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望了十年,青鸞法相對這些妖獸在吞噬特殊真魔氣時的表現已經了如指掌。


    剛開始吞噬的時候,它們是清醒的。


    一旦開始煉化特殊真魔氣,便會進入類似‘沉眠’的狀態,這時候它們的反而比平常更警覺,靈覺也更加敏銳,任何風吹草動都能將它們吵醒。


    如果這個時候被吵醒,勢必會暴怒。


    因此青鸞法相最好在它們沉眠之前潛入,暴露的可能反而會小一些。


    天目蝶盯著黑蓮。


    青鸞法相則盯著黑豹等妖的舉動,天覺雷衣很難被識破,但周圍的元氣非常敏感,如果他引發不正常的波動,也是會暴露的。


    他不緊不慢,逐漸靠近那條黑河,此時黑豹等妖毫無反應。


    特殊真魔氣彌漫開來,第一朵黑蓮接近完全綻放,第二個花苞已經長了出來。


    根據小五自己的判斷,一朵黑蓮就蘊含極為充裕的特殊真魔氣,隻要煉化掉其中一朵,就有可能支撐她完成蛻變。


    因此青鸞法相先將目標放在第一朵黑蓮上,當然假如有機會將三朵全部取走,他也不會介意。


    蓮瓣剛剛張開,黑色的蓮花也顯得有些嬌嫩欲滴。


    離那條黑河越來越近了,周圍的黑魔氣濃鬱如水,青鸞法相甚至能夠聽到陣陣潮汐般的聲浪。


    見沒有驚動黑豹等妖,青鸞法相將注意力收迴來,心中估算著距離,正準備一鼓作氣取走黑蓮,忽見第一朵黑蓮抖動了一下。


    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情況。


    青鸞法相心中頓時生出不妙之感,旋即就感應到黑蓮散發出奇異波動。


    “不對勁!”


    青鸞法相急忙停下,但已經遲了。


    黑蓮波動立刻引發變數,青鸞法相和天目蝶同時感覺到,他們的視野裏仿佛蒙上了一團陰影,而他們自己就身處這團陰影之中。


    ‘嘩!’


    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周圍便動蕩起來。


    此時此刻,黑蓮周圍突然多了一圈黑霧,黑霧環繞黑蓮,形成一道之前沒有的屏障,猶如一道結界。


    青鸞法相渾然不知,一頭撞了上去。


    想不到沒有驚動黑豹等妖,卻被這株黑蓮識破了。


    他和天目蝶觀察了這麽久,都沒有發現這道結界,之前從未看到黑霧,應是黑蓮的另一種自保神通。


    青鸞法相衝撞這道結界,引發結界的激烈反應,而他根本來不及阻止這股波動擴散。


    外麵的妖獸馬上就會蘇醒,必會對他群起而攻之,任何敢靠近黑蓮的人都會被撕碎。


    情況危急,青鸞法相雖驚不亂。


    他神色一沉,頭也不迴,和天目蝶聯手催動天目神通,死死盯著這道結界,旋即目中閃過一抹決然。


    形成結界的力量和周圍的真魔氣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前所未見,但沒見過不代表不能破解,天目蝶突破第六變後領悟的虛玄神光,本就有破禁之能,甚至能從虛域鎖定中脫身,神通的威能超出常人想象,世間罕有力量能夠困鎖住她。


    換做旁人,隻能強行攻破結界,但恐怕不等他們將結界破開,已經被那些妖獸圍住了。


    他們則可以借助虛玄神光,穿過結界的封鎖。


    隻是留給他們的時間太短暫了,無暇仔細分析結界,隻能依靠天目蝶的本能行事,失敗的可能性很大,一旦失敗,必須遠遁。


    時機稍縱即逝,青鸞法相來不及多想,當即下定決心,心神和天目蝶相連。


    下一刻,青鸞法相放棄天覺雷衣,全力配合天目蝶催動神通,身影顯現,同時一抹神光在青鸞法相肩頭綻放,接著全身被淡淡的光彩籠罩,身影似虛似實,微微一動,生成數道殘影。


    與此同時,周圍響起群妖憤怒的咆哮。


    青鸞法相全然不顧已經被驚動的群妖,一意向前,在結界中留下一道夢幻的軌跡。


    這一刻,他和天目蝶全神貫注,不去思考成功或者失敗,也不去分析前路是否通暢,完全依靠本能。


    生性謹慎的他很少這麽做,此時和天目蝶一起,沉浸在某種玄妙的狀態裏,看到了一些超乎想象的風景。


    或許這才是虛玄神光的真意。


    青鸞法相隱隱明悟,他給天目蝶這門神通取名‘虛玄’,真沒取錯名字。


    近乎完美的結界,竟在他們麵前展現出一條路來。


    這條路未必真正存在,卻真的被天目蝶‘看到’了,真的是一條能夠穿過結界的‘路’。


    他們所化的那團光彩急促閃爍,有時甚至是斷斷續續的,而最後一次閃爍,竟已在黑河之畔!


    青鸞法相隻覺一個恍惚,已經穿過結界,出現在黑河上方。


    黑蓮就在麵前,近在咫尺!


    天目蝶又給他帶來一個驚喜,以後尋常陣禁都不可能擋住他們了,實在是潛伏竊寶的不二法門。


    不過,想到虛空蝶連登葆山都能進退自如,天目蝶和她之間還有很大差距。


    此時第一朵黑蓮已經完全盛開,第二朵黑蓮也開出幾個花瓣,第三朵還隻是一個小花骨朵。


    青鸞法相毫不遲疑,抬爪便向第一朵黑蓮抓去,孰料抓了個空!


    青鸞法相一怔,見這株黑蓮竟如同受到驚嚇的小獸,猛然一縮,然後迅速向下沉去。


    事發突然,黑蓮迴縮的速度極快,蓮葉和第三朵蓮花瞬間便已經沉入水底,青鸞法相的反應也不慢,鳳爪抓空,指尖立刻射出數道青雷。


    ‘唿!’


    黑蓮猛烈搖曳,散發出黑色的光芒,同時黑河中衝出一股黑潮,狂猛異常。


    ‘呲啦!’


    青雷強行撕開黑潮和黑光,最終化作一隻雷爪,切在已經盛開的那朵蓮花的花莖上。


    纖細花莖極為堅韌,好在雷爪足夠鋒利,成功將蓮花切了下來。


    蓮花入手,青鸞法相看到那株黑蓮已經完全沒入‘水中’。


    沉靜的‘河水’此時已然波翻浪湧,黑河深處原來隱藏著可怕風暴,驀然爆發,引起怒波狂濤,竟仿佛虛空中的一道裂縫!


    青鸞法相心中一驚,“河底難道有一道虛空裂縫?”


    若是如此,黑河恐怕不是簡單的虛空裂縫,而是地膜裂隙!


    這才能解釋此地為何積鬱這麽多黑魔氣,因為此地能夠連通魔界,才會有真魔氣從魔界滲進來。


    青鸞法相心中陡然生出強烈的危兆。


    離黑河越近,越能感受到黑河的深邃。


    他曾見過多次虛空裂縫,無論是人為製造的,還是天地偉力引發的,黑河和那些虛空裂縫並不像。此時黑河給他的感覺,卻比虛空裂縫更加深邃,仿佛一個無底的黑洞,通往某種遙遠的地方,他感受到的危兆正是從那裏而來。


    難道自己的判斷是錯的,黑蓮並非無主之物,它的主人甚至可能是一位魔界大能!


    此地不可久留!


    青鸞法相心中閃過此念,並未被貪欲主使,毅然放棄再取一朵蓮花的想法,身影衝天而起。


    好消息是,這道結界防外不防內,青鸞法相輕易衝出結界。壞消息是,因為他提前暴露,周圍的兇獸已經圍了上來,對他虎視眈眈。


    所有妖獸都已經陷入瘋狂。


    “吼!吼!吼!”


    怒吼聲此起彼伏,已經分不清是哪一頭妖獸。


    ‘唿!’


    刺鼻的血腥氣撲麵而來,青鸞法相餘光瞥見一抹血影,如一條赤紅長鞭,破空襲來。這條赤紅鞭影足有千丈長,一擊便能令山嶽粉碎。


    這是一條蛇尾!


    青鸞法相心中浮現一道蛇影,除了那頭疑似相柳後裔的蛇妖,此地還有另一條蛇妖,是一條赤鱗蟒蛇。


    這條赤鱗蟒蛇也是他最忌憚的妖獸之一,雖沒有交手過,但通過它散發出的氣息判斷,很可能是群妖中實力最強的一位。


    赤鱗蟒蛇此時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青鸞法相不敢托大,雙翼一扇,上衝之勢驟止,身影猛然前撲,同時鳥爪握著的岱輿仙山迅速長成一座巨山。


    ‘轟!’


    仙山傾倒,重重砸在蛇尾上。


    青鸞法相立刻聽到一聲尖銳的暴鳴,帶著深深地痛苦和怒火。


    岱輿仙山沒將它的蛇尾壓成肉泥,足以證明它的肉身有多強,但這條蛇妖終究還是血肉之軀,吃痛是難免的。


    蛇尾猛然彈迴。


    青鸞法相抓住時機,繼續向外衝,旋即卻嗅到陣陣腐臭氣息。


    天上忽然降下灰色的雨滴,惡臭難當。


    青鸞法相隻覺身體變得沉重異常,同時仿佛陷在了一團軟泥裏麵,前方充滿輕柔卻強大的助力。


    灰雨之中浮現片片煙雲,仔細看,這些煙雲猶如一張張柔軟而堅韌的大網,和灰雨是不同的神通,分別來自兩頭妖獸。


    同時麵對兩頭妖獸的夾擊,青鸞法相雙翼上翎羽閃爍電芒,朝天射出一道雷霆。


    這股雷霆裏麵,不僅有他的妖雷,還有青鸞真雷,威力無可匹敵,灰雨接觸到雷霆便被蒸發。


    ‘轟!’


    雷霆仿佛將天捅了個窟窿,暴雨戛然而止。


    同時天目蝶再次催動虛玄神光,包裹青鸞法相,化作虛幻的一道虹光,從煙雲中橫穿而過。


    連闖三道險關後,青鸞法相迎麵撞上一團黑影。


    定睛一看,一張黑豹的巨臉近在咫尺,黑豹張開血盆大口,獠牙就在他頭頂,眼看便要咬下,將他吞入腹中。


    好在青鸞法相早已將岱輿仙山橫在身前。


    ‘哢嚓!’


    黑豹不偏不倚咬中仙山,獠牙當場繃斷,青鸞法相向前重重一推,黑豹悶哼一聲,踉蹌後退。


    這時候,小五和天目蝶也頻頻出手,終於為青鸞法相爭取到一個空當。


    ‘唰!’


    青鸞法相身化青雷,筆直上衝,衝出群妖的包圍圈。


    聽著身後此起彼伏的怒吼,心中暗暗慶幸,幸好這些家夥靈智不高,沒有默契的配合,否則他根本不可能脫身。


    青鸞法相不顧消耗,全力催動青鸞真雷,以群妖望塵莫及的速度,衝向地淵入口。


    陷入暴怒的群妖仍舊緊追不舍,其中有一頭擅長遁術的妖獸,超越群妖,卻也隻能看到青鸞法相的背影。


    地淵入口。


    秦桑本尊凝望地淵,目露異芒,青鸞法相的遭遇他都能感知到。


    見青鸞法相已經脫身,秦桑大手一揮,地淵左右兩側的山峰同時震動起來,射出兩道通天徹地的華光,山上陣旗獵獵作響。


    ‘唰!’


    兩道華光先後沒入地淵,如利箭般向下穿刺,和青鸞法相擦身而過。


    華光交錯,現出一杆虛幻的巨大靈幡,幡麵青藍。


    ‘嘩!’


    幡麵一震,揮出一股巨力,最前麵的那頭妖獸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身影倒射而迴,引起一陣混亂。


    青鸞法相和本尊在地淵入口會合,法相迴歸本體,秦桑又一揮手,兩山上的陣旗紛紛破碎,毫無保留透支了靈陣的威能。


    同時秦桑腳下虛點,全力催動青鸞真雷,破空而去。


    ……


    黑河。


    黑蓮沉降,黑河不斷湧起黑潮,愈發顯得不平靜,。


    ‘嘩!’


    忽然衝出一股巨浪,一股恐怖的氣勢隨之爆發,那股氣勢衝出結界,一股腦衝向地淵入口,卻晚了一步,秦桑已經逃之夭夭。


    地淵深處傳出一聲長嘯,猶如魔嘯,怒火滔天。


    聽到這聲魔嘯,群妖眼中的憤怒竟都變成了恐懼,發出倉皇的鳴叫。


    ‘轟!’


    魔嘯的主人卻似在顧忌著什麽,那股氣勢最終沒有衝出地淵,硬生生壓了下去。


    遠處飛遁的秦桑感應到了那股氣勢,心驚不已,見其迴落,仍驚疑不定。


    難道黑河真的連通魔界,而這條地膜裂隙早已經被魔界發現,這株黑蓮或許也是從魔界送過來的……


    魔界一直對靈界虎視眈眈,賊心不死,按照常理,一旦魔界掌握地膜裂隙,定會引大軍來攻。


    不過,那位追到半路便放棄了,看起來橫跨兩界沒那麽容易,即便地膜存在裂縫裂隙,魔族也未必能夠安然穿過,否則靈界大能絕不會坐視。


    自己收走一朵黑蓮,卻是又招惹了一位強敵,不過靈界修士和魔界修士天然便是死敵,得罪就得罪了。


    “無論是不是地膜裂縫,以後有機會,最好引一位大能過來,把這裏平了。”


    秦桑驚魂未定,心裏如此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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