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醫院呆了兩天之後我出院了。當我帶著微笑弱不禁風地站在林嶽麵前時我看到了他臉上露出的從未有過的欣喜。他緊緊地抱著我說終於迴來了,除了傷口的疼痛,我沒有任何感覺。可是我卻知道了的確就是他和林重害死了我父親。

    “引語,你到哪裏去了?”

    “怎麽,以前那麽相信我遷就我的林嶽先生,現在是在責問我了嗎?一個成功的男士可一定得自信,我走了你就沒安全感了嗎?”

    “的確是這樣,你走了,吃飯都不香。”他一直笑著。並且也從來沒這麽真誠過。我看著他懶懶地說我想迴去休息下,感覺好累呢,他總是磨不過我的,所以親自送我迴去了。

    溫蕾是在家的,我們相互對視然後微笑算是打招唿。我又走進了那間米黃色,之後,林嶽被我趕迴公司上班了。我一走就是十天,房間裏還是一塵不染的,估計那些阿姨們天天都來打掃。我看著看著就開始埋怨開始不習慣,什麽都沒有,人走了,總要有點什麽才證明她曾離開過才好啊!而塵埃是最自然最唯美的。它們累積得多了,就代表人離去得越久了走得越遠;當離人歸來時,看著它們定會是很親切的。在我眼中,塵埃是會思念的,或者說,他們是思念的化身。我坐在床邊,看著被子發呆,我今夜就要睡在這裏,被它們裹起來,有點恐懼,會不會像電影裏演的那樣越過越緊,最後窒息而死?又想起了那幾天晚上我隱約聽到的和親眼見到的,今夜會重演嗎?忽然聽到隔壁“砰”地一聲,像是有人不小心踢到了什麽,隔壁?隔壁住的不是溫蕾嗎?我疾步走到窗台邊向她那邊看,兩間房的窗戶隔得這麽近,不到兩米的距離,難道?我提起窗簾看了看窗框,沒有一點縫隙,再說,她也不可能從窗戶鑽過來吧?

    正當我陷入迷亂時有人敲門了。我開門一看竟是溫蕾,她端了一盤水果,有切成片的也有沒削好的。 “吃水果嗎?”她笑著,謙順溫和。我說好啊,但心中不免犯疑,她剛才不還在房裏嗎?什麽時候拿的水果啊?莫非她是端著水果進了房間?那她進房間做什麽呢?難道是,下藥?!第一次我見鬼了,是喝了這位準弟媳送過來不是嗎?再仔細迴想,盡管第二次的湯藥是阿姨端上來的,但不巧正讓我看見她們在樓下交接的時候,也就是說也經過了她的手。

    “要嚐嚐新鮮的夏橙嗎?”我問她。剛好我迴來的時候看到有人送了一箱過來,所以順便叫阿姨拿了幾個。溫蕾說好啊,然後她從我端的籃子裏拿了兩個。我很自然地收拾剛才吃剩下的東西,然後不小心碰到她的右臂,繼而她的的左手食指就被割傷流血了。我連忙用麵巾紙幫她擦拭流出的血還很自責地說我怎麽這麽不小心,一定割痛了吧!她很是吃驚地看了我一眼,但大概被我自責的神情惑住了才很不自在地說沒事。我說你先去清洗一下我給你找個邦迪吧,她點點頭說好。等她轉過頭我便撿起那張帶血的麵紙從染血中心處撕開,放了一半在我事先準備好的塑料袋裏,丟了另一半在垃圾袋裏。這是一個多細心的女孩啊,我不能讓她發現我所有的故意。我從床櫃裏找了一張邦迪幫她貼上,告訴她千萬別碰水啊,不然傷口可能會感染留下疤痕。多關心的話啊!從她口中一定說不出來。因為他不太懂得隱藏。

    等到她迴了房我休息了一會兒才打電話給江塵告訴她我迴來了讓她陪我去趟美容院。我還是擔心我臉上那道傷痕會隨著傷口的愈合越來越明顯。手上的就是這樣。去美容院隻是為了買精華素。我想試試是不是真的可以複原。雖然我也明白電視廣告是有誇大性的。所以去的時候聽那個人在那裏說了半天我才拿走了一套。

    其實我今天最中心的目的是見楊蒙。

    我去了楊家,好久都沒見到楊蒙了,他被太陽曬得黑了一點,但精神滿滿。我把裝有溫蕾血跡麵紙的袋子遞給楊蒙,他也遞給我一包東西。“這就是我要的?隻加了一點點?”我拿出那隻包裝精美的碧螺春罐子,“你確定這是洞庭的而不是其它地方仿冒的?”我笑這問楊蒙。

    “我給你保證行了吧!隻加了一點點,但,引語,你真想好要這麽做了嗎?”他臉上的表情嚴肅、沉重。

    “你覺得我這樣能撐多久,一年?兩年?所有的情形你都很清楚,李院長給我們指的那條路已經行不通了。你也別跟我說上頭,官場上的事,以前不懂,現在可看明白多了,也就不做那些美夢了……不要再問我什麽了……我會慎重的,你也不要多想。”我說完把那罐碧螺春放進手提包裏。

    閑聊了幾句之後我們就開始談正事了。楊蒙說剛剛開始並沒發現什麽問題,但他們無意中聽到有人說溫成潤其實有兩個女兒,其中一個是養到十六七歲才接迴來的,還說有可能是私生的,但說這話的人他們自己也不敢確定,因為溫家不是一直住在那裏而是後來搬來的,可沒住幾年又搬走了,至於以前住在什麽地方他們不是很清楚。楊蒙他們又去了溫蕾姥姥家鄉暗訪,有人說隻見過溫成潤妻子帶過一個小孩迴來,而且迴來的時間也不多,孩子長得快,變化也挺大的,也有人說那姑娘和小時候可不怎麽像。

    這就奇怪了,孩子小時候和長大了不怎麽像?也就是說溫成潤的妻子最後帶迴去的孩子很有可能就是人們口中所謂的私生女,為什麽要這麽做呢?如果溫成潤還有一個女兒,那她當時為什麽不一起帶迴去呢?而那個女兒現在又在哪裏呢?不過這倒不重要。我想假如溫蕾是溫成潤的私生女,一件醜事能隱藏十六七年,並且還能被他的妻子包容且接納?好偉大的愛情!這樣的事情太離奇了,我是不會相信的。

    再來說林家。林重壞事做得太多了,對身邊的人一定是防範了又防範,難道,他沒有去調查過這件事?如果他和我們一樣去查了,但他們不會那麽幸運,不會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聽說私生女的事情吧。即使他們會拿著照片去比對或是驗證,然後聽到別人告訴他們就是照片上這個孩子,他們應該就會相信了吧……況且當時訂婚典禮是在郾城舉行的,聽林嶽說溫家夫婦和自己的女兒親熱得無可挑剔呢。

    別的什麽都不能做。我隻能耐心地等待結果。

    楊蒙微笑著說你總有一天會神經衰弱腦力枯竭的。我說我已經是了。他說了句想不想知道何家和林家有什麽樣的淵源。這可是個有意思的話題。我說你覺得呢。然後他就給我講說知不知道何美美曾出國留過學,林嶽也去過,但很快就迴來了。我點點頭說知道啊,這麽了?他接著說其實當初何美美出國留學的幾十萬不是市長大人自己出的,何夫人等到自己女兒拿著別人給的錢去了美國了才告訴自己的老公,何市長一聽錢是林家出的一下就癱在椅子上了,林重是挖了個坑讓她娘倆自己跳啊!市長夫人一開始還以為自己做了一件多漂亮多爭臉的事呢!後來林重三番五次地給她丈夫灌黃連她才知道自己的婦人之見斷送了丈夫的前程和女兒的幸福。

    原來如此。怪不得那天在墓地見到她是那副表情,有苦說不出,最後連自己女兒的性命也搭進去了,還敢怒不敢言。我冷笑。好一個清官,就這樣被拉下水了。林重,算你有本事。

    我打算起身了。楊蒙說好好照顧自己,蒼白多了。我笑笑點頭。

    那天我帶著極其複雜的心情迴了林家。我坐在床上悠閑卻也沉重地迴想我這一路。在選擇報複的這條路上,我從幼稚衝動變得有那麽一點冷靜沉穩了。但是在情感的世界裏,我鋒芒太露了。自上次在程皓家一直到現在,我做得太欠考慮,憑著自己的心情隨心所欲,所以才有了臉上這道傷痕,才有了我漸漸淡漠的感覺。並且我預感自己並不安全,肖揚陰險毒辣的眼神,會讓我在感情的世界裏再遭侵襲的,隻是,再這麽一次,我害怕我會失去對所有人同情抑或憐憫,失去人的本性。我會反抗。

    我第二天早上去了廚房,告訴阿姨說我中午不迴來吃飯了,順便看了看茶葉,應該換另一罐了吧。我笑了笑然後出去了。我不知道我該往那兒去了。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那個公園。昨天夜裏像是下雨了,坐在小山的亭子上可以看到遠處的林子和湖水一片新綠。多開闊多爽心的景色啊!亭子邊的白玉蘭今日裏也開得特別的多,一陣真沁人心脾的香味。盡管這不是周休日,公園裏還是可以看見一對對的情侶。以前我會很羨慕和向往,但今天裏我發現我一點都不渴望了,反而有點反感。我是怎麽了?想六根清淨嗎?“密簾厭看花並蒂,樓高怕見燕雙棲”?好好笑。

    “你在這裏?”正當我自嘲地一笑的時候忽然聽到有人和我說話。是張宇建。

    “你沒上班嗎?”驚異之餘,我懶懶地對他笑。

    “你別這樣笑,姿態也別這樣優美,那樣會讓人,尤其是我這種人想入非非。”他的樣子很認真。也很可愛。以前我都沒發現。是不是有點可惜呢?我低頭。他坐了我旁邊:“聽說你受傷了?”我受傷了,好像並不是一件大事。世界上任何人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都有可能受傷,我會例外嗎?

    “沒什麽。”我看著自己的手。

    “騙人!你看起來多虛弱啊!你臉上怎麽了?江塵說……”他說著說著就沒了聲音,是顧及我的感受了吧。他真的變了。

    “會好的。”我淡淡地很釋懷地說。

    “好是會好,可是讓人看著多心疼啊。”他又開始認真了。

    “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什麽呢。江塵,她在你那邊,你多照顧她,不要讓別人欺負她。”

    他聽了點點頭說不會讓人欺負她的,再說誰敢呢。我看著他自得的樣子說你該不會是告訴別人江塵是你帶來的然後就以為別人不會欺負她吧?他問難道不是嗎?我說表麵上也許是那樣,背地裏呢?他聽了好像忽然間明白了什麽,說了句你對江塵真好,我說那是因為江塵好。

    那天他陪我走路迴了林家。我最後說你要學會發現身邊的東西,好的,還要學會去珍惜。他一聽就笑了說你這說的多像臨別贈言啊!我也笑了笑沒有說話。臨別贈言?我都不知道該告訴給誰。也許真的臨別了我就什麽也不會說了。

    他走了。我坐在林家旁邊院子裏的木椅上,閉著眼睛靜靜地享受陽光。我覺得自己的軀體會變成一汪沉靜幽碧的水,在陽光的照耀下絲絲縷縷地蒸發,懸在空中遊蕩躲在雲端思念,然後再也迴不到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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