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長姐從來都是一諾千金的人,她做到了她的承諾,長姐如母,那些年裏她比我們的母親給我和玉之的更多。


    長姐是我們的師傅、是我們的姐姐、是我們的朋友,她從來不會覺得我們幼稚的言語有多可笑。


    甚至在她十三歲那年遷入東宮之後,我和玉之以‘絕食’為迫,非要跟著她去東宮,她都想法子說服了南後和我們的父皇,甚至堵住了朝臣們議論紛紛的嘴。


    她說,我們是天降的‘祥瑞’,必定會庇佑東宮,庇佑王朝;她說我和玉之隻有八歲,隻是無知喪母的稚子。


    可是那時候的她不知道,父皇不知道,南皇後不知道,朝臣不知道,天下人不知道,皇天後土都不知道。


    我們根本不是祥瑞,也不是單純的稚子,我們沒有庇佑任何人,我們是帶來災禍的兇兆!


    尤其是我的雙生哥哥——秋玉之。


    他長得一點都不像我,他和曆代皇家兒郎一樣,擁有特殊的好相貌,或者說得更直白一點——他擁有著惑人的美貌。


    來自父皇,也來自我們的母妃。


    伴隨著他的長大,這種美貌就愈發耀眼,吸引著所有人的目光。


    而伴隨著他的長大,他的惡毒也越發的明顯。


    在我後來漫長而煎熬的一生裏,我總是一次次地迴想。


    到底是什麽,讓他變成那副可怕的模樣。


    明明年幼時,他是那般愛哭而軟弱的人。


    後來,我想,大概有人天生就是生在毒潭裏的,從內心開始腐爛如泥。


    秋玉之,就是那一朵毒潭裏的惡之花。


    越是豔麗,越是劇毒無比。


    ……


    而我在許多年的每一個午夜夢迴裏,都在後悔,後悔得渾身顫抖。


    為什麽,為什麽沒有早一點掐死他!


    明明他十四歲之前都那般弱不禁風。


    為什麽,為什麽沒有早一點提醒長姐,他是那樣可怕的魔物。


    也許,我早一點告訴長姐,早一點殺了他,或者將他圈禁起來,是不是後來被就不會發生那麽多慘烈的事情,沒有那些腥風血雨。


    我的哥哥和姐姐們是不是就不會死?


    還有我最愛的長姐是不是就能活下來?


    永遠、永遠地陪伴在我們身邊。


    是什麽時候開始發現他的惡毒?


    是從他哭泣著拗斷了一隻小貓的脖子開始?


    是從他剖開了二哥送他的小鴿子的肚子,一臉無辜地將之推到我的頭上開始?


    是從他用刀子劃開了試圖觸摸他美麗臉孔的老太監的咽喉開始?


    是從他把多看他一眼的小宮女的眼睛挖下來開始?


    還是是從他試圖將被長姐抱在懷裏的幺弟推下池塘開始?


    啊——


    ……


    每一個夜晚,每一個午夜夢迴,我都輾轉反側,流淚而醒。


    為什麽當年的我會如此的懦弱,為什麽我會受他威脅——


    那一年,那一天是我十四歲的生辰,前一刻我穿著長姐皇太女祭天用的似火華衣,拉住長姐的手,撒嬌求她替我畫一幅畫作為及笄誕辰的禮物。


    朝內誰人不知明烈皇太女師承百年難遇的書畫大家顏大師,還有來自西洋的傳教士,畫得一手好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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