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這種東西,建立得如此艱難,崩塌得卻如此輕易。一旦有了裂痕,就再也無法修複。


    光熙和穆簫簫之間的隔閡由此產生,雖然一切如常,卻突然有了距離感。


    穆簫簫懂得光熙的懷疑,可是她不能說。


    光熙不希望是他想的那樣,可是卻不得不懷疑。


    然後,穆簫簫想到了一個問題,讓她為自己找到了答案。


    終究是不夠愛吧,如果他們兩個人之間可以談得上愛的話。


    光熙是三皇子,雖然不得寵那也是皇上的親兒子,而穆簫簫呢?知情的說她是罪臣之女,不知情的隻當她是一個普通宮女而已,何足掛齒。


    本來就身份懸殊,不過是憑著一種莫名的吸引走到一起,談論些無關風月的心事罷了。


    然後呢?輕易地說了愛,才發現彼此是那樣的陌生。


    穆簫簫到現在也沒有找到那份證據,而光熙左右為難,不知何去何從。


    不適宜的時候,不般配的兩個人,年少懵懂,各懷心事,談什麽愛情呀?


    ……


    ……


    梁洛依舊蒙在鼓裏,對於梁太傅所說的不許再見穆簫簫到底應允了。


    他實在搞不清楚,為什麽每個人都要他遠離穆簫簫,喜歡一個人好像變成了一種罪過。


    安平明白梁洛的難過,可卻沒辦法安慰他,因為她更難過。


    梁洛和安平都沒有錯,可是他們卻承受了最多的痛苦。


    愛情,根本沒有公平可言。


    梁洛順了太子,卻並沒有發現他的價值所在,或許他最大的價值就是沒有價值。


    關於未來,梁洛沒有任何想法。曾經渴望的浪跡天涯放縱一生,終究成了一場夢,大夢初醒,隻有虛妄。


    連自己喜歡的姑娘都不能見,還談什麽人生呀。


    不過梁洛對安平的態度好了一些,在梁洛眼裏,他們都是一樣的人,愛而不得。


    梁洛對穆簫簫如此,安平對梁洛亦是如此。


    一天午後,伴著蟬鳴,梁洛伏在案前,沉沉睡去。


    半夢半醒之間,梁洛感到自己的臉頰上印上了一個淺淺的吻,柔軟而濕潤。


    “你帶我走好不好,隨便去哪裏都可以。”


    “我什麽都不要,隻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青雲洛,為什麽你就是不愛我呢?我到底哪裏不好?”


    而後是一聲悠長而沉重的歎息,還有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梁洛艱難得睜開眼睛,朦朧間看到一個背影,失意而落寞。


    ……


    ……


    禦花園裏,百花盛放,綠樹成蔭,一片繁盛。


    皇上踱步花叢中,心情格外好。


    難得清閑一刻,又是初晴的雨後,空氣清新,清風舒爽。


    走著走著,皇上臉上的笑容卻漸漸隱去,因為他想起了一個人,喜悅的心情徒然悲傷起來。


    那是很多年前,一個雨後初晴的夏日,皇上在這禦花園中遇見了一位穿著白裙吹著木簫的姑娘,美的不染凡塵。


    她的名字叫白淑姬,皇上一生最愛也最歉疚的女人。


    本該伴著皇上隨著年華老去,她卻永遠停留在了二十歲,定格住最美的容顏,在皇上的記憶裏永遠鮮活。


    誰人知道,年近四旬冰冷無情的皇上年輕時候也曾情根深種,為一個女人傾心所有。


    都是往事了,皇上想著,心情卻沒辦法再輕鬆起來。


    若有若無的簫聲陣陣傳來,皇上側耳傾聽,以為自己的錯覺。


    “小福子,你聽到了嗎?”皇上問道。


    跟在皇上身後的小福子豎起耳朵,恭敬應道:“迴陛下的話,小的好像聽到了簫聲。”


    “看來不是朕老眼昏花。”皇上說道,對那簫聲有些好奇。


    “陛下正是鼎盛之年,怎談得上老字呢。”小福子笑著說道。


    “走,去看看。”


    皇上循著簫聲向前走去,就在聲音漸漸清晰的時候,簫聲卻戛然而止。


    皇上停下腳步,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


    “陛下,小的前去看看。”


    皇上擺了擺手,說道:“罷了,迴去吧。”


    正在皇上轉身的時候,簫聲再次響起。


    皇上微微皺眉,立在原地。


    這次皇上聽清了這簫聲,吹得是一首古老的曲子,皇上閉眼想了想,想起了這首曲子的名字——《花間溪》。


    這是白淑姬以前經常為皇上吹奏的曲子,他們第一次在禦花園裏相遇的時候,白淑姬吹得就是這首曲子。


    皇上微怔,那雙冷峻的眼裏劃過一絲溫柔的光。


    小福子一無所知,不知道皇上在想些什麽,見皇上麵色微恙,也不敢開口,隻是安靜陪在一旁。


    良久,皇上邁開步子,向南麵那條小路走去。


    小福子跟在皇上身後,保持著一步的距離,不發出一點聲音。


    南麵是一片竹林,竹子生得清翠挺拔,直直衝向天際。


    竹林的中間是青石板鋪成的小路,蜿蜒曲折,通向湖畔。


    簫聲縈繞在竹林間,猶如天籟直通心底,淋漓透徹。


    皇上步伐緩慢,不知是為這簫聲沉醉還是在害怕或者說在期待些什麽,神情十分複雜。


    終於穿越了這片竹林,幽暗的天空豁然開朗,明亮的光有些刺眼,皇上眯起了眼睛。


    眼前是一片清澈如明鏡的大湖,湖麵白色的鵝自在嬉戲,湖中各種各樣的魚兒歡暢遊玩,湖畔生著些綠草和石頭,整個畫麵和諧而美好。


    循著簫聲望去,一個白色的人影闖入皇上眼裏。


    確切的說,那是一個穿著白裙的女子的背影。那女子身姿曼妙,站在垂柳之下,隻留下一個美好的背影,和這湖水一起入了畫。


    微風拂過,柳枝輕搖,那女子如墨的長發在風中揚起,竟美得不可方物。


    皇上怔住了,小福子也怔住了,恍然以為是幻覺。


    “淑姬?”皇上喃喃道,眯著的眼睛猛然睜大,透著明亮的光。


    “淑姬?淑姬是誰?”小福子心想道。


    小福子服侍皇上五年之久,還從未見過皇上此刻迷離失措的表情,就像失了魂魄。


    簫聲緩緩而止,餘音卻還未斷絕,天地靜謐的如同虛空。


    那女子放下木簫,緩緩轉過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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