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眼前不斷有黑影閃過,耳邊的低語聲也是越來越清晰,甚至越來越近。


    “嘩啦!”


    終於,在又一隻邪祟下了水之後,幽冥鏈上的光芒徹底消失不見了。這種久違的恐懼在一瞬間席卷了我的全身,連帶著我的心髒也跟著加快速度跳了兩下。


    我有些悲天憫人的想著,自己有時候還真是挺倒黴的。


    “楚翎,這邪祟好像越來越多了,你還活著嗎?”


    好在這時候還能聽見炎月的聲音。


    我嗯了一聲,腳下一刻也沒有停:“還沒有死,但是我覺得我好像是被邪祟包圍了。”


    “我覺得你的聲音越來越近了,你、你再加把勁,往前走走,過來之後應該就沒有事了。”


    聞言我想起剛才一直讓我有點困惑的那件事,索性問道:“按照你之前的說法,我們待在這裏應該更加安全一點才是,至少鬼母不會找到我們,要是我們從這裏出去了,氣息就會暴露,到時候被抓到了怎麽辦?”


    “……”


    炎月像是歎了口氣。


    “沒辦法啊,大哥身上的鬼邪之氣太重了,你之所以在水裏這麽難走,就是因為鬼邪之氣的原因。我們要是繼續再這裏待下去,那也是會死的。出去之後說不定還能逃跑……”


    他聲音越說越小,聽著就是是十分沒有底氣的樣子。


    我伸手揉了揉額角,餘光瞥見身側那隻隨時都想要撲上來的邪祟,放緩了聲音說道:“現在江楚城坐在了閻羅殿上,鬼母應該不會對你下手了,我可就難說了。說不定他就是讓我在這裏比較安全一點。”


    “不會的。”炎月斬釘截鐵的否定了我,“就是因為大哥現在成了鬼王,所以母後更加不會放過我。因為我對她來說,已經是沒有用了。哎,隻希望大哥多少還會顧及一些手足情,給我一點活路吧。就算是……讓我去投胎轉世也行,不過那樣的話,我可能就見不到我的豆沙包了。”


    我忽然間有些同情炎月,他好像現在都不知道自己並不是鬼母的親生兒子,而鬼母把他帶迴來,也不過是因為江楚城當年不願意接管酆都。現在他迴來了,炎月就成了一顆沒有用的棋子,鬼母為了這個就想要將他殺死。


    但是這些話我並沒有說出來,不管怎麽說,炎月當時和清寂在一起,都是對江楚城起了殺心的。我就算再聖母也不可能這麽輕易的就把這一篇揭過。


    “咊咊……”


    就在我還想著炎月這件事的時候,我突然發現自己走不動了。


    低頭一看,卻發現好幾雙幹瘦的手抓住了我的腳踝,讓我沒有辦法動彈。我倒抽了一口冷氣,就在剛才炎月還對我說千萬不能被這些邪祟抓住,否則邪氣入體,而我現在又沒有靈力,那就不得了了。


    我的兩腿已經被凍得麻木了,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廁所裏蹲了兩個小時之後站起來,真的是一點知覺都沒有。但我還是用力的抬起腳,試著將那些邪祟甩開,可是這麽做並沒有什麽太大的用處,反而讓那些邪祟把我抓的越來越緊。


    它們個個抬著頭看我,裂開的嘴裏是鋒利的牙齒,可怖的樣子就如同惡鬼修羅。


    這麽久了,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有一點倒黴過了頭。


    沒有靈力,幽冥鏈現在也起不了一點作用,而且在我過往的幾百年捉鬼經驗裏,並沒有對付過這樣子的邪祟。


    他們看起來就是一副要吃掉我的樣子,而我卻無可奈何。


    正在這時候我又聽見了炎月的聲音:“楚翎你去怎麽樣了!怎麽這麽久都沒有聲音?你、你別嚇我啊,我還等著你帶我出去呢。”


    我真是煩的要死,偏偏在這個時候,他還在說個不停。於是我忍不住朝他吼道:“吵死了!我現在被邪祟抓住了過不來!你安靜的待一會兒不行嗎?”


    炎月一聽,聲音都有點抖索:“你被邪祟抓住了?你怎麽被邪祟抓住了呢?我真是!我剛才不是和你說過了讓你千萬不要被抓住嗎?你怎麽能被抓住呢?現、現在你又沒有靈力,那要怎麽辦才好?”


    我皺起眉,一邊試著咬破手指,將血滴在那邪祟身上,一邊疑惑的想著我剛才好像並沒有給炎月說我的靈力沒有了吧?還是我說過自己又忘記了?


    我感覺自己已經快被搞得神經質了,不管別人說了什麽,我都得往最壞的地方想一想。


    簡直就跟得了被害妄想症一樣。


    稍微讓我有點安慰的是,我的血對邪祟還是有點作用的。


    血滴下去的那一瞬間,那些原本緊緊抓著我的邪祟就放開了手,作鳥獸散的奔向另外一邊。


    我心裏一喜,不敢再有片刻耽擱,抬步就繼續往前走。大概是剛才被那幾隻邪祟抓過的原因,我的腳多少也恢複了一點知覺。


    走了一陣之後,麵前出現了一道亮光,我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沒想到卻在這時候又聽見了一聲貓叫:“喵!”


    我愣了愣。


    立即睜開眼看過去,卻並沒有發現有貓。


    倒是炎月在那邊又叫了起來:“貓!楚翎!有貓!你聽見貓叫了嗎?這裏怎麽會有貓的?”


    “我怎麽知道,你不是鬼王嗎?這裏有沒有貓都不知道?”


    炎月一聽就炸了:“我怎麽可能知道!我、我們最怕的就是這東西啊,誰吃飽了沒事做會在這個地方放貓啊?再、再說了我現在已經不是鬼王了……你不要這麽喊我,母後聽見了的話,我就算能夠活命,也要被扒皮啦!”


    我想想也是,這鬼物是最害怕貓的,除了鬼母會想著和貓靈做交易帶走江楚城的魂魄之外,估計別人也不會這樣了。


    等等。


    貓靈?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正要開口,就聽見炎月在那邊大喊:“媽呀!楚翎!啊啊啊啊!這貓進來了!它從哪裏進來的啊!”


    我心中一凜,頓時加快了速度往炎月那邊趕去。


    那些邪祟不知道到什麽地方去了,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我的血趕走了他們,還是這貓叫讓它們也感到了害怕。


    終於這一次在走了大概七八分鍾之後,我見到了炎月。


    他整個人都浸泡在那幽藍色的水池裏,身上還穿著那身灰白色的袍子,長發濕漉漉的垂在肩頭,那張略顯稚氣的臉上滿是狼狽還有委屈。那隻貓靈通體漆黑,站在池邊一邊舔著爪子一邊看著他,隻要炎月稍稍動一下它就會立刻放下爪子看著他。


    我覺得炎月可能要哭了。


    見我走過來,那黑貓放下爪子看了我一眼,過後往前走了兩步。


    “啊啊啊啊啊!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楚翎!我的天,你終於來了,哎你身上好髒啊,一股血腥……啊啊啊啊救命啊楚翎!”


    炎月說話的時候黑貓又朝他那邊走了走,他原本想要吐槽我的話都被黑貓嚇得咽了迴去。


    我難免一陣暗爽,先左右看了看,並沒有著急過去。


    炎月這地方的視野也比剛才明亮了很多,那些邪祟果然沒有追上來,這讓我在有點放心的時候又有些擔憂。


    “楚翎,你在幹什麽……快過來啊。”


    炎月真要哭了。


    我好笑的看著他,又看看那隻黑貓。


    黑貓像是有感覺一樣,在我看過去的時候也轉頭看了過來。它的眼睛是陰陽眼,這種貓比一般的黑貓更加具有靈性,但是兩隻眼睛的顏色卻是十分的奇怪。


    之前我見過的貓要麽就是綠色藍色,再不然就是黃色,或者奇怪一點的也有灰色。但是這隻貓靈的眼睛,卻是一隻黑色,一隻紅色。


    這隻貓,會是當時被鬼母叫來叼走江楚城的魂魄的嗎?


    我有點想不起來那天那隻貓究竟是什麽樣子,就記得是一隻黑貓,卻並沒有注意到它的長相。


    “喵……”


    它又衝著我叫了一聲,過後看看炎月,又步伐優雅的朝我走了過來。


    炎月終於鬆了口氣,他抽了抽鼻子,問我:“……你怎麽才來啊?”我還沒有開口,他又道,“對了,你剛才說自己被那些邪祟給抓了,有沒有事啊?”


    “沒事。”我低頭看了看剛才被那幾隻邪祟抓過的地方,隻是隱隱約約的有點冒著黑氣,但並沒有感覺到什麽。這邪氣應該是還沒有入體,出去之後希望靈力可以恢複,這樣就不會再有什麽大的問題了。


    而我話剛一說完,黑貓就來到了我的麵前。


    它抬頭看著我,又對我喵了一聲,在我還在觀察它的時候,它就忽然抬起自己的爪子摁在了我剛剛被邪祟抓過的地方。


    那一瞬間,原本還纏繞在我腳上的黑氣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我一愣,正想著這貓靈居然這麽神奇?結果它就十分不客氣的抓了我一下。


    這一下抓得我齜牙咧嘴,可在我反應過來之前,那黑貓就一下子躥得沒影了。


    “哈哈哈哈,楚翎,你沒事吧?那是貓靈,你是個生人,它抓你應該不會疼的。”炎月在那頭幸災樂禍的大笑,儼然忘記了剛才是誰被那貓靈嚇得快哭出來。


    我看著他,冷哼一聲:“笑?考慮清楚了,現在你可是得讓我把你從這池子裏拉出來。”


    一邊說我一邊低頭看著被那貓抓過的地方。


    腳踝上的黑氣是沒有了,但是卻多出了幾條血爪印。


    炎月現在沒有辦法從池子裏出來,隻能站在裏麵訕訕的看著我:“你還好嗎?你……要是沒什麽太要緊的話,還是先把我從這裏弄出來吧?你覺得怎麽樣?”


    我抬頭看他,翻了個白眼,但還是上前一步去把他拉了出來。


    炎月連著說了好幾個謝謝,說完又問:“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我怎麽知道……”我已經不想迴答他了,我發現了,除了那次在閻羅殿的時候他還算比較機智之外,現在簡直就是個二百五,一問三不知,更不用指望他怎麽從這裏出去了。


    直接從門口出去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是這個水牢看起來,好像也沒有別的出口。


    就在我們倆都有點一籌莫展的時候,那黑貓突然又出現在我們的麵前,它踩在水裏,迴頭衝著我叫了好幾聲:“喵喵貓。”


    我和炎月對視一眼,炎月看看貓,又看看我,顫聲道:“它、它不會是讓我們跟著它走吧?”


    那貓確實是讓我們兩個跟著它走,並且隻要我們稍稍停下來,它就會不耐煩的喵喵叫。


    一開始讓我跟著它走,其實我是拒絕的。因為我覺得這隻貓不但先前叼走了江楚城的魂魄,過後又抓傷了我,現在讓我們跟著它走,誰知道它會把我們帶到什麽地方去?


    但是過後想一想,就算不跟著它走,我們也不知道到底要怎麽出去。江楚城當時應該是告訴炎月了,見到我之後要怎麽從這個地方出去,但是這種事讓炎月迴憶,還不如就當做江楚城從來沒有說過。


    於是權衡之下,我們還還是跟上了那隻貓靈。


    最苦逼的就是我了。


    走了這麽久,又是被邪祟抓,又是被貓撓,現在還要跟著這貓靈往迴走。炎月一直十分害怕的抓著我的手臂,任憑我怎麽說,甚至還用手去掰過兩次,但是他就是不鬆手。


    原本我還擔心又會有邪祟出現,但奇怪的是,這迴去的一路,除了黑貓偶爾喵喵叫的聲音,我就沒有再聽到過別的聲音。


    而且這一迴我們走的很快。


    先前我從血水池子裏出來找炎月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走了有一個多小時或者更久,但是這一次沒一會兒,我就又重新看見了自己之前待那個地方。


    更加奇怪的是,這一迴我走在水裏竟然感覺沒有那股寒意了。


    我有些詫異的看著在前麵帶路的那隻貓,剛才就隻有它碰過我,不過這不是因為水牢裏麵的環境再次發生了變化,那就隻能是這隻貓的原因。


    “喵。”


    這麽想著的時候,那貓靈在血池跟前站住了腳,炎月立刻龜縮到了我的身後。


    我轉頭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貓靈,想了想說:“你是讓我們從這裏出去?”


    那貓靈又喵了一聲,但是卻是繞過血池走向了另一邊。


    我和炎月就稍稍慢了一步,它就又開始喵喵的叫不停。


    “要不要去啊?”炎月問我。


    我看了他一眼,“去啊,怎麽不去,難道你能想起來江楚城之前跟你說了什麽嗎?”


    “哦。”炎月嘟囔了一聲,依舊抓著我的手臂和我一起走了過去。


    這血池旁邊有一條很長的溝渠,之前來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而且裏麵的陰氣很重,感覺裏麵像是有很多怨靈的樣子。我正這麽想著,炎月就和我說道:“這溝渠裏麵的水,就是在這水牢裏待久了的魂體化成的。所以你知道我為什麽要這麽急著出去了吧?現在我們被關在這個地方,你沒有靈力,我也沒有法力。待得時間越久,我們就越是危險。”


    “但是這貓靈看起來……”我不是很忍心的打斷他的話,指了指站在那溝渠麵前的貓靈,“似乎是想讓我們下去。”


    炎月:“……”


    炎月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水牢中飄飄悠悠的鬼火襯得他那張稚氣未脫的臉更是詭異。


    他嘴巴動了動,有點艱難的開口:“那溝渠裏的水,可全是怨氣,咱們倆這一下去,恐怕……”


    “喵!”


    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那貓靈不耐煩的打斷了。


    炎月渾身一抖,過後哭喪著臉說:“真的要下去嗎?”


    貓靈的尾巴搖了搖。


    炎月又說:“可是我以前都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能通到外麵去,貓、貓靈大人,你別騙我啊。”


    “喵。”


    貓靈往我們這走了兩步,炎月嚇得趕緊躲到我背後。那貓靈慢悠悠的走到我的腳邊,仰起臉看我,過後還用一隻爪子摁在我的腳上。我第一個反應就是要抽走自己的腳,但這貓靈的力氣非常大,看起來隻是輕輕的壓著我,而我居然沒有辦法動彈。


    “……”


    這到底是哪裏來的一隻霸道總裁貓啊。


    我有些頭疼。


    想了想,問它:“之前是叼走了江楚城的魂魄?”


    我不確定它是不是能夠聽懂我的話,但很快它歪了歪頭,朝我喵了一聲。


    “是你?”


    “喵。”


    “不是你?”


    “喵喵。”


    “……”


    我有點淩亂。


    但它好像十分喜歡我和它說話,我這麽一開口,它就跟發現了新大陸一樣,喵喵的叫個不停,嚇得一邊的炎月直打哆嗦。


    炎月顫聲道:“這貓靈看起來修為不低啊,居然還能聽懂人話。你要不要問問它是不是母後派來的?”


    我摸摸鼻子,又問道:“你不是幫著鬼母做事嗎?為什麽要帶著我們走?還是說,是鬼母派你來的?”


    這一迴,這貓靈拉長調子喵了一聲,就像是在抗議一樣。


    “看起來不是。”我說,頓了頓又問,“那個地方真能出去?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啊。”


    貓靈又叫了一聲,過後轉身走到那溝渠麵前。


    我撓撓頭,想著反正現在也出不去,去試試也還是可以的。但是炎月卻在這個時候提醒了我:“你肚子裏可還有個孩子,你確定你要這麽做?”


    “喵!”


    貓靈這次是真的不耐煩了,本來都已經走了有一段距離,又立刻迴過身朝我們奔來,確切的說是朝著炎月奔來。


    它縱身一躍,直接從地上跳到了我的肩頭,然後一巴掌拍到了炎月的臉上。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


    炎月的臉上開始有黑氣冒出來,而且看著就是很難愈合的樣子。


    貓靈蹲坐在我的肩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已經懵掉的炎月,舔了舔自己爪子,過後道:“喵。”


    炎月這迴不敢說話了。


    他驚恐看著貓靈,咽了口唾沫,然後退到了一邊。


    黑貓轉過頭來看了一眼,那一瞬間,我看見它那隻紅色的眼睛裏飛快的閃過了一抹嘲弄,在我想要看清楚的時候,它又跳了下去。走了兩步,又迴過頭來看著我。


    “……”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它好像是在告訴我,這溝渠沒有問題。


    有了這個想法之後,我又開始有點淩亂。我居然能意會一隻貓的意思。


    我低著頭看了它一眼,又看了看被嚇得沒了魂的炎月。


    炎月剛才說了,待在這裏越久,我們就會越危險。看這貓靈的樣子,又好像很有把握。能夠從這裏出去最好,但如果不能呢?我就在長眠在這裏了嗎?


    “喵……”


    貓靈再次催促。


    我深吸一口氣,轉頭對炎月道:“我們走吧。”


    我覺得我這輩子做的最荒謬的一件事,就是去相信一隻貓說的話,雖然它隻是一個勁的喵喵叫,但我和炎月還是跟著它一起跳進了那溝渠。


    進到溝渠裏的那一瞬間,我就有種窒息的感覺,稍微好一點之後我才發現,這地方哪裏是溝渠,根本就是一個披著溝渠外表的湖泊。


    並且湖泊上麵還被擋住了,比起不能夠唿吸,這種如同在一塊封閉的地方遊泳的感覺更加讓我覺得難受。


    好在炎月事先提醒了我,這裏麵是有怨靈的,所以當我感覺自己的腳被那些怨靈抓住的時候,一點也不奇怪。炎月和貓靈都不是陽間的東西,所以不用唿吸,我一口氣憋著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


    可每每到了這個時候,那隻貓靈就會遊到我的身邊用爪子拍拍我,隨後那缺氧的感覺便消失了。


    我驚奇的看著那隻貓靈,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它對著我笑了一下,還沒來得及感謝,下一秒,就用它那爪子在我臉上抓了一下。


    我:“……”


    好在這一次它沒有太用力,否則在這鬼氣森森的水裏被撓一下,我恐怕還沒有遊出去,就先陰氣入體,死在這裏麵了。


    而且最讓我驚喜的是,剛下水沒有多久,我就發現自己的靈力在逐漸恢複了。這麽看來,我的靈力之所以會消失,應該就是那個水牢的原因。


    之前我一直很擔心炎月說的那個問題,要是我下了水寶寶會不會受到影響,但是我在途中探了探寶寶,發現他沒有事,隻是依舊在沉睡。


    這讓我稍稍放下心來。


    而現在唯一讓我慶幸的是,就是我在被司命帶走之前,就把裝著糖糕的瓶子給了溫禹,讓她幫我暫時保管。


    我沒有辦法和寶寶分開,但是至少,我要保住糖糕。


    我和炎月跟著這貓靈遊了很久,視線從灰暗變得明亮,而後再變得昏暗。炎月遊在我的身邊,我詢問的看著他,但是他也不知道我們究竟要去哪裏。


    “我掌管酆都這麽久,這裏的每一處都有我的氣息,但是我是真不知道,這水牢之中竟然還有這地方,而且還這麽顯眼。”


    炎月的聲音傳入我的腦內,剛才還十分害怕的他,現在倒是鎮定了不少。


    “這貓靈看起來不像是第一次來這裏,而且……它到水牢裏麵來應該也是有目的的。對了阿翎,你先前是不是說過送你進來的人是司命?”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


    我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和他說過這話,但是送我進來的的確是司命沒有錯。


    “大哥現在已經坐上閻羅殿的那個位置了,雖然你之前一直沒有和我說外麵的情況,但我猜大哥現在肯定已經失去了記憶,不然他不會把你丟在水牢裏麵這麽久。”


    我揮著手往前劃去,在這時候突然看見前麵出現了一道亮光,而那貓靈正在那亮光前麵等著我們。


    我和炎月互相看了一下,然後加快了速度。


    見我們倆遊過去,那貓靈立刻轉身進了那道亮光之中。


    到這裏已經容不得我和炎月有所遲疑,於是在它進去之後不久,我們也跟著遊了進去。


    那一瞬間白光大盛,迫使我不得不閉上了眼睛。


    可當我睜開的時候,我卻再一次的傻眼了。


    原本我以為出來之後應該是水牢外的某個地方,可沒想到,當白光退去的時候,無論是身後還是周圍都沒有看見有水的痕跡,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山洞。


    那我們是從哪裏來的?


    這裏……又是哪兒啊?


    我看著麵前那隻舔著爪子的貓靈,這迴是徹底的懵了。


    這個山洞很大,中間有一棵至少有好幾百年樹齡的大樹,而樹下麵有一個鼓起來的小山包,看起來像是什麽人的墳墓。


    山包的周圍開滿了白色的小花,可山包上卻是寸草不生。


    我眯著眼睛看過去,又念了句咒,發現那山包周圍有黑氣纏繞。看那樣子,黑氣像是從山包裏麵蔓延出來的。而正是因為那些黑氣才讓山包上沒有辦法生出花草來。


    我心下詫異,我們應該還是在陰間司,而那棵大樹和那些花草卻是帶著陽間的氣息,而且還生長得很好的樣子。


    “這裏是……”


    身後的炎月往前走了兩步,環視了一圈之後發出了像是疑惑又像是不確定的聲音。


    我轉頭看向他,以為他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但炎月在走了一圈之後,又慢悠悠的補充完了下麵的話:“哪裏啊?”


    我:“……”


    有時候我覺得,跟他在一起,我可能要多多鍛煉我的心髒,不然遲早有一天讓他氣出毛病來。


    而就在他說話的時候,那隻原本在我們麵前蹲著的貓靈轉身朝那個小山包跑去,跑到一半還轉頭來對我們喵喵叫。


    我現在對它的叫聲都有點條件反射了,再看炎月他也是一樣。


    他哭喪著臉看我:“那貓不會是要我過去吧?”


    我覺得他可能是這酆都最苦逼的一個鬼王,於是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走吧,反正剛才都已經跟在它後麵遊了一圈了,難道剛才你還沒有被拍夠嗎?”


    一說到剛才,炎月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委委屈屈的抽了抽鼻子,我都已經走出去四五步遠了,他還在後麵嘟嘟囔囔的說著:“與其活得心驚膽戰,還不如在那水牢裏等著變成溝渠裏麵的水。”


    我頓時哭笑不得。


    那貓靈領著我們到了那山包前,還沒有走近,我便感覺到了一股十分強烈的怨氣,並且那不斷從山包裏麵冒出來的黑煙裏還夾雜著一抹血腥的味道。


    我有點被嚇到。


    戾氣化形,而且看樣子這下麵埋著的人應該過不了多久就要出來了。


    可奇怪的是這麽重的戾氣,我剛才都沒有察覺到。


    我看了看那隻在山包麵前趴下來的貓靈,又看看那山包,最後又抬頭看了一眼麵前的大樹,突然發現那樹上有光點在不斷的落下,那些不斷上升的黑氣在碰到那些光點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有些明白過來。


    那棵樹在淨化著這些戾氣。


    可是為什麽這種地方會有這樣一棵樹?


    這麽想著,我又低頭看了一眼那貓靈。它從剛才開始好像就有點不安,一會兒蹲著一會兒趴著,一會兒又繞著那墳堆一樣的小山包轉來轉去,還時不時的發出嗚咽聲。


    “它應該不是讓我們過去看看吧?”


    炎月撓撓頭,一臉茫然的看著我。


    我輕輕搖了搖頭,不知道這貓靈這個舉動是什麽意思,可是它又沒有對著我們喵喵叫,那就應該不是讓我們過去。


    “喵。”


    剛這麽一想完,那貓靈就突然蹦到我麵前衝著我低低的叫了一聲,炎月嚇得一下子躥出去好遠,兩條腿都有點抖索。


    “喵……”


    那貓靈貼著我的腿轉了一圈,又用尾巴掃了掃我,我看著它這怪異的舉動,有些不確定的問它:“你是想讓我過去看看?”


    話音剛落,貓靈就立刻尖銳的叫了一聲,那隻紅色的眼睛陡然變得犀利起來,一下子跳到我的麵前,像是在阻止我的前進。


    我瞬間就茫然了,過後趕忙道:“我不過去,但是你是要告訴我什麽?那墳堆裏麵的人是誰?”


    “喵喵。”


    它又叫了兩聲,爪子在有些焦黑的地麵上抓了好幾下。我盯著它的動作又看了半天,而炎月的聲音突然傳來,他說:“它好像想寫字?”


    我:“……”


    我正準備和炎月說讓他安靜一會兒,就發現這一次炎月好像並沒有說錯。


    這隻貓靈的確是用爪子在地上寫著字。


    但是我歪著脖子看了半天,都沒有認出它到底在寫什麽,隻能勉勉強強認出一個三點水的偏旁來。


    我揉了揉額角,覺得自己可能是修為不到家,想當初楚家還是出過一個能和這種動物的靈體交流的陰陽師,當時我也好奇,卻嫌麻煩並沒有跟著學兩招。現在想想,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在貓靈寫字的時候,我也開始重新打量起這個山洞來。


    這裏麵除了有一棵大樹和一個墳堆之外,周圍好像就沒有什麽東西了。我想了想,迴憶剛才在水裏的那道白光,覺得那應該是一個什麽門,讓我們來到了這裏。


    但這裏顯然和那水牢是不相連的兩個地方,我稍稍蹙起眉頭,有點懷疑我們是不是進到了一個幻境中。


    可一隻貓靈竟然有如此強大的力量,能在那種情況下開一道幻境之門,讓我們離開水牢?


    我有點不相信。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炎月忽然驚唿了一聲:“我想起來了。”


    我轉頭看他。


    炎月抬頭望了望,又攤開手,有兩團幽藍的火球出現在他的手裏,但是很快,火球就化成了一縷青煙。炎月收攏了手指:“果然是這樣。”


    我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炎月說:“這裏是陰陽兩界的夾縫,我的冥火隻有在這個地方才會生不起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落在了那處山包上,稚氣未脫的臉上帶著一絲說不清的憂慮,甚至連下巴的弧度都比剛才繃緊了一些。


    “什麽?”


    察覺到他的反常,我不由得也皺了皺眉。


    但是炎月卻沒有再說下去,而貓靈在這時候也終於完成了它的大作,喵喵叫著讓我們倆去看。


    我把視線移過去,卻發現剛才它寫的那幾個字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完全讓人看不出在畫什麽的畫。


    我有些慘不忍睹的捂住臉,想著這還不如剛才寫字呢。


    但一旁的炎月卻滿臉詫異,如果說他剛才隻是疑惑的話,那麽現在的表情就像是確定了什麽事一樣。但是我看了半天都沒有看出什麽端倪來,直到他說了一句:“我早該知道他不會那麽輕易就……”


    話說了一半他就頓住了。


    而後他轉頭看向我:“這個地方確實比那水牢安全多了,鬼母都不會找過來,我們隻要在這裏待著就好了。”


    我奇怪的看著他:“你怎麽知道?”


    剛才明明還一臉茫然的樣子,隻是看了貓靈的那幅畫,他就跟突然開竅了一樣。


    炎月搖搖頭:“你還是別問了,總之我們待在這裏,應該不會有事的。”


    我還想問什麽,但貓靈又在這時候叫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剛才沒有看懂的原因,它看上去有些賭氣的用爪子刨著土,又慢慢把剛剛畫好的畫給蓋住了,過後它站在原地,衝我喵了一聲,又轉身走迴了那個墳堆。


    “喵。”


    它蹲在墳堆旁邊,開始用爪子一下一下輕輕的扒拉著那墳上的土,卻又小心翼翼的避開了那些長在周圍的小花。


    我覺得它這一迴是在讓我過去了。


    我微微低下頭,思忖的摸了摸鼻子,想著莫非那墳堆裏真的有什麽?


    但是我並沒有著急過去,而是問炎月:“你說我們在這個地方很安全,但是我們之後要怎麽出去?”


    就算這裏的確很安全,但是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裏。剛來遊在水裏的時候我突然想到,江楚城現在應該是真的不記得過去的事了,那司命把我帶到水牢這個舉動,很有可能就是他很早之前對司命說的,那司命會不會重新迴到那個水牢裏麵來找我?


    如果是這樣子的話,那司命其實一開始就知道江楚城很有可能會被鬼母帶走。


    現在迴想一下,我們之前剛到陰間的時候,比起程術來,他好像是有點淡定過了頭。


    這一切的想法要是都能夠成立的話,那麽就是說,江楚城在很早之前就知道自己會被鬼母帶走。那是不是也就說明了,他在給我渡魂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不會死?但看起來也不像。


    要是他知道這些的話,在這中間幫助他的陸嚴不會不知道。可當時陸嚴來的時候,明顯是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


    不行,越想越複雜了。


    我發現現在我想事情真的特別容易想的太深,或許事情根本就沒有這麽難,都是巧合而已。


    一旁的炎月看了我一眼,撓撓頭說:“這裏隻是陰陽兩界的夾縫,出去的話還是很容易的,就是要找到入口。”


    他一邊說一邊掃視了一圈周圍,在我開口之前,他就率先說到:“我也不知道入口在哪兒,你問我還不如去問這隻貓靈。”


    “你想聽我說一句實話嗎?”我問他。


    炎月啊了一聲:“什麽?”


    我說:“其實我也沒有指望你。”


    炎月:“……”


    這麽說著,我才歎著氣朝那貓靈走去。


    而就在我走過去的時候,那貓靈突然從墳堆裏刨了一塊東西出來,用爪子拂了兩下,將那東西扔到了我的麵前。


    我愣了愣,過後定睛一看,卻發現那是一塊環狀的翡翠玉佩。


    我皺起眉頭,感覺這東西有點眼熟,可這麽突然一下卻想不起來在什麽地方見過。


    “喵。”


    貓靈又低下頭,用嘴巴把玉佩朝我這邊拱了拱。炎月在這時候來到了我的身邊,我清楚的聽見了他倒抽冷氣的聲音。從剛才他看見貓靈的那幅畫開始他就表現得十分奇怪,似乎已經知道了什麽。


    故而我轉頭看向他:“你見過這嶽玉佩?”


    炎月頭立刻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連聲道:“沒有啊,我就是覺得這玉佩成色很好,這墳堆裏麵要是埋了有人的話,肯定不是什麽簡單的人物。”


    我沒有吭聲,彎下腰慢慢將那玉佩撿了起來。


    貓靈在這時候順勢爬上了我的肩頭,炎月不免又是一聲驚唿。但是這一次他並沒有走開,而是僵著身子從我的右邊繞到了左邊,和貓靈錯開來。


    “喵。”


    貓靈叫了一聲,還溫順的蹭了蹭我的臉。這樣子讓我不免有些詫異的側頭看它,卻發現它的視線始終落在我手裏玉佩上,就連那隻黑色的眼裏,也流露出些許莫名的情緒。


    這貓真是太古怪了。


    我這麽想著,開始仔細端詳起手裏的玉佩來。


    玉佩不是很大,放在手裏有些冰冰涼涼的感覺,成色通透,就如同炎月所說,戴著這個玉佩的人身份一定不會太簡單。而且,就算沒有這個玉佩,也能想到這墳堆裏麵的人應該不是什麽普通的人物。


    至少在我的記憶裏,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會把自己埋在陰陽兩界的夾縫中。


    先不說普通人根本做不到這樣,就算是借助陰陽師的力量,也不能長期在這裏。


    而且把自己葬在這種地方,那就隻有一個可能:不願意去輪迴。


    因為這人沒有辦法入土為安。


    陽間所有的生靈在死後之所以要埋葬在土裏,那是因為隻有死後被埋在土裏,才能夠被鬼差帶走,去往陰間,進入六道輪迴。就算是執念深重的鬼物,在完成自己的心願之後,也是會離開的。


    可葬在這陰陽兩界的夾縫中的人,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心願,那也沒有辦法進入輪迴。


    生死簿上不會有他死後的記載,鬼差不能夠找到他,他就永遠隻能徘徊在這世間。


    我摩挲的手裏的玉佩,想著這貓靈究竟為什麽會把我帶到這裏來。


    剛才在水牢裏麵的時候它就十分急切,把我們帶到這裏來了之後,卻不讓我接近那個墳堆,可是偏偏又從裏麵給了我這個東西來,我實在有點搞不懂它究竟是要要做什麽。


    “這到底是誰的玉佩呢……”


    我輕聲問著。


    貓靈仰著頭看我,抬著爪子又自己舔了舔,對我這個問題根本不打算解答。


    我摸摸鼻子,十分強烈的感覺到最近發生的事,我是越來越越不能夠理解了,或者說,這好像已經超出了我能夠想象的範圍。要是有個人能給我解答一下就好了。


    剛這麽想著,這山洞就忽然劇烈的晃動了一下。


    貓靈立刻從我的肩頭一躍而下,站在我麵前衝著我身後叫個不停。


    我和炎月同時迴頭,卻並沒有看見什麽。


    “怎麽迴事?”炎月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緊張。


    “不知道。”我下意識的說道,說完之後又補充了一句,“會不會是我們進來的時候貓靈忘記關門?”


    剛一說完貓靈就喵了兩聲抗議。


    炎月說:“不……剛才晃動的那一下,我感覺到了鬼邪之氣,像、像是……”


    他咽了口唾沫,沒有說完。


    鬼邪之氣……


    江楚城?


    難道說他去了水牢,發現我和炎月不見了?但是他現在不是已經不記得了嗎?為什麽還會到水牢裏麵去?


    我和炎月都有點緊張的看著身後的石壁,生怕這個時候那上麵會開出一個洞來,然後江楚城就從裏麵走了出來。如果隻有他的話那還好說,可萬一鬼母也跟著一起來了怎麽辦?


    炎月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聲音有些顫抖的和我說:“楚翎,我覺得咱們還是先到後麵去避一避吧?萬一來的人是母後,那這裏就要成為我們倆的葬身之地了。”


    他說話的時候我就咬破了手指,憑空畫了一道符咒出來,一邊畫一邊對他說:“就算要躲到後麵去,那也要以防萬一。”


    炎月一臉驚愕:“你該不會是想用這個符咒來對付我大哥還有母後吧?”


    我看了他一眼,說道:“這符咒不是用來對付鬼物的,不過是能讓我早點知道他們到底會不會來。既然一隻貓靈都能帶我們到這裏,那鬼母找到這裏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說完我扯了扯嘴角,有些嘲弄的對炎月說:“看來這裏未必像你說的那麽安全。”


    畫好符咒之後我和炎月便退到了那棵大樹的後麵。炎月一走過去就感覺有點不適應,用他的話來說,就是那一瞬間有種自己要升天的感覺。而我因為體內有惡魂的關係,感覺也不是很好,不過倒是沒有炎月那麽嚴重。


    於是我和炎月不得不離那棵樹遠了一點,過後我喃喃道:“為什麽這裏會有一棵這樣能夠淨化惡魂的樹?簡直比我的符咒還管用。”


    炎月抬頭看了看,說道:“可能是那個人,為了抑製自己體內的邪氣吧。”


    我耳朵動了動:“那個人?誰?”


    炎月趕忙道:“啊,沒有沒有,你聽錯了,哎,你看,這石壁上麵有畫……”


    說著炎月就拉著我轉身到了另一邊,我對他這種古怪的行為越發的懷疑,但目光還是落在了他說的那些畫上。誰知道剛看一眼,炎月又突然說:“算、算了,你還是別看了,我們……”


    “你夠了沒?”我有些不耐煩的看著他,“你要是知道什麽就趕緊說出來,我們現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你要是對我有所隱瞞,隻會是壞處多於好處。”


    聞言炎月有些尷尬,訥訥的看了我一眼,小聲說:“但是我覺得這種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我揉了揉額角,“那你就不要擺出一副吊人胃口的樣子,我怕我待會兒會忍不住收了你。”


    炎月一聽就有點炸毛:“你能收了我?”


    我轉頭看他:“你要試試嗎?”


    “……”


    炎月抽了抽鼻子,委屈的說:“阿翎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越來越粗暴了,跟那個叫葉弛的小道士有什麽區別啊?你以前、以前明明可溫柔了……”


    他提到葉弛的時候我有一瞬間的晃神。


    陸嚴和我說七年前鬼玉融合之後沒多久,江楚城就把夙曄和葉弛都送走了,我始終沒有來得及去問他們到底去了哪裏,心裏麵也不是很願意知道。


    長嶼和夙曄可能都被他送去了輪迴,那麽葉弛呢?葉弛又去了哪裏?


    我心裏有種感覺,七年前我死之後發生的事,可能並不是太好。所以有時候我雖然心裏明白,但是卻不願意去問的太多。


    一邊這麽想著,我的目光一邊落在麵前的石壁上。那石壁上的確是有畫,而且看起來畫的好像還是什麽故事。


    這下我更是奇怪了,這地方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我左右看了看,發覺不止是我們麵前的這塊石壁,旁邊的那處也有。我們站的位置恰好是在中間,想了想,我抬步就要朝一旁走去。但炎月又在這時候拉住了我:“楚翎你……”


    他還沒有說完我就抽出了自己的手,沉著臉一言不發的走到了那塊石壁麵前。


    那石壁上確實是畫了一個故事,而且看起來這個故事還有點殘暴。


    那畫都是用石頭雕刻下來的,時間也有些久了,所以要費一些眼神才能夠看清上麵的東西。


    第一塊石壁上麵畫的似乎是一個小姑娘,畫上用一些簡單的線條還畫出了當時的天氣,看起來像是在下雨又像是在下雪。而那個小姑娘躺倒在河邊,看起來孤零零的樣子。


    我往旁邊走了走,順著石壁的內容看下去。


    第二幅畫和第一幅畫差不多,隻是多了一個人。我偏著頭看了半天才認出來,那好像是一個男人。


    他半蹲在那小姑娘的旁邊,看樣子似乎是要把她抱起來。


    可是沒想到,第三幅畫的內容居然是那個男人把這小姑娘丟到了河裏麵。


    第四幅畫,又多了幾個人,似乎是那個男人的家丁,我覺得他應該是在喊人去救那個小姑娘,因為第五幅畫便是那幾個人下了水。


    “……”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這裏我的腦子裏突然沒由來的出現了一個人的臉。


    那墨黑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樣子,看著你的時候,就連眼角的那顆朱砂痣都能讓你感覺唿吸不暢。


    而從剛才開始炎月就一直試圖讓我不要繼續看下去,我十分清楚炎月一定是知道什麽,但是很顯然,他並不打算告訴我。


    當我走到第六塊石壁麵前的時候,炎月就突然擋在了我的麵前,咬牙對我說道:“楚翎你還是不要看了,真的。”


    見狀我也沒有讓他走開,而是抬頭直視他,一字一頓道:“不看也可以,那你告訴我,這畫上的人是誰?還有那個墳堆,裏麵埋的人是誰?你應該知道吧?”


    炎月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但是他仍舊沒有告訴我。


    我繼續道:“從剛才貓靈畫了那副畫之後,你就表現得很奇怪了。我剛才也說了,現在我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要麽告訴我,要麽就就讓開。”


    事實上我也並沒有打算指望他,不過是這麽說說而已。


    炎月訥訥的看著我,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都沒有發出聲音來,最後他還是慢慢讓開了身子。


    我瞥了他一眼,他撓撓頭,過後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第六幅畫上多了很多東西,似乎是分了好幾個鏡頭來畫的。奇怪的是前一個畫麵還是那個小姑娘和男人在一起,可下一個鏡頭就變成了那男人毆打小姑娘的場景。到最後小姑娘又一個人孤零零的坐迴了河邊,男人在不遠處安靜的看著她,卻始終都沒有過去。


    第七副畫,也是最後一幅。


    那上麵不再有人,隻有一柄長劍和一灘血跡。


    我皺起眉,總覺得這幅畫給我一種很壓抑的感覺,就像是那個小姑娘最後被那男人殺害了。我側頭瞥了炎月一眼,正準備說話,可就在這時候,我剛才畫下的符咒猛地發出了紅光。炎月驚唿道:“楚翎!”


    我神色一凜,掐著手指算了算,而後說道:“他們要來了,我們得馬上找個地方出去才行。”


    一邊說我一邊把目光落在那貓靈身上,沉聲問:“你能帶我們出去嗎?”


    那貓靈搖著尾巴,慢吞吞的在原地走了一個來迴,然後偏著頭衝我叫了兩聲。


    看這個樣子是不打算告訴我們了。


    我眯起眼睛,心裏對這貓靈的身份可謂是懷疑到了極點。


    它既然幫助鬼母叼走了江楚城,可又是什麽原因讓它帶著我們來到了這裏。


    不過現在沒有時間思考這些事,一旦鬼母找到來到這個地方的方法,那我和炎月很有可能就要跟那墳堆裏麵的人一起長眠在這裏了,並且還會魂飛魄散。


    想到這裏我更是片刻不敢怠慢。


    這個地方既然是陰陽兩界的夾縫,那麽就一定有一個地方是通往陰間司,還有一個地方是通往陽間。


    現在去陰間並不安全,陽間也是一樣。


    但如果非要選一個的話,我更加寧願去陽間,至少在陽氣充足的地方,鬼母應該還是不敢有太大的動作。這麽想著,我和炎月說了一句趕緊找門出去,便和他分開兩頭,在這偌大的夾縫中尋找著能夠出去的地方。


    夾縫在不斷的震動,外麵的人一定是用盡了辦法想要進來,震動的頻率越快,我心裏就越是焦急,在這種情況下根本就沒有辦法找到出去的地方。


    “楚翎,快過來快過來!”


    炎月突然在這時候叫了我一聲,我聞聲轉頭,發現他站在一塊黑色的石頭前。那石頭看起來並沒有什麽不對勁,隻是我過去的時候,卻微微感覺到了一股陰風。


    “這石頭後麵的陰氣我很熟悉,這地方絕對是通往陰間的。”炎月和我說。


    我搖搖頭:“不行,我們得去陽間,你忘了咱們剛從陰間出來?再迴去不是送羊入虎口嗎?”


    炎月愣了愣,有些悶悶的說了句對哦,而後道:“你說這貓到底為什麽把我們帶到這裏來?”


    聞言我涼涼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知道應該知道原因嗎?還問我?”


    炎月不說話了。


    這個時候我也懶得理他,什麽都比不上逃命重要。


    要是這一次來的是江楚城,我或許還能有一線生機,但是看這想要打開夾縫的架勢,就應該不是他。可如果是鬼母的話,炎月說過鬼母是不會到水牢裏麵去的,她又是從哪裏在打開這夾縫?還是說來的根本不止她一個?


    而且我怎麽想都覺得鬼母來的有點太快了。我們才剛到這裏沒有多久,她就追了過來,反而之前在水牢裏的時候,我去找炎月耽擱了那麽長的時間,都沒有看見她派人過來。


    這麽想著我忍不住迴頭看了一眼身後那隻十分悠閑的貓,有點懷疑它是不是在來的路上給鬼母留下了線索。


    “轟……”


    正這麽想著,頭頂傳來了一聲巨大的響動,我臉色一變,知道這是夾縫要坍塌的現象。我轉頭看向在另外一頭抓耳撓腮的炎月,提高聲音喊了他一聲:“炎月!”


    炎月轉過頭來:“什麽?我還沒有找到,你找到了嗎?”


    “沒有。”我一邊說一邊往剛才的地方跑去,鬼母馬上就要來了,現在就算是去陰間也比待在這裏好。


    時間太倉促了。


    我咬著下唇快步走到炎月身邊,對他道:“咱們去陰間。”


    炎月啊了一聲:“但是你剛才不是說去陰間我們隻有死路一條?隻能去陽間嗎?”


    我覺得自己快被他蠢死了,不過還是耐著性子解釋道:“找了這麽一圈都沒有感覺到有陽氣,你那個母後又馬上就要來了,時間根本不夠我們再找。現在隻能去陰間暫時避一避,最好能夠趁著鬼母在這裏找我們的時候,我們從陰間再去到陽間,然後……然後就到時候再想辦法吧。”


    炎月點點頭:“你說的對。”


    說完我倆便一同朝剛才那塊石頭走去。


    頭頂不斷有會灰塵落下,抬頭間還能看見有鬼氣從那些已經裂開的縫隙裏麵溜進來。


    再不走就要來不及了。


    站在石頭前,我問炎月:“你知道怎麽打開這條路嗎?”


    炎月嗯了一聲:“這個還是比較簡單,隻要我用自己的術法,然後……”


    “你可以先不要解釋,等我們逃出去了之後你再慢慢跟我說也不遲。”我有氣無力的打斷他,不自覺的把他和江楚城拿來比較,心裏想的是要是我是鬼母的話,估計我也還是不會選他的。


    太墨跡了。


    炎月癟癟嘴,終於不再說話,而是閉上眼睛全神貫注的試著打開去往陰間的路。


    “喵……”


    貓靈在這時候從另外一邊跑了過來,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它就跳到了我的懷裏,我低頭看它,麵無表情的問:“你也要跟我們一起走?”


    “喵。”


    “嗬嗬,我拒絕。”


    說著我就要把這貓靈從我身上捉下去,但是它好像猜到我會這麽做,幹脆輕輕一躍到了,跳到了我的頭上,還把尾巴伸下來在我麵前晃了晃。居然被嘲諷了。


    我有點忍無可忍的去捉它的尾巴,而就在同一時間,身後再次傳來一聲巨響。我轉過頭便看見一道白光,心頭沒由來的一緊,好在這個時候炎月對我說了句快走,而後便拉著我一起跳進了那慢慢打開的縫隙裏麵。


    那一瞬間,足以讓人溺死的陰氣將我團團圍住,貓靈在這時又跳到了我的懷裏,我驚奇的發現它的眼裏居然透著一些無奈。而後它便伸出爪子輕輕拍了拍我的臉,我這才感覺自己終於好了一些。


    麵前出現了一條黑色的小路,我和炎月穩穩的落在了那條小路上,剛踩上去便聽見了鬼母的聲音:“竟然還是來晚了一步!”


    我一口氣正要緩緩吐出來,卻在這時又聽見了那個人的聲音:“去陰間的縫隙打開了,他們應該是從這裏走的。”


    那漠然的語氣讓我不由得渾身發顫,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剛才我們下來的地方,看入眼的卻隻是一片漆黑,而後也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


    炎月低聲道:“縫隙已經關上了,他們迴去的話應該還會費些時間。你、你沒事吧?”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的加快了步伐,想要快點從這個地方出去。


    炎月從後麵追上來:“這條路再走一會兒就能夠到陰間了,但是我有點擔心他們會不會在陰間設下埋伏。”


    “……”我腳步稍稍放慢了一些,看著已經快到走到頭的小路,對炎月說道,“隻要他和鬼母不在,酆都的那些小鬼我還是有辦法應付的。我們隻要快點找到陰陽路就好……至少,得趕在他們迴來之前。”


    聽我這麽說,炎月先是說了聲好,過後又神色複雜的看了我好幾眼,在我的目光掃向他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說道:“其實楚翎,你不要怪我潑你冷水,現在不管你去哪裏鬼母都是會找過來的。沒有大哥的保護,清寂現在也死了,你又沒有朋友可以找,你可能真的……”


    我覺得這個人說話真是太討厭了,每說一句話都戳人痛處,非常的讓人想揍他。


    可他偏偏還再不依不饒的繼續說著:“雖然大哥現在什麽都不記得了,但是我覺得吧,你要不要試試看留下來?他對你用情那麽深,說不定看見你之後就會有一次靈魂深處的震顫,然後就想起你了呢?這樣你就不用死了啊。”


    我:“……”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和我說話的人是炎月,我可能真要覺得我是在和一朵白蓮花對話。


    我有些嘲弄的看著他,問道:“炎月,你知道豬是怎麽死的嗎?”


    炎月一臉茫然:“怎、怎麽死的?”


    我麵無表情:“被你的低智商給嚇死的。”


    炎月:“……”


    我抱著貓靈再一次加快了腳步,邊走邊和炎月說:“你說的沒錯,也許他可能真的會想起我來,但是如果他沒有把我想起來怎麽辦?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把我丟到水牢裏,是他的意思還是司命自作主張,如果是前者,我或許還可以搏一搏,但是如果是後者,那我這個時候……就不能依靠他。”


    我必須活下去,在他想起所有的事情之前,不管發生什麽都必須活下去。


    因為如果我死了,他做的這麽多都失去了意義。


    這麽想著,我和炎月終於走到了路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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