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大艙室內,一角閃爍著強烈的鯨魚油燈光,另一角卻模模糊糊。


    塞拉弗公爵閣下坐在那個最不醒目的角落裏。


    他麵對著身穿黃色龍袍、膽戰心驚、麵無人色的坐在燈光下,行動受到拘束的朱厚照冷冷地瞧了足足一柱香的功夫。


    這裏安靜得能聽到正德皇帝粗重的喘息。


    未知的東西,始終是最令人害怕的,在這一點上,精通心理學的塞拉弗就做得幾乎完美。


    “你,你是誰?你是佛郎機人?”


    朱厚照的話剛講完,一把匕首就從天而降,落在了桌上,發出“奪”的一聲。


    他的恐懼完全爆發了出來,他站起來,嘶聲大叫,“你是佛郎機人!朕給你銀子,給你土地,給你想要的一切!無論你想要什麽!還朕自由,還朕自由!”


    很快,他被兩名赤膊、臉上紋滿圖騰的可怖家夥按迴了座椅中。


    “我並不想讓您成為英宗皇帝。”


    塞拉弗雖然平淡卻很正宗的中文表達,令朱厚照大吃一驚,但他馬上聽清了對方語句,立刻現出狂喜的表情,汗水順著額角大滴大滴淌落下來,臉色卻更加蒼白了。


    “我不想幹涉您的私人生活,您的享樂、榮華富貴,甚至表麵上的權力。”塞拉弗繼續說道,“作為迴報,我將取得這個國家的軍事控製權、政治和經濟事務權、土地開發權、教育和人事權、外交權等等。”


    朱厚照不能完全理會對方的話中涵義,不過他卻聰明地意識到了什麽,“你到底是誰?你拿走了這些,那麽大明豈非就是你的天下了?”


    “不不不,您的理解是不正確的,朱厚照先生。”隨著他的語氣,明朝的皇帝陛下勉強看見一根手指在稍亮點的地方輕輕搖擺,“你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享受生活、玩弄美女、擁有大堆的金銀財富,還不用管那些令你頭疼的國家大事。說來說去,都是您在占便宜。”


    “這個……你是在逼朕退位?”


    如果真像對方說得那麽好,朱厚照也就不用那麽猶豫了,不過他身為朱氏家族的子孫,看慣了宗親間甚至兄弟間的殘酷鬥爭,他根本不相信自己的退位會帶來這種美好的結果。


    “您可以選擇不退位,不過除了享樂、遊玩之外,您同樣不再擁有更多的權利。”


    “朕想知道由誰來繼統大寶?”


    “隨便找個皇家的人就行,不過我建議您還是不要選擇退位,因為一旦別人上台,我就無法保證您的人身安全了,因為皇位而殺人的事,在貴國似乎非常流行。”


    “你到底是誰?朕,你到底想把朕如何?”正德皇帝越想越怕,越怕就越沒有膽量來麵對事實,說到底,他的勇氣和膽略隻是他身為皇帝後權勢給他撐的腰罷了,再多練了會騎射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還帶兵打仗,現在被人以少勝多地完敗,連個人都被俘虜了,這對他的自信和自尊的打擊之大,簡直無以複加。


    “我也姓朱,親愛的朱厚照先生。”塞拉弗從陰影裏慢吞吞地站起來,微笑著走到明亮的地方,他的笑容看起來令人發寒,“您可以用您的智慧猜猜看我是誰。”


    正德皇帝望著他,不禁咽了口唾沫,眼睛逐漸瞪得巨大……


    大明國皇帝陛下在海戰中失利,水師300餘船全軍覆沒,聖上被番鬼生擒的消息,當即被快馬送到南京,立刻激起了軒然大波。


    由於此次出兵南征,朱厚照隻以“大將軍”的等級來安排的,因此北京中樞行政機關成員隻帶了寥寥幾人,六部的幾名小官在一名侍郎的帶領下參加了南巡,當然朱厚照並不擔心朝中有人會趁機獨攬大權,明朝的皇帝都有著一整套縝密的安排,即使像正德這樣長期不上朝的皇帝,朝廷裏發生的每一件事仍然了如指掌。


    這些官員們聚在一起,他們中品秩最高的不過二品,一名兵部給事中建議說:“今局勢敗壞,天子不知旦夕,而寧王遺兇尚未全靖,下官以為須緊召南贛巡撫王守仁總督南京軍事,征長江十六衛軍圍剿番蠻,務必奪迴聖上。”


    另一個任南京左僉督禦史的長須老家夥不屑一顧地瞥了那人一眼,“說得輕巧!據報番人不過六七條船,毫發未傷間便擊沉我300餘船,損兵萬人,再征長江十六衛有甚用處?不過是羊入虎口罷了!”


    “依鄧禦史看,何如?”


    “老夫以為,當務之急在於援救皇上,可效土木堡故事,匯書京畿首輔,令於宗室間擇一成穩老練之人立為主君,用舉國之力,徐徐壓製之,逼使之議和為妙。”


    “可是,代宗故事雖已為陳跡,卻屬於皇家之大禁忌。”有人提出異議,“鄧禦史此章由誰來上?由誰會簽?”


    “這個……”姓鄧的老家夥左右看看,所有人都避開了他的目光,心裏不由得暗恨。


    想起來當年也真是慘透了,明英宗率領30萬大軍北上抗擊韃靼,哪想得到自己最後大敗被俘,受了好多年虐待才得以返迴北京,不想北京那位已經撿了麥子的皇帝也是英宗的弟弟居然立刻把他幽禁起來,皇位根本是想都不要想了,又是七八年的漫歲月,英宗終於找到機會發動了一場政變,奪迴了皇權,隨後馬上“處理”頂替自己多年的皇帝,並且還不允許他的屍體進入北京的帝陵。


    現在又發生了這種事情,當然叫這些做臣子的根本無法選擇了。


    尤其要命的是,當初在木土堡之變中提議立代宗的大臣,也是明朝的名臣於謙先生,最後在英宗複辟後可是死得非常慘烈啊!有這樣的前車之鑒如果還不懂得控製好自己的行動,那麽這些官員恐怕要去做做智力測驗了。


    “皇帝雖生死不知,但以番人的軍事行動來看,他們是要活捉聖上,好行其陰謀,索要賠款而已。”兵部另一名小官見識倒很不凡,隻是講起話來嘴臭得很,所有人都遠遠地扭著腦袋,嫌惡地用手掌在鼻子前猛搧,“我以為張大人說得沒錯,王守仁現稱病在家,我們可以以五軍都督府的名義簽發命令,召其來控製局麵,另一方麵,得用八百裏快馬向北京告急,讓楊首輔來處理此事,於論他如何處置,都與其他人無幹。”


    這個家夥說得興起,還搖頭晃腦,所有人無不找了個借口離開了一陣,隨後滿足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迴來了,“啊呀王兄真是高見!這告急之事,還是請王兄秉筆吧。”


    眾人正議論到緊張的關頭,忽然有快馬來報,“中官穀大用舟臨水師府門,車駕稍頃可達。”


    這裏官銜和職務最高的南京吏部尚書劉春理大驚失色,立刻站了起來,“一應中官等,不是與聖上俱被擄去了嗎?”


    “平虜伯江彬,亦在聖上駕前,怎麽沒有見他迴來?難道……”


    眾人七嘴八舌,說得都焦急起來,劉春理於是帶領諸多文武職吏,前往外城迎接。


    南京城裏,此時已經是人心惶惶,雖然沒有正德戰敗被俘的消息被各禁軍、京直衛等嚴密封鎖,不過響徹雲霄的炮聲卻是讓許許多多的百姓開始慌亂了,南京城雖然沒有白天就關城門,但街道和市肆都被暫時關閉,道路上到處可見武裝巡邏的人員,氣氛非常壓抑。


    還沒等他們趕到儀鳳門,太監穀大用的車駕已經迎麵過來了。眾人連忙下車站在路邊,誰不知道正德皇帝最寵信的就是平虜伯江彬以及這幾位沒鳥蛋的家夥啊?


    劉春理率先迎了上去,“見過穀公公,不知陛下現在何處?”


    穀大用臉色蒼白,身上還穿著一套大了點的鎧甲,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他聽到這句問話,臉上的肥肉不禁哆嗦了一下,隨即便恢複了正常,他命令手下停住馬車,在兩名小太監的攙扶下,無力地走了下來,隨即一屁股便坐在了早已備好的軟椅上,“啊呦各位大人,你們恐怕也知道皇上大敗的消息了。”


    “不錯,穀公公,難道說,皇上……”


    穀大用輕蔑地白了他一眼,“皇上乃真龍天子,九五至尊,豈是那等沒有福氣的人哪?”


    劉春理嚇得連忙作揖,“是是是,下官,下官失言。”


    穀大用臉上堆起了獻媚的笑容,向旁邊拱拱手,眼睛似乎在瞧著天上的主人一般崇拜,“皇上不愧是沙場裏滾打出來的一員戰將,他勇猛果敢,指揮若定,在極端不利的情況下,仍然親身掩護將士們徐徐撤退,不幸被俘,不過他大義凜然,無所畏懼,大唿‘賊安敢加斧刃於朕乎’?終於使酋首震動拜伏,自願投效。”


    “這,這……”眾人都瞠目結舌,臉上寫滿了不信。


    劉春理賠著笑打拱作揖,“中官大人,此事確實嗎?”


    穀大用命令小太監們為他錘肩,臉上擺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劉大人,您好象並不相信啊!”


    “可是,我等並未見到皇上啊!”南京吏部尚書也著急上火了。


    穀大用擺了擺手,“勿需多言,此次能夠說降了那些番鬼,實在是天賜洪福在我主身上。你們不知道啊,這支船隊的指揮,乃是當年秦國時方士徐福所率之三千童男女的後裔,與你我同族,甚至與皇上還是同宗,據說皇上的朱姓可是來自於上古周朝時代的一位名臣,叫,叫那個什麽來著……反正你們去查查就行了。”穀大用手一擺,口氣中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勁頭,“皇上一看與他們這麽有淵源,而他們的海船、武器又如此之強,怎麽能不動收服之念?”


    眾人恍然大悟,有幾個當即就讚誦起朱厚照英明神武了,隻有劉春時等幾個臣子還表現得很冷靜,仍是追問皇上現在的下落。


    “現在皇上得了這支天降神兵,不免喜悅異常,恐怕要在船上住段時間了。”穀大用推捼,“不過我帶有皇上的詔書在此,稍時就要宣讀。”


    “這……”劉春理看了看身邊那個姓鄧的老禦史,猛一咬牙,“中官大人,現今皇上遭擒,生死未卜,詔書又豈能驗定真偽呢?此事還須等待內閣楊首輔等親來定奪才好。”


    穀大用聞言大怒,“大膽,大膽你個劉春理!你罔顧聖眷,欺君犯上,該當何罪?”


    劉春理和一幹大臣統統整齊地跪倒,他叩首並取下其冠紗,捧在手裏,“中官大人容稟,此事事關重大,非內閣、太後擬下章程不可,皇上不在期間,劉某不敢擔當此務,以免誤入歧途,中了番人的圈套。”


    就在穀大用與南京留守的各部官員爭吵的時候,從水師府門已經陸續下達了十幾道聖旨以及打著“朱壽大將軍”名義的各種命令。


    衛所各哨營、南京衛、京直衛、朱厚照南征時所帶的邊軍“外四家”等,都被宣旨的太監一紙命令,奪去了軍權。


    尤其是那些腰中掛著“豹房勇士銅牌”、身穿金黃色飛魚服的錦衣衛同知指揮使、僉事指揮使們,更是令人提不起置疑的勇氣。雖然有些人看起來並不像漢人,甚至似乎有蒙古人或韃靼人的血統(印第安人),但沒有人不知道正德皇帝陛下本身就喜歡各種各樣奇怪的東西和人種,他的豹房裏除了沒有外星人,似乎什麽都全了。


    也就是說,他派個喇嘛來接手這裏的軍務,也絕對不會有人敢說三道四。


    從南京都城擴展到整個應天府,所有的軍事行動都顯得非常高效。


    而在坎恩中校的海軍陸戰隊2000人於江邊登陸,並且在衛所大營裏公然地換了明朝將士的鎧甲服裝之後,穀大用已經不用再費神和那些笨蛋們爭吵了。他示意把那些“抗命”的家夥們統統拿下,隨後當眾宣讀了正德皇帝的詔書事實上這張詔書本身實在是真實得不能再真實的東西。


    按照慣例,皇帝巡戍完長江之前,朝廷所有的奏折必須送到南京故都的武英殿中。


    穀大用這個太監也頗有兩把刷子,1511年他受朱厚照派遣總督軍務,和伏羌伯毛銳、兵部侍郎陸完征討農民起義,他征召邊將許泰、郤永、江彬、劉暉等人,最後也算是成功地剿了匪。江彬等於是他推薦給正德的。


    江彬受到正德皇帝的寵信,一是因為他有武藝在身,非常勇敢,臉上還有道長長的箭疤,令朱厚照羨慕不已;二是這家夥在豹房曾經因老虎突然發野救過朱厚照,很對皇帝的胃口。他喜歡出鬼點子,能讓皇帝玩到盡興,所以才在禦前非常得寵。


    此時,穀大用和坎恩清點所有的兵馬,共計1***5萬人,其中南征的軍力10餘萬,包括皇帝的多支衛軍和京軍三大營,如錦衣衛15000人,五軍營6000人,三千營5500人,神機營3550人、邊軍騎兵4萬,步兵和弓兵5萬。其他都是南京各州府衛所的士兵。


    巡戍長江不過是個借口而已,塞拉弗公爵閣下想徹底掌握權力,就必須想辦法清除朱厚照在政府中的勢力,趁著局麵暫時還控製得住,他就不太願意放虎歸山,以免惹出禍害。現在他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以內閣大學士楊廷和為首的明廷樞機;第二個要對付的,是張太後及其他朱氏宗族。


    而穀大用之所以那麽聽話,是因為塞拉弗當著他的麵,一口氣絞死了10多名太監,正德皇帝當時也在場,他除了用目光表達不滿和驚恐之外,連半句話都不敢說,老老實實地坐著不動。穀大用最終為了小命著想,不得不同意了塞拉弗公爵閣下的交換條件,隻要他仍然想保住權利,那麽隻有與對方合作,否則,塞拉弗將殺死朱厚照,而他們這些太監們的下場更是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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