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貝爾冷峻的臉上半分表情也沒有,“他說得對,比爾。”


    這位騎士似乎還有些想直言強辯的意味,不過他旋即閉嘴,轉換了方向,和幾位騎士一起撫*躬身。


    “大團長!”


    亞當家族的菲利普出現了。他仍穿著全副的重鎧,毫無活動不便的樣子,雖然已經55歲了,他還是像年輕人一樣習慣攜帶重矛。


    他是個膚色很黑的人,胡須蓬鬆有型,臉上皺紋如刻,飽含歲月痕跡。長發被束成多條辮子,並打著光亮的蠟,*的手指像一根根胡蘿卜,連指紋都沒有,全是老繭。眼型狹長而眯縫,看似混濁,實則暗藏寒光。


    他的聲音低沉,音調緩慢,乍聽起來很沒精神,不過他的辭鋒卻令人不敢忽視,“羅馬的哀悼日,有人在唱歌,有人在歡慶,沒什麽人會為之祈禱,除了死去那人的親屬。教會的精神支柱已轟然坍塌,前路何方,唯有上帝會給我們啟示。”


    所有人都低下頭,劃起了十字。


    “聖靈與我們的心同證我們是神的兒女;既是兒女,便是後嗣,就是神的後嗣,和**同作後嗣。如果我們和他一同受苦,也必和他一同得榮耀。”


    完全是導師般的方法宏聲吟誦,一眾騎士趕緊齊作應答:“阿門!”


    亞當家族的血脈在人世間無疑是具有強烈神聖意味的,雖然這種血脈的傳承令人無法信服,但浸*在宗教的威嚴下,從來沒有人敢於反對。


    不過菲利普大團長倒的確是個品德高尚,具有悲天憫人情*的忠實的主的信徒。他從不把教皇放在眼裏,因為讚美天主、讚美耶穌**,毋須這些浸染銅臭者們的儀仗,他相當讚同馬丁?路德的教義,同樣也對王國改宗新教事樂見其成。


    人的威信和尊嚴從不來源於他的祖先,隻看你在世間所作所為。


    大團長把目光轉向亞哥歇,他唯一的親傳弟子,臉上帶著一絲慈祥,“你去城裏,得到了多少教會的收藏?”


    亞哥歇恭敬地迴稟,“按您的吩咐,並受司令官的囑托,我從梵蒂岡找到並帶迴了足足四十六車的典籍、資料。除此之外,未取分毫。”


    “那些東西呢,有沒有轉移到營地來?”


    “拉車的牲畜須被宰殺、深埋,這些東西都需進行消毒,還不能馬上轉移出來。”


    “羅馬的情況怎麽樣,亞哥歇?”


    “一片狼籍,就像被破城後的君士坦丁堡。”這位騎士苦著臉說道,“下水道裏流淌的盡是汙染的血,未處理的屍體遍生蠅蛆,瘟疫橫行,城中的火頭隻有一小部分是我們處理時放的,其他皆是敵人的暴行。”


    “羅馬,天空之城,上帝之城,沒想到竟然會變成人間地獄。”菲利普感慨之至,歎息著閉上眼睛。


    “我正想請教老師,教廷派人聯絡我們,這該怎麽處理。瓦氏將軍正接見波旁公爵的特使,他們想必正在努力達成和解。”


    “教會是**的妻子,無人可以廢黜,即使要做,也絕對輪不到我們來做。”菲利普在弟子麵前直言不諱了,“不管怎樣,羅馬的市民總是無辜,他們不該像豬羊般被屠殺。教會的罪孽,也不該由他們承擔。”


    “我明白老師的意思了。”亞哥歇點了點頭,決定要盡快解救出被圍困的教皇,說不定此舉還能為哈軍帶來更大的政治收益。


    城牆附近忽然傳來了陣陣喧鬧。菲利普大團長和幾位騎士倚牆而望,隻見大群衣衫襤褸、麵有菜色的人在十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的護送下,往城外的一個臨時醫療營地而來。城門裏有專人提供熱氣騰騰的麥粥,饑民們看到食物,無不大嘩。


    “我們現在所做的,是整個**世界都沒人會做的事情,查理五世忙著他的普世帝國;弗朗索瓦一世眼中隻有倫巴第……他們對解救教廷的危機沒有絲毫興趣,而德意誌人、勃艮第人甚至是英格蘭人,都會對羅馬失陷大聲叫好!這是教史上的一次重大災難,加上各地宗教改革的勢頭,恐怕正是掀起教會第二次**的導火索了!”


    所有人默默無言,他們品味著菲利普的話中深意,不禁都湧起千般心緒。大團長停了一會兒,繼續說道:“特立尼達一世陛下的確是當今世界最有戰略眼光的君主,他具有當前世人最缺乏的優良品質,正義感和非凡的*守。看看他手下的將軍們就知道在這種時候,他們既不趁火打劫,也不去趁機占據優勢地形向敵軍發動猛攻,而是先期搭建難民營,提供免費的餐食和醫療……這種行為我似乎隻在聖戰之初的書籍上見過記載。他與鮑德溫一世陛下是那麽的相似……”


    鮑德溫一世是十字軍東征時代的著名人物,他來自法蘭克的布倫家族,是查理曼大帝的後裔。他是第一代耶魯撒冷國王,是“聖戰”史上的天才騎士與軍事家。


    不過,當此話一出後,深諳曆史的菲利普立刻發覺有異,他咳嗽了一聲,不再提這個話題。


    亞哥歇等人卻根本沒有聽出來,雖然作為醫院騎士,他們也多次聽說過鮑德溫家族的世係君主的名字。


    原來菲利普發現,這位鮑德溫一世雖然戰功赫赫,並統治著聖城,但他娶了三個老婆,直至逝世都沒有半個子嗣,隻能由其堂弟繼任國王。而在這一點上,特立尼達一世顯然也沒有直係的男性後代。


    相似的話於是便不能再說,否則,傳出去還不定會給他帶來多少麻煩。


    至少菲利普是從心裏敬畏那位陛下,不願因此失分。


    哈軍現行的條例中,有很重要的一本是經衛生部擬定,塞拉弗審訂後下發的《軍隊醫療衛生管理規定》,海軍、陸軍各有規程,照章辦理即可。不過遇到羅馬這樣的突發瘟疫,瓦氏軍團能從容不迫地開展各項工作,並約束、督促何蒙莎、騎士團所屬依例執行,這足以表明在王**隊內,對軍紀要求之森嚴以及各種事先的準備、預案、演習之充分。


    一陣急促的蹄聲從城外響起,逐漸大了起來,隨後便是一聲長長的尖嘯,那是鳴鏑的聲音。隨即,一支無頭箭被射入了城上。


    “大團長,瓦氏將軍召您與達爾曼教士、洛維斯基騎士、巴貝爾掌旗官趕緊前往帥帳,米蘭公爵的特使正在那裏。”


    瓦氏這麽急召會軍團中的重要將領,是因為她對於此後與教會的關係還有些拿不定主意。她剛剛已經見過了猶太人帝福尼?切紮諾,何蒙莎的隨行顧問,從他那裏得到了很多她此前並不曉得也並不關心的事情,覺得很有幫助。


    騎士團諸人到達時,瓦氏與何蒙莎等已在帳口迎接了,這令菲利普一行有些受寵若驚。


    “請進,大團長先生。”瓦氏笑容滿麵,“我已經準備好茶和點心了。”


    菲利普客氣了一番,他理論上還是瓦氏的屬下。


    一走進去,便看到粗毛地毯上擺放著一塊巨大的沙盤。瓦氏的中軍營帳很簡陋,至少比起那些講究的歐洲大貴族們,頗顯寒酸。


    瓦氏坐著一張大明式樣的紅木交椅,木雕精美,做工精湛,但式樣異常簡潔,椅麵為厚實的麻帆布。這種椅子起源於馬紮,因椅腿交叉,故稱“交椅”。一般軍事活動時使用極多,所謂頭號交椅等等名稱,便是因此而來。


    在她左右,分別放置著幾把式樣次等的交椅。眾人依秩位落座,瓦氏便斂起笑容,沉吟著道:“羅馬之事,我原不欲管,不過這也正是我軍立威著信之時,於追剿薩沃納伯爵的大局並無關礙。”


    所有人都連連點頭,稱讚夫人的英明。


    瓦氏繼續道:“我也未想教廷落難,究竟於我國是憂是喜。諸位都深諳歐洲之事,無關巨細,但凡有利弊處皆可講來。言多不怪。”


    那些人相互看了看,菲利普在這裏年紀、資曆最長,他咳嗽了一聲,先行發言,“尊敬的將軍閣下,羅馬教廷的確有很多是非,但這並不能作為他們受罰的依據。無論贖罪券還是什一稅,抑或他們世俗管理權,遭人詬病中傷的方方麵麵,跟眼下的劫難都應毫無關聯。這是戰爭和屠殺,就宛如撒拉丁攻入聖城,要求每個人交納贖金一樣,是*裸的掠奪!從道義上說,我們必須做出保護羅馬的姿態,並守衛他們的財產。至於教皇,無論他是否答應宗教改革,那都已經事實發生著了。而現在的局麵,也由不得他們說不!”


    騎士團大團長的話說得慢吞吞的,辭鋒卻很銳利,眯著的眼睛也不時閃爍寒芒,看得出是個殺伐果斷的人物。


    瓦氏一一詢問了眾人,得到相當的結果。她不置可否地嗯了聲,端起茶碗,“這位克萊門特七世出身顯赫,是王後的堂兄。我要是不聞不問,倒是有些不恭了。安托萬,近來城中查檢有無收獲?”


    她的心腹騎士連忙微微欠身,“帝**紀律完全的敗壞了,他們搶劫勒索贖金已經成為慣例,尤其是西班牙人和意大利人最是惡劣。現在那些倒黴的家夥已多被處死,我軍清點贓物,收繳約合93610杜卡特,那些藝術品、油畫、雕像和一眾奢侈品還沒有完全統計出來。”


    瓦氏有些納悶,黑吃黑的結果居然才這麽點,這跟她的預計很不相符。不過一想這些羅馬人未必個個有錢,那些主教、樞機們,還有那些頗有實力的富豪貴族們肯定都保有不少私藏,這才釋然。


    哈軍的戰利品統計一般都有監察局的人參與,這裏麵數字可以說比較幹淨。


    “我需要向教廷提出怎樣的要求,才算合理?教皇陛下會因為我們的功績,將烏爾比諾公爵頭銜還給王後嗎?”


    眾人無不瞠目結舌。


    菲利普心說你已經搶了那麽多東西,還叫騎士團的人特別搜刮了大量圖書典籍,胃口大到不行,現在還居然想另外提不合理要求?教皇難道就是隻肥羊,任人宰割的嗎?


    何蒙莎勉強笑了笑,沙啞著嗓子說道:“尊敬的司令閣下,我們最重要的敵人是薩沃納伯爵。在擒獲或殺死此人之前,與教廷的談判是否可以延後進行呢?或者兩方麵同時進行,我願意帶領部分軍團,追蹤他的行跡!”


    瓦氏看了看這位愈發消瘦的女士,罕有地溫言說:“您不必焦急,米蘭公爵已經派人來打過招唿,隻要我們放他們南下離開,就會把薩沃納伯爵軍團的行蹤透露給我們。”


    “這太好了。”何蒙莎從牙縫裏陰森森地擠出一句話來。


    菲利普私下裏也很讚成何蒙莎的話,那位羅納?奇斯不過是個運氣稍好點的家夥,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拿獲騎士團重要骨幹,長此以往,以後在歐洲戰場,誰還瞧得起醫院騎士團的名頭?每每想到這裏,大團長就有滿腔的怒火:雖然羅德以後再沒有聖戰騎士的榮譽,可是他們也不是隨人捏的軟杮子!


    瓦氏點了點頭,沒有再就此事進行過多的解釋,而是淡淡道:“既然來到羅馬,我們就得從戰略大局出發;援助教廷符合我們的利益,同樣,恢複羅馬的秩序更能博得**教世界的好感。匆匆離開絕不可行!這樣吧,菲爾伯爵、巴拉克騎士、山迪騎士,你們負責協助何蒙莎夫人,追蹤薩沃納伯爵的兵馬。一旦發現敵情,以糾纏為主,有條件的情況下方可展開全麵進攻!溫德爾騎士,你作為我的特別顧問,帶著軍團一半的參謀人員共同前往。”


    被點到名的立刻起身稱是。


    何蒙莎欣喜若狂,她脫口叫道:“放心吧,閣下!我一定帶迴那個熱亞那人的頭顱,作為戰勝品貢獻給閣下!”


    瓦氏心裏突然升起一絲不安,不過她也不好去重新修改自己的命令了,隻能再次囑咐道:“以糾纏襲擾為主,等待我們主力到來即可獲勝,不必去刻意追逐勝果。山迪、溫德爾,你們一定要牢牢守護好何蒙莎夫人,記住!”


    兩位騎士躬身領命,何蒙莎早已迫不及待地感謝過瓦氏將軍,便即帶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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