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生有靈智,這密林中的櫻火樹也有靈識, 它們數萬年生長在這裏, 這密林就如它們本身, 季戎能探知它們的靈識,便能迅速找到最快捷的路。


    庚鬿嘴角噙笑, 季戎聽他所言,不由得臉色微變,迅速在幾人之間張開結界屏蔽開其他人, 沉眸看著容嶼道:“你告訴他的?”


    容嶼不應,手中黑色荊棘生長,竟化成了霧一般,腐蝕了纏繞的藤蔓正向季戎手臂上蔓延。


    “師叔!”


    他身後的綠衣少女一聲驚唿,季戎應聲縮手,方才扔出的藤蔓已經成了枯枝掉落在綠草地上。


    少女抓著師叔的手看了看, 秀眉緊蹙,青蔥般的手指指向容嶼:“你竟然對師叔下此毒手!還將門內秘辛告知外人, 你……你這個叛徒!”


    “……”


    庚鬿看著地上枯萎的藤蔓, 嘴角微抽, 若這些就是季戎的本體,隻怕盡數砍斷都對他沒什麽影響,不過腐蝕了幾根枝葉,算什麽毒手?


    他嗤笑道:“前輩處處露底, 還怕他人相告?況且據本尊所知, 他並非你易靈門的人?”


    “一個聖女與外人生的雜種, 當然不是我易靈門的人……”


    “琉茵住口!”


    季戎厲聲阻止少女,卻有人比他更快。


    紫色的火龍如閃電般迅捷,以肉眼難見的速度竄至開口的少女身前,燃了她用綠色絲帶綁在一起的長發,直至頭頂的灼痛和焦臭傳來,少女才驚覺頭頂發生了什麽,頓時大驚失色,小臉煞白道:“你……是你?”


    她自然能認出剛才的火和她在荊棘林外遇到的一樣,當時是來自一個少年的威脅!


    那個卷進了空間亂流至今不知所蹤的少年!


    他竟然就是魔界的魔尊!


    琉茵嬌俏的臉失了血色,受了委屈連哭訴都忘了,怔怔地看著紅衣男子,眼中露出些忌憚,連對他們之間是什麽關係都不敢再問。


    他們這些植物精怪,最怕的就是火了!


    本以為少年不在這裏便沒有顧忌了,不料又一次送到了槍口上,一時呈口舌之快,被報複了她也不敢吱聲!


    見他們安靜了,庚鬿收迴手道:“還望姑娘以後,慎言。”


    他又看了眼季戎,便要撤除結界。


    如今易靈門最大的秘密被他知曉,除非他們想舉族被滅,否則也不用擔心他們說出什麽不該說的!


    “慢。”季戎突然看向容嶼腰側的一隻儲物袋子,沉聲道:“二位可是在屍山上取了什麽東西?”


    庚鬿聞言,轉頭和容嶼對視一眼。


    當時從屍山上帶走的屍樹,這人不提他都快忘了!


    正要去拿那隻儲物袋,忽然間地動山搖,四麵八方同時一聲巨響,他們所在的一片綠草地瞬間坍塌,從中央凹陷整個陷了下去。


    “容……”


    一聲疾唿還未出口,自己倒先被抱住了,腳下踩空,身體直直的向下墜去,與此同時,庚鬿抬手撤了結界。


    草地上站著的人同時拔劍,想靠著禦劍停止墜落,最終卻一個不落的沉入坑底。


    一堆散亂的泥土巨石間,原本聚在一起的人站的七零八落,抬首四顧,皆是警惕不減。


    在其他人眼中,結界中的幾人不過是對峙僵持了一會兒,直到結界破去,才看清了之前在結界中的人。


    四人有三人無恙,隻有綠衣少女頭頂上似乎被燒焦了一塊,用不知道從哪兒來的樹葉串成一頂帽子戴在頭上,臉色蒼白的躲在綠袍男子身後。


    若是正常情況下某些人難免忍不住“問候”幾句,隻是過屍山時,一行人遇到成群的麖獸,皆掛了彩,方才墜落又沾了塵土,臉上也沒多好看,自然沒心思再去調侃,隻是視線在另外兩個抱在一起的人身上看了又看,心生疑竇而不敢言。


    周圍漆黑一片,修真之人靈識雖強,但也看不真切,或許隻是兩人靠的近了他們錯看了也說不定!


    沒有光亮他們不敢妄動,庚鬿正想燃火,黑暗中忽然有聲音響起,近在咫尺,如什麽東西摩擦一般,一聲沉悶的聲響,似乎有什麽東西被打開了。


    這深坑中極度詭異,其他人連大氣都不敢喘!


    眾人沉寂時,聲響傳來的方向忽然有微弱的金光閃現,所有人屏息凝神,看著那“龐然大物”從微弱的光亮中冒出一個光點,閃爍著耀目的金光。


    “……”


    “……”


    是鳳鳶!


    庚鬿鬆了口氣,抬步朝他走過去,握住了金鞭一端。


    鳳鳶跑出來的地方,原是一處看不到盡頭的蜿蜒洞穴,洞壁上,繪製著奇形怪狀的圖騰。


    這深坑因巨石砸下來顯得有些髒亂,沒被觸及的洞壁,卻依舊光滑平整,隔近了看,那些圖騰並非繪製,而是雕刻在洞壁內部的。


    “似乎,是一隻鳳凰。”庚鬿喃喃。


    他微微側頭,容嶼就跟在他身後,也在觀察著裏麵的圖騰,聞言道:“進去看看。”


    “嗯。”


    也不管後麵有沒有人跟上來,兩人率先進了洞穴。


    沿路的洞壁光滑無暇,火光映照下都能看到自己的身影,在洞壁中,每隔三尺便有一隻鳳凰圖騰,以不同的姿勢被雕刻在其中,或展翅高飛,或匍匐虛臥,又或是仰天鳴叫,讓人看著便仿若真有鳳鳴在耳畔一般!


    許是屬性皆為火,庚鬿看著這些鳳凰便覺得身心舒暢,憑空生出一種親切!


    可這些鳳凰浮雕,並不完美。


    “為何隻有四條尾?”


    不管哪個世界的古籍,所記載的鳳凰皆有五尾,這裏的鳳凰雕刻的栩栩如生,為何偏偏殘缺一尾?


    庚鬿皺了皺眉,繼續往前,便到了洞穴的盡頭。


    前麵所見皆為石中浮雕,洞穴的盡頭,便是一尊塑造的更為完美的雕像!


    卻依舊隻有四尾。


    鳳頭高昂,欲翱翔九霄,鳳尾輕垂,似不舍凡塵,沒有任何支撐而懸浮於半空的身軀,扭出最妖嬈完美的姿態,鳳口微張,其中閃爍著金色微光。


    如水如霧,如虛如幻。


    庚鬿看見那金光時便可以確定,那是他來此的最終目的。


    琉璃心的碎片,就躺在鳳凰雕像的口中。


    鳳鳶難掩激動的上前,繞著雕像的頭轉來轉去,形成一圈金色的光環,照亮了整個洞穴。


    庚鬿側頭看了看容嶼,見他點了點頭,便輕身上前,淩空越上鳳凰雕像,從鳳凰口中取出了那團水霧。


    和容嶼曾經置於發簪中悄悄送給他的一樣,看似柔軟易碎,其中蘊含的力量卻令人驚歎。


    庚鬿微微勾唇,從雕像上跳下來,剛要朝容嶼走過去,卻見他腰間有什麽東西一閃,直直的朝自己撲過來,身法之敏捷,眼睛都很難捕捉。


    倉促間握緊手中的東西,他往旁邊一退,同時錯身繞過那道身影到了容嶼身邊。


    轉瞬間的交手,兩人都停下來之後,才聽到一聲輕響,庚鬿低頭,散落在腳邊已經看不出原型的東西,竟是容嶼係在腰間的儲物袋,旁邊發出聲響的,是一隻滲著血色的樹根!


    他愕然抬頭,在他之前落地的那個位置,多了一個人影,渾身赤.裸,看似健全,在其左腳腳底,卻是一片血肉模糊,地麵已經淌了血潭。


    他的腳底與樹根,是被生生撕下來的!


    庚鬿沉眸,看著對麵的人眸中隱含警惕。


    那人卻是一臉無辜,笑著道:“尊主,你手裏那東西,是我,用來救命的,你把它,送給我,好不好?”


    他一字一頓,一句話被他說得分外詭異。


    容嶼一腳將腳邊的樹根踢過去,殘留的血漿濺落,沾在了那人蒼白的臉上。


    庚鬿緩緩勾唇道:“救命,你如今已經脫離屍樹,成了一個人,還需要救什麽命?”


    能憑自己的力量從儲物袋裏鑽出來,說明這人根本不是他所表現的這麽頹弱!


    那人又眨了眨眼,“脫離了屍樹,就成了人?”


    帶著幾分茫然懵懂,他又突然咧唇,嘴角撕裂直接到了耳根,血口微張,讓人悚然。


    庚鬿眉頭緊皺,他不過以為這人與他身體的便宜親爹有什麽聯係,才將人帶上的,現在這是……引狼入室?


    他身上依舊有屍氣,其實也算不得人,用現代的話來說,他就是一具僵屍!


    還挺惡心人的!


    庚鬿故作沉吟,手腕上鳳鳶已經緩緩纏繞,他手心裏的琉璃心碎片,已經一絲一縷地滲入了鞭身,正要開口拖延時間,背後又突然有人靠近。


    季戎從彎道洞穴中走出,看了看鳳凰雕像,鳳口中已經空了,他又側頭看向庚鬿,見他手腕上金光微閃,微微皺眉道:“東西在你這?”


    庚鬿手心微緊,暗道晦氣。


    一個還沒處理,又來一個!


    正想著要不要速戰速決,季戎突然從他身上移開了眼,看了眼滾落在一旁的血色樹根:“這就是你們從屍山上帶出來的東西?”


    “……”


    對麵的人咧開的笑斂了幾分,看著突然出現的人道:“易靈族的人?可有,上千年沒見著了。”


    季戎不為所動,直視他的雙眼,與他相互對視。


    兩人長久的凝視,庚鬿樂得他們相鬥,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暗中傳音給容嶼:“他們在做什麽?”


    容嶼迴道:“讀心。”


    讀心?


    庚鬿心中微訝。


    屍樹雖生的怪異,論起來也算是植物之列,季戎能讀取植物的靈識並不奇怪,可這棵屍樹讀哪門子的心?這秘境中,能讀取人心的,除了荒澤秘境的意識,還能有什麽東西?


    不對!


    庚鬿驀然一震,驚愕的抬頭。


    容嶼麵色不動,淡然道:“他就是秘境靈識的實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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