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威和張占不敢插話,彼此也沒有交談,枯坐著。△¢頂點小說,倪新說道:“謝威,我曾聽你介紹過奉有秘密稽查任務的有三個人,關於這個姓甘,你還知道些什麽?”


    “我沒有見過他,隻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存在,知道和他聯係的程序。‘甘’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真姓,他是單獨出發的。不過我還知道他的聯絡站和電台還有一個任務:上海分局出現危機時,局本部會緊急啟用,作為潛入上海的新的負責人首先落腳的地方。”


    倪新默默盤算,片刻後命令道:“來人,通知跟蹤監視的何處長,還有留在姓甘的住所的那名電訊人員,全部撤迴來。從現在起,未經許可,不得對姓甘的采取任何措施。”


    九點半鍾,監聽甘敏的電訊人員帶著甘敏發出的電文迴來了,十點,溫桂勝到了三號安全房,倪新說道:“溫處長,請到臥室來,謝威,你也進來。這裏有份電文,你就在這裏破譯。謝威,把你我估計的電文可能有的內容向溫處長介紹一下。”


    謝威介紹完,倪新補充道:“負有稽查密令的艾高文向局本部發電報,當然不會是為了表彰周成斌,那不是他的職責。而是要匯報周成斌的疏失或者疑點,這個疑點還不會是小事。上海分局成功策反蘇東然部,最近也沒有遭受損失,所以這份密電最大的可能性有兩個:一是我們無意中追迴了被張弛騙走的一大筆資金,艾高文不知情,以為周成斌、張弛私吞了,這種可能性最大;再就是周成斌和南京政府高層接觸是奉命而為,被蒙在鼓裏的艾高明誤認為周成斌起了異心。”


    “是,請局長放心,我一定盡全力破譯。”


    倪新起身命令道:“辛苦你了,溫處長。川崎君,備車。張占,等何處長迴來後,你轉告他:我離開期間暫時由他負責。”


    八點整,重慶軍統局本部,電訊處特別機要室送來了十來份電文,劉澤之挑出其中標有絕密的幾份,這樣等級的密電不在特別機要室有權譯電的範疇內。


    他拿出密碼本譯電,翻譯到最後一份,皺起了眉頭:沒想到毛人鳳向上海分局派出了秘密稽查人員。以他對周成斌和張弛的了解,中飽私囊,絕無可能,可是電文中卻是言之鑿鑿。


    怎麽辦?犯言直諫?上任一個多月了,工作漸漸上了正軌,毛人鳳對他,算的是倚重信任,授權他參與幾乎所有的秘密工作,過去的四年似是水過無痕,實則中間橫亙著太多的空白。埋頭工作之餘,他用心揣摩著長官的喜怒:毛人鳳並不喜歡他和上海分局諸人走的太近。


    唉,什麽都不能做,否則一定會適得其反。但願毛人鳳用人不疑,上海分局對汪偽下轄的和平救**的策反工作還在進行中,此時換將,派遣特派員或者是調迴周成斌、張弛接受審查,實為不智,毛人鳳不可能意識不到這一點。


    劉澤之整理好電文,呈送給毛人鳳。半個小時後,毛人鳳命他覲見,問道:“秘密稽查員發來的有關上海分局負責人貪汙巨款的電文,你有什麽看法?”


    劉澤之笑道:“這不太可能吧?周成斌貪汙巨款幹什麽?又不能買房子置地。秘密工作,特別是策反,很多事情不足為外人道,屬下想這名稽查員雖然盡職,卻過慮了。”


    毛人鳳反問道:“那你說李士群也不能公開的置產,他貪汙巨款幹什麽?人對金錢的貪欲是無止境的,有的時候就是為了占有。”


    劉澤之正話反說:“您說的是,就像山西土財主,有了銀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刨個坑埋起來。沒想到周成斌、張弛居然是這樣的人。”


    “那倒也不至於。澤之,你覺得這件事應該如何處理?”


    “按規矩應該調迴局本部審查,可是非常時期,會不會影響上海分局執行的策反工作?可是又不能聽之任之,能不能命他們對局本部做個交代?”


    毛人鳳訓道:“胡說!這麽做豈不等於暴露了秘密稽查員的身份?以後怎麽共事?周成斌、張弛知情後,心生芥蒂,怎麽辦?”


    “長官教訓的是,那就先放著,等他們迴重慶述職再算總賬,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毛先生,周成斌的老母在昆明,用不用監控起來?”


    “沒這個必要,周成斌、張弛……應該不會做出背叛軍統的事,最多也就是利令智昏。就按你說的先放一放。迴電命稽查員繼續留心上海分局的出入賬目。”


    劉澤之應了一聲“是”,暗暗鬆了一口氣,他相信假以時日,一定能水落石出。


    張占答應著恭敬的送倪新上車,目送汽車開走,心急如焚的他站在院子裏抽煙:謝威沒死,艾高文行蹤暴露,他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麽迴事,隻知道上海分局處在危機之中,必須盡快送出情報。


    對自己,倪新隻不過是有了最起碼的信任,而這份並不太可靠地信任,是經費拮據的上海分局用巨額費用換來的,稍一不慎,前功盡棄。劉澤之暴露後,76號各種各樣的傳言,張占也聽說過一些,他暗暗感歎自己的能力比之劉澤之差的太遠。怎麽辦?決不能聽之任之,倪新離開,而何其莘尚未趕到,這也許是唯一的機會。


    張占走進房間,溫桂勝對著電文苦思冥想,謝威坐在一旁說著些什麽。張占說道:“溫處長,你來了也就不能離開了,以前準備的被褥、洗漱用品都不夠了,是不是給局裏打個電話,再有人來,帶一些過來?”


    溫桂勝抬起頭來答道:“不行,其他人並不知道我們在這裏執行任務,索性你出去買一些,也該吃午飯,把飯菜也買迴來。”


    張占心中一喜,答道:“也好,你們忙吧,我去辦。”


    在場的人溫桂勝級別最高,張占又是應該負責這些事的行政科科長,其他人自是沒有異議。張占走到門口,溫桂勝又接了一句:“給我帶點咖啡,你身上的錢夠嗎?要買的東西不少,你帶個人吧。”


    張占隨口對房間門口執勤的一名憲兵說道:“錢夠用了,你跟我去吧。”


    院子裏,何其莘和劉威平前後腳進來,張占隻得和二人打著招唿。劉威平問道:“倪局長的車不在,去了哪裏?”


    張占答道:“沒敢問。”


    何其莘說道:“你去哪裏?來個人,幫我把後備箱裏打包的飯菜卸下來。”


    張占答道:“你已經買了?我還說去買飯,那我隻需要買幾套被褥就行了。”轉頭對跟在身後的那名憲兵說道:“幫著卸車,被褥我自己去買。”


    溫桂勝一臉興奮的走了出來:“張占,別走了,我估計很快就能收網,不需要再在這裏住下去。”


    張占心中咯噔一下,何其莘搶先問道:“真的?溫處長,說來聽聽,到底是怎麽迴事?”


    “現在我不能說,倪局長到底去了哪裏?”


    何其莘說道:“這個時候,要麽是迴了單位,要麽就是去了司令部見影佐將軍,我們試著找找。”


    倪新來到特種經濟工作處求見小野平一郎,說道:“將軍,軍統上海分局將帥不和,屬下啟用了謝威,有可能再次找到周成斌的蹤跡。今晨影佐將軍去了常德前線,臨行前給我打過電話。所以我隻能來找您商議。”


    小野平一郎大喜:“說來聽聽。”


    倪新詳細敘述了經過,說道:“屬下請示將軍:一旦周成斌露麵,是當場格殺,還是留活口?”


    “當然是當場格殺!難道你還抱有周成斌會投誠合作這樣不切合實際的幻想?”


    “並不是這樣,周成斌被捕後,以我對張弛的了解,他不會放棄,特別是在成功營救劉澤之之後。將軍,軍統救走了劉澤之,屬下一直在追查那個配合張弛行動的內線,卻一無所獲。”


    “你的意思是張弛會再次啟用這個內線?”


    “是的,對上海分局而言,沒有比周成斌更重要的人物了,劉澤之也不能與之相比。屬下擔心的是拿周成斌作誘餌,需要的時間不會太短,總要給張弛留出和內線聯係、商議的機會,對手是張弛,屬下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萬一周成斌再次……”


    小野平一郎歎道:“是啊,你的顧慮也有道理,淞滬皇軍通緝榜上頭號通緝犯、軍統上海分局局長周成斌兩次落網,兩次潛逃,真成了笑話了。隻怕到了那個時候,我也無力庇護。倪新啊,蘇東然部嘩變,影佐君被大本營嚴厲訓斥,皇軍在常德再次陷入苦戰,時局越來越不妙,影佐禎昭趕赴常德,不過是做個勤勞公事的樣子,無功而返是肯定的,如果不幸言中,影佐君也沒有能力迴護。”


    倪新又道:“屬下還有一個想法:姓甘的掌握的電台是軍統的應急電台,如果周成斌被捕,張弛營救也落入我們手中,軍統上海分局全軍覆滅,重慶再派人來,第一件事就是啟用這部電台,那麽我們豈不是還有機會擴大戰果?屬下有一個預感:計劃成功後,受命重建軍統上海分局的也許會是劉澤之。”


    小野平一郎猶豫再三,說道:“劉澤之……該死的奸細,他活著,我這口窩囊氣就堵在心裏出不來!不過那是後話……那個破壞了電話通訊和變電箱的神秘的臥底不除,如芒在背,周成斌死了,隻要張弛活著,上海分局就不能說被完全擊垮!這樣吧,由我和你一起指揮,出了事也好分擔責任。對了,通知萬裏浪,命令他一個小時後到安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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