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讓光煥沒有想到的是,葉靜萱並非是一個軟弱的女子,在那張溫柔的麵孔下隱藏著無比決絕的內心。


    葉靜萱很清楚光煥冷血無情的個性,卻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卑鄙無恥。而葉靜萱被他利用完盡之後,沒有一條活路可以走。


    葉靜萱輕輕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皮,眼裏閃過一絲兇光,她做了一個決定,一個無比重要的決定。


    ……


    ……


    “娘娘,皇上這事情未免做的太過絕情了,且不說以前許諾過靜萱,就是看著兄妹情分也不至於此啊。”葉述沉重說道,帶著無奈看著已是太後的端妃。


    端妃抿了一口玉杯裏的龍井,漫不經心的說道:“皇上也是為了大局考慮,哀家不便說些什麽。”


    葉述歎了口氣,身子頹然沉下,看著端妃滿身的金縷,沉默不語。


    “參加太後娘娘。”葉靜萱走進來,行了禮,在一旁站定。


    “萱兒來了,賜座。”端妃笑著說道。


    “謝太後,不必了。”葉靜萱說道,看了葉述一眼。


    “臣女願意和親。”葉靜萱說道,語氣很平靜。


    端妃有些愕然,旋即綻開笑容,起身拉住葉靜萱的手說道:“萱兒識大體,這自然是極好的。”


    “萱兒,你怎麽?”葉述看著葉靜萱,欲言又止。


    “父親不必多言,此乃大義之舉,萱兒心甘情願。”


    看著葉靜萱平靜如水的麵色,葉述像吞了一隻蒼蠅一樣,再說不出話來,隻歎息一聲,拂袖離去。


    ……


    ……


    光煥命葉靜萱喝下滑胎藥,隻休養了數十天,便開始操辦親事。


    葉靜萱一直很配合,沒有爭吵和哭鬧,和曾經那個嬌小姐判若兩人。


    朝堂上下倒是難得一致,沒有人站出來反對,一個也沒有。


    新的時代已經開啟,過去的事情沒有人願意再翻舊賬,連葉述也沉默了。


    葉靜萱和親的第二天,葉述就遞了辭呈,心力交瘁的他已經無力再掌管朝事,而他很明白光煥也不會再讓他插手朝廷事務,不如辭官養老,還能保全晚年。


    混跡官場三十餘載,到頭來卻一無所有,葉述迴望威嚴的宣和殿,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不知這笑是為自己還是為別人。


    風揚起他寬大的袖袍,花白的頭發也隨之顫動,葉述悲涼之餘還有一絲輕鬆,他以為所有的一切都已經結束。


    然而,不多年後,他就會明白,這隻是另一個開始。


    ……


    ……


    王皇後依舊穿著那身鳳袍,身上的光卻褪盡了。


    雙眼深陷進眼窩,條條細紋橫生,身子幹瘦佝僂,就連走起路來的腳步也搖晃了。


    仿佛是一夜之間,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就連唯一的安平也不得相見。


    她現在所在的地方不再是坤寧宮,而是泰和院,一個曆代棄後的居所。


    身邊隻有四個監視她的太監和一個伺候的丫鬟,但就是這一個丫鬟也使喚不動。


    皇宮裏的人,看的都是權勢,落魄了誰不恨得踩一腳呢。但是她畢竟是曾經母儀天下的王皇後,受不得這個氣。


    王皇後想到了死,可是卻找不到時機。端妃軟禁著王皇後,就是要她這樣苟且的活著,看著端妃餘生是如何的風光,這是對王皇後最殘酷的刑罰。


    王皇後不願意,終於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午夜,趁著太監丫鬟睡去,偷取了櫃子裏的一段白綢,了結了此生。


    ……


    ……


    甚至沒有葬禮,盡管安平和光熙再三請求,光煥也沒有發一點慈悲之心。


    王皇後的屍體悄無聲息的被埋葬在皇陵的最西角,沒能與先皇葬在一起。


    對端妃來說,讓她入皇陵已經是最大的仁慈。


    ……


    ……


    已是深秋時節,穆簫簫看著窗外蕭瑟的黃葉,眼裏一片死寂。


    沒人知道那是絕望還是頹痜,穆簫簫自己也不知道。


    “咯吱”一聲,門開了,一股冷氣撲進屋裏。穆簫簫緊了緊身上的外衣,順勢在椅子上坐下,沒有抬頭看進來的人。


    這時辰,隻有他會來。每三天來一次,沒有任何意外。


    “聽金玲說你染了風寒,好些了嗎?”


    “嗯。”穆簫簫應道,垂著眼看地毯上的花紋。


    一隻手有力的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看到一雙燃著怒火的眼睛。


    穆簫簫麵無表情的看著那雙眼睛,直到那雙眼裏的怒火熄滅,然後鬆開她。


    “你還是不願意答應朕!”光煥怒道,喪氣的垂下手臂。


    穆簫簫不迴答,繼續垂著頭看地毯上的花紋。


    “你若執意如此,別怪朕翻臉無情!”光煥說道,將一塊玉佩扔到穆簫簫麵前。


    玉佩滾落在穆簫簫的腳邊,她俯身拾起,小心捧在手中,臉上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愕。


    “我會殺了他。”光煥說道,語氣帶著威脅。


    “不可以。”穆簫簫恨恨看著光煥,一字一頓道。


    “朕征服得了這天下,還征服不了你嗎?”光煥冷笑道。


    “這天下怎麽來的,皇上心裏清楚。”穆簫簫說道。


    光煥並不惱火,看著穆簫簫緊緊攥著玉佩的手,緩緩說道:“朕不想再和你耗下去,光熙是死是活,看你的決定。”


    穆簫簫咬了咬嘴唇,沉默良久,問道:“給他自由,讓他離開京城,我便答應。”


    “好。”光煥應道,倒是爽快。


    “好好準備,十日後與朕完婚。”光煥說道,看了穆簫簫一眼,拂袖離去。


    穆簫簫長歎一聲,將手中的玉佩放在心口。


    等到門外恢複寂靜,穆簫簫起身抽出床下的木箱,拿出數十張寫滿字的絹帛。這是她偷偷寫給光熙的信,在這漫長無聊的日子裏,在相思煎熬的痛苦裏,她隻有把對光熙的思念一筆一劃寫下來。然而,她明白光熙是沒有機會看到這些信了,情深緣淺,無可奈何。


    穆簫簫拿起燭台,跳躍的火苗刹那間就將絹帛點燃,空氣裏升騰出煙霧。穆簫簫蹲下身子,看著絹帛燃燒,雖被煙迷了眼卻也不遠離,嗆著眼淚看著它們化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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