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石磯說的是自己沒事, 過兩天便能好,可內腑受傷這終究不是小事,狐柏身上難免有些發熱與不適,渾身乏力地被石磯扶到骷髏洞裏之後,一邊痛苦的咳嗽一邊拉著石磯就知道連聲叫“阿姊阿姊”。


    看著小狐狸這個模樣,可把石磯給心疼壞了:“你放心, 不會讓你白白受了這一箭。震天箭是陳塘關的鎮關之寶,這事必然和陳塘關有關, 我這便去尋李靖的麻煩。”


    “阿姊!”狐柏急了, 用盡了自己渾身的力氣死死攥住了石磯的衣角,“別去!”


    “鬆手,別害怕。”石磯與狐柏相交多年,知道這是個謹小慎微慣了的妖精——這也是現在好好夾緊尾巴過日子的妖精們的常態, 還以為她是要息事寧人就當吃了這個虧, 便不悅道,“欺負人還欺負到我骷髏山來了?這樣勢大力沉的箭射進來是要射死誰!你放心,便是沒有你, 我也是要去問問李靖到底什麽意思的!”


    狐柏頭昏腦漲, 一邊臥在榻上咳血一邊說:“沒有……咳咳, 沒有不讓阿姊去,我明白的,與我無關, 隻是被人欺負上門了, 截教門人哪裏能受這個委屈, 隻是阿姊你還記得七年前我給你說過什麽?”


    石磯心疼地給狐柏遞了塊帕子,又握住了狐柏的手腕給她輸送法力溫養經脈,蹙眉道:“是那個一千七百殺劫?殺死誰都是活該?且太乙真人會護短?”


    狐柏勉強點頭。


    “我知道了……”石磯眉目沉沉,冷笑道,“你放心,又不是隻有他有師門長輩。”


    狐柏還是攥著石磯的衣角沒放,臉上是那種不健康的緋紅:“阿姊,我不是想讓你挑起截教闡教的不和呀。”


    石磯看著狐柏臉色不由更是心疼,勉強笑了笑:“量劫在即,我有分寸。再說了這等小事何必驚動老師,我碧遊宮中法力修為皆在太乙之上的師兄師姐多了去了。”


    狐柏知道喪心病狂碧遊宮的真正戰鬥力,想的也是石磯有了那個找長輩的意識就行,便溫軟一笑:“那我入定了,腹內翻江倒海的實在難受,我過一個大周天應會舒服些。”


    “嗯。”石磯溫柔拍了拍狐柏的手臂,“你便在我洞府裏運功,碧雲和彩雲會好好與你護法,我先去一趟陳塘關,哪吒不過一黃口小兒,諒他也不能拿我如何……”


    狐柏心知打死石磯的是太乙真人,就哪吒的戰鬥力還不太能給石磯娘娘造成多大的麻煩,便笑了笑:“阿姊慢走。”


    石磯點頭,果然一陣風去了陳塘關,再與李靖一番扯皮,李靖倒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的人,見到了震天箭又聽了石磯娘娘一番言語,便立時賭咒發誓:“娘娘放心,這震天箭是我陳塘關之物,弟子自然不會空口抵賴,還請娘娘與弟子一些時間讓弟子尋出到底是何人動的震天箭,必將那人縛了去骷髏洞中給九尾娘娘賠罪。”


    李靖算給麵子,石磯也不是什麽魔鬼,便頷首允可。


    再往後,李靖果然帶著哪吒到了骷髏山,也說明了是哪吒年少不懂事射的一箭,既是哪吒的不是,便該把哪吒交出來聽憑石磯娘娘處置,一頓操作讓石磯覺得還算公允,便也未多為難李靖,隻抬頭要示意彩雲童子叫哪吒進來,卻聽了一聲清脆卻虛弱的:“阿姊且慢。”


    一聲“且慢”過後,碧雲童子扶著剛運功過了一周天的狐柏走出來,狐柏與石磯見過之後,才對下首的李靖微微頷首,道:“李總兵好。”


    李靖雖然曾經跟隨度厄真人修道,但度厄真人也點評過李靖仙道難成,學半天也就學會了個五行遁術,如今看著渾身冒仙氣兒的狐柏,一是念及這是石磯娘娘好友,二也是與比幹他們算是好友,不止一次聽過這九尾娘娘的名字,也不敢怠慢,恭恭敬敬拱手:“弟子先在此賀過九尾娘娘出媧皇宮之喜,震天箭之事也是犬子無禮,李靖在此給娘娘先賠罪了。”


    “孩子調皮,在所難免。到底我也沒被他射丟了命去,李總兵不必如此。”狐柏溫柔笑了笑,“隻是李總兵,我有一句話可能不太中聽,但不吐不快……”


    李靖不敢不聽:“還請娘娘直言。”


    “李總兵是個通道理的人,如今能把哪吒帶到骷髏山來,足見誠意。”狐柏笑道,“但李總兵可曾問過,哪吒是聽了您的命令,要過來賠罪,還是覺得骷髏山在無理取鬧,他要過來問罪?”


    李靖不明白:“娘娘何意?”


    娘娘微微笑了笑:“李總兵願意與我打個賭嗎?”


    “什麽賭?”


    狐柏長袖一揮,就地把石磯案頭的一塊鎮紙用幻術變化成了彩雲童子的模樣,道:“哪吒若是有心來賠罪呢,彩雲童子去宣他進來,他自然會乖乖跟隨而入。而哪吒若是一心問罪……李總兵信不信,他那乾坤圈會直接朝著彩雲童子的腦袋砸過去。”


    李靖蹙眉:“逆子雖然頑劣,卻應不至於如娘娘所說……”


    “如與不如,看看便知。”難得在前世看過劇本,能仗著西伯侯似的“未卜先知”buff為所欲為的狐柏輕聲道,“若是我信口雌黃或是誤會了哪吒,那我便不計較哪吒的一箭之仇,再與他賠罪也非不可,李總兵看,這樣可好?”


    李總兵還腦闊疼於狐狸娘娘如果不開心,和朝歌裏的比幹啊黃飛虎啊啥的吐槽“你們陳塘關總兵都是個什麽玩意兒,把孩子護成那樣了,射了我一箭好疼啊嚶嚶嚶”之後自己的仕途會如何虐心呢,聽狐柏如此說了,便露了個笑:“娘娘有雅興,李靖自當奉陪。”


    狐柏露出個滿意的笑,一揮手便讓那化出來的鎮紙行了出去。


    洞中,狐柏露著既慵懶又嬌氣,還帶著點剛剛受傷的蒼白無力的笑,石磯娘娘隻當狐柏是被哪吒一箭毀了個不錯的寶貝要為難哪吒便也不以為意,李靖對自己的兒子倒是有著足夠的信心覺得這孩子熊也是有限應該不至於……


    “噗!”這是一個鈍器擊中了某個身體骨骼的聲音。


    “啊!”這大概是一個人陡然遭受了襲擊然後尖叫出來的聲音。


    “砰!”再接著的,便是一個肉體轟然倒地的聲音。


    彩雲童子一臉臥槽的看著愣是攔著她沒讓她出去見哪吒的狐柏,石磯眉頭跳了三跳,李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狐柏嘴角噙了一抹果然如此的笑,而第一個動的雖然是李靖,下一秒狐柏卻一個定身術將李靖定在了原地。


    “李總兵莫急。”狐柏握指成拳,抵在唇下輕輕咳了兩聲,“我等一起出去,可能未必能讓李總兵看清了哪吒到底是真熊孩子還是假熊孩子?不若……”狐柏看向石磯,“我與李總兵暫且隱匿了身形,勞煩阿姊去會一會哪吒,便權當哪吒已經打死了彩雲童子,如何?”


    石磯雖然聽不懂熊孩子這個詞兒,但對哪吒的感官也實在是好不起來,知道狐柏這是要折騰到底了,便道:“可以。”


    接著,李靖的人生觀果然崩了個徹底。


    狐柏化的那個“彩雲童子”已經被哪吒一乾坤圈打翻在地,哪吒見石磯娘娘提著太阿劍出來,便收迴了乾坤圈二話不說朝著石磯娘娘又一榔頭……又一乾坤圈打了下去。


    石磯娘娘自然不是束手待斃之輩,也不用動太阿劍,一抬手便把乾坤圈接在手中:“果然是乾元山的鎮山之寶。”


    哪吒大驚,哪裏能有那閑工夫和石磯娘娘討論一下他的師承,隻將七尺混天綾一抖便要裹石磯。


    石磯娘娘也不慫這個有靈寶卻修煉不到七年的正太,一揮袖便把混天綾也撈到手裏,倒有了點調戲熊孩子的興味:“你若是還有旁的寶貝,不妨再動手?”


    哪吒得太乙真人所賜的無非是這兩件法寶,如今哪裏還能有別的東西,見石磯娘娘道術比他高,隻得轉身就跑。


    全程,別說哪吒還會如同李靖所想乖乖認錯順便賣萌討饒了,特麽從見了石磯娘娘到現在,一個禮沒行,一句話沒說。


    李靖麵黑如炭。


    哪吒那遁術修的確實漂亮,這一眨眼之間土遁就跑了個無影無蹤,石磯才要追趕,便聽狐柏急急開口:“阿姊,莫追了,哪吒八成是往乾元山跑的。”


    石磯被狐柏提醒了太乙真人之護短,到底是沒有單槍匹馬去乾元山挨打,看了看臉色被嚇得慘白慘白的彩雲,感謝的話脫口而出:“我該多謝妹妹……否則今日彩雲……”


    彩雲哪裏還需要石磯娘娘提醒,眼睛紅紅地跪到了狐柏麵前一個頭就磕了下去:“彩雲多謝娘娘救命了。”


    “起來吧,小事。”狐柏咳兩聲平了平喉嚨裏的難受,對石磯道,“阿姊,混天綾與乾坤圈都在此,太乙真人必會來尋你麻煩,阿姊如今要的不是去乾元山討說法,而是該去金鼇島搬救兵。”


    #免得太乙真人來了強行說成是你們搶了我乾元山的寶貝然後殺人滅口#


    石磯認真點頭,才要騰雲而去,狐柏卻眼疾手快又給石磯娘娘遞了塊貝殼,笑道:“在媧皇宮……囚禁六載,倒跟三聖母學了個有趣的法術,阿姊去金鼇島上若是覺得不太好說清楚,不妨把這個貝殼給您的師門長輩看。”


    ——震天箭一箭差點把狐柏給射崩了那是來不及拍視頻了,但後續李靖來骷髏山中賠罪,狐柏出來與李靖打了個賭,之後狐柏化出來的那個“彩雲”被哪吒一乾坤圈打死,到後來石磯本來要和哪吒講道理,但哪吒又是乾坤圈又是混天綾地砸過來,樁樁件件,被狐柏記到了這個貝殼之中。


    石磯感慨狐柏的行事謹慎,也不多說,拿了貝殼便急急去了。


    ——石磯也是想著,哪怕是去金鼇島也得早去早迴,不然哪吒先到了乾元山,先請了太乙真人過來,留在骷髏山的狐柏可能不太方便和太乙真人講道理。


    受了不必要的傷那就更不美妙了。


    而骷髏山這邊,狐柏也揮手解開了方才束縛李靖的定身訣:“李總兵,看明白了?”


    李總兵恨不得找個地縫給鑽進去:“娘娘所料無假,倒讓臣汗顏了……”


    這會子稱臣而不稱弟子,自然是為了讓狐柏考慮一下殷商那邊的情分,狐柏明白李靖的意思,慢悠悠道:“也沒什麽汗顏不汗顏的,雖然有人說子不教父之過,哪吒如此頑劣,難免有總兵的緣故。但這話說迴來……也不完全是總兵的錯呀,畢竟常言還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有義務教導哪吒的實在不隻是總兵,你以為呢?”


    總兵不太敢以為,畢竟一旦以為了那可是把鍋往太乙真人身上摔:“這……”


    “好吧好吧。”狐柏幽幽開口,“我也不為難總兵,隻是方才我與石磯娘娘說讓她去金鼇島之事,總兵可知道為何?”


    李靖神情複雜的點頭:“知道。”


    “太乙真人一定會來骷髏山,我卻不知哪吒遁術到底如何,何時會帶太乙真人過來。”狐柏道,“但我卻知道我是打不過太乙真人的,他當真要不講理說是我欺負了他家徒兒,要當場斬妖除魔了我……我也無法,所以我想勞總兵略放一放陳塘關的公務,陪我在骷髏山住幾日,太乙真人來了好歹與我解釋解釋,可好?”


    李靖微微沉吟:“這……”


    “不方便嗎?”


    “娘娘莫怪,非是臣要推卸責任。”李靖無奈道,“陳塘關也無甚要緊公務,隻是犬子頑劣,前些日子還打死了東海龍王三太子敖丙,雖然犬子又去尋過太乙真人,說是去天庭勸迴了東海龍王不要上奏天帝。但臣想,殺子之仇,東海龍王必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報應在臣身上,臣教子無方理當領受,可若是龍王一怒,累及陳塘關百姓,生靈塗炭……臣實在不敢想象。所以臣還是想迴陳塘關坐鎮……為保娘娘安全,委屈娘娘隨臣一並去陳塘關住兩日罷。”


    聽到三太子這段公案狐柏更是腦闊疼,更不肯隨便離骷髏山錯過從截教來的大佬(和很有可能是唯一一個能講道理的機會)了,便對李靖勉強笑了笑:“那倒不必,你若是當真放心不下,便……這樣,你也不必迴陳塘關去,徑直去東海龍宮請東海龍王到骷髏山來。想來,哪吒是去乾元山請太乙真人,石磯娘娘也是去金鼇島求師門長輩,迴頭再骷髏山上大家好生理論一番,闡教截教皆有人來,東海龍王有冤屈也好,有怨恨也罷,順手解決了也不至於殃及百姓,你看如何?”


    身上半點束縛沒有的李靖愣了一愣:“娘娘便讓我這麽去?不用下一個禁製?”


    狐柏懵了:“下禁製幹嘛?”


    “臣若是一去不迴……”


    狐柏攤手:“龍王三太子不是你打死的,箭也不是你射的,冤有頭債有主,迴頭找麻煩也不會找到你身上,擔心什麽一去不迴?再說了,此事你家三公子必然會受罰,你若當哪吒是你兒子,那你自然會來;你若不當哪吒是你兒子,我扣住你又有何用?”


    李靖果然是無話可說,隻得乖乖土遁去東海了。


    卻說金鼇島上,雖然說能打得過太乙真人的大佬並不在少數,可是……其中絕大部分都被禁足了。


    為啥?


    從紫霄宮吃瓜歸來的通天一臉無奈:“說來也是為師害了你們,當年為師不應該給你們看誅仙劍陣圖的……雲霄已經因為陣法天賦太高走火入魔,被道祖直接困在紫霄宮了,你們……除了多寶,都自覺點找個地方抄經去,迴頭墮了魔道可別怪為師沒提醒過你們。”


    於是金靈龜靈無當趙公明碧霄瓊霄一連串看過陣圖的,都出不來了。


    石磯便求到了多寶道人門前。


    多寶道人拿著個貝殼瞅半天:“一箭從陳塘關射到了你骷髏山?哪吒這小小年紀,力氣挺大啊?”


    石磯:“……”現在的重點是力氣大嗎?


    然而重點還真就是力氣問題,多寶道人隻對著石磯手一攤:“行,震天箭給我看看。”


    多寶道人在截教門人麵前從來說一不二,石磯不敢有不同意見,乖乖雙手把震天箭給多寶遞了過去。


    多寶研究了那震天箭不過片刻,便果斷道:“你隨我來。”


    石磯一愣:“大師兄……”不應該是你隨我去骷髏山咩?然而心內疑惑卻不能明說,石磯隻能旁敲側擊的,“是怕了太乙?”


    “瞎說,他們師兄弟十二個一塊上我都不怕,何況一個太乙。”大師兄一個不雅的白眼給石磯丟了過去,“我隻是有些事不確定,想去問問老師。”


    “這種小事,”見師慫的學渣石磯小小聲反對。“不用勞動老師了吧。”


    多寶一抬手把震天箭丟迴了石磯手裏,道:“這箭有問題,你若是能看出是什麽問題……那便可以不去見老師,可你行麽?”


    石磯不行。


    石磯慫慫地把箭交了迴去:“大師兄……見老師沒問題,可老師若要問到我的修煉進度。”


    “我幫你說兩句好話。”多寶無奈,“行了吧。”


    石磯:“好噠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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