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在兩人之間持續,庚鬿眨了眨眼,“什麽娘子……”


    腦中忽然閃過什麽,他麵色不動,眸子卻微微沉了:“你怎麽知道的?”


    “聽到的。”


    “你跟蹤我?”


    “沒有。”


    “……”


    他迴答的太幹脆,庚鬿反而不知道該不該警惕了,他就去買個吃的,也沒跟蹤的必要,既然不是跟蹤,那就隻能是偷聽了。


    修真之人耳力目力遠超常人,像容嶼這樣的,隻要微微凝神,在嘈雜的市井中偷聽一間糕點鋪裏的談話根本不成問題,可這人盯著對麵的宅子,還有閑心聽他和糕點鋪的夥計說了什麽?


    悻悻的想把東西收迴來,那人又伸了手過來。


    庚鬿:“……”


    容嶼拿了一塊放進嘴裏,輕咬了一口。


    他下意識的問:“怎麽樣?”


    容嶼點頭,他便自己又拿了一塊來嚐。


    茯苓餅並不全是由茯苓做的,隻是外皮由茯苓粉和麵粉烙製,其薄如紙,其白似雪,裏麵包裹著多種果仁,輔以桂花,蜂蜜,白糖,東西入口即化,清爽適口。


    庚鬿不是第一次吃這個,卻也不由得眼中一亮:“這茯苓餅比葛風鎮上賣的好。”


    容嶼卻沒嚐出什麽味來,手裏的茯苓餅咬過一口就沒再動過,想起剛才的事,看著他欲言又止道:“你……成婚了?”


    庚鬿道:“成什麽婚?”


    “……”


    談個戀愛都夠麻煩了,有成婚的功夫他不如多留點兒時間睡覺,要知道女人心思細膩也敏感,一點小事顧不上就跟你翻臉,他連自己都顧不過來,哪裏有心思去管別人!


    三兩下吃完一個餅,庚鬿拍拍手道:“走吧。”


    顧自上前,正要踏出去又驀然腳步一頓,迴頭問道:“走嗎?”


    容嶼恍然迴神,才發現他已經快出了靈力罩的範圍,輕應了一聲,跟著上前。


    這裏看起來就像一座普通富商居住的府邸,但是雁丹門的人進了郡城會先到這裏,他的普通也會變得不普通。


    宅邸很大,卻很安靜,從前院進去,過正廳入後宅,偌大的庭院,包括正房與東西廂房,一個人影都沒見著,耳邊除了滴滴答答的雨聲,再沒有其他聲音,內外轉了一圈,一無所獲。


    這裏竟然是一座空宅。


    連進來之後沒有出去的楊天輝和楊威的棺木都不知所蹤。


    “這裏沒有後門,他們去哪兒了?”


    庚鬿從內宅中繞出來和容嶼匯合,見他站在庭院裏,麵朝著右廂房與正房之間連通的一麵牆壁,一動不動,似乎是在失神,便跟著湊過去 。


    視線在牆和人之間輾轉,庚鬿問:“你在做什麽?麵壁嗎?”


    “……”


    容嶼側頭看他,忽然抬手,手中靈力運轉,原本空無一物的牆壁上,突然浮現出幾道閃著淡金色光暈的靈印,每道靈印以一種無形的靈力連接成一種靈陣,中間空間扭曲,形成了一個小型的漩渦。


    “這是什麽?”


    容嶼道:“傳送陣。”


    庚鬿恍然,難怪這裏空無一人,他湊上前看了看道:“這傳送陣通向哪兒?”


    容嶼搖頭:“陣口看不到目的地,但這裏的陣法規模不大,傳送不到太遠的地方。”


    或許是為了更好的隱藏,連靈力波動都很弱。


    都說大隱隱於市,這麽隱蔽的地方,如果不是一直跟著,他們大概上了陂毗山掀了雁丹門也不可能找得到。


    頓了片刻,庚鬿率先邁出腳,“進去看看。”


    眼前的人身形一晃,進了漩渦法陣,容嶼緊隨其後,兩人的身影消失之後,緊鄰牆壁的法陣在院中晃了兩下,淡金色的光芒一閃,又重新隱匿。


    從陣法中走出去的兩人,眼前又換了一副天地。


    入目一片怪石嶙峋,山石底下雜草叢生,看起來像一座荒廢的園林,沒人搭理,連地麵上的青石路都被雜草掩蓋。


    “草有不同程度的折損,這條路應該經常有人走。”庚鬿蹲下來撿了一棵從根部斷掉的青草,人走在路上造不成這種效果,隻能是有寬於青石路的東西運過去給劃斷的,比如:運送屍體的棺木。


    抬頭和容嶼對上一眼,他緩緩起身道:“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容嶼道:“不曾來過,但有些眼熟。”


    這地方靈氣充裕,雖然比不得那些大宗門,但作為附屬小宗門還是可以用的,在雁丹門立宗的地界,這樣的地方竟然也會荒廢。


    感慨著循著青草新折損的痕跡往前走,這裏也隻有一條路,越走路越寬闊,雜草卻越來越少,石頭也漸漸成型,道路兩邊兩兩相對,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對稱,前方出現轉角,庚鬿驀然頓住了腳。


    “前麵有人。”


    他趴在一塊圓石後麵,看著前麵經過的幾個人,身著純白弟子服,有條不紊地朝另一個方向走,下意識隨著他們的背影追過去,背後突然一暖,像是貼上來一個人,他下意識迴頭,就看到頭頂多了一個人,他撐著石沿,容嶼就撐在他身上。


    兩人靠的太近,庚鬿指了指對麵同樣可以藏身的石頭:“那邊還有一個位置。”


    這塊小石頭藏不住兩個人的!


    容嶼不為所動:“他們走遠了。”


    庚鬿鬆了口氣,從石頭後麵鑽出去,正想跟過去看看,忽然一聲脆響在背後響起,兩人聞聲轉頭,在他們視線追蹤的相反方向,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手中抱著的瓷壇碎在了地上,那人正一臉愣怔地看著他們。


    “……”


    “……”


    三個人大眼瞪小眼,庚鬿心念幾轉,還沒開口,碎了瓷壇的那人突然從腰側取出一支符筒,眼見著就要拉開,被人抽了一記,符筒落地,人也被拖進了巨石後麵。


    將人控製住了,庚鬿才鬆了口氣,再看被他用鳳鳶捆住的人,正睜大眼睛盯著他。


    “你要是再耍花樣,我會殺了你,明白嗎?”


    那人輕輕點頭,庚鬿問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你是雁丹門的弟子?”


    “……”


    “為什麽不說話?”


    被捆住的人隻是看著他,不反抗也不開口。


    容嶼微沉了眼道:“他七魄不全,不知恐懼為何。”


    “……”


    這人還保持著自己的意識,他忠於雁丹門,再沒了恐懼,受到什麽樣的威脅也不會出賣宗門。


    庚鬿迴頭道:“那怎麽辦?放他走?”


    正想著,幾個人藏著的巨石外突然一聲輕響,有什麽東西升上半空,在天空中炸響,看著那如煙花般綻放的靈力波動,庚鬿心裏陡然一沉,看向巨石外無人動過的符筒不知為何已經自己炸開。


    這下放不放人結果都一樣了。


    聽著突然變得慌亂從各處傳來的腳步聲,庚鬿臉色有些難看。


    容嶼握著醉影劍的手也緊了緊,麵色不動道:“走吧。”


    “去哪兒?”


    “走正門。”


    走正門?破罐子破摔嗎?


    庚鬿明白他話中之意,看到這裏的人時就能猜到,那些人身著雁丹門的弟子常服,這裏必然是雁丹門宗門內,那座宅邸裏的傳送陣連通著的,就是雁丹門坐落的陂毗山。


    容嶼的身份擺在這兒,他從正門而入,就算雁丹門的人懷疑他,明麵上也不能做什麽,更不敢讓他在這裏出半點差池,隻是現在已經打草驚蛇,這個時候去走正門,不是正好給他們喘息的機會麽!


    庚鬿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忽然收迴鳳尾骨鞭,在那壞事之人的脖子上落下一記手刀,待人昏厥了才道:“你去走正門,我守在這裏。”


    容嶼頓時皺眉:“危險未知,你……”


    “那就要看你這位天芷宗的少宗主在雁丹門裏能有多大的分量了!”見他要反對,庚鬿忙打斷他道:“放心吧,我要想跑的話,沒人攔得住我!”


    隻要牽製住雁丹門的宗主和幾位長老,其他人也奈何不了他。


    容嶼還在猶豫,庚鬿忽然扯下自己腕上的鐲子,走過去道:“手。”


    “……”


    不解的抬手,那隻鐲子已經套在了他的手上。


    庚鬿道:“這是我的儲物鐲,上麵有我的神識印記,你帶著它,我會去找你的。”


    說著人已經跳上一路走過來的怪石,一個人總比兩個人行動方便,目標小不容易暴露。


    容嶼愣愣地看著被強製套過來的鐲子,外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眼見著那人已經躲的沒影,隻能率先離開。


    不遠處的一塊怪石頂上,庚鬿看著那道銀光朝著一個方向遠去,微微勾了勾唇,閉目凝神,循著腳步聲聚集的地方過去探查,正是他們被發現也是他打暈傳信者的地方。


    發現他們的那名弟子並沒有被他毀屍滅跡,留下他們到過這裏的證據,會讓人產生慌亂,不由自主地尋找這裏的主心骨。


    庚鬿微微抬手,手心裏躺著剛才暴露他們的那枚符筒,那符筒內部比普通的傳訊符筒多篆刻了一道法陣,不用徹底放出,符筒隻要受到震動,就會自發炸開。


    雁丹門這樣小心翼翼,真不知該說他們是太過草木皆兵還是太謹小慎微,然而過猶不及,越是在意的東西,越是擔心被人發現,找不到“闖入者”,下意識地會加強防禦,從而暴露目標位置。


    庚鬿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嘴裏閑得慌,想要拿點什麽來填上,伸手摸空,才發現他儲存零嘴的儲物鐲,剛剛送了別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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