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條草莖筆直,草葉尖細,果如根根利箭一般。


    秦桑連收了幾株,燼流螢卻是不敢,隻能滿臉羨慕的看著。


    就在秦桑收取夙條的時候,虛空蝶一直在繞著這片荊棘叢林盤旋。


    抵達這裏,已經是篝火印記的極限。


    祭台能夠開啟登葆山,因和護山大陣實為一體,而山中的禁地都是根植於山勢所建,篝火印記乃是祭台賦予,所以在這裏也能起到作用。


    篝火印記相當於在帝台的最外圍開了一個口子,這個口子微不足道,那些巫女根本不可能做什麽,卻給了虛空蝶可趁之機。


    盤旋一周,虛空蝶又帶著燼流螢去了幾個地方,最後對秦桑道:“可以了,你在這等著,我把她送迴去了。”


    虛空蝶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看來比預想的還要順利。


    秦桑和燼流螢對視一眼,取出一個瓷瓶,是鬼母提前交給他的。


    “先服下這枚丹藥,”秦桑取出瓷瓶中的丹藥。


    靈丹烏黑,散發著淡淡的藥香,卻和秦桑以往見過的丹藥不同,靈丹之中還蘊含著秦桑也摸不透的奇異力量。


    燼流螢拿起靈丹,毫不猶豫吞了下去,藥力發作,神情頓時一陣恍惚,兩眼茫然,昏昏欲睡。


    據鬼母說,這枚丹藥能夠封印並混淆燼流螢的部分記憶,隻是不知能不能瞞過天巫的法眼。


    秦桑心存憂慮,目送虛空蝶帶著燼流螢飛出荊棘叢林,輕輕歎息,轉身繼續收取夙條。


    這種靈草非常特殊,可煉器亦可煉丹,還可以讓天目蝶直接煉化,隻是藥效會大打折扣。虛空蝶送給他三張丹方,秦桑粗略掃了一眼,煉製起來倒也不難,可是輔藥皆是珍稀之物,不易尋找。


    等虛空蝶迴來,秦桑已經收了幾十根成熟的夙條,可惜不懂得培育之法,也不敢太過肆無忌憚,否則他不介意將整個藥園搬空。


    虛空蝶又讓秦桑藏進天目空間,輕盈飛過藥園,前方的荊棘逐漸變得稀疏起來,空中開始出現薄霧,越往前霧氣越濃。


    秦桑忽然意識到,這不是普通的霧氣,而是天地元氣濃鬱到極致的表現。


    接下來,秦桑感覺虛空蝶飛行的路線變得非常亂,時而向前、時而向後,就像一隻流連鮮花的普通蝴蝶,在一片花叢中流連忘返,幾乎是原地踏步。


    如此飛了數個時辰,連秦桑都感到一陣暈頭轉向,虛空蝶終於不再原地踏步,在靈霧中筆直向前。


    不多時,秦桑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團藍色的靈光,緊接著又看到一片火紅霞光,後知後覺,這些分明是一個個藥園。


    視野受限,看不清都是什麽靈藥,但猜也能猜得出,必然都是外界極為珍稀的天材地寶。


    帝台誕生帝台之漿,帝台之漿同時也在滋養著這些靈藥,不愧是巫族神物,這樣的神物放在任何地方,都能將周圍變成寶地!


    這時,秦桑發現自己離一片靈光越來越近,接著竟進入靈光之中,眼前出現了一塊岩壁,岩壁上幾條青藤垂掛,這些青藤碧綠如玉,散發著無窮生機。


    其葉片大如蒲扇,藤花隱藏在葉片之下。


    花白似雪,無數薄如蟬翼的細小葉片緊密包裹在一起,花型似牛角。


    虛空蝶從岩壁上方飛過,秦桑就看到身後有一條花枝空了。


    “這是什麽靈藥?”


    秦桑之前聞所未聞,卻能從天目蝶的反應中,大概判斷此花的價值。


    現在他體會到燼流螢方才的心情了,隻能看著流口水,卻不敢提出過分的要求。虛空蝶采摘這朵靈花,絕沒有看起來那麽容易,這麽久隻出手過這一次。


    虛空蝶見好就收,隻采了一朵,繼續前行,接下來又遇到十幾處藥園,有的是一大片,最小的方圓不足三尺。


    正如秦桑所料,竊藥不易,虛空蝶很少出手,除非是世間絕無僅有的至寶。她沒有忘記真正的目標是什麽,闖過重重阻礙,終於停了下來。


    秦桑離開天目空間,頓覺被濃鬱的靈氣包圍,並且和別處的靈氣不同,蘊含一種奇妙的生機。


    “帝台在哪裏?”


    秦桑左顧右盼,卻隻能隱約看到遠處的兩個藥園,腳下也隻是普通的山石。


    “跟著我,”虛空蝶道。


    秦桑分出一縷神識,便感到被一縷力量護著,進入靈霧深處。


    景物飛速掠過,走馬觀花,秦桑忽覺一個恍惚,看到濃濃靈霧之中,出現了一團五色靈光。這團靈光大如雞子,五彩五色,靜靜懸浮在靈霧之中,或者說,這團靈光就是靈霧的源頭。


    不用虛空蝶介紹,秦桑立刻斷定,這團五色靈光就是帝台!


    和想象中的大不相同,秦桑之前猜測,帝台可能類似巫族的祭台,沒想到竟然這麽小,像是一枚棋子。而且秦桑隻能看到五色靈光,看不到帝台的真容。


    察覺到秦桑的念頭,虛空蝶輕笑一聲。


    下一刻,秦桑就感到自己的意識突然被拉伸,竟然‘看到’了五色靈光內部。


    此時他卻仍沒有看到任何實質之物,外界看來小小的一團靈光,內部好似有著無邊無際的巨大空間。


    無垠虛空之中,五色之光無處不在,瑰麗璀璨,令人震撼。


    忽然,秦桑模模糊糊看到了一個特別的存在,一條水流於空中盤繞,和周圍格格不入。


    水流纖細,清澈無比,秦桑感到一股清寒之意,外麵的本尊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頓覺一陣刺痛,那股意識登時退了出來。


    “那就是帝台之漿?”


    秦桑喃喃道。


    雖是驚鴻一瞥,卻過目難忘,現在的問題是怎麽去盜取帝台之漿?


    “我們不能進去,但可以讓它自己出來……”


    虛空蝶說著,祭出一物,乃是一片綠葉,形似梧桐葉,上麵刻著幾道符文。


    秦桑感應到綠葉的氣息,心中一動,發覺和鬼母的木簪氣息很像,應是虛空蝶按照鬼母傳授給她的法門,煉製的寶物。


    蝶翼輕輕扇動了一下,又向前飛了一陣,秦桑隱隱感覺穿過了一層無形屏障,便無以為繼。


    虛空蝶止步,綠葉飄飄而起,懸浮在他們頭頂上方,葉片稍稍傾斜,兩瓣葉片微微合攏,葉尖射出一道碧綠靈光,滲入靈霧深處。


    虛空蝶落到葉柄處,蝶翼輕輕扇動,氣機和葉片徹底融為一體。


    碧綠靈光進入靈霧深處,沒有引發絲毫波動,秦桑默默站在一旁,不敢打擾,隻覺虛空蝶身上的波動越發微弱,最後徹底感知不到,蝶翅停止扇動,仿佛變成一尊雕塑。


    良久。


    秦桑目光一閃,麵露驚喜之色。


    隻見碧綠靈光閃爍了一下,一絲清水從靈霧深處流淌出來,帶來熟悉的清寒之意,正是帝台之漿。


    真將帝台之漿引出來了!


    秦桑暗自讚歎,真不知鬼母當年到底是什麽身份,對巫族神物也這麽了解,沒有她指點,虛空蝶也絕無可能這般輕易盜走帝台之漿。


    帝台之漿被接引到葉片上,化為涓涓細流,順著葉脈流淌下來。


    虛空蝶站在葉柄,帝台之漿正好流向她。


    想要存放帝台之漿,必須用峚山玉榮,經特殊之法祭煉,製成容器,否則此物離開帝台便會衰敗,暴殄天物。如今峚山不存,世間唯有巫族擁有這種容器,虛空蝶隻能直接吞服。


    看著虛空蝶大口大口吞咽,天目蝶大為急切,卻不敢從虛空蝶嘴邊搶食。


    就在這時,秦桑看到葉柄流下一滴晶瑩的水珠,眼神一亮,連忙催促天目蝶,“快去!”


    幸好這位不是吃獨食的主,從她嘴邊露出幾滴,也能讓天目蝶吃飽。


    天目蝶早就迫不及待,急忙飛到葉片下方,恰好水珠滴落,一口吞入腹中。


    秦桑緊緊盯著天目蝶,見天目蝶吞下帝台之漿就僵立不動,氣息起伏不定,僅僅一滴帝台之漿就帶來了難以想象的衝擊,天目蝶隻能全力煉化,而虛空蝶吞了這麽多也沒有絲毫異樣。


    見此情景,秦桑連忙出手支援,叮囑天目蝶切莫貪求,暫且煉化入體,留著日後慢慢消化。


    等天目蝶的氣息稍稍平複,身體動了動,竟如飲醇漿,醉酒一般,兩片蝶翼開始打架,姿勢歪歪斜斜。


    天目蝶奮力振動了幾下翅膀,終於恢複平穩,這時葉柄又有一滴水珠落了下來。


    顧不得醉或不醉,天目蝶忙又將這滴帝台之漿吞了下去,煉化的時間比上次多了一倍。


    如此,秦桑和天目蝶全力煉化,吞了三滴帝台之漿,感覺已經快到極限了,而虛空蝶仍然遊刃有餘。


    “應該還能再吞一滴……”


    秦桑緊張關注著天目蝶的狀態,這種機緣可遇不可求,隻要不撐死就不能放棄。


    天目蝶當然明白這是多麽難得的機緣,她拚盡全力穩定體內的那股磅礴能量,等待吞服第四滴帝台之漿。


    而在這時,無論秦桑、天目蝶,還是虛空蝶,都低估了他們盜取帝台之漿已經對帝台的影響。


    帝台原本並非誕生在登葆山,而是巫族大能後來將這件神物遷移到此,從一開始他們就發現帝台不穩,和登葆山並不完全契合,但帝台誕生之所已經在大戰中毀滅,除了登葆山,沒有更好的地方了。


    巫族大能想盡辦法,依舊不能解決,後來發現,帝台之漿有助於穩定帝台,因此每次來采帝台之漿的時候,都會留下些許。


    這個辦法治標不治本,而且帝台和登葆山之間不穩定的因素一直在累積,因此每次取帝台之漿,留下的數量都要比上次多一些。


    無數年來,巫族采走的帝台之漿越來越少,到現在每次隻能取走一小半了,卻毫無辦法。


    鬼母雖然記得帝台之漿的特性,但或許記憶不全,或許當年她並未參與帝台遷移,不清楚此節。


    虛空蝶在煉化帝台之漿的時候,仍未放鬆警惕,時刻盯著帝台,可她哪裏能想到,才取走這些帝台之漿,就使得帝台不穩!


    帝台陡然震動。


    這一瞬間,連秦桑都感應到了一股神秘的波動從帝台擴散出來。


    波動並未引發什麽異象,靈霧毫無波瀾,秦桑卻心頭一跳,生出不祥的預感,然後就聽到虛空蝶輕唿。


    “不好!”


    ‘啪!’


    綠葉一顫,碧綠靈光應聲破碎,虛空蝶試圖將盜出來的帝台之漿還迴去,但為時已晚。


    異變沒有絲毫征兆,防不勝防,一旦帝台和登葆山之間的平衡被打破,再想掩飾,絕無可能!


    “走!”


    虛空蝶當機立斷,立刻抹去所有痕跡,蝶影霎時消失。


    “出事了……”


    秦桑心中一驚,閃過這個念頭,便覺全身被一股強大力量禁錮,視野之中靈霧突然消失,眼前灰蒙蒙一片。


    他絲毫動彈不得,心知定是被虛空蝶丟進了天目空間。


    雖然他肯定不會抵抗,可是這一瞬間,他竟然連做出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不由駭然。


    這就是大能的實力?


    虛空蝶恐怕至少是七變後期修為,他的祭雷誓章在虛空蝶麵前,連施展的機會都沒有。


    ……


    登葆山外。


    有一神輦,隱藏在雲端,登葆山外諸多修士,無一人能夠察覺。


    三頭異獸懶洋洋趴在神輦前假寐。


    在神輦之上,一名英武男子盤膝而坐,目注東南,手指掐動,似在推算什麽。


    天地大祭原本是巫族最重要的祭祀,上古之時,由巫族天巫主持,後來變成了大巫。


    到現在,隻要天地大祭不出什麽紕漏,大巫也懶得露麵了。


    此時這裏隻剩他一名大巫,其他人都去了共工之台。


    英武男子不知在想什麽,眼底閃過一抹陰霾,斂目沉思,旋即怔一下,霍然起身,望向雲海中的登葆山。


    察覺到神輦上的氣機變化,三隻異獸全都警覺起來,齊刷刷豎起耳朵。


    “這是……帝台!”英武男子訝然。


    到如今,大巫已經分不到帝台之漿了,運氣好得天巫賞賜,才能得到一些。


    “難道上次取太多了?”


    英武男子猶豫。


    大巫不可隨意進出登葆山,不過變故源自帝台,職責在身,定然要去查看,隻是須得先行報備。


    他發出一道密符,身影便從神輦中消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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