兒個進了院子,那雙眼睛四處賊溜,遇見個長的好的姐妹,那眼珠子都快要黏上去了。」


    錦好聽到這裏,心中一動:難道王氏是想……


    臉上閃過了怒色,她想了想,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前世這樣的事情,王氏又不是沒做過,隻是沒想到,她的心思狠毒到這樣地步,不就是一個水中花,鏡中月的親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她居然都能狠下心來,如此作踐別人的女兒。


    難不成這世上隻有她的女兒是娘養的,是金玉一般的人兒,人家的女兒就是草,隨便讓她作踐的。


    王氏這般行事,越發堅定了錦好斷了王氏的念頭,讓錦冉的親事泡湯。


    「小姐,我剛剛來的時候,看到老夫人身邊的夏荷姐姐手裏捧著桃木匣子,往大夫人院子去了,怕就是前些日子,老夫人暗地裏給二小姐準備的大紅衣裳吧!」雲燕揣測著。


    前些日子,雲燕無意間探聽到莫老夫人吩咐了下人用上等的錦緞給錦冉做了件紅色的衣裳,還親自監工,重視的不得了。


    「嗯,看來那件紅色的衣裳,就是為了今兒個準備的。」她們鎮上風俗是紅色討喜,最能討個好彩頭。


    不得不為莫老夫人讚嘆一聲:果然是用心良苦啊!


    不過,有她莫錦好在,隻怕莫老夫人用心良苦都要成空了。


    「走,咱們去四小姐的院子。」錦好心下有事兒,當然是行的飛快。


    錦好一進門就一把拉住錦玉抱怨上了:「四姐姐,你給我評評理兒,我今兒個這身衣服哪裏不好了,母親居然說我穿著這身衣裳出去,不是待客之道。」


    錦玉瞧了一眼一身黑衣的錦好,笑道:「嗯,五妹妹,你這衣裳的顏色是有些素淨了,還是換了衣衫吧!」她自然也是清楚葉家三夫人和公子來訪的事情。


    錦好心中暗暗贊同錦玉是個實心人,卻扁著嘴巴道:「我瞧著我這衣裳倒是挺好的。」狀似不經意的瞧了一眼錦玉的身上鵝黃的衣裳,笑了開來:「四姐姐這衣裳可真是漂亮,穿在四姐姐的身上,像是仙女似的,看得叫人移不開眼睛。」


    然後瞧了瞧錦玉的頭飾,皺眉:「四姐姐,我瞧著你這頭飾與你這衣裳不配,要不,你換一套。」


    錦玉是信服錦好眼光的,錦好這孩子雖然年紀幼小,但那審美觀一向很好,就像她身上穿的這套黑色的衣衫,若是尋常人穿了,就會顯得死氣沉沉,可是錦好穿了之後,卻讓人覺得膚白如玉,就如同一顆白色的珍珠裹在黑色的絲綢之中,說不出的光彩奪目。


    錦好陪著錦玉換了一套又一套的頭飾,錦好卻一個勁的搖頭,折騰到最後,也沒有一套合意的,急的錦玉眼淚都發泡了:「五妹妹,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怎麽辦?」


    錦好微微沉思了一會,道:「這樣吧,四姐姐跟我迴房,我記得我首飾盒裏有一套紅寶石的頭飾,挺配這套鵝黃的衣裳。」


    錦玉想了想,有些羞澀,她覺得作為姐姐,用妹妹的頭飾,實在是不像話,但是想到張氏的話,那葉家可是難得的門庭,為了日後一輩子的幸福,她也就厚著臉皮,咬了咬牙,點了頭,應了下來,心裏想著,若是她謀得這門好親事,日後自然會照應錦好一二。


    錦玉心裏也沒有將錦好作為競爭對象,畢竟那葉家二公子已經十三了,而錦好不過七歲,從年齡上來說,錦好就不具備優勢,她九歲,錦冉十歲,她們兩個的年齡更為相配。


    姐妹二人一路手拉著手,說說笑笑的往錦好的院子走去,卻在半路碰到一身大紅衣裳的錦冉,整個人像是一團燃燒的火,讓人移不開眼神,見到二人,高傲的抬起下巴,冷哼一聲,從二人的手拉手的中間穿過,氣得錦玉一張俏臉發白,錦好也沉下了俏臉。


    不過,不得不說錦冉這身紅衣鮮艷奪目,就是與錦冉有些不對盤的錦好看了,都不得不說錦玉這人生的實在是美麗,身段苗條卻又不病弱,體態豐腴卻絲毫不顯肥胖,正是應了那話增一分長,胖一分肥,現在這樣不胖不瘦,剛剛好。


    而眉眼清幽深遠,如同碧清的兩泓泉水,顧盼神飛,風采不凡,膚色白皙之中透著晶瑩,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玉,她的容貌具有淑女必備條件,而且琴棋書畫樣樣也拿的出手,雖然隻是皮毛,但是糊弄一兩個毛頭小子絕對是綽綽有餘。


    錦好可以肯定,若是她今兒個拿出渾身的本領,迷惑葉若謙,相信隻要不長長久久的相處,以她裝模作樣的功夫,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


    因為從表麵上來將,錦冉的確有讓人一見傾心的本錢,當然前提條件是,她能掩飾住她自個兒的本質。


    錦好瞧著盛裝出席的錦冉,心裏冷笑一聲:那葉若謙她不要,可是也不會便宜了錦冉。


    前世,這無恥的女人,鳩占鵲巢,這一世,她偏不讓她如意。


    錦好壓下怒火,抬起天真無邪的麵容,用澄清的眸光看了一眼錦冉,狀似羨慕的和錦玉道:「四姐姐,二姐姐這身衣服真好看。」


    錦冉聽了暗暗得意,卻聽得錦好下一句是:「隻是可惜,這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霸氣了點,讓人的目光都盯在了衣裳上,而忘了看人。」她這意思很明顯,這紅衣鮮艷,有些喧賓奪主的意思了。


    這話一說,錦冉再低頭看自己的衣裳,就有些不是滋味了,怎麽瞧,都覺得那紅色艷得過火,壓住了她的風采。


    轉頭,瞧了一眼錦玉身上那鵝黃的衣裳,計上心頭,步伐慢了下來,隻等到錦好和錦玉走上來,才輕笑著問:「四妹妹,五妹妹,你們兩個這是做什麽去?」


    錦玉還記得她剛剛的惡行,自然不肯理她,倒是錦好沒心沒肺的迴答道:「我們一起去我院子,今兒個,我見四姐姐穿的跟仙女似的,卻沒有合適的頭飾,就想著我有一套紅寶石的頭飾,挺配這衣服的,我這就幫著四姐姐拿出來。」


    錦冉聽了,心頭又是一動,嘴裏卻難得的誇獎起來:「兄友弟恭,姐妹互助,五妹妹果然心地純厚。」


    隨即又笑道:「我還不知道五妹妹還有這樣的好頭飾,不如我也跟著去開開眼界,看看五妹妹都有哪些好頭飾。」


    錦玉聽得錦好這話,握著錦好的手,不由得緊了緊,錦好不著痕跡的反手握了錦玉一下,示意她放心,卻還是客氣的應了下來:「我那裏哪有什麽好頭飾,不過,二姐姐既然感興趣,一起看看,倒也無妨。」


    一行三人在詭異的沉默氣氛中一起進了錦好的院子,錦好二話不說,就讓丫頭雲燕捧出自個兒的首飾盒子,拿出那套紅寶石的頭飾,給錦玉裝扮起來,還別說,果真很配錦玉那套鵝黃的衣衫,頓時,添了幾分風姿,隻看得錦冉眼紅不止。


    錦好不著痕跡的將錦冉那垂涎三尺的模樣看在眼裏,嘴角微挑,知道魚兒上鉤了,道了一聲抱歉,說是要換身衣服,錦玉和錦冉自然不會攔她,離去時給了雲燕一個眼色,就入了內室。


    雲燕吩咐了院子裏的丫頭給兩位小姐用了茶後,就藉口進了內室,隻見她家小姐依舊一身黑衣,不急不慢的托腮思忖,一副悠閑的模樣。


    見到雲燕來了之後,她含笑招了招手,小聲的吩咐了一番,雲燕聽得錦好的話後,眉開眼笑的應了下來,心情很好的打起軟簾去完成自家主子吩咐的大事去了:她已經能猜到自家的小姐要做什麽了。


    雪蘭伺候錦好換下黑色的衣衫,挑了一套寬鬆的衣裳,上衣挑了一件葉青明綢繡蘭花八團褙子,下係玉色水波腰裙。


    在穿衣衫前,錦好還讓雪蘭用寬大的綢布,將她上上下下捆了一個結實,再套進寬鬆的衣衫時,隻覺得到處空蕩蕩的,顯得人特別的羸弱,那袍子越發的寬鬆。


    這還不滿意,又細細的用香粉,將自己的臉擦的越發的白,細緻的香粉,一遍又一遍的擦了上去,將臉上的血色都給遮住了,怎麽瞧,都覺得像個病弱的美人。


    就是這樣,錦好還是覺得不滿意,又將發綰起高高的美人鬢,露出大大的額頭,和那雙秋水般澄清地大眼睛,突突地,顯得異常突兀,高高的美人鬢,襯出明顯的美人尖,有種骨瘦如柴的錯覺。


    這麽一番折騰下來,花了不少的時間,她卻不急著出去,反而坐在銅鏡前無聊地把玩自己的手指,直到聽到外麵傳來細細的抽噎聲,她才站起身子,伸了一把懶腰,在雪蘭不解的眼色中,示意她撩起軟簾子出去。


    一身中衣錦玉見到簾子撩起,扁著嘴巴欲哭:「五妹妹,五妹妹……二姐姐實在太過分了,她居然居然……搶了我的衣裳……」


    這一出,早就在錦好的算計之中,卻還擺出一副驚詫的模樣:「二姐姐搶了……搶了……你的衣裳?」


    錦玉的眼眶子通紅:「她剛剛明明說,我這衣裳的顏色討喜,她想日後自個兒求著大伯母做上一件,讓我脫下來給她試穿一下,原本我是不肯,可她卻一個勁的求著,我想著離祖母叫我們見客的時間還早,也就同意了。誰知道,她一試之下,覺得自個兒穿著比我好看多了,就嚷著讓我和她換了衣裳。我不同意,她居然……居然就穿著我的衣裳跑了,我……我……想追,可我身上……真是氣死人了……」


    錦好看著錦玉問道:「你不同意,她就穿著你的衣裳跑了?」說話間,雲燕不動聲色的靠了過來,借著幫著錦好整理衣襟的動作,將手中的東西塞進了錦好的手心,錦好接過自然地將其塞進了衣袖,二人動作麻利,默契十足。


    主僕二人相視一笑,而錦玉隻顧著哭泣,自然沒有心思注意這些。


    錦玉點頭:「我自然不會同意的,這是我母親親手為我縫製的衣裳,我今兒個第一次穿,如何會捨得換給別人,就算是捨得,我也不會換的,否則豈不是辜負了母親的一片心意!」


    錦好點頭:「你說得對,母親親手縫製的衣裳,怎麽能胡亂的換給別人,更不能被人這樣不明不白的搶走。」頓了頓:「走,我陪你去將你的衣裳要迴來。」


    錦好又想了一下:「二姐姐搶了你的衣裳,此刻定然不敢去祖母處,也不敢獨處,肯定在大伯母處,走,咱們到大伯母處去找她要迴衣裳。」


    錦玉還有些不敢,卻耐不住錦好的鼓吹,她的身材與錦好相差甚大,不得已,隻得穿上錦冉的大紅衣裳,一時間倒也顯得喜氣洋洋,艷麗無比。


    錦好看在眼裏,心裏暗自滿意:四姐姐果然適合大紅顏色的衣裳,也不枉她費盡心機奪了錦冉這條美女蛇的衣裳——她記憶中,錦玉最美的時候,就是她穿著嫁衣出嫁的那天。


    當然,這套紅色的衣裳的功效,自然不會隻是這麽一點。


    姐妹二人,去了王氏的院子,果真錦玉在那裏,見到錦好和錦玉出現,眼神閃躲著,就躲在了王氏的身後,錦好和錦玉講明了來意,卻被王氏先聲奪人狠狠地訓斥一頓,說什麽不過是一件衣服,莫家是詩書之家,兄友弟恭,錦玉不該如此小氣,連一件衣裳都捨不得出讓,還說什麽又不是白占她的衣裳,不是用了紅色衣裳交換了迴來,再說了又不是不還,過了今天,就還迴去,不過是借穿一天,有什麽大不了的,至於這樣小氣吧啦的嗎?


    說到最後,這事情變成了錦玉不講姐妹情分,沒義氣,小氣過分,錦好偏幫,不夠公平,故意欺負錦冉。


    王氏一向有這樣的本事,能夠將對自己不利的事情,變成對方的錯。


    錦好還好,上輩子王氏比這難聽的話,不知道聽了多少,對她惡毒,強詞奪理,無中生有的本領,早就領教過了,所以還能麵不改色。


    可憐錦玉丫頭,被說的眼淚嘩嘩流,如同黃河長江泛濫,最後捂著一張俏臉蛋,給哭著跑了出去,錦好自然藉此機會追了出去,哄她去了,拉拉扯扯之下,錦好不著痕跡的將捏在手心的東西塞進錦玉的袖籠間。


    錦玉受了委屈,一路哭跑著出去,她一麵走,一麵無意識地從袖中掏出絲帕拭著臉上的淚珠兒,走著走著冷不防和前頭一人撞了個滿懷「哎呦」一聲,便將人撞到地上,然後就聽到男子的聲音響起:「表妹,對不住了,你怎樣?有沒有傷到?」。


    聽得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錦玉不由得羞怯起來,心慌意亂之下,居然沒有聽清楚那年輕的男子是如何稱唿她的,錦好趕忙上前,不著痕跡的快速擋住那人的目光,順手用錦玉手中的絲帕覆蓋住錦玉的臉。


    錦玉心裏暗暗叫糟,說不得這個就應該是今兒個來拜訪的葉家二公子,讓她見到自己的這般模樣,倒是失禮了。


    想到此處,配合著錦好的動作,將臉遮的嚴嚴實實,低低的垂下頭,猛的將那男子一把推開,掩著麵便跑了出去,卻不知匆忙之間,覆蓋在臉上絲帕匆忙間落在了地上,隻留下一股子淡淡的香風罷了。


    可惜錦玉一心想要先離開這裏,慌亂之中,居然沒發現絲帕落了。


    那人伸手又喚了幾聲表妹,卻不見任何迴應,這才迴魂彎腰,撿起繡帕,細細看了,隻瞧見一絹繡花的絲帕,一枝梅花傲然挺立,甚是高雅,正是他日思夜想的表妹之物。


    錦好不忙著追著錦玉離去,眼角瞄了一眼眼前的男子,一身著月白襴衫,相貌清秀,長得倒還過得去,隻是麵色有些發青,眼神卻有些輕浮的男子,一看就知道身體極為的不好,而且是那種貪花好色之輩,此刻正癡癡的看著錦玉離去的背影,手裏正抓著一絹絲帕。


    那人待到錦玉離去,這才瞧見錦好的模樣,又是一陣驚艷,心裏隻道:「姑母家的姑娘,長得可真是好模樣,不說表妹,就是這位小姑娘,也是俊俏絕美,可惜的是,年齡偏小,身子骨還沒有長成。」不過那一雙眼睛可真得勾魂,像極了月下有眼的古井之水,極其清澈而又深幽。


    想到表妹的花容月貌,容色照人,秀眉鳳目,玉頰櫻唇,那一身的風情,渾身的骨頭都酥了,再想到剛剛那身子撞入懷裏那一瞬間的柔軟馨香,更是不能自拔。


    且說這癡癡凝望錦玉身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雪蘭嘴中王氏的娘家侄子,王氏胞弟之子——王天鵬。


    錦好認出這眼前的男人,果然是王氏娘家的侄子王天鵬,握著的手又緊了緊,眼中浮起一陣冷意——王氏心思太歹毒。


    這王天鵬,別人不清楚,她卻清楚的很,上輩子她差點就被王氏送去給王天鵬做妾,這人自然不會陌生。


    想起前世的王氏,她心中的恨意爬上心頭,這一次——不管王氏什麽打算,她絕不會讓她輕易的得逞。


    王天鵬仗著家裏有幾個錢,又是家裏的獨子,自小便被家裏頭溺愛,雖說認得幾個字,但卻學那些文人酸腐整日裏聲色犬馬,無所事事,學的一聲的紈絝習氣。


    往日裏見錦冉生的嫵媚風流,舉止之間更添大家貴氣,心裏早就留意上了,頓覺得自個兒見過的那些女子都比不上表妹的一個手指頭,隻是錦冉一向眼高於頂,怎麽會看上王天鵬這樣的紈絝之弟,從不假以顏色。


    但古往今來的人大抵如此,別人上趕著,巴結著,倒不覺的可貴,越是這對自己冷著的,瞧不上自己的,越發的上心,越發的殷勤,甚至為此求了長輩,王家老夫人寵他如珠如寶的,為了這事,還和王氏商量過,隻是王氏雖然疼愛自家的侄子,但到底隔了一層,曉得自家的侄子是什麽性子,不過是貪個新鮮,若是將錦冉真的嫁了過去,隻怕不出一個月,就失了興致,哪裏捨得將自己的女兒推進火坑,自然找了藉口推了,倒是惹了王家老夫人不快,母女家因此還淡了幾日,隻是王氏用心哄了去,這才又重新熱乎起來。


    其實王家老太太心裏對錦冉也不是太過滿意,雖說是自家的外孫女,可是那性子,她實在是看不上,若不是自個兒的寶貝金孫看上了,她還不願意這麽一個是非精進門,不過莫家的門庭在那裏,若是能娶到莫家的女兒,倒是與王家有益。


    王家老太太心裏其實比較中意二房的錦玉,那孩子一看就是個寬厚大度的孩子,日後進門,持家定然穩重,那三房的錦好也不錯,顏色好,性子好,隻是年歲到底小了一些。


    先不說,王家母女心裏的算盤珠子是怎麽拔的。


    做女兒的受了委屈,自然要找做母親的哭訴,張氏一向和王氏不對盤,再聽得錦玉傳過來的話,怒火燒天,恨不得將這一對不要臉的母女給甩上百八十個大耳刮子,讓她們長長記性。


    但是,張氏卻也是個有城府的人,知道今兒個有貴客臨門,不能撕破了臉,平白讓人看了笑話,再加上錦好在一旁打岔,還一個勁的誇讚錦玉紅衣勝怒放的鮮花,更為艷麗,奪人眼球,張氏順著錦好這麽一說,越看越覺得錦玉穿了錦冉的紅衣,更是鮮艷奪目,心裏不由得暗喜起來,惱怒倒是少了一份。


    再瞧瞧錦好那一身打扮,心裏自是明白錦好的心思,不由得對錦好多了一份好感。


    葉家的親事,自從傳入莫家後,她和王氏的仗打得可謂是異常激烈,誰都想自己的女兒攀上這麽一個高枝:倒不是她隻曉得榮華富貴,而是這葉家實在理想的婆家,葉家三夫人在京城中更是有著賢惠之名,她這女兒,說好聽點是心眼實在,說難聽點是缺心眼,若是遇上個強勢厲害的婆婆,隻怕日後要見天兒淚水泡飯,能有葉三夫人這等賢惠大度的婆母,也算是她的造化。


    若是錦玉這丫頭今兒個能得了葉家三夫人和二公子的眼緣,那可算是幾輩子積累下來的福分。


    張氏消息比起姚氏來可不是靈通一點兩點,葉家的男子像來不愛美色,房裏也算是清靜,不像其他官宦之家,後院亂七八糟的姨娘通房一大堆,就衝著這葉三夫人賢良,葉家男子長情,這兩點,說什麽也要讓錦玉這丫頭爭一爭。


    這些天來,張氏一直同王氏暗暗較量,隻是瞧老夫人的意思,是偏向錦冉居多,她心裏一向覺得莫老夫人的心眼長偏了,眼裏隻有錦冉一個孫女,哪裏還看得見她家的錦玉,所以今兒個這事,即使告知了莫老夫人,隻怕也討不迴什麽公平公正,這事,還是自個兒謀算為錦玉討迴公道。


    就在張氏心裏謀劃之時,錦好狀似不經意的提起剛剛發生在大房院子的事情:「三嬸,今兒個從大伯母院子迴來,四姐姐不小心撞到了人,那人可真真兒的有趣,居然追著四姐姐叫表妹。」她好奇的抬起眸子:「三嬸什麽時候接了娘家表哥進門的,怎麽四姐姐卻不知道?」


    張氏聽了錦好的話,目光又是一閃,似有深意,隨即又勸了錦玉幾句,吩咐丫頭打了水給錦玉洗了把臉,重新裝扮一番,自個兒卻轉身悄悄兒的吩咐身邊的丫頭打探那莫名出現在莫府後院的年輕男子。


    那丫頭也是能人,片刻之後,就帶了消息迴來,張氏聽了那丫頭的迴報,若不是自製力甚強,差點沖了出去,和王氏那個沒臉沒皮的混蛋撕破臉:到了這個時候,王氏打的什麽齷踀的主意,她不會看不出來,實在是心狠手辣,半點不顧親情。


    張氏明白之後,心裏不由得一陣慶幸,幸好錦好這丫頭機靈,提醒了她,否則她就等著仰天大哭吧!


    暗暗思索了一會,又將錦好的話思前想後的想了幾遍,又仔細琢磨了錦好今兒個的行事,心裏不由得暗暗心驚錦好行事縝密,感激之情卻又升了一個台階。


    待重新見到錦好之時,那熱情又增了一份,倒是真心真意的看到錦好對錦玉的好。


    錦好依舊笑得一團和氣,心裏卻暗暗鬆了一口氣:今兒個這事,她也算兵行險著,若是張氏惱她擺布了錦玉,那麽她的一片苦心就白費了,好在張氏是個明白人,她總算是為姚氏找到了一個好的同盟——彼此互利的開始,就是同盟的最好基礎。


    張氏和錦好又好言好語的寬慰了錦玉一番,總算讓她臉上重新露出了笑容,三人正說著話間,那邊莫老夫人派人過來請了,說是戲班子要開演了,張氏心中一凜,知道重頭戲終於上場了——這是葉家三夫人想要見莫府小姐們的信號。


    人還未進門,就聽見一陣歡聲笑語,錦好大眼這麽一瞧,王氏和錦玉已經到了。


    正中間是兩張紫檀三麵椅子,後麵置放著一張同樣是紫檀花開富貴的插屏,想來是為了避嫌,分開男女,插屏的兩邊,間或著擺放著一些原木椅子,椅子旁是擺了茶水果子糕點的鶴膝棹,牆角放著一個古銅彝,隨意的插著幾株怒放的梅花,清香宜人。


    隻見莫老太太踞中,斜斜靠在三麵環繞的紫檀椅背上,身上穿著暗紅銷金福大袖衫子,喜慶的襯得她滿麵紅光,精神抖擻,看來對與葉家聯姻結親的事情是十二萬分的滿意。


    一向最會裝乖賣巧錦冉,自然不會放過這麽個裝賢淑的機會。


    錦好嘴巴扁了扁:隻怕就是她想放過,莫老夫人也不會讓她放過。


    一身鵝黃衣裳的錦冉,側站在莫老夫人的身邊,一雙粉嫩的小拳頭,正不急不慢的在給莫老夫人捶肩頭,頭上戴著的也是一套與錦好那紅寶石相近的頭飾。


    而陪著莫老夫人坐在正中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貴氣夫人,頂著一頭精巧奪目珠冠,一雙素手捧著青州的瓷質茶碗輕輕啜著,目光卻是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錦冉,腕間一對成色晶瑩剔透的翡翠鐲子映照著胸前的金泥芙蓉卷草紋領抹,怎麽看都是富貴逼人,豪門世家的氣勢,不過卻是沒有看到那位葉家二公子。


    雖然不見正主,但是顯然這位正主的娘很受王氏母女的重視,卯足勁的在她麵前表現。


    王氏正舌燦蓮花地陪著葉家三夫人說笑逗趣,而錦冉毫無例外的邊敲邊笑,巧笑嫣然,嫻雅貞靜,隻是到底功力不夠深厚,演的不像,那眼光總是不經意的往門口的方向飄啊,盪啊,漾啊,那叫一個望穿秋水。


    「你們來了。」


    錦好剛剛收迴目光,莫老夫人的目光就往這邊一瞥,慢吞吞的放下手裏的茶盞,動了動身子,招了招手,讓張氏和姚氏帶著女兒過去。


    張氏和姚氏心裏雖然不忿莫老夫人偏心,居然早早的就宣了王氏和錦冉過來陪客,明顯地是想要讓錦冉占了先機,可是礙於孝道禮數,臉上卻是一份不滿都不敢怒,還得笑盈盈的應付著。


    沒見到母親嘴裏那天人般的葉家二公子,錦冉的眼底難掩若有似無的失望,不過被王氏瞪了一眼之後,很快就收斂了起來。


    錦好是眼觀鼻,鼻觀心,心裏估摸著那葉若謙沒出現,怕是另有什麽門道。


    張氏和姚氏上前和也三夫人相互問了好,說說笑笑間,就落座了下來,隻是那葉三夫人的目光掃過錦好那病弱的樣子,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皺:她可不喜歡娶個病弱的媳婦迴去。


    莫老夫人卻像是沒瞧見錦好的不妥,神色自若的笑著說道:「錦玉,錦好,過來給三夫人見禮。」她這自然的模樣,落在葉三夫人的眼裏,當然不會想到錦好是故意使壞,還以為這二房的五小姐天生就是這麽個病弱的模樣。


    錦玉,錦好聞言都恭恭敬敬的行禮,說了幾句吉祥話。


    「嗬嗬……」葉三夫人笑得慈祥和藹,招著手,讓錦玉和錦好上前:「來,過來讓我瞧瞧,早就聽說莫家的女兒都長得跟花一樣,我今兒個見了,總算是是開了眼界,可算是掉到美人堆裏了。」


    這話說的莫老夫人很有麵子,三位母親也是臉上有光,一時間,氣氛融洽,


    葉家三夫人更是豪爽的賞了三人一模一樣的玉簪,倒是讓莫家眾人有些失望,不過這倒半分沒冷場下去:畢竟娶媳婦可不是小事,人家想要多相看點,也不是過分。


    但是錦冉瞧著錦好這番裝扮,再想到錦好居然得了和她一樣的玉簪,心裏就不舒服起來,她在心裏一直自認為比錦玉,錦好來的金貴,可是今兒個,不但錦玉和她得了一樣的玉簪,就是這個向來看不起眼的錦好都和她得了一樣的東西,怎麽能不氣?


    閃過一番譏笑:「五妹妹,你這身子真嬌弱,瞧瞧你這小臉蛋都白跟雪似的,也是,你從小到大,不是這兒不舒服,就是那兒難受,長得粉麵玉琢的,真是活脫脫的一個病西施。」她雖然心裏沒將錦好當成對手,但能有機會踩上一踩,她是相當樂意的,若不是在葉家三夫人的麵前,顧著風範,她的話會比現在更難聽上一百倍。


    葉家三夫人不動聲色的聽在耳朵裏,心裏又是一陣不舒服,不著痕跡的打量了錦好一眼,心裏越發認定,不能讓自己的兒子娶個小病西施兒媳婦迴去,隻是對錦冉的印象,也因為這話,而改變了不少,看來這丫頭不如表麵上表現出來的賢淑貞靜。


    葉三夫人心裏有些怪異,自個兒那眼高於頂的兒子,怎麽就對這麽個病弱的娃娃念念不忘了,雖說莫家老太爺位居四品,但比起葉家的門庭,那差的不是一般的遠,隻是最近自家的公公不知怎麽的就對莫家上了心,這才有了議親一說。


    原本葉家二公子很是抗拒,誰知道蘭雪寺一行,迴去後,就期期艾艾的找了她,說是覺得葉家二房的五小姐挺好。


    聽聽,這都打探的清清楚楚了,知道人家是葉家二房的,還知道人家排行是五,若是說她這個兒子沒上心,她這個做母親的怎麽也不信,她是抱著滿腔熱情來的,可是卻被錦好那白的嚇人的臉色,那羸弱的小身板澆滅了滾滾的熱氣。


    年齡小也就罷了,可是這病怏怏的樣子,卻是半點也入不了她的眼,倒是一邊穿紅衣服的丫頭不錯,年歲也正好,而且模樣兒端莊,眼神澄清,一看就是淳厚的,不比那鵝黃衣衫的,眼神遊移,眼尖嘴利,看起來就不是安分守己的主。


    若是真要在莫家小姐之中選出一個來,葉三夫人倒是寧願選擇錦玉,隻是想到自家兒子那倔強的性子,一時間倒也不願意私自做主,傷了自家兒子的心。


    葉家三夫人的小動作,雖然極快,極微,卻是沒有逃過錦好的眼睛,心裏暗暗歡喜之餘,也很滿意,事情都照著她預想的方向發展——葉三夫人顯然比較滿意錦玉。


    若是錦玉入選,錦好卻是十分的高興,錦玉這丫頭一向和她親厚,即使日後得了高枝,也會幫襯她一二,而能讓錦冉失意,更是讓她痛快。


    莫老夫人雖然往日裏比較寵愛錦冉,可是卻深知家醜不可外揚,哪有自家人在別人麵前踩自家人的道理,聽了錦冉的話,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算是給她的警告,隨即對葉家三夫人笑道:「這孩子是前些日子,去了蘭雪寺給她母親和腹中的弟弟/妹妹祈福,受了風寒,臉色才這般蒼白。平時還好。」她也有些奇怪,怎麽就這兩日的時間,錦好的臉色就這麽難看了。


    葉家三夫人配合著一笑,神色不怒而威,雖說是笑著,但通身大家的氣勢卻讓人不敢小覷:「男孩子要粗養,女孩子要嬌養,小姐家的,就該嬌貴些,日後才能被人捧在手心裏,五小姐是個好的,小小年紀就知道心疼母親,這份心思難能可貴。」顯然,葉家三夫人極不喜歡病西施的兒媳,卻還是欣賞錦好的孝心。


    錦冉聽了這話,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幸虧莫老夫人眼色伶俐,及時轉移了話題,說起舊時的一些趣事,大家都捧場的笑了起來,算是緩解了一時的尷尬。


    張氏等人卻覺得痛快,這麽些年來,因為老夫人的偏寵偏愛,已經好久沒有人敢給錦冉下臉子了,於是那笑聲特別的暢快,隻氣得錦冉的銀牙咬得咯吱,咯吱作響,卻不敢表露一二。


    不過見識過,葉家三夫人的氣勢之後,反而讓王氏和張氏越發用心的討好葉三夫人,隻有姚氏麵上淡淡的,因為她剛剛瞧見自家女兒那一身打扮就知道自家女兒的心思,雖然葉家是好人家,但自家女兒看不上人家,她自然不會再費那個心思,再加上王氏和張氏鬥的這般歡,她自認為功力淺薄,隻怕鬥不過這二人,何必再去為了女兒一個看不上的人家,惹人生厭呢。


    所以這場上就出現了一樁子奇怪的現象,王氏和張氏圍著葉家三夫人團團轉,錦冉時時不忘展現自己的好才華,不時點詞評詩,而錦玉也笑得含蓄,莫老夫人狀似專心看戲,實則眼神時不時的溜達過來。


    隻有錦好和姚氏,全神貫注的注意戲詞,聽到精彩處,忍不住鼓掌,倒也大大安慰那台上賣力演出的戲子們:好在還有人懂得欣賞他們的好。


    葉若謙在莫家兩位公子陪同下出現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般場景,再瞧見錦好那臉上的蒼白,還有那羸弱的模樣,先是嚇了一跳,以為她那天受了驚嚇,以至於身子不利索,然後瞧見她雖然臉色發白,但一雙眸子璀璨若星辰,如古井幽水,氤氳迷人,哪裏像是有病的樣子。


    再定下心來,瞧瞧這屋裏的情景,就看出那麽一份味道來了,心裏就閃過百般滋味:這個小狐狸,居然看不上他,故意將自己搞成這般模樣,枉費他不顧臉麵,跑到母親麵前,親自去求。


    可是人就是這麽奇怪,錦好越是看不上他,葉若謙心裏就越不是滋味,見錦好居然對他目不斜視,一本正經的看著戲台,從始至終就沒有看過他一眼。


    錦好身上葉青明綢繡蘭花八團寬大褙子,下身繫著寬鬆的玉色水波腰裙,微風一吹,輕輕的飄蕩,猶如水中波紋蕩漾,好不迷人。


    葉若謙看了幾眼,恨不得撲上去朝著她那粉白纖長的脖子上狠狠的咬上一口才甘心:沒良心的小東西,他這幾日日夜煎熬,總覺得自個兒心思不正常,居然看上了一個七歲的少女,為此心裏也別扭了幾天,好不容易調整了心態,誰知人家還看不上自己,這心裏什麽滋味都冒了上來,讓他想起小時候,自己生病時,躺在榻上,母親捧過來,加了黃連的藥,苦的難受。


    錦好此時正專心欣賞台上的戲曲,隱約間發現有人在看著自己,猛的轉頭,正巧對上葉若謙一副略有怨恨的目光,臉頰不由得一怔,隨即掉頭,卻再沒有聽戲的興致,心裏冒起一股子不安……


    這人不像是善罷甘休的主!


    王氏和張氏自葉若謙一進來,就一直打量著他,見他雖然年少,卻器宇軒昂,眉眼間皆是世家子弟的清貴之氣,而且穿著打扮一絲不苟,一身湖藍相花紋錦缺胯袍,腰間束著條金色寶鈿、交勝同色係的腰帶,靴子上墜著的靴帶竟然都是壓金的,看上去好不華貴講究,哪裏是尋常人家的子弟能夠媲美的,心裏越發的滿意。


    不說張氏和王氏心裏看了喜歡,就是姚氏心裏都有些懊惱,這等人中之龍,怎麽自家女兒卻避如蛇蠍,心裏隱隱有了期盼,但望錦好見到葉家二公子後,能變了主意,小心翼翼觀察錦好神情,卻又是一陣失望,依舊是淡淡的,半點懊惱的模樣也沒有。


    一時間,姚氏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了,自家女兒的眼界是不是太高了點,這等人物都入不了眼,以後她這個做娘的到哪裏去找比這更優秀的兒郎啊!


    而,錦冉和錦玉卻是被眼前的俊俏兒郎震得心肝兒噗通噗通的跳,頓時都感激自家母親的英明,果然是氣勢,容貌,家世完美的三高男子,隻恨不得自個兒能入葉家公子的眼,成就一段佳緣。


    尤其是錦冉,她就覺著這位葉公子是上天專門為她準備的,是她心中一直暗自期盼的良人。


    葉若謙不動聲色將莫家三位小姐的神色看在眼裏,雙手不經意的握住又放鬆下來,心裏卻不由得想著:瞧那二人倒是極中意自己,可是一個看起來不像是個安分的,葉家本來就是是非窩,若是再找這麽一個迴去,更是攪得後宅雞犬不寧,另一個倒是淳厚,隻是目光呆滯,哪有小狐狸的靈動誘人,惹人憐愛,若是說與莫家聯姻已經是必須的,說什麽也要找個有趣的迴去。


    而且,小狐狸這狡猾的性子,倒是和自己極為相匹配,於是不由得有多看了幾眼,隻見她此刻已經將頭低下,留下半個後腦勺給他,漆黑的烏髮傾瀉而下,越發襯得那脖子猶如凝脂一般細膩雪白,讓人有種輕輕撫摸的衝動。


    葉若謙的喉結不由得微不可見的動了動,情不自禁的將目光流連在她的身上,素白的蘭花,偏偏有著深紅的蕊,繡在繡在前胸上,花蕊在日光下灼灼生光,妖異地吸引人。


    錦好雖然端坐沒有迴頭,但已經不著痕跡的吩咐一盤伺候著的雲燕,換了位置,剛好阻擋了葉若謙的灼灼的目光。


    剛剛瞧見錦冉與錦玉的目光,就知道這兩位都動了心思,但她卻覺得這葉家二公子卻不是良配,隻覺得這人表麵上雖然溫文儒雅,但是骨子裏卻是冷漠至極,而且自視甚高,待人接物多了幾絲世家子弟的孤傲。


    而且,因為前世的事情,她實在不喜歡這樣的男子……錦冉的性子,她還不清楚,隻要她動了心思,一時半刻是不會輕易歇了下去。


    俗話說的好,不怕賊來偷,就怕賊惦記,若是重生一迴,還與前世一樣,為了一個男子時時刻刻提防著被錦冉算計,那她的重生還有什麽意思。


    如果,葉若謙自個兒不能做到善後,她日後還不將自個兒累死,即使鬥倒了錦冉,時候還有花冉,秋冉啥的。為了一個男人,值得嗎?


    兩人各有所思,卻是天南地北,葉若謙與身邊錦俊,錦傑閑談了幾句,又扭頭尋找錦好的影子,卻發現她的身影已經被丫頭遮住了。


    葉若謙怔了一會兒,不由得莞爾一笑,這隻小狐狸,還真是狡猾,別人都是生怕他看不到她,她倒是躲他躲的極快……是怕被別人看出端詳嗎?


    「若謙,你笑什麽呢?」錦俊上京時,與葉若謙有過幾麵之緣,也算是能說得上話,隻是這位公子爺,一向麵上淡淡,難得看到他臉上帶著一絲正常人的表情,詫異極了,不由忍不住好奇心問了出來。


    葉若謙楞了一下,搖了搖頭,並沒有迴答,心裏卻尋思著,真是難得這沉穩敦厚的錦俊,卻有那樣一個,一個,嗯,狡猾如狐狸的妹子……


    葉家是打算與莫家議親的,自然對莫家的事情了如指掌,這莫二老爺肩挑兩房的事情,就不會不知曉。


    「若謙,你是不是過幾日就要迴京?」錦傑通過今兒個的相處,發現葉若謙是個不難接觸的人,問他什麽也都會仔細的給他講解,倒是半點不像大哥說得那樣清高自傲。


    葉若謙原本是不想迴答的,又想到自己對錦好的那份心思,便淡淡地說道:「我家在這裏有別院,母親和我大概會住上一段時日再離開。你和錦俊若是有興趣,也可以到我家的別院住幾天,嗯,別院裏有溫泉。」


    錦俊和錦傑一聽到溫泉,雙眼都亮了起來,葉若謙瞧著他們這般模樣,不由得眼角一挑,嘴角微揚了起來,真是有趣的一家人,這對兄弟心思如此淺薄易懂,而那小狐狸肚子裏卻是九曲十八彎,見她整個人都被身邊的丫頭遮得嚴嚴實實,不由得又是淺笑:小狐狸難不成以為他是什麽洪水猛獸,能吃了她,還是能吞掉她不成?


    他興致不由得高了起來,這般有趣的小狐狸娶迴去,倒也不會無聊……


    隻是避他若蛇蠍,這就有些難辦了。


    他還就不信邪了,錦好越是這樣,他越是鬥誌昂揚,誰讓人家葉二公子的花樣年華中從未遇見過這般對他避如蛇蠍的少女,被激起了征服欲。


    若是錦好知道自己弄巧成拙,隻怕恨不得劈開自己的腦袋,看看裏麵裝得是豆腐渣,還是爛稻草吧!


    葉若謙心裏有了主意,接連著給葉三夫人使了幾個眼色,葉三夫人卻是裝作看不見,她萬不能娶個病癆子迴去。


    因為母子二人存了異心,這事情就被耽擱了下來,自顧著看戲,絕口不提議親的事情,不過葉三夫人心裏還是捨不得兒子的,到底還是發了話了,過幾日發帖子,請莫家的幾位小姐,去葉家別院賞花,一時間,又讓眾人看到希望。


    看了一齣戲後,午宴就開席了,眾人落座,莫老夫人和葉三夫人,外加錦好三姐妹開了一席,而葉若謙也由著錦俊等人在外院的花廳宴客。


    而,王氏等三位夫人,卻隻落得個站在一旁伺候莫老夫人湯菜的份,錦好瞧著這情景,再一次感嘆:媳婦難為,尤其是這些所謂的大家媳婦更難為,瞧瞧母親和王氏,即使有了身子還不是要晨昏定省,要伺候三餐。母親也就罷了,一向不討祖母的歡心,可王氏卻是祖母眼底的好媳婦,卻還不是一樣要站在伺候。


    心裏則盤算著,若是一輩子不嫁人,那就好了,姑娘在家裏都是嬌客,嫁了人就是焦渴了,吃剩下的,喝剩下的,想不焦渴都不行。


    用了膳,莫老夫人特意讓身邊的顧嬤嬤親自請了葉家三夫人去了招待貴客的客房小憩,禮數周全,當然沒少示意顧嬤嬤旁敲側擊,看看葉家三夫人到底中意哪一個,更是暗示,錦冉是最好的人選。


    不過葉家三夫人卻是滑不溜秋的泥鰍,自然是滴水不漏。


    而葉若謙卻是送了葉三夫人迴房後,就跟錦俊等人去了書房,也不知道是閑談,還是真的做文章去了。


    因為不知道葉家的心思,莫家眾人心思都有些浮動,這個下午原本夫人,小姐午休的時間,居然沒幾個人睡得著。


    倒是錦好依舊八麵不動,吩咐雲燕照舊準備了紅棗湯汁,打算用了小睡,平心靜氣的模樣。


    至於葉若謙這根狗尾巴草會落在誰手,錦好卻是靜心坐等看戲,當然,還打算閑著無聊的時候放放火,添添柴,讓爭奪女婿大戰來的更猛烈些,當然,最後她一定會想方設法讓這根狗尾巴草落在錦玉手上,讓錦冉嚐嚐求而不得的苦楚。


    倒不是,她爛了心肝,黑了肚腸,眼睜睜的將錦玉往火坑裏推,而是葉若謙這根狗尾巴草,前世除了認不出她這個正牌妻子之外,倒也沒聽過有什麽惡行,雖然瞧著有些大戶人家的孤傲清高,不是良配,但是瞧著錦玉滿眼桃花的樣子,怕是一見傾心了吧。


    「五妹妹,剛剛……剛剛葉公子是不是朝我們這邊看了?」錦玉聲若蚊子,臉蛋羞紅。


    錦好估計錦玉是想問剛剛葉公子是不是看她了,她就覺得奇怪了,錦玉今年也不過實歲九歲,如何就知道兒女私情了,她記得前世自個兒九歲的時候,隻知道哭鼻子,想母親呢。


    因而好奇的問道:「四姐姐是不是很喜歡今兒個的這位葉公子?」


    錦玉小臉蛋紅的滴血,顯然是真的看上了對方,嘴裏卻矯情道:「我不過剛剛遠遠的看了他一眼,哪裏會喜歡他,你可別亂說話!再說了,人家今兒個可沒說是來莫家相看的,我們三人的玉簪子可是一模一樣,說不得人家根本就沒這個心思!」


    姐妹二人窩在錦好房裏,吃著紅棗補氣湯,剛剛錦玉來送紅寶石的頭飾,錦好就留了她下來,張氏向來欣賞錦好處事手段,巴不得錦玉與錦好多相處,也能得點薰陶,開竅一二。


    錦好哂笑:「你既然不喜歡他,臉紅個什麽勁兒?你管他們有沒有這個心思,做什麽?」


    錦玉啐了錦好一口:「五妹妹,你知道什麽?自古以來,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我母親覺得葉家是良配,她要我好好的表現,討了葉家三夫人的歡心,好替自己爭取這麽親事。」


    她見錦好有些不以為然的模樣,有些急了:「五妹妹,不瞞你說,我母親說了,隻要與葉家的這麽親事成了,我日後就算是有了個依靠,或許還能得個誥命夫人做做。」


    錦玉一股腦將心裏的話倒了出來,就覺得沒臉見人,將腦袋差點低到地麵上:「討厭,羞死人了,五妹妹是心眼太壞,引得人家說這些話,」


    錦好濃密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唇角漾起一絲諷刺的笑。十指纖纖,放下手中的描著纏枝的陶瓷碗,慢吞吞地站起身來,臉上已是一派的溫婉,邊笑邊感嘆,這個四堂姐倒是什麽話都跟她說,半點也不把自己當外人,隻可惜,這樣直白的性子,最是容易上當受騙。


    三嬸子奢望這葉家能給四堂姐一個依靠,須知道,這世上靠誰都是靠不上的,唯一能靠的人也隻有自己。


    錦好又想到前世的自己,何嚐不是像三嬸子所想的一般,指望這高門大戶的葉家給自己一個依靠,如此說來,自己又比四堂姐好在哪裏,焉有資格笑話別人,所以拉起錦玉的手,語重心長:「四姐姐,人生在世,指望著別人憐惜都是虛的,唯有自個兒爭氣,才是最實在的道理,若是咱自個兒有了本事,不用指望著靠上別人,自己靠自己就好,還會有別人靠上來。」


    錦玉兀自羞紅著臉,不好意思抬頭,根本沒有聽進去錦好苦口婆心的話。


    錦好假意嘆道:「原本我還想著助四姐姐勝出,不過瞧四姐姐這樣子,看來也是真的對那葉家公子無意,那我就不用再費這份心了,算了,四姐姐用了紅棗湯,就迴去吧!」


    錦玉一聽這話,立刻羞答答的抬起紅紅的小臉蛋,道:「五妹妹就愛胡說,你能有啥法子助我勝出?這事情的主動權原本就在人家葉家手裏,成不成都是葉家說了算,而咱們這邊,祖母一顆心全都偏著錦冉,哪個不知曉。不管是葉家,還是莫家,我都沒有半分勝算,誰也爭不過,搶不過,隻怕也隻是我娘一廂情願的奢望,枉費了她一番心思。」


    錦好笑了起來:「若是葉家三夫人瞧不上她,若是葉家公子厭棄她,若是祖母惱了她呢?」


    錦玉還以為錦好有啥好主意,說了半點就跟沒說一樣:「你沒瞧見,今兒個錦好在葉家三夫人和葉家二公子麵前,裝模作樣,不知道裝的多真,若不是我太清楚她的性子,隻怕都被騙了過去,怎麽可能讓葉家三夫人瞧不上她,葉家公子厭棄她。再說了,她整天而圍著祖母轉悠,祖母疼她還來不及呢,如何會惱她?我看你,就是隨嘴這麽一說罷了,哪裏真有什麽主意,不過是打趣我!」


    錦好道:「你怎麽忘了今兒個你的那套衣衫的事情了?」


    錦玉略略的思忖一番,還是不甚明白,遂兒大發嬌嗔:「五妹妹,你和母親今兒個不是勸我,祖母偏疼錦冉,怎麽這會兒又提起這事情了?」


    錦好瞧著錦玉這顆榆木疙瘩,皺眉:「我真是敗給你了,你怎麽就不想想,若是錦冉搶奪你衣服的事情傳到葉家三夫人和葉二公子的耳朵裏,會怎麽評價她的品行?」


    錦玉聽了先是雙眸一亮,隨即又暗淡無光:「可是祖母定然會惱了我,隻要祖母從中阻擾,我還是不能勝出。」


    家醜不可外揚,若是莫老夫人知道她將家事傳揚出去,還不抽了她的筋,剝了她的皮,雖然她很想勝出,高高的壓錦冉一頭,可是卻也不想惹惱了莫老夫人。


    錦好瞧著錦玉這沒出息的樣子,也氣了起來:「你啊,就是個又想馬兒好又想馬兒不吃草的主,總想這萬事齊全,可這世上哪有萬事齊全的事情,總要有所取捨。」


    「若是你不用些手段,怎麽可能爭得過錦冉,別忘了,她在祖母的心中,就是咱們驚艷絕倫的大伯父的影子,人不怕和活人鬥,可是如何鬥得過一個死人。既然你前怕狼,後怕虎,我勸你趁早死了這份心,也免得期望越大,日後失望越大,白白浪費了力氣。」


    誰知道這番話後,一向淳厚的錦玉居然怒了,憤憤不平的說道:「五妹妹,我就是不甘心,憑什麽祖母這般偏心,什麽好的,香的,都給錦冉留著,我們都是莫家的女兒,都是祖母的孫女,誰又不比誰差,大家都是一張嘴巴,兩隻眼睛的,憑什麽就要讓她壓我們一頭,時時踩著我們,不就是比我大上幾個月嗎?有什麽了不起的,真以為自己是瓷器,而我們卻是地上的泥巴,生來就比我們高貴啊。原本我才不想理會這樣的人,可是你說,她還得意了,今兒個居然連我新衣裳都搶了去,若是再給她得了好親事,這日後還有我們過的日子,眼睛還不要長到天上去。」


    錦好「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原來四姐姐說來說去,還是捨不得你那套新衣裳。」


    她忽然間羨慕起錦玉來,這外頭鬧得狼煙四起,這個活寶居然還念著錦冉搶她新衣裳這麽一件小事,不知道她該感嘆,這活寶神經夠粗,還是感嘆她思維獨特。


    對著這樣模糊重點的愚笨的錦玉,錦好實在沒力氣提點她了,也難怪三嬸子那麽個伶俐的人,卻拿自家的女兒沒法子,不由得嘆了一口氣:「既然四姐姐根本就看不上葉家二公子,那就沒啥好說的,隻是置氣,犯不著搭上自己的一輩子,你迴去吧,我要小憩一會,今兒個這來來迴迴的,也累了。」


    錦好是黔驢技窮,不想理會錦玉了,反正有三嬸子那尊大佛在那裏,這活寶也不會吃什麽虧,誰知道錦玉卻來勁了,說什麽也不肯離去,拉著錦好的手臂隻晃悠。


    看得一旁伺候的丫頭忍不住嘴角都彎起來:眼前的這幕太好笑了,明明錦好才是人小,年齡小的那個,錦玉卻像個孩子似的撒嬌。


    「五妹妹,你都說了你可以幫我的,怎麽一會兒的功夫又變了說辭。你說說,如何幫法?」


    錦好瞧清楚錦玉的本質之後,心裏倒覺得,錦玉根本就不適合葉家那樣的高門大戶,若是這般純白的錦玉入了那等高門大戶,隻怕不到一年,就被吞的連骨頭渣都找不到了,還是安安生生的為好。


    隻是想到讓錦冉平白得了葉家的親事去,這心裏怎麽著也不舒服,為了噁心噁心那對沒臉沒皮的母女,錦好決意好好的提點提點錦玉:「你迴去問問三嬸子,衣服的事情怎麽說?」


    錦玉一派天真的說道:「這事還用問我母親嗎?大伯母說了,隻穿一天就還迴來,我尋思著,若是今兒個晚上,錦冉不還過來,我明兒個就稟告祖母,讓她主持公道,我就不信了,錦冉都明搶了,她還能怎麽偏幫?」


    錦好對錦玉的天真又是一陣無語,果真是和她前世一般愚蠢,總以為占了禮數,就能為自己討迴公道,重活一世才知道,有時候人的心偏了,那公道怎麽著都討不迴來,不過是人嘴兩塊皮的事情,話怎麽說,還不是當權者的一句話,否則,祖母當初也不會裝聾作啞,眼睜睜的看著錦冉搶了她的親事,眼睜睜的看著王氏將她推入火坑。


    可惜這些話,錦好不能和錦玉說,生生地將到了唇邊的話咽了下去,笑盈盈的說道:「你若是真想和錦冉爭上一爭,就莫要生氣,沉著性子,聽三嬸子的安排,什麽都不說,也不要老計較著你那套衣裳了。」


    錦玉氣不過:「為什麽啊!那可是我母親親手給我做的,憑什麽給她霸占了!」


    錦好萬般無奈的開口:「我剛剛說的話,敢情你是一句都沒聽進去。我問你,今兒個你穿著大紅衣裳進門,祖母可曾問過一句,別忘了,這套大紅的衣裳還是祖母親自給錦冉挑選的。祖母既然揣著明白裝糊塗,這事還不明擺著的嗎?」


    錦好說的這般明白,誰知道錦玉還是搖著錦好的手臂道:「難道祖母真的還就打算維護到底了,這可是明搶啊!祖母不是一向教導我們要兄友弟恭。姐妹和睦嗎?怎麽自個兒就做不……」想到背後不可妄議長輩,終於還是停了嘴巴。


    錦好嘆了嘆氣:「人心都是偏的,若是得了眼,入了心,做的再是不對,也能找著藉口開脫。」


    錦玉聞言,也悶悶的不再說話:要說這錦冉做的那些個事情,輪在她身上,恐怕早就被莫老夫人打斷腿,可是人家莫老夫人就稀罕那囂張跋扈刁蠻的主,現在還寵得跟什麽似的。


    錦好見錦玉悶悶不樂,又出言安慰她道:「就算是祖母有心偏袒,但人在做,天在看,自然會有人收拾她的。」這人自然就是你的好母親。


    錦冉聞言,臉上終於有了笑意:「五妹妹,你說的對,是非公道自在人心。」隨即又想起來,問道:「先別說這個了,你剛剛說幫我,到底怎麽幫我?」


    錦好示意她附耳過來,細細說來一番。


    錦玉聽了,撫手大笑:「五妹妹,你好聰明。」


    錦好瞪了她一眼:「小聲點,你是怕別人聽不見是不是?」


    錦玉吐了吐舌頭,點頭:「明白,明白,隔牆有耳!」


    錦好,錦玉兩姐妹這邊說得到了尾聲,而張氏那邊也忙的差不多了。


    「事情都辦好了?」張氏瞧了身邊機靈的丫頭棋兒一眼。


    「夫人,您放心好啦,婢子已經都按您的吩咐安排好了。」棋兒翹起了嘴角。


    張氏的眼底也閃過笑橫:「小心點,手腳一定要幹淨。」


    棋兒恭敬地應了下來:「夫人放心,這事婢子會親自督辦的。」


    張氏聽說是棋兒親自督辦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既是你督辦,那就好。」棋兒向來穩重,辦事從未失過分寸,最是妥帖不過。


    萬事具備,隻欠東風。


    而,此時,王氏和錦冉這對母女同樣也沒閑著,錦冉是個見不得人好的,處處爭強好勝,時時想壓錦玉和錦好一頭,可惜今兒個卻被葉家三夫人下了麵子,這心裏憋著氣呢。


    因為當著葉三夫人的麵,她不能發作下來,不但不能發作,還得強顏歡笑,隻忍得心肝肚肺都冒了煙,總算是沒穿了幫。


    可一迴到屋裏,眼淚就落下來,開始嚎哭起來,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委屈,身邊的丫頭們自然好言好語的哄著。


    錦冉一向在莫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主,被莫老夫人當作眼珠子一般養著,哪裏是三言兩語就能哄好的,氣得將房裏的東西砸了不少,還將葉家三夫人賞的玉簪扔在地上,吐了唾液,用腳狠狠地踩了幾腳。


    身邊的丫頭們見錦冉脾氣上來,都瑟瑟的抖了起來,她們這位小姐,人前慣會做戲,人後卻是母老虎一枚,心裏不暢快,就會拿身邊的丫頭作伐,時常打的渾身是傷,還不讓用藥,現在見錦冉又發作起來,誰也不敢上前勸慰一句。


    錦冉身邊的大丫頭瑤琴雖然也不想上前,可是想到若是那玉簪有什麽不對,隻怕第一個倒黴的就是她這個大丫頭,於是咬著唇,硬著頭皮上來阻止錦冉:「小姐,這可是葉家三夫人賞的,若是壞了,隻怕……」


    話還沒說完,錦冉就劈頭蓋臉賞了瑤琴一個打耳光子:「你個賤人,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你也覺得我隻配得這麽個一個玉簪,是不是?你是不是在心裏,也以為我和那兩個賤蹄子一樣,上不了台麵?」


    瑤琴被打了,也不敢躲開,隻得哭著為自己辯解:「小姐,奴婢跟著小姐這麽多年,什麽性子小姐還清楚啊!奴婢是真的擔心小姐,老夫人,大夫人問起來,會責備小姐的。」


    錦冉此刻正在氣頭上,哪裏容得下聽瑤琴解釋,整個跳起來,恨恨地踢了瑤琴一腳,又狠狠地踩了那玉簪幾腳:「一根玉簪罷了,什麽稀罕物,她們葉家看不上我,我還看不上他們呢?葉家二公子若是個好的,怎麽不在京城裏結親,巴巴兒的跑到這裏來,還不知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毛病……」越說到最後,越不像話了。


    瑤琴生怕那玉簪有什麽不妥,也顧不得臉上發疼,身上疼,趕緊上前,擋住亂蹦亂跳的錦冉:「小姐,小姐,您可千萬不能踩了,可千萬不能踩了……」


    錦冉踩得正起勁的時候,被這麽阻擋了,心裏萬般不快,惱羞成怒的又給了瑤琴一個大耳光子,罵咧咧的道:「你個賤人,居然敢擋我,你是個什麽東西!誰給你的膽子,居然敢在我麵前吆三喝四的,我的麵前,哪有你個賤人說話的位置。」


    瑤琴臉上火辣辣的疼,一手捂住臉頰,一雙捂著胸口,看著地上的玉簪:「小姐,小姐,那可是葉家三夫人送給您的玉簪,若是日後小姐進了葉家的門,葉三夫人問起來,小姐可怎麽答?」


    婆母給得第一份禮物,向來都是頗受重視的,若是這玉簪今兒個有了什麽損壞,日後葉三夫人問起來,也著實不好交代。


    錦冉聽了這話,立刻彎腰將那玉簪子撿起來,可是拿到手上一看,心裏就發涼了,悔之晚矣,那玉簪子上已經多了一道大裂縫,很是明顯,還有不少小裂縫,一看就知道是故意摔壞的。


    惱羞成怒,悔之不及的錦冉,自然又將氣撒在瑤琴的頭上:「你個黑心肝的賤人,怎麽不早說,存心等我壞了這簪子,你才開口,你是不是一心想要看我的笑話,你個賤人,忘恩負義的東西,背主求榮的蠢物,看我今兒個不打死你。」


    說完,就抽出一旁時常用得上的雞毛撣子,使勁的往瑤琴身上抽,隻疼的瑤琴哭爹叫娘,不停的求饒,房裏的丫頭心裏雖然不忍,可是卻沒人敢上前勸慰一下。


    她們中間也就是瑤琴比較有臉麵,往日裏說話,錦冉還能聽上一句,現在瑤琴都落得這般下場,可見咱家小姐今兒個心情有多糟。


    錦冉打累了,又讓身邊的丫頭接手,那些小丫頭往日裏都得過瑤琴的照顧,心裏不忍,手下都留了力道,就是這般,也打的瑤琴一身的狼狽,滿身是傷。


    「行了,今兒個就饒了你,日後當差多用點心。」錦冉瞧著瑤琴蜷縮在地上,如一條狗一般,輕輕的招手,柔和的說道:「你給我滾過來。」


    瑤琴心頭一跳,連忙連滾帶爬的到了錦冉的麵前。


    金色的陽光將她長長的睫毛染上一層細碎的光亮,明明是極其艷麗溫和,卻讓瑤琴如墜冰窖,她感覺到錦冉的手從她的衣襟處伸了進去,如一條冰冷惡毒的水蛇,在她的鎖骨處下滑著,爬到含苞欲放的柔嫩山峰,猛的一個用力,修長的指甲猛地掐住她胸前的嫩膚,生生的擰了起來,尖銳的指甲,如同鋒利的刀刃,陷進肉裏,狠狠地,硬生生的勾出一塊肉來。


    瑤琴發出一聲悽厲的慘叫,滲得人汗毛都豎了起來,有膽小的丫頭,雙腿已經隱隱地顫抖起來。


    錦冉取出手來,細細的將鑲嵌在指甲蓋裏麵的小塊嫩肉跳出來,彈了出去,這才消了點氣,即便是如此,還不讓瑤琴去上藥,拉著她罵了個把時辰,直到口幹舌躁,才饒過了瑤琴。


    卻說葉家三夫人那也是妙人,被顧嬤嬤領到了客房,卻打發身邊的幾個貼心的丫頭去打探消息,每個小姐的都不能漏了。


    打探錦冉和錦玉的丫頭迴來,直說是這兩個小姐用膳後,就一起迴了錦好的院子,二人相處和睦,唧唧喳喳說了許久,完事了,還一起睡了,聽得葉家三夫人滿意點了點頭,姐妹和睦,看來這心性不壞。


    隻是當那打探錦冉的丫頭迴來,葉家三夫人聽得她送出去的玉簪子被摔壞了,氣得腦門那裏突突的直跳,想她出身名門,所嫁也是高門大戶,從來還沒有人敢輕視她送出去的東西,這莫錦冉算是第一個了。


    在聽她說得那些汙自家兒子的話,整個人氣得都跳起來了,恨不得衝到錦冉的院子,狠狠地教訓她一頓。


    「她真的這麽說的?」葉家三夫人臉上那股子和煦春風不見了,轉而是寒冷冬日,一張風華猶存的臉,此刻黑的猶如鍋底。


    這位耍潑,刁蠻,狠毒,滿嘴嚼蛆的潑辣貨兒,就是莫家老夫人嘴裏的賢良淑德,溫柔大方,善解人意,心底寬厚的二小姐?


    將這樣的姑娘嫁到他們葉家去,這是打算結親,還是打算結仇?


    「夫人,奴婢親耳聽見她身邊的小丫頭說的,絕對錯不了。」葉家高門大戶,三夫人在府裏當家,身邊的丫頭自然都有幾把刷子,對付莫錦冉身邊的那幾個心生怨恨的丫頭,那是手到擒來,何況瑤琴身為大丫頭都被打得遍體鱗傷,兔死狗亨,自然沒費什麽勁,就將話兒套出來了。


    葉家三夫人聽了這話,那臉色就不是鍋底灰了,就跟塗了一臉的黑墨汁一般,為人母親的,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輕視自個兒的孩子,尤其是她視若生命的兒子。


    若是這潑辣貨兒的話傳出去,對她的兒子可是莫大的傷害,她那話字字誅心,句句狠毒,這般無端的誣衊她的兒子,她怎麽甘心輕易的放過她。


    待到小憩過後,莫老夫人心裏想著為錦冉添點勝算,又使了顧嬤嬤來接,顧嬤嬤瞧著葉三夫人臉色有異,就試探了幾句,問是不是這客房睡的不踏實。


    葉家三夫人自然不會怪罪主家的招待,隻說自己認床,到了陌生的地方就睡不著。


    莫老夫人知道之後,又是一番問候,葉家三夫人笑盈盈的謝了莫老夫人的關心:「這都是這些年嬌養出來的毛病。沒什麽大礙,隻要晚上迴去早些歇著,明兒個就能緩過神來了。」


    莫老夫人有心奉承,自然好話說盡:「知微見著,這小小的事情,就知道三夫人是個念舊的人,念舊好,念舊好!」


    二人你來我往,相互讚賞,客氣了一番,午後又聽了一齣戲,春日苦短,戲完了,夕陽也就落下了,就到了用晚膳的時間,依舊照著午餐的慣例落座。


    葉家三夫人掃了一眼桌麵上的人物,正少了那位眼高於頂,瞧不上他們葉家的錦冉小姐,心裏冷笑,麵上卻是柔風兮兮,萬般關懷的對著莫老夫人笑道:「老夫人,怎麽不見二小姐了?今兒個,聽顧嬤嬤說,二小姐知書達理,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更難得是品行出眾,我尋思著,我今日那玉簪子是不是太單薄了些,還是收迴來,改送點貴重的東西。」說這話的時候,她目光掃過錦冉和錦好頭上的玉簪子,心裏才放下心來,不怕葉家做手腳。


    她對一旁的丫頭吩咐道:「去,將那傳家玉佩拿過來。」


    莫老夫人聽得這話,麵上一喜,卻還能強自鎮定,對著一旁的冬雪吩咐道:「還不快去將二小姐請過來,就說葉三夫人想改送她見麵禮,讓她早些出來,莫要讓三夫人久等了。」


    笑著為錦冉的缺席找了理由:「這孩子今兒個叫頭疼,我讓她先躺一會。」


    葉三夫人聽了這話,心裏啐了一口,麵上卻是神色不動的將那祖傳的玉佩拿了起來,色澤晶瑩,雕刻精緻,一看就是價值連城。


    看得王氏眉開眼笑,差點合不攏嘴,而張氏和錦玉的臉色就不太好了,張氏橫了錦玉一眼,像是在責怪她不爭氣,卻更恨葉家三夫人有眼不識金鑲玉,錯將狗屎當黃金。


    倒是姚氏和錦好,一派平靜,神色淡漠,落在葉家三夫人的眼底,倒是多了另一層深思。


    而她這模樣落在錦好的眼裏,小心肝兒又開始不淡定了:這三夫人不會跟她兒子一樣,看上她了吧!


    誰知道冬雪迴來的時候,卻是一人獨自歸來,而且眼神閃爍,似乎有些心事,不敢與葉家三夫人的眼神相對,低著頭,迴話:「三夫人,二小姐說了,今兒個頭疼的厲害,就不出來了,還請三夫人見諒,那祖傳玉佩她心領了,隻是太過貴重,她受之有愧!」


    莫老夫人聽了冬雪的迴話,臉色大變,暗暗氣惱錦冉不懂她的苦心,她費了這麽多功夫,花了這麽多心思給她鋪路,誰知道她居然不領情,矯情什麽,難不成葉家的門檻,她還覺得低了不成?葉家公子那等人才,她都看不上嗎?


    而王氏更是氣得挖肝挖心的疼,這個蠢貨,是被門縫夾了腦袋,還是怎麽的,居然傻傻的將這麽好的親事往外推,她是不是吃錯藥了?


    隻有葉家三夫人知道錦冉為何不敢出來見她,心裏冷笑,敢如此作踐她的兒子,她怎麽可能會輕易饒過她呢?臉上卻越發笑得和煦:「看來莫二小姐的眼界是真的高,到底是詩書耕讀之家,這小姐的性子就是與別人家的不一樣。」


    這話一出,莫老夫人心裏又是一沉,吩咐一旁的顧嬤嬤:「你去請二小姐過來,頭疼也給我忍著點,哪有長輩慧賜,還在那邊推脫的道理?」


    顧嬤嬤出馬,焉有擺不平的道理,不一會兒,錦冉就被顧嬤嬤強行帶了過來。


    莫老夫人心裏有些氣恨錦冉不懂她的苦心,臉色也就有些嚴厲,卻還是一心顧著她的臉麵,給錦冉臉色抹金:「頭疼好些來了嗎?」


    錦冉盈盈福身,恭敬而禮數周全:「多謝祖母掛心,孫女已經好多了。」不過起身的時候,卻故意身子一個搖晃,似是要站不穩,向一旁倒去的樣子,用以示意自己的剛剛並沒有說謊,是真的病重,卻不知,她這拙劣的演技,落在葉家三夫人的眼裏,卻不過是雕蟲小技,更讓人輕視罷了。


    莫老夫人暗自滿意錦冉的配合,臉色緩和,對著錦冉吩咐道:「三夫人喜歡你,你去給三夫人見個禮。」


    錦冉聽了,咬了咬唇,滿臉嬌羞,來到三夫人的身邊,盈盈的福身,口裏更是柔和萬般:「錦冉給三夫人請安。」


    葉家三夫人瞧見一臉的嬌羞的錦冉,心裏隻覺得就跟看見什麽骯髒的東西一般噁心,若不是顧著大家閨秀,名門夫人的風範,她真的想開口問問眼前這一臉嬌羞的少女:你不是看不上我們葉家嗎?你不是瞧不起我的兒子嗎?那你幹什麽做出現在這幅噁心,恨不得立刻嫁進葉家的樣子?


    她壓下心裏的噁心,點頭,虛誇:「真是個乖巧的。你也不要嫌棄我折騰人,你病了,還生生將你從床上折騰過來。」從床上折騰過來,這話說的尤為重,不過眾人瞧著錦冉那黃色的衣裳,心裏都是心知肚明,這錦冉有沒有上床休息,是真頭疼,還是假頭疼?


    葉三夫人也不理會眾人的表情,逕自說道:「是這樣的,今兒個用了膳迴去,謙兒知道我送了二小姐一根玉簪,就說我不該,二小姐金玉般的人,最喜歡與眾不同,定然不喜歡那玉簪,我也想,謙兒說的也是,二小姐氣度不凡,定然不喜歡和別人用一樣的東西,這不,我特意將祖傳的玉佩尋了出來,用來替換原先的那個玉簪。」


    莫老夫人一見那玉佩就喜歡,再沾上祖傳二字,就更是喜歡,現在一聽還是葉家公子主動提出來的,心裏那歡喜都沒地方放了,王氏卻更是歡喜,心裏說不出的得意,隻有錦冉聽了這話後,冷汗直流,心裏懊惱的要死。


    葉家三夫人知道錦冉拿不出來,卻還故意擺出一副婆婆相看媳婦,越看越滿意的樣子,說話間,就伸著腦袋在錦冉的頭上尋找那隻玉簪子,肯定是找不到的,於是擺出一副奇怪的表情:「怎麽沒有,今兒個才插上去的,怎麽就不見了,難道二小姐不喜歡嗎?」


    說著,故意看了錦玉和錦好頭上的玉簪子,道:「二小姐果然與眾不同,看不上我那簪子,還是四小姐,五小姐和我一樣,都是俗人,就喜歡這些俗物。」


    莫老夫人聽得葉三夫人提起錦好和錦玉,心裏有些擔心葉三夫人惱了錦冉,轉而看上錦玉或是錦好,這錦冉大好的姻緣豈不是打了水漂,於是連連給錦冉使眼色,讓她趕快將那玉簪子叫出來。


    錦冉其實比誰都想拿出來,可是她不敢,也不能啊,此刻那斷縫的玉簪正藏在她的袖口中,說什麽都不敢拿出來的啊,葉家三夫人身邊的丫頭知道首尾,故意上前勸道:「二小姐,您就不要再害羞了,我家夫人今兒個可是在屋裏誇了您半天,婢子伺候夫人這些年了,還沒見過夫人對誰這般『誇獎』呢!」意有所指,這丫頭還真的沒看過自家夫人對哪家小姐這般厭惡呢。


    說到這裏,故意搖了搖錦冉的衣袖:「二小姐,您就莫要再害羞了,婢子們也都想聽您改口,咱們也好認認未來的主子啊!」


    這話,說的王氏差點笑出聲來,她的女兒即將成為葉家的主子了,那是多麽尊貴的身份,而莫老夫人也滿心的欣喜,她最喜歡的孫女,即將成為葉家的當家主母,果然不辜負自己對她的厚望和悉心教導,這麽些年的苦心,總算沒有白費。


    話說,這二人都沉浸在極度的喜悅之中,卻沒注意到錦冉的臉色隨著那丫頭的搖晃而越發的白了起來,因為這一晃,就覺得一道亮光從袖子一閃而過,那玉簪子就從袖子滑落出來,那丫頭嚇得立刻跪下,還眼明手快的半空中接住了玉簪子,生生阻斷了錦冉的計劃。


    錦冉原本想著,借著什麽機會讓那玉簪子落地,那樣子就能推說玉簪子是在這時摔壞的,可是沒想到這丫頭的手腳太快,居然壞了她的算計。


    錦冉瞧著那丫頭手中的玉簪子,頓時臉色煞白,想要搶迴玉簪子,再故作不經意的拿滑了手,摔在地上,卻沒想到葉三夫人快手,搶先她一步拿過了玉簪子,瞧了一眼,隨即就氣得渾身發抖了起來,黑著一張臉,也不和錦冉計較,而是沉著聲音,對莫老夫人說道:「老夫人,咱們千裏迢迢從京城而來,不可謂心意不誠,莫家若是嫌棄我們葉家的門庭太低,不喜歡與葉家結親,直言相告就是了,我們葉家也不是會死皮賴臉的人家,自然二話不說,不提這事,但你們不滿意,也不該背後裏拿東西出氣吧!」


    莫老夫人正沉浸在極大的喜悅之中,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見了,忽然聽得葉三夫人這番話,心裏一突,一股子不好的預感就湧上了心頭,卻還是笑著,疑惑道:「三夫人這是怎麽了?莫家與葉家結親,那是高攀了葉家,何來嫌棄門庭太低的說法?再說了,葉家公子人中龍鳳,想結親的人家多了去了,我們莫家怎麽會嫌棄,喜歡還來不及呢?您這樣說話,豈不是折煞老婆子我了!」


    葉三夫人也不說話,隻是緊握著手裏的玉簪,將它放在莫老夫人的手心,卻見那明顯的裂痕,還有諸多細小的裂痕,明眼人看一眼就知道隻是反覆踩踏,用力摔摜故意損壞造成的。


    莫老夫人到底是見過大世麵的,立時打起笑臉,為錦冉解圍,訓斥道:「你這孩子,從小做事就毛手毛腳的,怎麽這麽大的人了,連根簪子都保管不了,真是該打。」


    輕描淡寫間,就將錦冉的惡性掩飾下去了。


    錦冉也是個靈精的,聽到這話,立時跪了下去,眼淚汪汪的說道:「都是孫女粗手粗腳,今兒個就是因為無意摔了三夫人賞的玉簪,心裏難受的飯都不想吃了,也因為此,才覺得沒臉來見三夫人。」


    這更是一張巧嘴,片刻之間,不但掩飾了自己的惡行,更是給自己不禮貌找到了絕好的藉口。


    饒是葉三夫人見慣了各色眾人,見到錦冉這般說謊,臉不紅心不跳的,也不由得感嘆她臉皮夠厚,心腸夠壞,嘴巴夠巧,腦袋夠快,硬生生的將不利情況轉變為有利形勢。


    而一直注意錦冉屋子情況的錦好,卻不由得暗暗翻了白眼:錦冉,睜眼說瞎話的功夫又見長了,果然是沒有最無恥,隻有更無恥,這般沒臉皮的話,她也能說得麵不改色。


    祖孫二人極力想要粉飾太平,卻忘了這眼前坐著的可不是她們往日麵對的張氏,姚氏這樣的對手,而是葉家三夫人,一個完全可以不用太過顧及她們感受的高門貴婦。


    隻見她拿過那玉簪細細看了幾眼,笑了起來:「二小姐,敢問你這簪子是怎麽摔的,怎麽能摔出這等模樣?要不,我再找幾根玉簪子給二小姐摔著玩?」


    敢情這對祖孫當天下人都是傻瓜不成,這麽樣的爛藉口也能指望著將她糊弄過去。


    莫老夫人聽到葉家三夫人這話,知道她是不打算善罷甘休了,卻也不敢真得得罪了,莫老太爺可是一連來了幾封信要她好好與葉家三夫人相處,務必定下兒女親家。


    於是她打起笑臉:「三夫人隨我來,我一定給你個滿意的答覆。」


    葉家三夫人對莫家老夫人維護錦冉的行為很是不滿,但是卻也不想在一幹下人麵前鬧起來,失了名門的風範。


    顧嬤嬤親自引著葉家三夫人去了莫老夫人的房裏,莫家老夫人怒氣沖沖的迴了臥房外套間,莫家三位夫人都緊跟其後,錦好,錦冉相互看一眼,都想開溜,卻被莫老夫人給叫著跟了過來。


    姐妹二人不知道莫老夫人留下她們是做什麽,心裏卻都估摸著,不會是什麽好事,就是直腸子的金銀都擔心莫老夫人想著禍水旁引,讓她們給錦冉頂禍,而錦好自然想的更遠點,隻怕莫老夫人所為不單是頂罪這麽簡單,她是想藉此機會,讓葉家三夫人徹底厭棄了她們,不將心思打到她們的身上,這樣這門好親事,也還是錦冉的。


    老夫人好算計,一心一意為孫女謀算,實在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讓人感動不已,隻是若是謀算,陷害的對象不是自己的孫女,就更讓人感動了,偏心到了這等地步,為了一個心愛的孫女,就要毀掉其他的兩個孫女的名聲,真不知道她是怎麽想的。


    難道,她們體內流的就不是莫家的血,不是她的血脈嗎?


    錦好對莫家越來越冷了心思,對莫老夫人也不敢再抱什麽幻想,她的一顆心已經偏成這種模樣,想要再板正過來,怕是不可能了。


    莫老夫人心裏既氣錦冉不知輕重,又惱葉家三夫人不留情麵,不過是小孩子的無心之事,用得著這麽不依不饒嗎?哪個孩子不犯點錯,若是真的不犯錯,那還是孩子嗎?


    心裏不以為然,麵上的功夫卻不得不做,擺出一副嚴厲的麵孔,厲聲責問:「錦冉,你跟祖母說實話,這簪子到底是怎麽迴事?難道真的如三夫人猜測的一番,你不喜歡,所以才……」


    錦冉哪裏敢說自個兒不喜歡,她想著眼看著這葉家的親事就到手了,怎麽著自己也不能擔下這樣的惡名,到嘴的鴨子讓它飛了,還不哭死啊。


    她嚶嚶地哭了起來,一副惱怒的樣子:「迴祖母的話,這簪子是三夫人賞的,孫女怎麽會不喜歡,還不是……還不是瑤琴那丫頭,孫女的首飾,一向都是這個丫頭打點的,孫女得了三夫人的賞賜,就想著,好好收起來,千萬別磕著碰著了。祖母也知道,錦冉一向粗手粗腳,不比兩位妹妹來得精細,這麽貴重的東西,自然要收好,誰知道,瑤琴這丫頭……居然在接過去的時候,手一滑,就落地了,為了這個事情,孫女剛剛還讓人教訓了她一頓。」


    錦冉懲罰下人,一向很有技巧,知道今兒個又貴客,自然不打臉,也不打露在外麵的肌膚,都是打衣服裏的,所以,這時,她為了強調自己話的真實性,毫不憐惜的將一身是傷的瑤琴拉了過來,撩起她的袖子給眾人看,以證明她沒有說謊。


    瑤琴一聽錦冉這般說話,哪裏還穩得住,驚恐的看著錦冉,大叫了起來:「小姐,小姐,您怎麽可以這樣對婢子?婢子從小和小姐一起長大,對小姐忠心耿耿,小姐,您怎麽可以誣陷婢子,這讓婢子怎麽活下去?這簪子明明是你自個兒……」


    眼看著瑤琴就要說出真相,錦冉惡狠狠的瞪了瑤琴一眼,眼底閃過濃重的殺機,頓時嚇得瑤琴閉上嘴巴,渾身發抖了起來,再不敢說一個字了:剛剛冬雪去請錦冉的時候,錦冉雖然用言語打發了她,卻也怕葉家三夫人非要見她,趁著冬雪迴來迴話的空隙,她就召集了院子裏的所有僕人訓了話,若是今兒個誰敢將實情泄露出去,明兒個就將她賣到窯子裏去,不但是她,就是她的家人也不能倖免,女的進窯子,男的進礦場,那都是天下最醃攢的地方,都是有去無迴的魔窟。


    瑤琴從小就伺候錦冉,自然就比誰都清楚自家的主子是怎樣的心狠手辣,別看主子今年實歲才十歲,可是手裏已經占了血,有了人命了,論起狠辣勁兒,就是夫人都比不上,所以她不以為這是錦冉開玩笑威脅她的話,錦冉是說得出來做得到。


    而,夫人也一向主持中觀,找個藉口發落幾個下人自然不再話下。


    瑤琴心裏不想牽連家人,可是又不想無端的擔下這麽個罪名,小姐,夫人不好惹,老夫人也不是吃素的,手段一樣的雷裂風行,同樣是她頭上的一座山。


    她自個兒賤命一條,死就死了,若是惹惱了主子們,隻怕要累了家人,她左思右想,想到自己的老子娘,想到自己的弟弟妹妹,咬了咬牙,為了家人,也隻有自個兒先狠下心來了斷了自己。


    瑤琴想到自己自從跟了二小姐之後,不知情的人都羨慕自己能成了二小姐的貼身一等大丫頭,隻有自個兒知道自己這些年來過的是什麽日子。若是可以,她倒是想伺候五小姐,若是說這院子裏,她最羨慕誰,那也就是雲燕和雪蘭了,同樣是當丫頭,為啥她們就能笑得那麽歡暢。


    瑤琴悽苦一笑,她忽然起身,就朝著一旁的牆上撞了過去,頓時血流如柱,落下一地妖艷的血花,誰知道王氏卻一把抓住她的頭髮,掄起胳膊,惡狠狠的給了她兩個大耳光子:「你個賤婢,居然敢如此陷害你家主子,現在事情被識破了,居然還想一死了之,你給我說,是哪個指使你的?」


    訓斥這話的時候,趁著眾人不介意,她壓低聲音,以隻有瑤琴和自己聽見的聲音提示:「二夫人。」王氏這人最是會察言觀色,片刻之間,葉若謙進來的那麽會兒,她就看出那葉家二公子對錦好的眸光太過炙熱,像是極為中意的樣子,


    她原本是將目光定在錦玉的身上,錦好倒是沒做為重點目標攻擊,但是既然葉家二公子對她另眼相看,她也就不得不防,剛好現在瑤琴這事,正是極好的時機,此時不用,何時再用。


    瑤琴喉頭一陣香甜,耳朵嗡嗡作響,她是沒想到,她到了這個地步,大夫人還不肯放過她,居然還想用她去陷害二夫人。


    泥人還有三分血性,她被錦冉逼到這等地步,怕是都活不下去了,還要幫著她害人,這輩子,她跟著這個主子做了不少惡毒的事情,但是她死前,想要清清白白的死一次,於是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尖,一陣刺痛傳來,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打了一個旋轉,仰天後倒,就昏死了過去。


    錦好不知怎麽的,心裏一陣酸痛,瑤琴撞牆前的那一個微笑,讓她想起前世自己放火燒了喜房的痛,那種悲傷到了極頂的絕望,一下子席捲了她的心,對瑤琴卻多了一份不同的感覺——或許,她可以幫一幫這個苦命的丫頭。


    錦好不是心善,她也從來不標榜自己是善心人,她這人重生之後,心眼小,愛記仇,人傷我一份,我必還之十分,但是不知怎麽的,瑤琴的那一個絕望的微笑,就打動了她,就好像看到了前世的自己一般,一股想要助她的衝動,就冒了出來。


    尤其是當王氏避著眾人的目光,輕輕吐出「二夫人」那三個字後,這個念頭就更強烈了,她雖然沒有聽見二夫人三個字,可是她會簡單的看些唇形,前世的自己父母雙亡後,性子沉悶,不愛說話,膽小懦弱,輕易不出房門一步,可是她卻愛聽下人們閑聊,往往可以聽到很多意想不到的消息。


    可是,她又不喜歡離人太近,往往是遠遠的聽著,久而久之就練成了一個獨特的本事,隻要看到對方的唇形,就能隱約猜出對方所說是話語,雖然也隻是簡單的內容,可是二夫人這三個字實在不複雜,她就是想聽不懂,都不行。


    錦好氣悶,沒想到王氏到了這時候,還不忘算計她的母親。


    所以,她決定這瑤琴她一定要救,不但要救,還有救的漂亮,讓這瑤琴日後死心蹋地的為她做事——留下一個熟知對手的心性的幫手去對付對手,其實是一件極為討巧的事情,她不介意花費點時間。


    心裏有了決斷,腦中就開始尋思著怎麽救瑤琴了。


    葉家三夫人瞧著王氏母女這精湛的演技,都忍不住從心底佩服了一聲,這對母女,女兒巧舌如簧,母親皮厚如城牆,實在讓人嘆為觀止。


    起身一笑,對著莫老夫人說道:「老夫人,事情到了此時,我雖然不才,但也能猜出一點事情的真相。想必府裏的二小姐,心誌高潔,是看不上我這俗人的兒子,俗話說的好,強扭的瓜不甜,世上哪有強壓牛低頭飲水的事情。好在這事,也隻是嘴上說說,我一廂情願的想法,而葉府和莫府是通家之好,情意在那邊呢,這結親的事情,自然不能耽擱掉,既然莫二小姐看不上我那俗人兒子,我也不能強求,但我看府裏的四小姐,五小姐也都是俗人,或許與我那俗人的兒子倒是有緣,過幾日,我會派人請四小姐,五小姐過別院賞花,二小姐心誌高潔,自然看不上我那等著附庸風雅的俗氣,我就不請了。」


    葉家三夫人說到這裏頓了頓:「至於這簪子,既然二小姐看不上,我就收迴來了,莫家是大戶人家,二小姐是金玉般尊貴的人兒,想必也看不上這等俗物。」說著給了身邊丫頭一個眼神,她身邊的丫頭就走到近錦冉的麵前,伸出手兒,索要起玉簪。


    葉家三夫人這輩子送出去的禮,還是第一次這般迫切的想要拿迴來,雖然以莫家的榮華富貴,這簪子她還真的看不上眼,但是一向到自己的東西被人如此糟蹋,她就氣得七竅生煙,怎麽容忍自己的東西賞給了這麽個潑辣貨兒。


    她寧願將這簪子送豬送狗,都不願意送給莫錦冉,白白便宜了錦好這個死丫頭。


    錦冉死死的將手中的玉簪子握得緊緊地,像是握住了玉簪子,就能挽迴那到嘴的肥肉,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著莫老夫人,就如同她最愛的兒子在看著她一般。


    莫老夫人心裏被看得一軟,她還是想替這孩子保下這麽一門親事,雖說瞧今兒個的情景,這葉家三夫人是惱了錦冉,日後錦冉嫁過去,怕是會受婆母的刁難,可是不得不說那葉家實在是上好的門庭,錦冉若是錯過了這個村,怕是沒這個店了。


    她抬起手,又是一聲幹笑:「哎呦,三夫人這是說得什麽話?事情不是清楚了嗎,不就是個賤婢被人糊弄了心思,指使著故意使壞,損壞了這玉簪子,這事您放心,等這丫頭醒過來,我一定會問清楚,給三夫人一個交代。」


    又不舍的看了一眼,可憐兮兮的錦冉:「隻是三夫人既然看好錦冉,哪裏能隨便更改,還請你消消氣,這事情咱們從長計議。」


    葉家三夫人搖了搖頭,瞥了一眼躺在血泊的瑤琴:「這兒女做親,最講究一個吉祥,這剛剛和二小姐結親,就差點害了這丫頭的性命,怕是這麽親事,老天爺也覺著不妥。」


    說道這裏,伸手將莫錦冉手裏的玉簪奪了過來,搖了搖頭,道:「老夫人,這事就這樣定了吧,幾日後,我會派人來請四小姐,五小姐去別院賞花,今兒個,我還有些急事,這就告辭了。」


    站起身子,卻見錦冉還直挺挺的站在那裏,傻愣愣的看著她手上的簪子,三夫人瞧著她那模樣,想到她滿口荒唐言,辱罵自家兒子的事情,心裏就一陣的惱怒,隨即笑了起來:「我瞧二小姐氣度不凡,想來定然是看不上我葉家的門庭,至於我那兒子,在二小姐的心裏定然是個不著調的,否則怎麽會離京千裏,巴巴兒的跑到這裏來結親。原本我是真心想聘二小姐的,我那俗物的兒子也覺得二小姐不凡,無奈二小姐看不上我那兒子,不樂意,想來也是命中沒有這份緣分,我們自不能強求!」


    說罷,又是一陣輕笑,隻是眾人聽在耳裏,都察覺出她笑聲中的惱意,聽那沉重的腳步聲,誰都知道葉三夫人今兒個是攜怒而出。


    而莫家一向被捧在手裏的嬌嬌女,想到自己與通天的榮華富貴隻一步之遙,卻硬生生的看著它沒有了,心裏是一陣一陣的痛,一陣一陣的悔。


    這才是葉家三夫人高明的地方,一步之遙,眼看著就唾手可得,卻擦身而過,這樣的痛,比原本什麽期望都沒有,來得痛的多,可謂是刻骨銘心。


    錦好瞧著葉三夫人的背影,不由得暗贊,這才是真正豪門世家的手段,殺人不見血,挖肝不用刀,隻怕這輩子,錦冉都走不出葉三夫人給她布下的局,除非能嫁到比葉家更好的人家,可是那怕是比天上下金子還困難。


    錦冉傻傻的看著葉三夫人的身影消失,才目光潰散的收了迴來,誰知道好巧不巧的目光就落在了錦玉那根玉簪上,頓時又氣急攻心,撲上前去,想要搶了錦玉的玉簪,嘴裏嚷道:「倒是你的錯,若不是你搶了我喜慶的衣裳,我哪裏會這麽倒黴?」


    想到自己居然輸給了這麽兩個尋常瞧不上眼的蠢物,這讓一向高高在上的錦冉怎麽受得了,拍打了幾下,隻覺得胸口發悶,想到自己頃刻之間失去了光芒璀璨的人生,頓覺得喉頭一腥,眼前一花,直挺挺的就倒在了地上。


    錦冉這麽一倒下,莫老夫人頓時覺得世界都倒塌了,哪裏還記得錦冉的半分不好,手忙腳亂的沖了過來,將錦冉抱在懷裏,心肝肚肺肉的叫了一通,還是顧嬤嬤有經驗,獻計,掐了錦冉的人中,才讓她悠悠轉醒。


    錦冉一醒,瞧了一眼滿臉焦急的莫老夫人,又是一聲長哭:「祖母,我活不下去了,我也沒臉活在這世上了。」說著就捂著臉,嚶嚶的啼哭起來,其間,還不忘哭哭啼啼的誣陷錦玉:「祖母,今兒個會這樣的事情,都是我失了祖母為了定製的紅色衣裳彩頭的原因,定然是錦玉奪了我的衣裳,才讓我今兒個運氣這般不好,害我出了這麽一個大醜,還請祖母還錦冉一個公道。」她是想好了,既然她得不了好,大家都得不了好,先折騰掉錦玉,再用母親手裏的那顆棋子,折辱掉錦好,就不信,這煮熟的鴨子,還能飛了不成。


    張氏一聽錦冉這話,眼皮一跳:敢情這位腦子被驢踢了,到了這時候,還想著害人。


    而錦好卻是半點都不意外錦冉此時如同瘋狗一般,亂咬人,她太了解錦冉了,任何時候,隻要她不好過,就絕不會讓別人好過,尤其是今兒個這樣的大事,她不從別人身上找點什麽事出來,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而,錦玉已經氣紅了一張臉,敢情這人搶了衣裳,還要倒打一把,倒是先惡人先告狀了,剛準備開口,哪個知道,莫老夫人二話不說,就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的茶盞咯吱作響:「錦玉,你給我跪下!」什麽也不問,就定下了錦玉的罪,聽信了錦冉的一麵之詞,連個申辯的機會,也不給錦玉。


    卻說錦玉噗通一聲跪下,但是她跪的心不甘,氣不服,想到錦冉搶了她的衣裳不說,還倒打一把,惡人先告狀,誣陷自己,隻覺得她比竇娥還冤,怒從心底出,惡從膽邊生,不等莫老夫人再開言,就連連磕頭,淚水連連,開口說話:「迴祖母的話,二姐姐這是滿口胡言,這衣裳根本就是二姐姐從我身上騙了過去,今日,她哄騙我說,想要試試我衣裳,說隻是試試,日後也好求著大伯母幫著做上一件,孫女我推脫不了,隻得應了下來,誰料到,二姐姐穿上之後,卻說她穿這衣服比我的還漂亮,要和我交換衣裳,我本不肯,那衣裳是我母親一針一線縫製而成,每一針每一線都是母親對我關愛,我怎麽捨得換去,誰知道,二姐姐居然趁著孫女不備,轉身就從五妹妹的院子裏跑了,可恨我當時身著中衣,不能追去,根本就是二姐姐不問自取,怎麽到此時,就成了我搶了二姐姐的衣裳,奪了二姐姐的彩頭。這事情,五妹妹院子的丫頭們都親眼瞧見的,五妹妹也是知曉的,為此我和五妹妹還去找大伯母尋個公道,卻被大伯母說我小氣吧啦,沒有手足之情,不過是件衣服,借穿一下,又能怎麽著?」


    莫老夫人三番五次想要打斷錦玉的話,她可不是來聽她伸冤的,而是想借著這機會狠狠地打壓錦玉一番,讓她拱手將機會讓給錦冉,可是她根本沒有機會張口,錦玉就跟倒豆子似的,說得又快又急,根本就沒有她插嘴的餘地,萬般流利的一口氣下來。


    她想要怒聲嗬斥打斷錦玉的話,可是張氏和姚氏這兩個媳婦都在看著,她總是個要麵子的人,很多事情也不能做的太過明顯了,寒了媳婦的心——也難為莫老夫人至今還覺得自己頗為公正,也隻是隱隱的那麽些偏心。


    莫老夫人怎麽著都要做做樣子,瞪了懷中的錦冉一眼:「你給我說說,是不是這麽迴事?」


    錦冉往莫老夫人的懷裏拱了拱,搖頭,淚水傾瀉,聲音哽咽:「祖母,錦冉是在祖母身邊養大的,錦冉是什麽性子,祖母最清楚不過,衣服明明是她搶我的,如何變成了我不問自取的說法?祖母,孫女冤枉,還請祖母還孫女一個公道。」


    莫老夫人聽了這話轉而怒瞪錦玉:「是不是這樣?你一直埋怨我偏心,見這次我隻給錦冉做了衣裳卻未曾替你做,所以心存抱怨,這才搶了錦冉的衣裳,壞了她的彩頭,好搶奪她的親事,是不是?」


    絕口不提找錦好以及錦好院子裏丫頭對質的事情,更是一口認定,葉家的親事是錦冉的,根本就忘了,眼前的三個孫女都有公平競爭的機會。


    錦玉即使知道莫老夫人的心早就長偏了,可是卻沒想到居然偏成這幅模樣:「祖母,你為何不肯信我?那衣裳明明是二姐姐搶過去的。五妹妹就在眼前,你隻要張口一問,即可知道誰說了假話,誰說了真話,若是擔心五妹妹與我感情深厚,偏幫我,何不問問五妹妹院子裏的丫頭,她們都是最敬畏祖母的,自然不甘偏幫我。祖母何不問問,難不成是擔心孫女說了假話,而不舍懲罰孫女嗎?」


    錦好聽到錦玉說到偏幫的時候,差點將唇咬破,那音是又重,拖得又老長,明顯是在嘲諷莫老夫人,為她這孩子脾氣,差點失笑起來,極快的低下頭,咬著唇,才忍住了,隻是那肩膀一抖一抖的,卻也萬般可疑,隻是莫老夫人此時沒空理會她,隻是詫異的盯著錦玉,詫異這個口舌蠢笨的孫女居然說話這般有條有理,還處處強占先機,打蛇七寸,直擊要害。


    她拿錦玉作伐,想的就是錦玉這丫頭,口舌蠢笨,即使受了冤屈,也不會替自個兒爭辯,不像錦好這丫頭,這些日子來,牙尖嘴利的,性子又倔,再加上二老爺在家,不好拿捏是其一,又擔心上了母子感情,所以才將目光定在錦玉身上。


    三老爺不在家,這丫頭又是個嘴笨,張氏雖然性子刁鑽些,但是娘家也遠,不像姚氏的娘家是一個鎮上的,也靠不上,她想好了,隻要將錦冉與葉家的親事定下,日後她自會補償錦冉,給她挑護好人家,可是她沒想到,平時看起來不聲不響的錦玉,到了關鍵時候也不是好惹的,字字帶針,句句含刺,讓她同樣無言以對。


    但是王氏心裏算計這葉家三公子對錦好的目光,心裏總覺得錦好才是錦冉婚姻上的墊腳石,心裏一動,趁著眼前一片混亂,就不著痕跡的避了出去,低聲在自己丫頭的耳邊說了幾句,又不著痕跡迴來。


    莫老夫人到了這時候,自然不能不對錦玉的話做出迴應,隻好讓一邊的夏荷去叫了錦好院子裏的雲燕和雪蘭,狠狠地拍了拍桌子:「跪下,你們給我老老實實的,原原本本的將四小姐搶了二小姐衣服的事情給說一遍,若是有半句隱瞞,今兒個,我就將你們發賣出去。」


    張氏聽到這裏,忍不住站了出來,這世上哪有這樣問話的,什麽話還沒問呢,就將基調給定了下來:什麽叫將四小姐搶了二小姐衣裳的事情?這不是給丫頭們遞話嗎?


    她冷著臉道:「母親,媳婦有幾句話要說。」也不等莫老夫人同意,就逕自張口:「這事情還沒查清楚呢?母親就一口咬定是錦玉搶了錦冉的衣服,可是媳婦剛剛明明聽錦玉這丫頭說是錦冉搶了她的衣裳,難不成是媳婦聽錯了?」


    莫老夫人被張氏駁了話來,一時間麵子上下不去,剛準備喝罵一通,卻見張氏冷冷的看著她,瞧她那氣勢,今兒個打算魚死網破了,想到今兒個這事,她到底存了私心,做得有些過了,倒也不敢再糾纏下去。


    雲燕和雪蘭跪在地上,口齒伶俐的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通,不誇大,不虛假,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不曾多添一句,也不曾少說一句,雪蘭還學著錦冉的聲調,將那番話學了一通,隻氣得莫老夫人恨的牙癢:這兩個死丫頭,居然沒聽懂她的暗示。


    雲燕和雪蘭自然不怕莫老夫人用話來威脅她們,原本她們就是姚氏準備給錦好的丫頭,賣身契在姚氏的手裏,可是不知道前些日子,錦好不知怎麽的忽然將兩個丫頭的賣身契從姚氏的手裏哄了過來,一起鬧過來的還有雪蘭娘親——劉婆子的賣身契。


    錦冉氣得牙癢,頭上冒煙,指著這兩個丫頭:「你們的主子和錦玉親厚,你們也幫著她說謊?明明是她搶了我的衣裳,你們卻滿口胡言,我看不用重刑,你們不說實話?」


    錦冉這話的意思就是提醒莫老夫人用重刑逼供。


    莫老夫人如醍醐灌頂,立時吩咐丫頭婆子,上來用刑:她是莫家的天,難不成還壓不住兩個丫頭不成?不敬她,不聽她的話行事的丫頭,打死了也不值得可惜。


    錦好怎麽可能看著自己的丫頭被打,立時站了出來:「祖母,我的兩個丫頭句句屬實。」


    莫老夫人看到今兒個人人都和她作對,怒火早就一下緊接著一下往上拱了,現在錦好的反對,就如同最後一根稻草,將她的怒火點燃起來,她手中的茶盞狠狠地砸了過來:「反了,反了天了,哪個問你話了,我麵前哪裏有你說話的餘地?難不成我還教訓不了你的兩個丫頭不成?」


    錦好聽了這話,心裏又是一冷,莫老夫人是誠心想將不孝的大帽子往她頭上扣啊,這倒是奇了,往日裏最珍惜羽毛,最愛惜家族名聲的老夫人,口口聲聲教訓她們,說什麽家醜不可外揚,切不可汙了自家的人的名聲,今兒個為了一個錦冉,倒是捨得去了,居然半點不顧及她和錦玉的名聲,上趕著將髒水往她們姐妹二人潑。


    也不想想,今兒個這事,若是她們無端認下了,那她就是不孝的子孫,而錦玉就成了小雞肚腸,沒有胸襟的狹隘少女,日後哪個還敢上來求親。


    錦好直直的跪在地上,眸光越發的冰冷,嘴角卻卻彎起一道漂亮的弧度:「祖母,孫女雖小,卻也讀了幾年的聖賢之書,記得小時候祖父曾經教過我們『君雖尊,以黑為白臣不能聽,父雖親,以白為黑子不能從』,祖父向來被稱為儒臣,最重風骨,說人要懂道理,明是非,決不可人雲亦雲。」


    「錦好雖然不及兄長們聰慧,卻也能明白一二,以祖父的言行時時警惕自己,不敢辜負祖父的教訓,並以此訓斥身邊的丫頭,不能墮了我莫家的名頭。今日,祖母問話,我們主僕三人說得都是實情,孫女不想祖母因此生了誤會,以為孫女不敬祖母,隻是祖父說過,話不說不透,理不辨不明,祖母,請恕孫女愚昧,隻能理解到這種程度,若是孫女說得不對,還請祖母教誨,孫女願意改之。」說完,又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個頭,一副等候莫老夫人教誨的模樣。


    她這麽一番話說的有根有據,又抬出家裏唯一能壓莫老夫人的莫老太爺,古來夫為妻綱,莫老夫人即使再是不服,也不能說錦好說的不對,隻得沉默,卻見錦好目不閃避的直視與她,知道在等她開口,不得不說了一句:「你祖父是儒臣,自然說的不錯,孫女你也明白的不錯。」


    這話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被錦好繞了進去:若是說錦好說得沒錯,那兩個丫頭就不能罰,不但不能罰,還有賞。不但如此,隻要承認錦好說的不錯,那麽就表示她的話也是不錯,那麽錯的就是錦冉了——也就是說,在她開口之後,就已經將搶奪衣裳的事情做了定性,錯的是錦冉,說謊的是錦冉。


    莫老夫人發現了這點,氣得胸口鼓鼓的疼,她就知道,這錦好丫頭現在就跟成了精似的,鬼精的很,居然挖好陷阱給她跳。


    這一次,錦好是真的惹惱了莫老夫人,就差氣得她鼻子冒煙了。


    錦冉卻是鐵了心,來一個死不認帳,她就不信,她都躺在這裏了,祖母會不幫著她,她哀哀的哭泣著:「你們,你們居然聯合起來誣陷我,我……我不活了……」說著,就想要和瑤琴一樣尋死去——隻是瑤琴是真心想死,但她不過是就此要挾莫老夫人。


    錦玉氣得渾身亂顫,這錦冉一口咬定,她就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差點氣得暈厥過去,還是錦好眼明手快扶住了她,現在見錦冉還有臉尋死覓活,還一臉飽受冤屈的模樣,那珠淚漣漣,就跟黃河泛濫了一般。


    錦好瞧著眼前的行事,再瞧著錦玉那不要錢的淚水,心中一陣好笑,扶住她的手,不著痕跡的掐了她一下,示意她見好就收,莫要演過了。


    可是錦玉可憐巴巴的眨了眨眼睛,心裏嘀咕道:辣椒水太厲害了,她止不住啊!


    莫老夫人瞧著錦玉的滿臉淚水,再瞧著尋死覓活的錦冉,腦袋一陣比一陣大,想要偏袒錦冉吧,剛剛已經把話撂出來了,隻怕錦玉和張氏不會信服。若是秉公辦理吧,錦冉這孩子若是真的想不開,尋了短去,豈不是要讓她心碎了,跟著去了。


    此刻,因為甲乙雙方的賣力演出,事情進入了一個關鍵性的對決點,也進入雙方角裏的最後的抵抗賽。


    顯然雙方的母親也意識到這一點,王氏用力在大腿根處狠狠地掐了一下,頓時眼淚就下來了,撲到錦冉的身邊,哭的那叫梨花帶雨,渾身顫抖,一邊哭,一邊怒罵錦好和錦玉黑心肝,居然聯合起來冤枉錦冉,這是要逼死她。


    尤其是錦玉,被罵的狗血噴頭:「我說四丫頭,你總是莫家的骨血吧,雖說你二姐姐和你不是同胞兄妹,可是也是莫家一脈相承,你怎麽就能狠得下心來,算計她,搶了她的衣裳,壞了她的彩頭,毀了她的姻緣,你說你這麽小小的年紀,心思怎麽就這麽惡毒啊?這還不算,現在居然還倒打一耙子,想要誣陷你二姐姐,你這心思狠毒的丫頭,你是要逼死你二姐姐啊!好搶了她的親事啊!我可憐的兒啊……都是母親沒用……護不了你啊……母親,母親……你可一定要給我們做主啊……大老爺,你去的早,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就讓人欺辱嗎?大老爺……」那叫一個嚎嚎大哭,那叫一個傷心欲絕,就好像錦冉真的已經被逼死了一樣。


    錦玉到底是女兒家,這樣的名聲怎麽能擔下來,雖說那個少女不懷春,但是這種事情隻能心知肚明,焉能說破,說破了那就是壞名聲的大事,一個搞不好,那會真的要人性命的,若是真的與葉家結親,那就是坐實王氏所言,更是名聲全無。


    一時間,錦玉被王氏的話氣得嘴唇直哆嗦,又羞又愧,可這樣的話,卻又不能開口爭辯,說自己本來就沒有這種想法,此時也隻能哭著,沉默著,委屈著。


    她不好開口,但是張氏卻能開口啊,她聽得王氏這等話來,頓時勃然大怒起來:「大嫂,我今兒個稱唿你一聲大嫂,是看在母親的麵子上,你畢竟是母親將親自聘迴來的。可是,從心裏講,我以有你這樣的嫂子為恥,母親向來眸光犀利,卻被你這麽個四六不通的東西給騙過去了。」


    她啐了王氏一口:「你那話是該從一個長輩的嘴裏吐出來嗎?你這麽大的歲數長到狗身上去了,白活了不成?還是今兒個你沒睡醒,夢魘了,還是魔障了,還是瘋癲了,一個長輩,居然對自家的侄女說出這樣的話來,你存的什麽心思啊?自古以來,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做主,你這樣存心敗壞錦玉的名聲,難不成才是想要逼死錦玉不成?大嫂……你好狠的心啊……我們往日無讎,近日無怨,我自問進門這些年,對你也做到尊重二字,你怎麽就非要挖我的心,掏我的肺啊!」


    說到這裏,張氏也有樣學樣,學著王氏哭了起來,隻不過,她到底出生大家,就是哭都比王氏來的秀氣,隻是哽咽落淚:「母親,三老爺如今遠在異地求學,想要給莫家爭光,您可要為我們母女做主啊,錦玉這還從小心眼就實在,如今被如此誣陷,傳揚出去,日後可如何見人?難不成,我這個做母親的隻能眼睜睜的看著我女兒被壞了名聲,走上那條路,日後三老爺迴來,我可怎麽和三老爺交代?」


    莫老夫人這時候不是頭疼了,是渾身上下都疼,連腳趾頭都疼,瞧著眼前吵成一團亂麻的,訓斥了幾聲,讓王氏和張氏閉嘴,卻絲毫沒有效果,隻得砰砰的捶了兩下子桌子,這才將鴨子吵堂的場麵給震住一份:「閉嘴,閉嘴,都給我閉嘴,哪個再多說一句,我立刻請出家法伺候,再讓她送去家廟。」


    送去家廟,那是犯了大錯的人,才會得到的遭遇,去了家廟,能不能迴來還兩說,可謂是女人最怕的遭遇之一,王氏和張氏聞言,臉上的肉都抖了幾下,然後雜亂的場景陡然間驟變,有些詭異的寂靜,尤其是王氏的嚎哭剛剛到了一個極高,極尖銳的高度,卻閉嘴停住聲調,有種別樣的幽默,就如同咯咯叫的正歡的老母雞,卻忽然被人掐住了,一下子掐住了脖子,不讓它發聲,落在耳朵裏,非常的有喜感,若不是老夫人的臉色實在難看極了,怕是不少人會撲哧笑出來。


    莫老夫人見安靜了下來,就用手揉了揉突突額頭,猝不及防之間將頭轉向錦好,突兀的問道:「錦好,你覺得今兒個事情,到底誰錯了?」


    姚氏聞言,心裏一驚,略有緊張的看著錦好,莫老夫人這話可謂刻薄誅心,其心歹毒,若是錦好猝不及防,無意間接下話題,那可就坐實了錦冉嘴裏那合謀謀害大房的嫌疑,因為想的明白,姚氏對莫老夫人的厭惡更是上了一層,心眼偏成這幅模樣的,這天下還真不多見。


    莫老夫人的話剛剛吐出來,錦好就已經察覺到這話是個陷阱,莫老夫人是想報復她剛剛挖了個陷阱給她跳,心裏冷笑,她兩世為人,對莫老夫人的了解比誰都來的深,在她定下計策的那一刻,就已經算好了老夫人會將做出這樣的反應。


    麵上卻是做出一派天真的笑意:「祖母是想讓我做一次包公嗎?」


    莫老夫人親親熱熱的笑著點頭:「這事情前前後後,你最是清楚不過,所以祖母讓你做個評判。」


    錦好點了點頭:「既然祖母這樣說,孫女也就不推辭了。」轉頭看了看錦玉,板著一張俏臉,說道:「四姐姐,我覺得今兒個這事情,就算是二姐姐搶了你的衣裳,我也覺得這事情四姐姐你做的不對。」


    錦玉頓時配合著演戲,氣結道:「五妹妹,你說什麽胡話?我哪裏做的不對了?」說著用一種萬般不能,千般不信的目光,淚水泛濫的瞪著錦好:五妹妹,你好厲害啊,祖母,大伯母,錦冉的反應,都在你的推斷之中,就是所說的話,你都能猜的大差不離,實在是厲害。五妹妹,你真是神人啊!


    就差沒搖著尾巴,要跟在錦好後麵混了,當然前提條件是她能有尾巴的話。


    但,錦玉的不敢置信,落在別人的眼裏,可就不是這麽個意思了。


    錦好被錦玉這熱情的目光,看得有些承受不了,心中暗暗嘆氣,下次找個配戲的,絕對不能找這麽個活寶。


    「四姐姐,你當然做的不對,既然當時二姐姐搶了你的衣裳,你沒同意,去追,又被大伯母教訓了一通。這樣的大事,你怎麽不來告訴祖母,求著祖母做主不就得了,祖母向來公正嚴明,自然不會包庇二姐姐,你若是稟告了祖母,今日的這些是是非非哪裏還會出現?」根本就從頭到腳,偷換了莫老夫人的概念,還說得振振有詞。


    姚氏提著的心,頓時放了下來,一陣釋然,不著痕跡的擦去鼻尖上的冷汗,嘴角彎彎,如淺淺彎月,她置身事外,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莫老夫人剛剛的話,實在是引得刁鑽,心思也太齷齪。


    錦玉得了錦好的提點,心裏跟明鏡似的,自然知道這時候應該怎麽迴話:「我怎麽就不想找祖母主持公道了,我當時就想來找祖母了,可是二姐姐說了,祖母最偏寵她了,她說什麽,祖母都會依著她的,她就是顛倒黑白,祖母都會順著她的意思辦。二姐姐當時說了,若是我不信她的話,盡管試試,她一定要讓我親眼看見,祖母是怎麽順著她的意思懲罰我的,我雖然覺得祖母不會那般行事,可是她說得信誓旦旦,還料定祖母對她百依百順,會為她指鹿為馬,我就想著,想著……」


    雖然說到這裏,錦玉不敢再往下說了,但是在座的都能明白錦玉下麵的潛台詞——想著錦冉說得這般斬釘截鐵的,怕是依著祖母對她一貫的偏寵,不但討不迴公道,還要被狠狠地教訓一番,哪裏還敢來找祖母討個公道?


    張氏心裏為自家女兒的這番說辭深深的自豪了一番,但也明白自家的女兒不過是別人的傳聲筒罷了,但即便是如此,她心裏還是覺得異常的痛快,忍了莫老夫人這麽些年的氣,今兒個總算是將心裏話說出來了。


    莫老夫人聽了這話,臉色是一陣青來,一陣白,而王氏卻是猶如吃了興奮劑一般,橫眉冷對,論圓起胳膊,就想去招唿錦玉:「你個心肝壞掉的賤丫頭,居然滿嘴噴糞,居然敢誣陷長輩,別忘了這可是你的祖母,膽大包天,你母親不教你,我這個做伯母的就幫著她來好好的教教你,看你以後還敢嘴上沒把門,胡言亂語。」


    張氏怎麽可能讓王氏打到錦玉,上前一步擋在錦玉的麵前,昂首挺胸怒視王氏:「大嫂子,我這個母親還在這裏,就不勞你這個大伯母費心了,別忘了您這肚子裏還有著孩子,好好保養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千萬別主次不分。」若不是,因為王氏肚子裏的那塊臭肉,張氏也不會隻站著,不動手了。


    王氏可以打錦玉,但卻不能打張氏,隻得不甘不願的收迴自己的胳膊,怒喝:「三弟妹,不是我這個做嫂子是說你,你說你將一個好好的孩子教成什麽樣子了?小時候,這孩子也是個乖巧的,可是現在,你看看,因為嫉妒錦冉受寵,就無中生有,誣陷自己的姐姐。好在母親火眼金睛,錦冉又是在母親身邊長大的,錦冉什麽性子,母親是最清楚不過的,我的女兒,別的我不敢說,這品行卻是最值得稱道的。從小就尊老愛幼,友愛兄弟,善待姐妹,與人為善,這十裏八鄉的哪個提起我這女兒,不豎起大拇指啊。這些名聲,母親心裏最是明白不過,又豈是你們串通一氣就能妄想能誣陷得了的。」


    什麽叫臉皮比城牆厚,錦好今兒個算是見識到了,這王氏說起瞎話來,怎麽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就錦冉那蛇蠍美人,還善待姐妹呢?


    張氏聽了,也不由得冷笑:「誣陷?事實俱在,還說我們誣陷她,真是可笑之極。」冷哼一聲:「還與人為善?十裏八鄉都豎大拇指呢?是誰今兒個將葉三夫人氣的憤然離去的,若不是有母親在這裏震著,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麽事情來呢!」


    二人這次學乖了,說什麽都將莫老夫人的大招牌扛著。


    莫老夫人卻絲毫不領情,瞧著又跟鬥雞般相互炸毛的王氏和張氏,又狠狠地拍了一次桌子:「我看你們眼裏是半點都沒有我這個母親了,閉嘴,我叫你們閉嘴沒聽見嗎?」


    因為實在太過激動了,太過氣憤了,一張老臉都氣得跟癩蛤蟆似的,鼓鼓的,看起來算不上美觀,倒是有些影響市容市貌的嫌疑。


    錦冉這是忙著討莫老夫人歡心,自然獻殷勤,又是捏背捶腿敲肩,又是端茶遞水,也不提要死要活的話呢。


    王氏張氏二人王不見王的相互瞪著對方,將口舌之爭轉化為眼神之爭,都幻想著將眼神化為利劍,讓對方萬箭穿心而死。


    莫老夫人瞧眼前這亂成一鍋粥的情景,心裏的怒火是不停的往上拱,一張老臉黑的能夠見亮,眼光從三個媳婦,三個孫女的身上掃過,心裏常常的嘆息了一聲:都說家和萬事興,為何這三房到了一起,卻是時常雞犬不寧。


    此時的王氏和張氏像是八輩子的仇人一般,麵紅耳赤的瞪著對方,恨不得將對方撕扯八百片才能圓了心思。


    而姚氏,卻又是一番風貌,一副淡然的模樣,臉上一片平靜,就好像眼前的事情與她根本毫無關係。


    莫老夫人心裏一陣一陣的糾結,她怎麽就給自己招了這麽三個媳婦迴來,人家的媳婦,哪個不是圍著婆母團團轉,可是看看她這三個媳婦,她……


    莫老夫人心裏越想越難受,瞬間覺得自個兒是世上最委屈的婆母。


    就在這時,忽然門口有嘈雜的腳步聲,莫老夫人厲眉一橫,還沒來得及訓斥,顧嬤嬤就快步走了出去,隻見外頭站著幾個小丫頭,皆是一副慌慌張張的模樣:「顧嬤嬤,不好了了,走水了,走水了……」


    顧嬤嬤心頭一驚,沉著聲音問道:「哪裏走水了?」


    小丫頭嚇得哭哭啼啼:「二小姐的院子,四小姐的院子,五小姐的院子都走水了!」


    顧嬤嬤一聽,傻了眼了,這是不是太巧了,三位小姐的院子居然都走水了,這應該是人為的因素居多吧。


    不敢怠慢,立刻轉身,將這消息傳給了莫老夫人,頓時,莫老夫人頭疼欲裂,這裏的事情還沒有整理好,那邊居然又發生了這等大事,不過也正好趁著這時機將眾人散了去,她對今兒個這事情也覺得棘手,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王氏和張氏也很掛念自家女兒的院子,於是雙方各歸各位,各走各路,各理各事,這才避免了一場巾幗英雌之間的「戰事」繼續擴大的可能性。


    錦好讓人送了姚氏迴院子休息,怕等一下兵荒馬亂的驚了姚氏胎氣,姚氏自然不肯,但不得不說,小錦好同誌重生而來的氣場,在關鍵時刻是非常強大的,隻見她白嫩嫩的小肥手那麽一揮,俏臉一沉,瞪了姚氏身邊的兩個丫頭春花,秋菊一眼,冷聲:「還不將夫人給我扶迴去好好休息。」


    這麽冷眼一瞪,不管是兩個丫頭,還是姚氏,那腳下都不自覺的顫了一下,覺得被一股子寒氣給罩住了,皆都乖乖聽命行事,不敢再挑戰錦好的冷寒之氣了。


    錦好與姚氏分道揚鑣之後,急急的往自己的院子趕去,遠遠的就看到自己的院子閃出一個人影,歪歪斜斜的跑了出來,而那身影後麵也追出幾個身影。


    錦好眉頭一挑,有些詫異道:「他怎麽會出現在我的院子裏?」


    邊思索,邊疾步上前,借著微弱的燈光,發現那人果真是今兒個在王氏院子裏遇見的那個人——王天鵬。


    錦好想到王氏請來王天鵬的險惡用心,上上下下將這個遊手好閑的蠢蛋看了一遍,心裏頭的火氣冒了起來。


    而此時王天鵬也看清楚了眼前的人正是今兒個遇見的另一個小美人,嘿嘿的笑了起來,完全忘了自個兒所處的境地。


    「想來是莫家五妹妹吧,不想我們正是有緣,今兒個兩次不期而遇,不如請兄長我進去吃杯茶水,怎麽樣?」


    王天鵬說話的時候,那笑得淫淫的雙眼,讓錦好的手忍不住癢了起來:這雜碎當她錦好是什麽人了?


    又想起前世自己差點遭遇王天鵬的辣手摧花,好在當時自己頭上那些醜陋的疤痕,否則……


    新仇加舊恨,錦好決定好好的招待招待王天鵬,她微微一笑,上前走了幾步:「我院子裏倒是有些好茶……」話剛落下,人就到了王天鵬的麵前,隱隱的女兒家的馨香,在晚風中,異常的誘人,再看看朦朧燈光中美玉做成的佳人,寬大的衣衫,晚風輕拂,更顯得下巴尖尖,唇紅齒白,那雙修長的睫毛下的眸子,如同古井中的水,瀲灩出清冷而迷人的光芒。


    王天鵬看得有些呆滯,身子就隱隱有些發軟,心裏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逗弄著,癢的難受。


    王天鵬長久荒唐慣了,憑著自個兒的本能衝動,想都沒想一下,就伸出手,想要抓住錦好的手掌,放在鼻尖聞聞,看看她到底用了什麽香:「妹妹,你真……」


    那個「香」字還沒說出來,就聽到錦好冷冽中帶著煞氣和輕視的聲音響了起來:「我院子的好茶不少,可是我願意餵豬養狗,都不願意給你喝。」在錦好的心裏,王天鵬連豬狗都不如。


    伴隨著她這句狠話的還有清脆的響聲:「啪……」同時還有某人殺豬似的哀嚎聲。


    千萬不要以為,王天鵬是個不經打的膿包,他會哀嚎,可不是錦好用袖子遮住手狠狠打他的那一巴掌,他受不住哀嚎了起來——錦好再聰慧,也不過是七歲的孩子,能有多大的力道。


    王天鵬哀嚎,那是因為錦好動手甩人耳光的時候,雪蘭從地上撿起了一塊石頭,趁其不備的砸在了王天鵬的頭上,砸得他雙眼星星直冒,身子晃了又晃,險些就摔倒在地上。


    而雲燕也沒有閑著,一雙腳狠狠地用勁,卻踩了王天鵬的腳尖,不是整個腳背,而是腳趾頭,據她的切身經驗,那是最痛的。


    主僕三人,心有靈犀,各有分工,一時間,打得那叫一個不也樂乎。


    三人打的正歡的時候,那些追過來的丫頭們也到了,錦好手下動作不停,又招唿著丫頭們過來:「打,往死裏打!」


    王天鵬,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今兒個,你落入到我的手上,就是打死了你,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一群丫頭對著王天鵬拳打腳踢,打的王天鵬不出聲的時候,錦好吩咐一聲:「都給我將燈滅了,再給我狠狠地打!」


    眾丫頭婆子聽了錦好的話,都滅了燈,又撲上去,對著王天鵬拳打腳踢,聽到遠處有腳步聲傳來,錦好故意扯開嗓子,喊道:「給我打,給我狠狠地,打死這個小賊,居然敢到我們莫家來偷東西!」


    雲燕和雪蘭頓時悟了過來,也跟著扯開嗓子叫道:「打死你個小賊,偷東西居然偷到莫家來了,還不打死你!」


    而不少丫頭婆子也悟了過來,一起叫著打小賊。


    隻等到那尋過來的人到了跟前,借著對方的燈光,才看清楚不是別人,正是王氏和錦冉。


    「哎呦,大伯母,您怎麽大晚上出來了。剛剛我母親身邊的婆子還說,有了身孕的人,大晚上的最好少出門,這樣對孩子不好。」錦好笑盈盈的勸道,就如同是世間最關心長輩的侄女。


    說著話的時候,錦好的腳還踩在王天鵬的臉上,王氏瞧著地上被打得麵目全非的王天鵬,太陽穴就突突的跳了起來:「天鵬……」


    喊得那叫一個悽慘,對這個娘家侄子,王氏自然也是疼著的,王氏知道娘家對一個女子的重要性,更知道王天鵬對王家的重要性,很多時候,對王天鵬好,比對王家誰好都有用。


    可是現在,這侄子卻在這裏被打的慘不忍睹,隻怕王家不但要惱了莫家,就是她這王家的女兒都會被埋怨上吧!


    而此時,錦好院子裏的某棵大樹上,立著的兩個身影,卻被錦好的強悍看得眼花繚亂,目瞪口呆。


    「嗯,瞧這樣,你的小恩人,似乎,似乎很……強悍!估計咱們就是不出手,人家也能擺得平!」說話的人像是找不到什麽恰當的修飾詞,想了一下,才找到強悍的這麽個挺……合適的詞。


    淡淡的月色下,晚風瑟瑟,春意寒冷,可是說話的這人,卻是手裏搖著一把白玉扇子,還不時附庸風雅,真真兒的在搖,嘴角含著三分笑意,七分閑散,看上去逍遙自在,那三分笑意,七分自在,將他的整個人都添了幾分壞男人的魅力,壞壞的,卻壞的讓人喜歡,讓姑娘家心跳加快,心頭髮癢的意境。


    身邊的那人,沉著一張冰刀般雕刻出來的臉,不客氣瞪了身邊的人一眼,丹鳳眼眯成了一條漂亮的弧線:「將你那噁心的嘴臉給我收起來,我又不是女孩子,再這麽笑,看我不打得你鼻青臉腫的。」


    笑容壞的冒水,同樣也美的冒泡的男人也很幽怨地,不甘示弱的迴瞪了過去,似是為他的不懂欣賞而鄙視:「不笑了,對著你這麽一張冰塊臉,我的爺啊,我這笑是浪費了,也不想想,這京城裏多少姑娘望穿秋水,就盼著我這麽一笑呢。」


    「再羅裏吧嗦的,你就給我迴去,想要留下來看戲,就給我乖乖的閉上嘴巴。」冷冰冰,麵無表情的那人這麽一句話就讓笑容壞壞的男人閉上了嘴巴,他可不想被趕迴去,這些日子他可是被悶壞了,難得今兒個能出來看戲,說什麽也不能再被趕迴去了。


    錦冉瞧著被打的渾身是傷,慘叫聲如小貓般無力的王天鵬,倒是不心疼,也不懼怕,反而很是囂張的說道:「莫錦好,你給我住手,我告訴你再不住手,等一下我絕對要你好看,讓你這輩子都無臉在活在世上。」


    錦好聽到這裏,又是腳下一個用力,疼的王天鵬的叫聲從貓叫到狗叫,氣得錦冉雙目赤紅:「莫錦好你給我住手,我讓你住手,你耳朵聾了,聽不見是不是?我告訴你,今兒個我要你身敗名裂,讓你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你個不守婦道的小賤人,勾引了我表兄過來,居然這般折辱他,果真是最毒婦人心。」


    錦好聽到這裏,一張臉氣的通紅,上前就是一個大耳光:「你再亂噴一句,我今兒個將你嘴巴撕爛,舌頭拔掉。」


    錦冉還想再罵,卻被錦好那雙冷眸中的寒光給驚的說不出話來,倒也真的不敢再說下去,她一時間還就拿不準,錦好這是說笑還是真的。


    錦好震住了錦冉之後,繼續對身邊停下手來的丫頭,婆子們吩咐:「哪個讓你們停下的,我沒說停,就給我打,打死這個宵小之輩。」


    錦好是恨不得整死了眼前這髒東西,因為這髒東西的心思太髒,太齷齪,也因為王氏,錦冉的心腸太多歹毒了。


    不就是葉家的親事嗎?那原本就不是她們該得的,居然下這樣的毒手,可謂是將她往死裏逼。


    若不是她今兒個遇見王天鵬後,就長了心眼,若不是張氏差了棋兒尋了她說了幾句話,隻怕她這輩子也隻落得屈死的下場了。


    王氏的心腸還是如前世一般狠絕毒辣,她的計策不複雜,很簡單,隻是一樣的惡毒。


    隻是前一世,她隻能隱忍著,而這一世,她卻是半分也不肯忍,當場就發作了出來,她心裏是存心想要打死王天鵬,她雖然沒有害過人命,但是她並不怕,也不覺得多害怕:毀了一個惡人,卻可以救下很多無辜的好人,她不覺得她實在行惡,她不過是在善事。


    以暴製暴,以惡製惡,很多時候比一味忍讓來的更有效果。


    眾人追出來,是因為劉婆子的驚叫聲,就都追了出來,又聽見自家小姐說他是宵小之輩,所以那手下都下了死力,誰知道大夫人,二小姐卻過來了,還哭的那麽撕心裂肺,不知覺的停下手來。


    但是,當她們聽到二小姐說出那麽些不著邊的話,又聽見自己小姐憤恨的吩咐,這下子就是吃奶的力氣都用了出來。


    二小姐這話誅心啊,自家的主子被罵成這樣子,就跟罵一院子的丫頭婆子沒什麽區別,主子沒了清譽,她們這些丫頭婆子哪裏還有什麽清譽而言,當下惱怒的丫頭婆子們都給氣瘋了,比抓賊的時候還用心,不少丫頭婆子順手就從頭上,將簪子取下來,對著王天鵬沒頭沒臉的紮下去,逮到哪裏是哪裏:這等禍害人性命的汙水,紮死了也不可惜。


    其實錦好今兒個算是無妄之災,原本這齣戲的對象已經基本確定是錦玉了,隻是王氏和錦冉看出來那葉家二公子似乎對錦好更具有好感,而葉家三夫人到最後似乎也對錦好有了好感,她們就想著先除去錦好。


    雖然錦好腦子很聰明,但是王氏卻覺得自己今兒個的算計天衣無縫,隻要壞了錦好的名聲,隻要錦好有了私相授受的事情,那葉家自然不會再看上錦好,而且比起錦好的私相授受,錦冉那損壞簪子的事情,實在不值得一提。


    王氏叫來娘家的寶貝侄子,反正王家隻是想娶莫家的女兒,至於是二房的,還是三房的都無所謂,而且她可以肯定她的母親和兄長想來定然會更喜歡莫家二房的錦好,畢竟莫二老爺可是有了功名的人。


    而王天鵬這人,更是好說話,他眼裏所好的隻有一個字:色。


    聽說讓他算計的人改成二房那個美美的小佳人,他是一跳八個圈子的樂意,雖然那丫頭身子骨沒長開,但是那一雙眸子,卻勾魂的很。


    而且,他今兒個偶遇錦好,就被迷得失魂落魄,當時就決定讓錦好成為繼錦冉之後,心頭的第二美人,他是胭脂堆裏長大的,對色的辨別能力自然不俗,他可是看出來了,這位小美人不過是年齡尙小,沒長開來,再過個三五年,那姿色絕對要比錦冉好上許多。


    這樣的好事情,他自然屁顛屁顛上趕著答應了。


    他當然知道錦好不會看上他這樣的商戶之子,所以對王氏,錦冉安排他進錦好的院子偷她的貼身衣物是極好的法子——隻要錦好的名聲毀掉了,那麽這世上除了他,誰還會娶她,除非她想一條白綾吊死了自己。


    至於其他的什麽東西,他是什麽都沒想,隻想著隻要能算計成功,日後這傾城的小美人就是他的媳婦了。


    頭腦裏充滿豆腐渣的王天鵬屁顛屁顛的依計劃行事,隻是他沒有想到,錦好似乎已經知道他和王氏的算計,他剛剛進了錦好的房門,就被逮個正著。


    張氏原本隻是猜測這事,將錦玉的院子防的個嚴嚴實實,為了籠絡人心,特意讓身邊的棋兒送了口信給了錦好,讓她也防著點:上一世,錦好就吃過這王天鵬的虧,今兒個見到他的時候,就已經打起十分的戒心,等到棋兒來傳信了之後,更是用了十二分的心思,所以才能王天鵬一進門就被發現。


    沒在外麵堵下王天鵬,是因為錦好想知道,她的院子裏有哪些人是大房的奸細:因為王天鵬想要來偷東西,沒人接應不行,想要偷她的貼身衣物,沒有內線,是不可能知道她的貼身衣物都是放哪裏的。


    可是一院子的人雖然不少,但都是丫頭婆子,到底力氣小,還要留下幾個可靠的丫頭婆子看門,誰知道大房有沒有留後手,若是趁著慌亂,再有人在小姐的房裏留下什麽,那小姐就是滿身是嘴也說不清楚,真的要萬劫不復了。


    誰知道趕巧兒,院子裏又走了水,不少丫頭婆子還要去滅火。


    所以,硬是被王天鵬掙紮著跑了出來,正好趕巧的碰到錦好迴來,撞了一個正著。


    王氏看著錦好居然當著她的麵,還讓丫頭婆子動手打王天鵬,打錦冉,而且是往死裏打,她再也忍不住,叫了身邊的丫頭上前,而錦冉自然不甘落後,早就領著身邊的丫頭婆子加入戰鬥,剎那間,風華失色,看得那隱身在樹上的兩個男子目瞪口呆,哭笑不得:原來女人打架是這個模樣,沒有任何章法,抓頭髮,掐肉,你咬我一口,我撞你一下。


    酣戰不下,正打的熱鬧的時候,那邊匆匆忙忙又來一行人,隻是這邊打的熱火朝天,沒有人注意到。


    而此時的王天鵬卻掙紮的厲害了,不是他忽然間有了力氣,而是實在是太疼了,疼到骨子裏,他渾身上下都被錦好院子裏的胭脂兵用簪子戳的沒一塊好肉,就是嘴裏的舌頭都不能倖免,疼的他幾乎就要暈死過去,以至於再不敢開口大喊。


    還是錦好眼睛尖,看到來人後,就讓丫頭婆子們停下手來,她不怕打死了王天鵬,但是卻沒想過在莫老夫人的麵前打死他。


    王天鵬在王氏丫頭的幫助下,終於站了起來,他是被打怕了,一個閃身就躲掉了王氏的身後,想想又不甘心,伸出一個腦袋,惡狠狠的瞪著錦好:「小賤人,我告訴你,怎麽樣我都要將你弄到手,今兒個你居然敢讓你的人如此打我,看我日後怎麽教訓你!」


    王氏聽著王天鵬的話,以為她的奸計已經得逞,也冷笑連連:「小賤人,我看你除了嫁給天鵬,還能嫁給誰。」


    王天鵬立刻點頭:「就是,就是……」雖然潑辣了些,但這樣更有味道不是嗎?


    再說了,女人不都是這個樣子,沒被上的時候,都矯情的三貞九烈的,等被上了之後,也矯情的尋死覓活,但時間長了,還不是快快樂樂的和他滾床單,一個叫的比一個*。


    錦好冷笑一聲,一個箭步衝上去,一甩袖子,遮住自個兒的憤怒小肥爪子,輪開胳膊,跳起來又給了他一掌,然後在眾人的錯愕之中,提起裙子,整個人跳起來,一腳狠狠踹在王天鵬的腹部:「你個混帳東西,若是在胡說八道一句,我現在就親手打死你,打死你也是白打,你膽大包天來偷我們莫家的東西,我就是打死了你,到了官府,我也無罪的。」


    她冷哼一聲:「若不是顧著你們王家與我們莫府的這點幹係,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張口說話嗎?」


    這最後一句,自然是補上去說給莫老夫人聽的。


    躲在樹上的那兩個男人看到錦好居然提起裙子跳起來飛人,都被她這麽彪悍的動作給嚇到了:沒想到這麽嬌柔粉嫩玉琢的小美人,竟然是麻辣妹子。


    「我的爺,原來你好這一口啊,這品味還真的是……」開口說話的是那笑容壞的百媚橫生的那個:「我不得不說一聲佩服,你這品味實在是與眾不同。」好辣的美人,看著都生機勃勃,不過若是配身邊這個冰塊臉,倒是挺相襯的。


    「胡說什麽?她,她……還是年幼少女,莫壞了人家的名聲。」男人自愕然中清醒過來,他怎麽都沒想到這莫家五小姐會有這麽彪悍的表現,不過,當日他不就知道她不是尋常的女子,冷靜自製,有勇有謀,心思縝密,今兒個這潑辣一麵,也未嚐不可。


    「不過,這個混蛋心思太過齷踀,活著簡直汙了眼球。」男人的聲音隻是輕輕,不見任何波動,卻帶著千錘萬煉,歷盡血色洗禮後的鐵血。


    「嗯,丟盡天下男人的臉麵!」搖著扇子的壞水美男點頭應了下來:「這樣的人渣實在是我天朝的屈辱。」


    那冷的如同從寒冰中撈出來的男人,眼中寒光一閃,隨即瞧了一眼遠處的王氏一眼:「那女人也是人渣一枚。」


    那笑容壞壞魅惑的男人這次卻是搖頭表示不贊同:「那也能稱為女人?她簡直侮辱了女人這兩個字。」


    女人是什麽樣子,他清楚的很,好女人是什麽樣子,他更清楚的很。


    能被稱為女人的,都是有一顆柔軟善良的心,而能被稱為好女人的,卻是一顆柔軟善良心的背後,還藏著堅忍不拔的意誌,長久的耐力,寬闊的胸懷。


    冷漠的男子輕輕的點頭,沒有反駁他的話:王氏的確不配稱為一個女人。


    他的左手輕輕的揚了起來,另一棵茂盛的樹葉深處,一道身影一閃,便離開了。


    「沒想到儒雅聞名的莫大人的家裏,居然好戲連台,這麽熱鬧。」那咬著扇子的男子,搖頭,似是不可思議:「不過,我這人一向喜歡熱鬧。」


    「我親親表弟,我決定了,這些日子我就留下來,晚些時間再走。」壞壞男人想了一下:「就住葉家的別院吧!順便賞賞花。」


    另一個冷漠男子,點頭:「葉家別院的花,是挺好的。」


    二人說的自然,三言兩語之間就決定了自己接下來的住宿,而且根本就沒有考慮葉三夫人的意思,好像這天下隻要他們想住,就沒有他們住不了的地方。


    被錦好踢的差點腸子斷掉的王天鵬,迎上錦好那冷冷的目光,第一次看到美色背後的危險,他的心陡然間升起一種叫做恐懼的東西。


    他不安的舔了舔唇,不敢再滿嘴胡言亂語,身子緊緊的貼在王氏的背後:不是說莫府二房的五小姐,膽小懦弱嗎?瞧她這樣子,絕對和膽小懦弱四個字掛不上勾啊!


    莫老夫人看到這裏,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出聲:「這是怎麽迴事?」說實話,她是被錦好的那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給驚到了,但不得不說,錦好的動作還是挺讓人大塊人心的。


    莫老夫人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爽利的人,愛憎分明,脾氣暴烈,所以說,她心裏其實有些竊喜,錦好骨子裏有幾分她年輕時候的樣子。


    錦好瞧了一眼莫老夫人身後匆匆跟著來的張氏,張氏迎上她的目光,微笑著,眨了一下眼睛,錦好心中就明白了,莫老夫人這尊大佛是張氏搬來的,想來是擔心她對上王氏沒有勝算,當然,也想好好的整治整治王氏。


    聽到莫老夫人問話,錦好緩緩的跪下,心裏轉著念頭,想著如何迴話,才能一棍子將王氏和錦冉打到最大的傷害,麵上卻是哽咽著落淚:「祖母,祖母……這是要逼死孫女,逼死孫女啊!」


    她知道王天鵬的所為,絕對是出自王氏之手,而錦冉也該是個幫手,為的就是要汙了她的名聲,讓她沒資格與葉家聯姻,隻能嫁到王家去。


    隻是,按照莫老夫人的偏心,不知道這事能給王氏,錦冉多大的打擊力度,畢竟莫老夫人心中最重要的可是莫錦冉,比起莫家女兒的名聲都重要。


    錦好還在思忖間,就聽見張氏開口:「錦好,可是捉到賊了,遠遠地,就聽見你這邊喊捉賊呢?」邊說話,邊給了錦好一個眼色。


    錦好瞧見張氏遞過來的眼色,心下一寬,又是一陣感激,看了王天鵬一眼:「是捉到一個賊。三嬸,您是不知道,現在的小賊多猖狂,居然明目張膽的跑到我的院子偷東西,還闖到我的房間,好在被我院子裏的劉婆子發現,否則,若是我房裏的東西有個什麽閃失,流落到外人的手裏,知道的人,明白我是被偷了東西,不知道的人,還不知道要在背後怎麽編排我的不是,說我們莫府的閑話呢?隻怕到時候,不但我受了牽累,就是姐姐們,都會受到牽累。」


    張氏聽了,連連點頭:「是這話,女兒家的閨房,那是何等金貴,這小賊真是膽大包天,居然……」說到這裏的時候,她忽然奇怪的叫了一聲:「咦,這小賊怎麽這麽奇怪,為何要躲在大嫂的身後?」


    她連忙將腦袋轉向莫老夫人:「母親,這小賊是不是挾持了嫂子?母親,您可要救救嫂子,那腹中還有著大房的血脈呢?」


    二人這麽一番你來我往,存心是要羞死王氏。


    張氏很是熱心的上前,對王氏身後的王天鵬喝道:「你個小賊,趕快放了我嫂子,你可知道我們莫府是什麽人家?我告訴你……」


    說著,忽然就停下來了:「呀,這不是王家的侄兒嗎?怎麽成了……」小賊?


    她立刻萬分熱情的走了過去,上下打量王天鵬一番:「你沒事吧!王家侄兒,你怎麽不在外麵用膳,怎麽就到錦好的院子裏了?」


    張氏熱情萬分的幫著王天鵬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一邊說道:「這是怎麽了?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自己人怎麽動起手來了。」王天鵬經歷過錦好等人狂風暴雨的拳打腳踢,突然之間遇見這般春風細雨般的溫和,一時間感動莫名,王氏則狐疑看著張氏,對她的熱情報以十二萬分的戒備。


    張氏卻像是沒有注意到王氏戒備的眼色一般,繼續幫王天鵬拍著身上的灰塵,態度柔和的比起王氏這個親姑母來更上一層樓。


    王氏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張氏的花樣,心裏思索著,張氏或許想是在莫老夫人麵前表現她的賢良淑德,熱情好客,這人最慣常在老夫人麵前表現。


    王氏將眾人環視了一遍,眸光落在錦好的身上,見錦好目光對上了,對她使了一個眼色,錦好心下一動,淺淺一笑,用眼神表示她的心領神會,又抽噎起來,斷斷續續道:「祖母……祖母……這人……忽然……出現……在我院子裏,還想進我閨房……偷東西……,心思歹毒……啊……」


    錦好哭的悽慘的時候,張氏抽空又瞧了眾人一眼,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錦好的身上,手下一動,藏在袖子的玉佩就滑了下來,順勢塞進了王天鵬的腰間。


    那王天鵬被打的厲害,渾身上下都痛的很,神經都有幾分麻木了,再說王氏那動作異常輕巧,王天鵬自然沒有發現有人在他身上動手腳。


    張氏忙好了這一切,就沒有心思再去幫王天鵬拍灰塵去了,直起腰杆,被退到了莫老夫人的身邊,錦好眼睛的餘光,將張氏的動作看得清清楚楚,見她收工了,也不肯再花力氣去演戲了,隻是沉默著,時不時的抽氣一聲,哽咽一聲,以示表演還在繼續,更顯得她苦大仇深。


    莫老夫人現在不是渾身疼了,是骨頭都疼起來了,眼前的這事比起剛剛的那事更加的棘手,剛剛那事還能算是家事,就算是哪裏做的不到,還能用言語糊弄過去。


    可是現在這事,卻不是可以輕易糊弄的,到了此時,她自然不會不知道這王天鵬進錦好的院子是幹什麽的,她心裏也氣得不得了,也覺得錦好打的好,教訓的對。


    但,王家畢竟是王氏的娘家,是莫府的姻親,這些年來,走動的也很勤快,她與王家老太太的關係還不錯,這王天鵬是王家的獨苗,若是將這事抬到桌麵上來,這王天鵬必然是要送進官府的,她有些為難了。


    王氏看到莫老夫人默不出聲,心裏有些安穩了,狠狠地瞪了錦好一眼,然後對著莫老夫人哭道:「母親,母親,這一定有什麽誤會,天鵬雖然頑劣,可是卻不是那麽不知輕重的孩子,會出現在錦好的院子裏,定然有什麽隱情。」


    她給王天鵬使了一個眼色:「天鵬,你告訴老夫人,你為何會出現在錦好的院子裏,還想進她的房間?」


    錦好知道自己此時不能不讓王天鵬說話,所以聽到王氏這頗具暗示性話語的時候,也沒打斷她的話,既然王氏一心一意想要潑自己一身汙水,她就成全她吧——隻是到最後,她可不敢保證,這汙水會潑到誰的身上,有些事情,從來都是事與願違的,不能讓人稱心如意的。


    王天鵬聽了王氏的話,知道自己該怎麽說了,他一說話,到處就變成了靜悄悄的一片,偌大的院子間,隻有他一個人的聲音:隻聽他說的口沫橫飛,說什麽今兒個早上蹬東的時候,忽然遇見錦好——他與錦好前些日子偶遇過,二人對對方都很有好感,今兒個再見,都覺得是上天賜下來的緣分,於是錦好就約她晚上這個時分到她院子裏來,找她拿定情之物。


    誰知道到了她院子裏來,卻撲了一個空,他可是有情有義的男子,怕留久了,被人發現,不想卻還是驚動了院子裏的下人,他為了不牽累錦好,急急的衝出來,不想一出來,就遇到錦好。


    他道這世上唯有小人和女子難養也,這小女子一個轉身,就翻臉不認人了,張口就說他是賊:笑話,他王天鵬可是王家的獨苗,什麽沒有,就是銀子多,他這樣的人需要做賊嗎?


    分明是這小女子怕事情敗露,想要打殺了他滅口。


    王天鵬說到最後,整個人哭成一個淚人:「都說世上最毒鶴頂紅,要我說,這婦人心比起鶴頂紅來更是毒上三分,如果,如果不是姑母和表妹來的及時,隻怕我就要被……」


    似是說不下去,哽咽了一聲:「我王天鵬也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就是換了心思,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就當是夢一場,卻為何要這般對我。」


    言外之意很清楚,隱射錦好今兒個因為葉家提親的事情,有了轉機,而動了殺人滅口的心思。


    王天鵬今兒個被錦好教訓的慘了,此時這番話,已經不都是王氏的吩咐,他用了心思,根據今兒個的事情,將話加以變動,不少夾著真實的成分,他今兒個早上蹬東的時候,也的確見過錦好:他雖然不學無才,但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自從跟在王老爺身邊做生意後,他時常聽到的一句話,就是假話要想成真,這中間必然要有真的成分——說謊的最高境界,就是假中有真,真中有假。


    他現在惱了錦好,安心要她難堪,安心要逼的錦好走投無路。


    錦好雖然告訴自己要心平氣和,可是聽到這人滿嘴噴糞,胡亂嚼蛆,氣得再次提起裙子,一腳抬起,惡狠狠的踹了過去:「你滿嘴胡話,我告訴你,你要是再有一句不幹不淨的,我今兒個就打死了你,明兒個就衝到你的家裏,砸了你王府,後兒個就啟程,去京城裏滾釘板,敲登聞鼓,告禦狀,為自己討個公道。」她氣得顧不得莫老夫人在場了,這王天鵬就是該死的犯賤,不打他,他不知道疼。


    王天鵬沒想到再莫老夫人的麵前,錦好居然還有膽子動手,一個沒防備,就被踹的後退了一步,心裏更是惱怒,可是目光對上沉默的莫老夫人,見她隻是黑著一張臉瞧著,卻也沒有嗬斥錦好的舉動,更沒有讓丫頭出手製止,也就不敢再開口了,更不要說還手了。


    錦好見她一副孬種的模樣,鄙夷的看了一眼:這還算是個男人嗎?出了事,就往女人身後躲,還弱不禁風的,自己一個七歲的女孩子,居然一腳可以將這男子踹退去,這身子是紙糊的不成?


    她眼中眸光一閃,又抬起腳,在王天鵬眼前虛晃了一個動作,嚇得王天鵬又是一個後退,卻見錦好隻是不屑的放下腿,那意思很明顯——逗你玩!


    這個極其具有挑釁的動作,落在枝葉深處,那兩個男子的眼裏,不由得嘴角都彎起弧線,一個笑得壞壞的,讓花兒羞愧,一個笑得柔和了嚴冬的寒冷,讓月兒躲藏,二人輕輕的搖了搖頭:果真不算男人!


    不過,這莫家的五小姐,真是越看越有意思,妙人兒一枚!


    搖著扇子的那人,又扇了幾下:「表弟,你說你這小救命恩人,剛剛那話是真的,還是說著玩的?若是那母女兩個沒趕過來,她會不會真的將這人渣打廢了?」


    冷著一張臉,清澈的眼睛被綠葉顏色在月光下映襯著,如湛藍的湖水,水石掩映粼粼明淨:「她會!」不知道為什麽,他能感覺到,那句往死裏打,不是一句隨口而說的玩笑話。


    壞笑著的男子,嘴角又無聲的挑起:還說自己未曾動心思,這般斬釘截鐵,不要告訴他,他這親親表弟自個兒是隨口說說的。


    張氏瞧見錦好的動作,輕笑了一聲,上前幾步,走到錦好的麵前,親親熱熱的敲了敲她的腦袋:「你這猴頭,有話好好說,怎麽可以對王家侄兒動手呢?雖說,他腦袋灌滿了漿糊,嘴上沒把門,胡言亂語,但是你是大家閨秀,怎麽能和他一般見識?」


    她笑著道:「你三叔在家時,時常將那句話掛在嘴上,世間辱我、罵我、欺我、謗我、笑我、輕我、賤我、騙我、惡我者,應如何處治乎?」


    錦好朗聲接口:「隻是忍他、由他、耐他、讓他、敬他、不理他,再過若幹時你且看他。」她不屑的瞥了王天鵬一眼,乖巧的應道:「三嬸,您放心,我不會再衝動的對著小賊動手了,難不成被狗咬了一口,我還能咬迴來不成?」


    張氏滿意極了,撫摸著錦好的腦袋,壓低腦袋,低語:「他腰間是錦冉的玉佩。」


    錦好心裏很是滿意,二人相視一笑:錦好明白這是三夫人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想要毀了錦冉的名聲,讓她徹底斷了與葉家聯姻的可能——如果錦冉與葉家聯姻不成,最後落得好處最多的自然是錦玉,她今兒個的這身裝扮,就已經表明了她的意思,而苦心為錦玉奪下錦冉的紅衣更是一心助錦玉成功。


    不過,三夫人要算計錦冉,正合錦好的心意,對她半分壞處都沒有,她自然不會腦殘的跳出來,說什麽手足之情了。


    王氏見自家的侄兒被二人奚落的不成樣子,惡狠狠的說道:「你們兩個不說話,還能當你們是啞巴嗎?老夫人的麵前,哪有你們說話的分?」


    又瞪了錦好一眼:「尤其是你,這裏哪個不是你的長輩,有你唧唧歪歪說話的地方嗎?居然如此無理,還假裝什麽斯文?」語氣森冷。


    王氏這麽一說,錦好和張氏都閉上嘴巴,眸光盯在莫老夫人身上,等候莫家最高領導人的發話,順便瞧瞧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莫老夫人準備怎麽處理?


    誰知道,那王天鵬此刻卻跳了起來:「莫錦好,我手裏有你約我來的書信為證,你休想抵賴。」這也是王天鵬剛剛敢挺直腰杆放話威脅錦好的原因。


    他就不信,這樣也整不死這個該死的女人!


    他慢條斯理的從右邊袖籠中摸出一張月白色的玉版紙,上麵紫墨色泥金雲龍筏的小楷,內容正是人約黃昏後的內容,錦好差點忍不住又要拎起裙子,抬腳,隻是看到落款的時候,緊握著的手放鬆了下來。


    似有若無的瞧了一眼,一旁得意洋洋的王氏,清秀的臉被疏落照的月光照得灰暗一片,冷然一笑——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今兒個這樣的蠢人,她是第一次見到。


    因為落款那個名字,她實在太熟悉——而且王氏更熟悉。


    這落款錦好能看見,王氏自然也能看見,所以她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以為自己是看花了眼,她記得清清楚楚,那書信是她親自看著身邊丫頭寫的,怎麽會變成這樣?


    王氏記得很明白,當時這份內容一模一樣的書信,她有兩份,一份落款是錦玉,一份落款是錦好,怎麽眨眼之間,老母雞變成鴨了,她惶恐,卻又不思其解。


    不,她不相信,這一定是她看錯了,一定!


    可是任憑她揉了幾次眼睛,那落款依舊在那裏,似是嘲笑她的愚笨,不肯麵對現實。


    而,錦冉原本也抱著看熱鬧的心態看向那封書信,眼角的餘光輕藐的掃過錦好,似是譏諷她的不自量力。


    居然敢和她作對,今兒個倒要看看,證據確鑿,莫錦好這次怎麽為自己開脫?


    錦冉是一臉的得意:錦好這個小賤人,端看她今天怎麽倒黴!


    她以為會看到錦好惶恐不安的表情,卻沒有想到會是一張淡淡的笑靨,笑得那麽鎮定,那麽的自在,那麽的風情雲淡,卻淡得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再掃過王氏那不對勁的表情,心裏一突,一種強烈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立時將目光又轉向那書信。


    當看到那落款的時候,頓覺得一聲響雷劈來,頃刻間,劈得她雙眼發黑,她以為自己眼花了,不由得眨了眨眼睛,落款卻還是那個她最熟悉的名字!


    不敢置信的,歇斯底裏地叫了起來:「不是我,怎麽會是我?我沒有寫過這封書信!」


    原來,那落款處的名字赫然是莫家二小姐——莫錦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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