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


    蛙妖翻身坐起,晃了晃腦袋,意識還有些迷糊。


    看到麵前已經被凍住的兇鳥屍體,蛙妖愣了一下,這才記起昏迷前發生的事情。


    左右張望,周圍寂靜的可怕,蛙妖本能感到一陣恐懼,對麵前的戰利品都不敢多看一下,忙不迭乘妖風遁走。


    秦桑此時正在高空之上,沒有理會蛙妖,望著白雪皚皚的大地,腦海中閃過這些年的經曆和見聞。


    雪原遠比想象中廣闊,盡管他未曾全力趕路,速度也並不慢,竟然這麽久都沒能走出雪原,著實出乎意料。


    雪原裏到處飄蕩著六天故氣,但和六天故氣濃鬱到能夠形成風暴的孽河不同,這裏的六天故氣不濃,虛空仍然彌漫著濃鬱的靈氣,如果沒有六天故氣,相信能夠衍生出許多修行聖地。


    這些六天故氣更像是從孽河逸散出來的,然後經過無數歲月,已經融入這方天地,並改造了雪原的環境和生靈。


    雪原也養育著無數妖獸,因為生活在這種環境裏,它們的靈智和狀態,大概介於兇獸和正常妖修之間。它們不像兇獸那麽兇戾,但靈智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很容易暴怒和發狂。


    哪怕是化神期的妖獸,也沒有應有的智慧,很多時候仍是被本能所驅使。這樣的智慧,自然不可能形成文明,因此雪原更像原始叢林,隻有純粹的弱肉強食。


    秦桑離開渦流後,想著找個‘明白人’問路。


    在渦流附近遇到那麽多強大的妖修,秦桑本以為再找一個也不難,孰料一個都沒碰到,這一路上見到的修為最高的妖獸也隻是化神期。


    不知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符籙界孽原中甚至存在合體期的兇獸,孽河中也曾跑出來煉虛期的兇獸,給長右族帶去大麻煩。


    毫無疑問,能在這種環境突破煉虛期的都是天之驕子。


    或許因為這裏的六天故氣比孽河稀薄,妖獸突破煉虛期後靈智就能恢複幾許清明,明悟這裏不正常,都已經離開雪原……


    因此秦桑連自己所處的方位都不清楚。


    他有兩個選擇,一是根據六天故氣的變化,往六天故氣稀薄的方向走,隻要走出受六天故氣影響的地域,就能遇到正常的生靈。


    二是向南或者東南方向一直走,他很可能落到了莽荒深處,而莽荒位於大周北方。


    第一個辦法並不容易,秦桑走了這麽遠的距離,六天故氣的變化並不明顯,就算有些起伏,也不能確定是真的在變稀薄,還是受到周圍地勢、天氣的影響。


    因此秦桑的策略是結合兩種辦法,認準一個方向一直走,同時觀察六天故氣的變化,輔助判斷。


    至於方向很容易判斷,因為天上的星象不會變。


    每走一段距離,秦桑都會和方才一樣,擒住這一帶的霸主,搜問一番,以期能夠發現附近不尋常的跡象,從而找到線索。


    可惜事與願違,走走停停四十多年,依舊前路未卜。


    之前,秦桑主要活動在文明存在的地界,大多時候趕路依靠挪移陣,對距離沒有實感,現在切實體會到了靈界的遼闊。


    視線一轉,秦桑看向天邊一座高聳的山影,這座山上常年刮著一種煞風,是那頭蛙妖心目中的禁地。


    不過,秦桑從蛙妖記憶中一些跡象判斷出,煞風是一種特殊的晶石礦脈引發的異象,這種晶石可用來煉器,同時有這種礦脈存在的地方,往往靈氣充沛。


    在秦桑看來,雪原就是一片未開發的處女地,藏著眾多寶物,雖然絕大多數都被六天故氣汙染,失去作用,但秦桑仍有不少收獲,也算聊以慰藉。


    同時也證明雪原確實離文明很遠,真不知那些妖修到底是從哪裏來的,怎麽發現的渦流。


    遲遲找不到出路,他甚至考慮要不要迴去看一眼。


    秦桑的身影在山前顯現而出,心念微動,灰色的煞風自動向兩側分開,現出一條路來,露出光禿禿的山體。


    神識一掃,秦桑便找到了山中靈氣最濃鬱的地方,神識為刀,開辟出一座石府。


    ……


    石府內。


    “你決定了?”


    朱雀被秦桑放出來,自己在牆壁上刨了個洞,趴在洞裏,歪著腦袋問道。


    “也該還給它了。”


    秦桑點頭,正是要將從麒麟源種得到的那縷氣機物歸原主。


    離開青羊治之前,秦桑就在考慮了。


    這些年,朱雀和小麒麟朝夕相處,默默觀察,並未發現小麒麟身上有什麽異常。他和朱雀得到這麽久,始終無法破解裏麵的秘密,早晚都要還給小麒麟。


    秦桑相信,那縷氣機之中肯定隱藏著某種指引,麒麟本源很可能藏在妖族地界,現在把它交給小麒麟,還能借著這種指引走出雪原,一舉兩得。


    “那還不快給它!”


    朱雀兩眼放光,它早就對麒麟本源垂涎三尺,忍到現在實屬不易。


    靈光一閃,小麒麟踏步而出,歡快地蹦到秦桑麵前,樂此不疲用腦袋蹭他的手心。


    嬉鬧了一陣,小麒麟安靜下來,趴在秦桑麵前,聽他說起接下來要做的事,神情變得嚴肅起來,認真點了點頭。


    朱雀振翅,飛出門口警戒。


    秦桑盤坐在小麒麟麵前,叮囑了幾句,神情微動,眉心閃現一抹火光,蓮台徐徐飛出。


    那縷氣機一直被他封印在蓮台裏,此刻喚出蓮台,解開封印。


    秦桑抬起右手,那縷氣機飄出蓮台,落入掌中。


    小麒麟生出感應,歪著腦袋,盯著秦桑的掌心,一臉懵懂和好奇。


    秦桑看了小麒麟一眼。


    察覺到秦桑的目光,小麒麟立刻端正姿勢,緊緊閉上雙眼。


    此時,秦桑感知那縷氣機,看到的仍是熟悉的景象。


    一片遼闊原野之中,蒼茫、荒涼的氣息撲麵而來。虛空赤紅,霞光無極、紅雲漫天,一道流火降落下來,引發滅世之火……


    這一幕,他已經看了無數遍,始終無法參透其中的玄妙。


    見小麒麟準備好了,秦桑掌心一震,那縷氣機悄然沒入小麒麟眉心。秦桑和朱雀一內一外,此時都在關注小麒麟的一舉一動。


    隻見小麒麟身軀一顫,臉上漸漸露出震撼的表情。


    秦桑當初第一次看到這種景象的時候,也和小麒麟一樣大受震撼,最終這個景象在他眼前戛然而止,不知小麒麟能看到什麽不一樣的東西。


    然後秦桑就看到小麒麟睜開眼睛,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眼神似乎在問給它看這些,想讓它做什麽。


    它的表現出乎秦桑和朱雀的意料。


    難道他們猜錯了,這隻是當初麒麟殘留下來的一段記憶,裏麵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信息?


    秦桑和朱雀對視一眼,驚疑不定。


    思忖片刻,秦桑沉聲道:“凝神!”


    小麒麟聽話地又閉上眼睛,這時秦桑也沉心入定,心神和麒麟連通。


    小麒麟心神深處有他留下的烙印,雙方的心神通過烙印相連,秦桑能夠感應到小麒麟的念頭起伏。


    他引導小麒麟,全力感應那縷氣機。


    一遍不成就十遍、百遍,那一幕天火滅世的景象,在小麒麟心中重現。


    最初的震撼平複之後,接下來就變成了枯燥,不過修行本就是枯燥的,哪怕再看上千遍萬遍,也不會動搖他們的意誌。


    秦桑和小麒麟渾然忘我,心神完全沉入其中。


    日夜交替。


    轉眼已經過去十天。


    朱雀看著一動不動的秦桑和小麒麟,在石台上來迴踱步,有些焦躁,但又不敢打擾他們。


    小麒麟一遍接著一遍觀覽氣機中的景象,記不清看了多少遍,每一個畫麵、每一個微小的細節,都已經深深印刻在它的心中。


    又過去三天。


    這一天傍晚,小麒麟身上的毛發突然無風自動,朱雀一下子瞪大了雙眼。


    下一刻,秦桑倏然睜目。


    朱雀剛想問,見秦桑衝它微微搖頭,連忙閉上嘴巴。


    小麒麟毛發飄舞,發絲之間浮現出淡淡的火焰,此乃火麒麟天生擁有的本源之火,以小麒麟的修為,還稱不上麒麟真火,隻能算是麒麟妖火。


    麒麟妖火彌漫全身,小麒麟沐浴火焰,終於展現出幾分麒麟英姿。


    秦桑感應到小麒麟的心緒劇烈起伏,同時那縷氣機也出現了奇妙的變化。


    小麒麟神情變幻不定,秦桑沉吟片刻,嚐試著再度感應那縷氣機,驚喜地發現,裏麵景象變了。


    原本高空之上彌漫著厚厚的紅雲,此時紅雲竟開始散去,顯露出雲層之上的景象。


    天火照耀下,天空亮如白晝,卻有無數星辰高掛。星光在白天同樣熠熠生輝,星河仿佛能夠流動。


    ‘啪!’


    那縷氣機陡然消散。


    秦桑還沒明白其中有何深意,便心神一震,退了出來。


    就在這時,小麒麟忽然一躍而起,衝出洞府,迫不及待衝向山頂。


    它衝出煞風,懸立空中,仰望星空。


    此時已是深夜,恰好雪停了,烏雲散去,夜空澄澈,星鬥滿天。


    星海映入小麒麟的純淨的雙眸,它瞪大雙眼,急切地在搜尋著什麽。


    雪勢雖停,寒風依舊凜冽。


    秦桑摸了摸小麒麟的頭頂,稍稍安撫,問道:“你剛才看到了什麽?”


    “大老爺!”


    小麒麟驚醒過來,自知失禮,沒有猶豫,答道:“我看到了一種特殊的星象。”


    “星象?”


    秦桑意識到了什麽,仔細打量著星空。


    “還有呢?”


    朱雀連聲追問。


    小麒麟遲疑道:“不知道為什麽,我有一種感覺,那種星象好像……好像代表著一種有對我很重要的東西。”


    它不敢確定,看向秦桑,露出詢問的表情。


    “你的感覺沒錯,這確實是有人特意留給你的,”秦桑透露出部分真相。


    接著,一人兩妖都盯著夜空,卻沒有找到小麒麟說的星象。


    “曾經妖族修的是星辰之道,麒麟通過星象留下指引,並非不可想象。靈界的所有生靈,看到的都是同一片星空,待它重生之後,便能通過星象的指引,找到目標……”


    秦桑心中暗忖,“此法也未必穩妥,過去這無數年,鬥轉星移,星象會否早已變了呢?”


    轉念一想,秦桑覺得自己太過杞人憂天,麒麟既然通過這種方式留下指引,肯定考慮到了這種情況。


    它們在山頂守了一整夜,直至天明也沒有看到那種星象。


    不過,一年之中,每月、每天,甚至每時每刻,星辰都在移動,不同年份的的星象也不相同,其中包含大大小小的輪迴,想要找到那種星象,可能要數月或者更久。


    迴到洞府,秦桑決定留在這裏,暫時不走了,接下來他們隻有一個任務——觀察星空。


    從這天開始,這一帶就沒再下過雪。


    他們每天都會出來,一人一鳥一獸都仰著脖子,直勾勾盯著天上,等待那種星象出現。被別人看到,還以為是三個傻子。


    參悟四象劍陣前,秦桑便曾仔細觀摩過每一顆組成劍陣的星辰,此時劍陣有所成就,重新靜下心來觀察星空,又有一番新的體悟。


    秦桑找到了另一種樂趣,小麒麟心存期待、不知疲倦,隻有朱雀沒那麽好的耐性,後來漸感不耐,獨自出去遊蕩,倒也被它找到了不少好東西,隻是周圍的妖獸遭了秧。


    這一等,竟又是十餘年。


    深夜子時,朱雀叼著一串紅彤彤靈果往迴飛。


    這種靈果非常美味,馨香撲鼻,難得受六天故氣汙染不重,帶迴去讓秦桑釀一壇酒,定是佳釀。


    朱雀美滋滋想著,口水直流,不經意看了眼天上,忽然一呆,嘴邊的果子掉下去也渾然不覺。


    一聲尖叫。


    朱雀以畢生最快的速度飛迴洞府,口中狂唿,“來了!來了……”


    秦桑也麵帶笑容,含笑看著一旁的小麒麟,小麒麟正癡癡望著星空,眼神閃爍,正在默默推演。


    片刻之後,秦桑感應到小麒麟傳來的念頭,喜道:“果然在那個方向!”


    他目注東南,星象所指,正是他之前行進的方向!


    方向已定,但不知前路還有多遠。


    “還不快走!”朱雀急不可耐。


    秦桑抬手一指,“出發!”


    目標,東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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