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悅仙子是修真界出名的美人,肌膚勝雪,眉眼如畫。哪怕和應天海結為道侶多年,修真界依舊有不少傾慕她的修士。

    她原本隻是聽著兒子的經曆,對那個叫穆星的魔修並不在意。

    直到這會兒,才起了點興趣:“哦?和我長得像?”

    應舒原本沒往這一層想,可一旦生出了這樣的念頭,穆星的五官在他的眼前晃過,再對上眼前他娘的麵容,他愈發覺得兩人麵相極像。

    他肯定的點頭:“對,很像,尤其是眉眼。”

    他興致勃勃的猜測道:“娘,你有沒有什麽失散多年的親戚啊?要長出您這樣的眉眼可不容易。”

    菱悅仙子白了他一眼:“又胡說,修士血脈何其珍貴,怎麽可能有失散的?”

    她說到這裏的時候,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張年幼脆弱的臉蛋,神色一下子僵在那裏。

    若是……若是當年那個孩子,沒有被送走的話,他大概,會很像自己吧?

    修士的孩子自小在娘胎裏受靈力滋養,並不像凡人嬰孩那樣生下來皺皺巴巴不能睜眼。當時那孩子剛生下來就粉雕玉琢的,五官繼承了她和夫君的優點,十分可愛。

    若非那天煞孤星的命格,誰會舍得放棄自己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呢?

    “娘?”應舒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奇怪的問道,“你想什麽呢?這麽出神?”

    “噢,沒什麽。”菱悅仙子迴過神來,因著方才這片刻的念頭,對兒子嘴裏的穆星重新生出了一點興趣。

    “你說的那個穆星,是個魔修,他是誰的弟子?修的是什麽道?”菱悅仙子溫聲說道,“娘不是那種頑固的修士,隻要不是那種殺人害命的魔修,娘不會反對你交朋友的。”

    應舒愣了一下,才不高興的說道:“你之前都沒聽我說話!根本就不是我想不想和他交朋友的問題,是人家看不上我!”

    菱悅仙子聽到這話有點不高興:“他憑什麽看不上你?”

    她說道:“你是禦道仙宗的少宗主,生來高貴,向來隻有你看不上的,沒有人有資格瞧不上你。那穆星既然這樣不識抬舉,你也不用再管他了。”

    應舒不太喜歡聽這樣的話,他嘀咕道:“算了,反正你也不懂。我去找師兄去!”

    他飛快的跑開。

    菱悅仙子見他這樣,搖頭歎了口氣。

    大概是白日裏說起了

    這件事的關係,當晚,菱悅仙子就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了十六年前,被自己親手從身體裏挖出靈根,哭得鼻子通紅的孩子。

    那孩子的模樣她早就已經不太記得了,隻記得他生得像自己。

    夢裏,那嬰孩的臉和另外一張已經長大的麵孔慢慢融合,那模糊的輪廓漸漸清晰,就在她即將看清容貌的時候——

    “娘!”她迴頭,是應舒站在身後興高采烈的喊她。

    就這麽一迴頭的時間,那模糊的身影就倏然後退。

    她心中忽然生出一絲惶恐,想要追上去,那身影卻是一瞬千裏,一個眨眼的工夫,就再也消失不見了。

    菱悅仙子猛然睜開眼睛。

    她坐起身,伸手捂住胸口。

    這個地方,似乎是因為方才在睡夢中過於激動,此刻有一種發麻的刺痛感。

    “菱悅?”房門外有人敲門。

    這對恩愛的夫妻並不是睡一間房,有各自的洞府。

    不過方才應天海察覺到了道侶劇烈的情緒波動,這才匆匆過來。

    “我剛剛做了一個夢。”接過道侶遞過來的熱茶,菱悅仙子捧著喝了一口,渾身發麻的感覺逐漸消失。

    “什麽夢?”禦道宗主坐在床沿,伸手將道侶攬進懷裏,手指輕輕順著她的長發。

    菱悅仙子靠在他的肩膀上,怔怔的開口道:“海哥,你說,咱們那個孩子,現在還活著嗎?”

    應天海手指一頓,他自然知道道侶說的是誰。

    他語氣不辨喜怒:“怎麽忽然想起他來了?”

    “你剛剛做夢,就是夢到了他?”

    菱悅仙子輕輕“嗯”了一聲:“我夢到他長大了,可我沒有看清楚他長什麽樣子。”

    應天海沒說什麽,脫下外袍上了床,抱著道侶一同躺下。

    “別想了,睡吧。”

    他淡淡說道:“不管他現在如何,最好跟咱們沒有關係。阿悅,你不要忘了,他身上背負著什麽命格。”

    “就算你不在意自己,可小舒呢?”

    提起小兒子,菱悅仙子一下子冷靜了起來,方才被夢境激起的愧疚和脆弱一下子消失無蹤。

    她歎了口氣,閉上眼睛:“嗯,不想了。”

    她是放下了,可應天海卻記在了心裏。

    第二日,

    應天海就出門了。

    他去找天機樓主。

    凡人多夢,因為他們不會控製自己的意識,夜間經常生出天馬行空的各種場景。

    但修士神識錘煉過千萬別,連自己的夢境都可以控製。

    越是高階的修士,越難有夢境。

    但也有一種特殊情況:高階的修士,會夢到和自己相關的事情。

    這種,一般叫做預知夢。

    道侶忽然夢到十六年前被拋棄的那個孩子,應天海總覺得這事兒很有些不對勁。

    應天海沒能見到天機樓主。

    一身白衣兜帽的天機樓弟子麵對這位大宗門的宗主也並沒有露出多餘的神情,冷淡的說道:“樓主閉關,不見外客。”

    應天海歎了口氣,他知道天機樓主從來不下大雪山,也經常閉關。

    在這種情況下,誰是請不動對方的。

    他正要離開,眼前的弟子又開口了:“不過樓主說過,若是應宗主前來,讓弟子轉告您一句話。”

    應天海猛然抬頭:“什麽話?”

    “他活著,他迴來了。”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應天海卻聽懂了。

    他神色在一瞬間變得複雜,沒有再看那弟子,身形化作一道靈光,轉瞬消失在這片地域。

    離去的他自然也沒有注意到,眼前這天機樓尋常弟子,在自己走後,雙目在一瞬間變成了銀白色,又很快恢複正常。

    “應天海,你會……怎麽做呢?”寂靜的山頂有聲音輕輕響起,眨眼被夜風吹散。

    穆星到達南海的時候,蜃市已經開了。

    這尋常時候連人影都極難看到的南海之濱,此時早已經熱鬧非凡。

    兩側的街市上,擺攤的除了各方來的修士,還有許多南海的海族。

    有耳側長著透明魚鰭的海族少女,穿著珍珠衣裳赤腳的海族少年,模樣都十分美麗。

    當然也有長相奇怪的,化形沒完全一腦袋魚鱗的妖修,頂著滿頭頂珊瑚亂跑的妖修,笑起來一嘴巴利齒的……

    穆星看得很新奇。

    這街市上擺攤的都是尋常海族和修士,大部分賣個新鮮,很少能找到珍貴的東西。

    真要看好東西,要等十五日,月圓之夜。

    那時候,明月從海上升起,真正的蜃市才會真正開啟。

    那一座蜃市,想要進去,需要先證明自己有進去的資格。

    資格是什麽?

    是資本。

    要麽,擁有大筆的靈石,要麽,就要有值大筆靈石的寶貝。

    距離十五還有好幾日,修士們這幾日可以在外麵多逛逛。

    這南海之濱,雖然地處偏僻,但也有世代生活在此的漁民。

    修士們的蜃自然是設置了結界的,普通凡人看不見,也進不來。

    而設置了結界的蜃樓,在凡人眼裏,就是每年有一段時間,南海邊總會升起迷霧,讓海裏行駛的船隻看不清方向。

    偶爾會有迷路的漁民,在那迷霧之中,驚鴻一瞥,窺見一點五光十色的光影,還有衣著飄逸,能在天上飛的仙人。

    可再一看,就什麽都沒有了。

    這些傳言傳出去,久而久之,凡人那邊,也流傳出了一則傳言:

    在那茫茫南海之中,有一座蓬萊仙島。島上生活著餐風飲露,能飛天遁地的仙人,遍地是珠玉黃金,和吃了能長生不老的靈藥。

    人間的帝王和權貴會派出方士來尋訪海外蓬萊。

    還真有人運氣好,恰好遇上一個海族或者修士,能得到幾樣海中的靈藥或者丹藥,凡人吃了能延年益壽的。

    海中有仙人的傳聞也就愈發真實了起來。

    穆星就當了這麽一個“仙人”。

    他本來是在逛蜃樓,他對新鮮的東西總是很感興趣,逛街的興致連徐嬌都搖頭歎息自己比不上。

    在這裏待了三天,在這裏擺攤的,不管是海族和人類修士,都知道一個穿藍衣的貌美小公子是個大方不差錢的主兒。

    隻要好看的新奇的,不管有沒有用,他都能買來看看,還從來不還價。

    這一天,穆星就是從一個海族少年那買了隻貝殼船。

    那貝殼船是粉白色的,大約能坐下三四人,在水中航行的時候,船身會落下粉色的熒光,十分好看。

    他喜滋滋的坐著新得的寶貝,在海麵上行駛,迎麵一道了一艘巨大的大船。

    那大船上掛著帆,上頭用篆體寫著“大周”二字。

    是如今人類王朝的國號。

    船上的人顯然也見到了正在海水裏發光的貝殼船,再進一點,站在貝殼上的人,一身廣袖藍衣在海麵上衣袂飄飄,仿佛下一刻就要

    乘風而去。

    仙人!

    穆星做過好幾輩子的凡人,並不如許多修士那樣對人類不屑一顧或是避之不及。

    他謝絕了對方邀請他去船上的念頭,想起那些傳言,揮手,給他們留下了一大堆東西。

    而後真正的乘風而去。

    又給人間添了一個南海神仙的傳說。

    不過穆星沒走多遠就被人叫住了。

    又是應舒。

    他站在一搜華光湛湛的寶船上,身邊簇擁著一大群人,穆星也沒仔細看,反正無非就是禦道仙宗的弟子。

    應舒跟他打招唿,又不滿道:“你對凡人都這麽好,怎麽就是不樂意理我?”

    顯然剛剛看到了穆星的行為。

    穆星道:“凡人怎麽了?我在凡人世界生活的日子,比在修真界還多些呢。”

    應舒還未說話,他身側有個相貌平平的男人開口了:

    “你在凡人世界,生活了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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