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p``p``p`  【第三百四十五章】


    被諱莫如深的鬼界被掀開一角。


    境況比想象的糟糕得多,洶湧而來的魔反、兇神惡煞的反撲、被控製的獄府裏煞鬼們的氣勢極為囂張。


    鬼界,真正成了煞鬼橫行之界。


    血戰終於開始。


    在連破兩個結境之後,辰衡到達了被洗劫的第十五層地獄。他手握斬心刀,望著渾沌一片的煉獄結境,聽著被折磨的勾魂使的慘叫聲。辰衡血脈上湧,筋脈暴起,運起萬鈞氣勢,一聲狂吼,轟然而下,斬心刀如雷炬般將渾沌豁然劈開。


    第十五層煉獄,鬼魂同時抬起頭,驟然色變,靜默之後,尖叫聲四起。


    煞鬼們紛紛湧過來。


    好一番惡鬥,龍吟虎嘯,飛沙走石,不時聽見骨骼折斷粉碎的聲音。


    一開始是斬心刀,後來索性是攝魂裂破的滅世爪,不再是以前那些軟弱可欺的勾魂使或獄卒,而是氣勢全開的新任閻羅帝君。在血光與暗無天日的驚天咒中,辰衡比煞鬼還煞鬼,比修羅還修羅,他冷酷無情,他是天降的誅鬼帝君,是毫無悲憫置信的斬心刀!刀之所及,粉身碎骨,魂飛魄散,陰霾籠罩的第十五層地獄被這個冷酷的地生生地撕裂開來。


    一陣陣淒絕的的鬼哭狼嚎。


    被囚禁的勾魂使者如遇救贖紛紛抬頭,隻看見一片亮光。待那斬心刀的刀鋒閃過,才看清了執刀拯救的帝君,他身披黑色的破妖盔甲,渾身浴血,每一個試圖靠近他的煞鬼都被虐殺。


    不,他不審判煞鬼。


    他不再像以前的閻羅君一樣將煞鬼囚禁,再施刑。


    那樣太過仁慈,太過費時。


    辰衡就將煞鬼高高拋起,在萬鬼的注目之中,用鋒利斬心刀刺進煞鬼的胸膛,一刀、兩刀、三刀……整整刺了四十九刀,每一刀都帶著至痛的刑罰,煞鬼在痛苦慘叫聲和哀求聲中最終魂飛魄散。


    看慣了地獄折磨的勾魂使者們不由兩股戰戰。


    更不用提那些本來囂張的大鬼小鬼,觸之驚魂。在這肆虐般的屠殺中紛紛逃走,唯恐一個不及就被撕成碎片。在驚天動地的虐殺中,終於萬鬼亡的亡,逃的逃,來不及逃跑的紛紛匍匐在地,但求一恕。


    站在高高的懸崖之上,辰衡的熱血沸騰,緊握住蠢蠢欲動的刀。


    殺戮永無止境,殺戮令人亢奮。


    獵獵的風吹亂了他的頭發,吹得他的斬心刀唿嘯作響,像萬鬼哀嚎同哭。刀,滴著黑的血,辰衡王,眸子如刀,被掃過就將萬劫不複。


    萬鬼噤聲,匍匐在地。


    辰衡想大笑,想狂妄地大笑。隻是他笑不出來,因為匍匐的除了群鬼,還有勾魂使者和獄卒,光芒照下來,他們的枷鎖如冰般瞬間消融,帶著驚魂未定與戰栗的雙腿前來拜謝,一張張蒼白無色的臉,與鬼無異,不同的是他們的目光終於閃爍出生的希望。


    這,隻是拯救的開始。


    辰衡將刀頓在石上,聲音如同冷酷的獄風:“告訴鬼尊,辰衡王來了,等著受死吧!”


    萬鬼噤聲,不敢仰頭。


    釋迦吟鍾終於被再次敲響,如悲鳴一般的鍾聲敲擊著鬼的魂魄,一聲佛吟,一片淨世,終於風沙散去,塵埃停歇,所有的邪汙被一層一層的滌淨。


    這景象,似曾相識。


    血戰才剛剛開始。


    十數日之後,辰衡以血為咒以骨為劍,數番惡戰之後,終以淩厲之勢將煞鬼驅逐出了第十八層地獄,至此,地府的領地複歸閻羅諸君。而地府之外的茫茫黑霧,仍然是血戰膠著之地。


    辰衡不允許自己有絲毫的懈怠。


    萬籟俱寂時,他也不允許。


    他尋找著每一個煞鬼可能藏匿的地方,他一次次擊破險境,一次次將煞鬼們殺到萬劫不複。


    他重複著,殺戮著。


    前方黑霧噴湧而出又四散開來,滾滾如雲層,隻是黑霧中若隱若現地泛出絲絲異常。斬心刀刀忽然嗡聲大振,辰衡死死盯住其中的一團,在它驀然散開時,風雲驟變。而就在這刹那,辰衡縱身飛下,千萬道金光從指間射出,直刺黑霧。


    轟然一聲,黑霧中躍出一個黑影。


    很高大,比兩個人都高大,渾身翻滾著瘴氣,瘴氣籠罩了它的模樣——煞鬼,膽敢來犯!


    辰衡抽出斬心刀,狠狠朝著煞鬼的身上當頭一劈。


    瘴氣四分五裂如瀑布般迸開。煞鬼見狀竟然不躲,頂著被劈中的危險徑直朝遲衡撲了過來,黑指刺入遲衡的手腕。


    辰衡手腕一抖,流出黑色的血。


    但同時也聽見哢擦一聲,脆骨斷裂,斬心刀劈開了一半渾沌,煞鬼一聲慘叫。


    黑血,融入瘴氣之中,催生靈氣。


    煞鬼大喜,一邊慘叫一邊更加兇狠地施出血鴉鬼指,幻化出的千百隻尖利鬼爪紛紛刺向辰衡的胸口。手腕受傷,但絲毫無損,辰衡一記驚天動地轟然而下,法心之中朝著煞鬼的頭頂轟過去。


    鐺——嗡——


    一聲劇烈的響聲,伴隨著虎口的一震,斬心刀停住了——被一尊寶器抵住。。


    煞鬼撲倒地上。


    它的最外麵的表皮已皮開肉綻,黑霧紛紛散開。


    但斬心刀並沒有沒有觸到他。


    離煞鬼天靈蓋一寸之地,是一世尊寶器。紅色的寶器散出一陣陣靈波,昭示著它強大的靈力——強大的寶器靈力,擋住了斬心刀噴薄而出的殺氣。


    手執世尊寶器的人,長裳飛舞。


    黑發如絲,俊美無雙。


    竟是墨韋星君。


    均為同僚,雖無深交。僵持片刻後辰衡緩緩將斬心刀抬起,壓製住爆發的靈氣:“墨韋仙君,你這是為何?”


    刀下的煞鬼被兩大寶器的靈力壓得無法抬頭。


    墨韋緊握寶器的手指關節泛白。


    眸中泛出道不清的情愫,先是激動、後是疑惑,後是失落,似乎許多話要說,隻動了動嘴角又不說話了,最末,聲音僵硬:“辰衡,好久不見。”


    “你怎麽來鬼界了?”辰衡一邊問一邊緊盯煞鬼,唯恐它反撲。


    墨韋沒有說話。


    辰衡的心變得急躁,周圍翻滾的鬼氣令他焦躁,全然不知道這個突如其來的仙君是想幹什麽。


    片刻,墨韋終於說出:“放過他吧。”


    辰衡驀然抬頭,目光深邃犀利:“你說什麽?它是擾亂地府的煞鬼。一日不除,鬼界就一日不得安寧。你看看這鬼界,早已不是我們能掌控的。再者,身為滅魔的仙君,你不在魔界,跑到鬼界來幹什麽?”


    沉默片刻,墨韋目無表情:“我就是來找他的。”


    辰衡額頭青筋暴露。


    “前世他為我而死。卻因等我不願上奈何橋,終化為煞鬼。”


    辰衡緊攥斬心刀,關節咯吱作響:“你已是仙君,怎麽還能眷顧人世的舊緣?他已成煞鬼,要麽繼續為鬼作祟,要麽魂飛魄散?讓我怎麽放過他!”


    墨韋露出淒涼的神色:“我不願他魂飛魄散。”


    “你想怎麽樣!”


    “讓他走!”


    辰衡憤怒了,眸子迸射出兇狠的光:“我以仙骨剔作鬼骨,天罰三百三十三日,就為絕殺鬼界一切作祟的惡鬼煞鬼鬼尊,你現在輕飄飄的一句讓他走,他走了,日後會在哪裏結出鬼境、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你想過嗎?”


    墨韋驀然也憤怒了:“天罰嗎?你為什麽不願多等一些時候!”


    “你說什麽?”


    墨韋沒有流淚,但眸子的悲傷勝過流淚。


    就在二人無言以對時,忽然間煞鬼竄起一下子撲了過去。眼看就要撲到墨韋身上,辰衡眼疾手快,抄起斬心刀瞬間劈過去,哐當一聲,辰衡的手被震麻了。


    斬心刀再一次被寶器架住了,僵持。


    辰衡氣得心口發疼。


    墨韋手執世尊寶器,對滾著汙濁黑氣的的煞鬼,擠出兩個字:“快走!”


    煞鬼躑躅一下,反而再度向墨韋撲去。


    辰衡氣急敗壞一腳踹過去,足下的玄霜屐驟然閃出萬道光芒,煞鬼慘叫一聲,在地上滾了兩圈。墨韋使出世尊魔極,將玄霜屐的利光生生擊碎,大喊:“相揚,快走啊!”


    那煞鬼看他一眼,縱身一躍躍入黑霧。


    辰衡急忙追上去,數個誅滅朝著黑霧轟過去。


    白骨累累,碎成塵埃卻不見了煞鬼。尋了好一會兒,確定那煞鬼真的遁逃了,辰衡緊攥斬心刀說不出什麽滋味。滿懷憤怒,滿懷不解,他恨恨地將斬心刀往枯紅獄土上一劈,劈開一道長壑。


    好半天,辰衡憤然地看向那個罪魁禍首,卻見,長發的墨韋星君走進黑霧之中,淡紅色的靈波蕩開。


    欣長的身影,決絕的孤單。


    辰衡湧上一股情愫,說不清楚是同情、是憐憫、還是悲傷,將所有的憤怒通通淹沒。


    想都沒想,辰衡追了幾步趕上了他。


    絕美的星君被悲傷籠罩,這種悲傷蔓延,辰衡也覺得心裏沉甸甸。他想調侃人世過眼雲煙何必在意,他想說前世眷侶後世煞鬼也多,他想說萬年的仙君,怎麽也會想不開呢,萬千感慨,說出口的卻是:“這裏鬼氣太重,不宜久留,我送你出去!”


    墨韋停佇,凝望遲衡的雙眸:“我還記得。”


    “……”


    “最痛苦的莫過於一個人忘得一幹二淨,而另一個人卻記得一清二楚。一個人將過去棄若敝屣,一個人還對過往眷戀不已。夢裏還是兩個人,醒來,才痛苦的發現是夢。”


    “他已經化成了煞鬼,他不再是過去的那個人了。”


    墨韋淒涼一笑,沒有說話。


    俊美的臉龐,映襯得那笑容越發令人不忍,辰衡道:“曆劫無數,你怎麽還能有凡情呢?今生是怨侶,下世是情癡,再轉世成陌生人,凡間的情豈能糾纏到仙界?他已經是煞鬼,心智已魔化,隻有殺戮。他認不得你的,他也不再是你前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了。”


    墨韋的目光越發閃爍:“你真的忘了。”


    “……”


    “你怎麽能……嗬,是啊,人世的凡情怎麽能糾纏到仙界。事到如今,我也隻有……隻有一事相求,別殺他,交給我。”


    “我答應你。”


    “如果那時候,我忘記了他,你也別殺,可以嗎?”


    一語潸然,辰衡點了點頭。


    墨韋道了一聲謝轉身就離開,辰衡一下子將他拽住:“你去哪裏?”


    “迴魔界。”


    辰衡泛起了複雜的情愫,說不清,道不明,就是莫名的無邊的酸楚。


    “我送你出去,這裏不是仙君能隨便往來的。”辰衡低頭看墨韋的世尊寶器,“是不是被魔勢破過?”


    墨韋沒有迴答。


    辰衡道:“被魔勢破過的寶器,不僅靈力大不如前,年深日久還可能反噬。不如,再呆一晚,我來修複——為寶器裏注入一股煞氣,可令它在魔界至陰之地靈力大增。”


    墨韋不做聲。


    辰衡俯身拿過他的寶器,紅色的靈波綻放出奇異的光芒。


    無定殿裏,墨韋席地而坐,中指與拇指相撚。


    在陣法最中心,世尊寶器光華大盛,升在半空中,靈波忽紅忽紫,光如漣漪而有聲。辰衡設下了雷魄神封陣,施起最高法力,指尖轉動,為寶器源源不斷灌注靈氣。


    最初寶器是抗拒的,在數度僵持中,寶器的靈力反噬辰衡。


    墨韋一悸,尾指靈氣輕顫。


    卻見辰衡以指對著陣中心,反手一運氣,一股煞氣倏然破了寶器的缺口,氣勢如虹生生灌注了進去。寶器驟然飛速轉動,靈光驟變,發出黑色的光芒,與先前的紅紫光華相奪,發出了類似大海唿嘯的聲音。


    辰衡的額頭冷汗直冒。


    但他沒有停止,在相抗相爭中,不亞於與煞鬼的爭奪。時間過得異常漫長,每注一束,都異常艱辛。與寶器的相執整整過了近乎半個晚上,那寶器在辰衡王強勢的攻擊之下,終於一點一點屈服了,靈光由紅黑色相爭變成純粹的滴血之紅,轉動變得緩慢。煞氣漸漸淡了,而後,終於穩穩落下。雷魄神封陣開始浮動、消融、瓦解。


    從封陣中下來,辰衡長唿一口氣,麵色蒼白。


    墨韋取下世尊寶器怔怔望著。


    “天亮了,你在鬼界待了這麽長時間,該走了。”


    “天亮了嗎?”


    “鬼界沒有白天,沒有黑夜,看見那些地藏花了嗎?它們開了就是白天,合上就是晚上。”辰衡按了按發酸的手。被煞鬼襲擊過又運了這麽多煞氣,髓骨已受傷了吧,不過,不算什麽大事。


    墨韋忽然握住辰衡的手腕。倏然一股靈力在傷處蔓延,暖暖的像四月的風,辰衡連婉拒都來不及。


    未幾,傷口修複如初。


    墨韋鬆開手,淡淡地說了一聲多謝,後會有期,飄然遠去。


    辰衡看著他的背影失神。


    地獄重新變得潮濕,被徹底點燃沸騰的血液漸漸冷下來。


    遠望,曾輕狂的亡魂又開始淒慘地叫。


    抬頭,是破下來的一絲光亮——不是太陽,地獄沒有陽光,是辰衡的靈力之光。


    低頭,是枯紅色的獄土——被萬萬年的屍骨和鮮血浸染透了,隻能長出狀似骷髏的地藏花,每一朵都醜陋猙獰,花汁如血。辰衡俯身將它摘下,輕輕擦拭著斬心刀。因為飽綻煞鬼的魂魄和血,斬心刀饜足地散發出暗紅的幽光,折射出辰衡的臉。


    這裏不是仙界,不是人世,是寂寞的鬼界。


    是本該萬年死寂的鬼界。


    辰衡搖了搖頭,揮去驀然生出的一種寂寞的情愫,斷掉所有的念想。


    “辰衡,你就這麽讓他走了嗎?”不知幾時出現的岑珀王開口了。


    “你一直在嗎?”


    “忽然冒出一個仙君,我哪能不提防!”岑珀王笑得詭譎,“何況,墨韋和我前世有些交情。想不到啊想不到,重逢的戲碼清湯寡水,一點味道都沒有。”


    “你和他?那你得勸他早點忘情。”


    岑珀王唏噓:“忘情最無情,罷了罷了,不說也罷。”


    “你錯了,墨韋沒有忘情,他忘不了那隻煞鬼,所以冒大不韙來救——明知那煞鬼不死在我的手裏也會死在別人手裏;除非變得更強大,讓別人殺不死他。不如魂飛魄散,來得清靜。再說了,哪有忘不了的舊情,隻不過時間未到而已。”


    岑珀王挑起嘴角似笑非笑:“你這麽認為?”


    “仙君對曆練之事一定會忘,隻不過時間長短而已。我就不信,他墨韋忙著跟魔界打仗,還有空閑想煞鬼?”


    “但願吧,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辰衡不由笑了:“你現在這副模樣倒像前世和他有糾葛一樣。”


    岑珀王哈哈大笑道:“朋友妻,不可欺,彼時我就當照顧朋友的遺孀而已。情\愛終成一抔黃土,一人已忘,一人念念不忘,我恨不能給忘了的這人狠狠一鐵錘,給不忘的這人煮一大鍋孟婆湯!”


    岑珀天生閻羅王,曆劫多少次都不會忘,頂多淡忘。


    數世糾結,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在腦海中走馬燈似的,反而能看淡人世癡纏。


    站在無定殿,高處寥落。


    黑夜也比不過閻羅王的冷酷,遠望地府之外將是明日征戰的地方。岑珀王手指前方,大大咧咧地伸開腿:“我們將地獄都收迴來,你怎麽也不見高興啊?”


    “更多的,在地獄之外。”


    “哈,鬼尊韜光養晦這麽久,肯定不是一時能滅掉的。辰衡,多寬寬心。莫非還為仙格之事鬱悶?聽老哥一句,等平了鬼界,帝君之位遲早都還你的。”


    辰衡但笑,心事重重。


    “你有心事?不妨與老哥我一說!別客氣,在這裏,不跟我說再沒人可說!”


    “……戰修他們怎麽樣了?”


    “哈,當是什麽大事。丹珣和戰修就像雙劍合璧,且有睿智多謀的玉策和章宗等仙君陸續參戰。那裏仙君多,保準殺得魔勢哭爹喊娘,你就別操心了!”


    辰衡揉了揉額頭麵露苦惱:“天罰之後總覺得腦子裏空空的。”


    “……你受的是天罰,不是一頓竹筍炒肉!鬼界結境,也會將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壓製。”


    “不會將戰修也忘了?”


    岑珀王哈哈大笑:“怎麽可能!我呆了幾萬年也沒將帝尊和眾仙君忘記了啊!你一直是仙君帝君,殺戮之事很久沒做過了,現在殺鬼比踩死的螞蟻還多,一歇下來,無所適從是自然的。”


    “大概如此。”


    “這就是為什麽魔尊滄卿生性再魔化、再邪念、再想推翻仙界成為至尊,一入世,就為情所傷。千百年獨自修行,一旦嚐到塵世的情\愛滋味,就一定會眷戀難舍,再不能忍受一人孤獨了。”


    辰衡大為不解,不明白怎麽就扯到滄卿身上了。


    岑珀王自覺失語哈哈一笑:“老哥我天天在鬼界,百般無聊,無非也就翻翻生死簿、想想前緣往事打發打發時間。你是皇帝,看你的前世就跟看戲一樣,有意思。來,要不要老哥給你一段?”


    辰衡啞然失笑:“我自為仙君,生了又死死了又生,生死簿不下十本,不說也罷!”


    “要不要老哥開個小灶,讓你瞅瞅?”


    辰衡擺手:“人世間的糾結過眼雲煙,看又何用。”


    岑珀王兩腿一瞪黑瓦道:“誒!我盡力了!你不看我也沒法子!你心寬也好!對了,數日前,有一位仙君想見你一麵,被我擋住了。”


    鬼界,得有鬼骨才能肆意行走。尋常人死了才能進,仙君則會被鬼瘴所侵,靈力大減。在煞鬼手眼通天,鬼氣太重,一旦有仙君入界必然來襲,誰冒著這種風險來敘舊?


    辰衡問:“哪位?”


    “璟寒星君。”


    辰衡麵露茫然:“璟寒?不知他來鬼界所為何事?我和他結交不深,莫非是有什麽正事!”


    岑珀王黝黑的臉皮一抽,捋一把胡須:“你跟誰都結交不深!哼!當時你正攻打十八地獄,分不開身,老哥我看顧不過來,所以沒讓他進。所幸,璟寒星君要迴天界布陣,以防魔界入侵,跟老哥我爭執了幾句就跑了。”


    辰衡凝思:“璟寒星君最擅布的是天道無解陣,要以仙君為陣魂,莫非他想讓我成為天道之陣位?”


    岑珀王臉皮又一抽:“璟寒……用心良苦,不可說不可說。”


    辰衡不再思量,低頭擦拭斬心刀。


    岑珀王兀自說道幾句之後,意猶未盡:“我前世就看不透你,你,真的,一點兒也看不出來嗎?”


    當然,像這樣隨意聊天的時間是奢侈的,大部分時候辰衡都在驅逐煞鬼的血戰中。向鬼界陰翳地域開拓的同時,辰衡也在挑選和挖掘更多煞氣或靈力強大的勾魂使者,填補叛變或已死的閻羅王的位置。


    他是冷酷的閻羅帝王。


    在沒有黑夜沒有白天的鬼界,他以一場又一場的血戰將鬼界澄澈,開疆拓土、鍥而不舍。


    他不願意停下來。


    他知道,他還遠遠沒有觸及到鬼尊,在滾滾黑霧之中,在茫茫無際的鬼界,未名的疆土還沒有打上他的烙印。而越是深入,煞鬼們就越是狡詐越是陰險,隨時隨地都是險境,而他辰衡,誓要將所有的魑魅魍魎都一網打盡。


    因此,當被帝尊召喚時,他心中非常焦躁、心頭的鬱結壓製胸口。


    天庭裏仙君林立,天將肅穆。


    而當帝尊說出命令時,辰衡瞬間就憤怒了:“帝尊,怎可朝令夕改?我去鬼界,鬼尊的影子都還沒撈著,你就又命我去魔界?鬼界根本無人能撐起,我隻要一離開,鬼尊立刻就會反撲迴來,隻會比現在更兇殘!”


    帝尊麵色陰沉的道:“鬼尊根本不成氣候!而三大魔尊個個法力強大,魔性莫測,現已侵入仙界。”


    辰衡咬牙切齒:“有戰修,有丹珣,還有一幹仙君,缺我一個嗎!”


    “你有他們不及的地方!”


    辰衡遏製不住,額頭青筋暴出:“要麽鬼界,要麽魔界——當日,你讓我選,我說願意攻魔界。你說鬼界後繼無人,必然淪陷。我別無二法,隻能承受天罰,仙骨熬成煞骨,入了鬼界——現在,我怎麽去魔界!”


    帝尊緩了一緩道:“是本尊考慮不周。”


    辰衡將牙根都要咬斷:“現在,難道想讓我再承天罰一次嗎!”


    帝尊手扶龍椅,撚須不語。


    這時,一直站於旁邊的一位仙君站了出來,慢條斯理道:“辰衡王,若你不願再承天罰也可。遙想當年,丹珣帝君孤身戰魔界,身負重傷。眼看魂魄要散,帝尊讓他在天悲寒池中浸了數千年,仙骨重修,保住了性命,你也可效仿。”


    辰衡手指關節被攥得咯吱咯吱的響:“數千年?嗬!千年仙界還在嗎?”


    “放肆!”帝尊大怒。


    “難道不是嗎?現在正逢鬼界、仙界、魔界三界之戰!我,在做什麽?仙骨是說換就換的嗎?煞骨是說重修就重修的嗎?這是一根一根骨頭,不是那南山的青竹!帝尊,我不願意!”


    話音一落,忽然數聲劇響。


    千道光華繞著辰衡飛舞,辰衡舉掌相抗,但很快,他就被一張仙網死死地罩住了,越掙紮,越禁錮得緊。


    帝君居高臨下:“你倚仗功高就想造反嗎?”


    辰衡艱難地抬起頭,挑起眉鋒:“帝尊,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你的所作所為,真的無人知道嗎?丹珣當年根本不是孤身一戰,而是領著仙界的眾多仙君浴血奮戰,才有了仙界的大勝。而他,為什麽會在最後關頭身負重傷呢……”


    “閉嘴!”


    “千防萬防,誰能防著自己的帝尊?誰能防著給自己下命令的人!丹珣逃進天悲寒池,分明是因為隻有那裏,仙君帝君都不敢輕易進去,否則仙魄觸水就化——丹珣不僅沒死,他迴來了;不僅迴來了,他還堂而皇之地走到你麵前,領了帝君的頭銜,讓你食不下咽!你現在讓我去那裏重修仙骨,我能有丹珣的運氣嗎?!”


    帝尊的臉頓時扭曲:“放肆大膽!辰衡!你敢招搖惑眾!”


    “魔界又殺迴來了!你手足無措,你害怕了!你隻能倚仗丹珣和戰修,可又怕戰修勢力過大重蹈覆轍,所以將他身邊的人拆開。帝尊,你千不該萬不該,就是不該讓我承受天罰。如今,鬼界也不是你能控製的了!”


    帝尊大怒:“我讓你生不如死!”


    辰衡哈哈大笑:“天道有輪迴,誰生誰死還不知道呢!”


    帝尊大吼:“來人!天罰伺候!”


    話音剛落天兵驟然出現,天網從天而降,帶著鋒利的蝕骨解紛紛向辰衡刺過來。辰衡目光驟緊,毫無懼色,忽然雙掌向上一揮,一記千元如萬千狂濤爆出,天網紛紛段落。帝尊及一旁的仙君天兵們大驚,辰衡帶著憤怒,在天庭中央迎風而立。


    而他的身旁,是一臉糾結的素霖,素霖為難道:“帝尊,辰衡也沒有犯什麽大錯!”


    帝尊大怒:“素霖,你竟是共犯!”


    素霖挺身而出:“帝尊,這事不地道!辰衡數次陪戰修下界,均是經你同意的。一助戰修修成正果,二助玉策、淮期等人靈力大增,就算有禦封萬鬼的錯,也能將功抵罪了。天罰也罰過了,他也去鬼界了,反反複複誰都受不了!”


    辰衡打斷他:“素霖,多說無益,他在乎的隻是天界至尊的位置!”


    刹那,好一場電閃雷鳴、萬法齊發的狂戰。


    仙君和天兵們咄咄逼人,辰衡和素霖且戰且退,眼看天罰之網將要籠下,辰衡聚集全身力氣一記萬宗齊滅轟出,刹那間天宮皇殿轟然倒塌,仙君和天兵天降紛紛閃躲。


    等他們緩過來時,仙埃未定,辰衡與素霖已不知去向。


    其時,白月轉赤,朔風襲襲。


    仙界之界,長滿雜草的圓融魔域之中,辰衡扶住嘴唇發烏的素霖,喂了幾顆丹藥,抱怨道:“早讓你離我遠一點,看,被煞氣煞到了吧。”


    “我哪知道,你這煞氣連自己人都殺啊。”


    “煞氣又沒長眼睛!”


    素霖圓圓的眼睛一瞪:“好意思說我!明知道帝尊老頭叫你迴來就沒好事,隨便一個借口就敷衍過去了,你還非自己跑迴來!”


    “遲早撕破臉。這是哪裏?”辰衡環視淒涼的四周。


    素霖弱弱地迴答:“圓融魔域。”


    辰衡嘴角抽搐:“你都想什麽呢?到哪裏不好你偏選擇這個地方,嫌我活得太命長啊!”


    “這個地方,跑起來容易。”


    “死起來更容易。”


    圓融魔域,因為八極所向,魔性最是強烈,魔物到此就增強一兩倍,仙君至此就會弱了七分,而鬼界之魂到此,十分力氣隻能使出一二分。所以辰衡在此地,恐怕連尋常魔物都應付不了。


    抱怨無濟於事,辰衡二人硬著頭皮向前。


    小心翼翼,但辰衡萬萬沒料到,因他煞骨的緣故,步伐所至處,背後地上的雜蕪草木悄然變了顏色。


    越走,越安靜。


    素霖擺了擺仙衣,困惑地說:“怎麽搞的,越走越荒涼。”


    辰衡仰望了一會兒天空,很平靜地說:“現在不是走向仙界,而是走進了魔界,咱們中招了。”


    素霖啊呀一聲:“趕緊原路返迴吧!”


    “迴不去了,圓融魔域的八極時時刻刻都在變,且不是順序變動,而是隨天上星辰而變。”辰衡抓住了素霖的肩膀,端詳了一下,“我非常恨帝尊,我今天來就是攤牌的。”


    素霖疑惑看他。


    辰衡的目光露出兇狠:“我本無需受天罰,也不需要那麽快承受天罰,但是帝尊一天都不讓我喘息。素霖,天罰的痛苦你們誰都沒有忍受過,每過一天,我的恨就加深一些,是恨讓我堅持下來的!”


    素霖渾身一哆嗦:“辰衡,都過去了……”


    “沒有過去!帝尊妒賢嫉能,他怕我們聯合,我和戰修之間隻能留一個,所以,我自願選擇去鬼界。想不到他還不放過,置大局於不理——鬼界都搖搖欲墜了,他竟然還擔心我在鬼界一家獨大,可笑不可笑。”


    素霖一下子抓住辰衡的手:“你很不對勁!你怎麽了?!”


    “我恨他這麽對我,更恨他目光短淺鼠目寸光,我絕對不容許眼睜睜看著天界垮塌——嗬,而且,帝尊也變了,你沒發現他現在已經有些魔障了嗎?他說得對,仙界已被魔界入侵,帝尊很可能已經被魔物所迷惑了。”


    素霖焦慮,將他牽著往前:“咱們趕緊離開這裏。”


    辰衡一把甩開,憤怒使他的臉龐泛紅:“他妄圖置我於死地!剛才在天庭他絕不是做做樣子!”


    素霖驀然意識到,魔界令辰衡走火入魔了,趕緊上前,手伸過去試圖碰他一下。就在將要相觸的一瞬間,辰衡本能地一掌揮出,強勁的煞氣令素霖一下子撞在樹幹上。


    疼痛令他蹙起雙眉。


    辰衡這才一驚,難以置信,急忙將素霖扶起,又是愧疚又是懊惱:“我,我不知道怎麽迴事,你怎麽樣了?”


    素霖沒好氣地說:“我仙力最弱,打起架來最吃虧,你還好意思用煞氣對付我?”


    “……煞骨天生就煞氣。”


    此地不宜久留,二人匆匆摸索前路,辰衡暗運靈力,驅逐魔念,皇天不負苦心人,穿過漫長的荒涼,盡頭是一片疏朗的紅楓林,素霖歡喜跑過去:“這裏一定是迴仙界的入口。”


    話音未落,忽然一陣疾風起。


    辰衡眼疾手快將素霖往後邊一拽,迎著疾風就是傾力一掌,掌風迅捷擊得落葉紛紛。


    轟轟烈烈的旋風驟起,瞬間紅楓被摧得東倒西歪,旋風中魔影重重,一陣厚重而狂妄的笑聲從摧枯拉朽中傳出:“哈哈哈,今天好時辰,一個仙君、一個閻羅君雙雙落入我魔界,可喜可賀!”


    瞬時萬千魔音應和:“可喜可賀!”


    辰衡一邊施天心與驟風相抗,一邊還需看顧著素霖。


    誰知因魔域所限,辰衡狠狠擊出的也隻落了一個平手。所幸的是,素霖一介仙君,借著辰衡的攻擊勉強能自保。一陣一陣的魔風四起,越來越強勁,辰衡在圍攻之中很快就力不從心,而靈力也如泄洪般每況愈下。


    僵持下去,必是對方越來越強,自己越來越弱。


    辰衡沉下心來,一邊應戰一邊環視周邊,在應付一遍遍的攻擊中他忽然發現,魔勢總會有意地將他引向紅楓林,可知此處最令魔勢靈力大增。而紅楓林的另一頭,是一條白河,紅楓入河即化。


    辰衡暗喜,往素霖身旁一閃低聲說:“我護你去河邊!”


    素霖手忙腳亂:“那河指不定會*蝕骨。”


    “打下去你也骨頭渣不剩!”辰衡忽然抬起手腕,就著傷口狠狠咬了一口,刹那,黑色的血從脈間噴湧而出,就在此時他忍住劇痛狠狠施出一個斬魔,頓時天旋地轉,合著的鮮血如同大霧一樣彌散,沾之即焦,魔物們大唿小叫起來紛紛躲開。


    就這個空隙,素霖和辰衡已瞬移到了白河畔。


    借著最後的力氣辰衡狠狠一推,素霖刹那破了白河結境跌入河水之中,而辰衡卻一下子跌倒,單膝跪地。


    雖然僅是幾步,辰衡卻不能再往前一步。


    緩過氣的魔物們很快就會圍過來的。素霖急了,想跨出白河卻被結境阻擋,情急之下他運起靈力,舞起的仙器化作千百隻仙鶴飛出,將魔物啄得個個縮頸閃躲。


    可辰衡已經強弩之末。


    魔物瘋狂撲上來,尖利而兇猛地在他身上擊出一個個血洞。


    素霖心急如焚,卻怎麽都衝不出結境,就他在絕望地看著辰衡將被魔物吞噬的時候,忽然,風雲驟變,綠霧突然起,一陣激越的聲音響起,和著鋪天蓋地而來的紅色振波,紅楓倏然被凍結。


    白河結境轟然瓦解,仙鶴倏然變作了百倍衝向了魔物。


    局勢陡轉,魔物們紛紛抱頭而遁。


    又一波聲音沉沉降下,未來得及逃跑的魔物倒地痛苦地嘶喊。而天空中,千萬艾綠色的仙影幻化成了一個仙君,而後是紅波層層,化作了另一個仙君。


    素霖還大喜:“璟寒、墨韋你可算來了!”


    墨韋頷首:“方才辰衡網以血開路,我感知到了。”


    “咦?這麽巧?”


    “我曾以仙力為他療傷,故而有一脈淵源。”墨韋不願多說,手執寶器在白河畔劃了一個無痕陣與魔界隔開。


    璟寒則置若罔聞,直直地朝辰衡飛奔過去,將他抱起,如同抱起了一個血人,黑色的血順著衣裳汩汩淌到底下。璟寒渾身發抖,忽然失聲痛哭,帶著沙啞的聲音喊道:“遲衡、遲衡,我們都沒一刀兩斷,你還有臉死啊!”


    素霖喘了一口大氣,果斷喊:“沒死透,渡仙氣!”


    聞言,璟寒低頭封住了辰衡的嘴,仙氣宛轉,從冰冷僵硬的雙唇中渡進去。同時,大顆大顆的淚落下,打在辰衡的臉上。他旁若無人的緊擁著,吻到哽咽,吻到窒息、吻到絕望。


    絕望的吻亦是轉瞬,辰衡一魂迴轉,覺口中火熱,手心本能一握,眼睛睜開。


    璟寒淚眼婆娑,忽然狠狠一推。


    辰衡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心口火辣辣的疼,但不要緊,總算是緩過勁來,他尷尬地看著眼前的人。


    璟寒狠狠瞪了辰衡一眼:“你都忘了?”


    辰衡心頭一跳:“天罰而已,不至於將仙界的所有記憶全部消掉。”


    “你在人間的!”


    璟寒的眼睛飽含怒意,仿佛辰衡膽敢說一個是,他就會一個滅仙大招放過來一樣。雖然怒,但卻有一種恃寵而驕的意味,辰衡不由得一笑:“確實,比別人忘得更快更幹淨。”


    璟寒手執長練狠狠鞭了一下地麵:“忘了好,我也很快了!”


    他發起狠來也有股驕縱的味道,想起那癡纏的吻,又火辣又無忌,辰衡躑躅了,下意識地用手指撫摸了一下嘴唇,又下意識地微笑起來。


    璟寒白了他一眼:“想什麽呢!”


    “……”


    “還想呢!”


    “……”


    璟寒忽然大踏步走到他跟前,手中的長練如蛇。就在辰衡以為要挨上幾鞭子時,璟寒一下抱緊了辰衡的腰,腳尖一踮封住了辰衡的嘴巴,狠狠地咬了一下那微張的嘴唇。


    慘叫一聲,慘絕人寰。辰衡捂住唇,齜牙咧嘴。


    璟寒滿意地鬆開手,恨恨地說:“想吧!留給你你以後好好的想!”


    等緩過勁來,璟寒已消失。


    辰衡恢複了三分力氣,起身按了按心口,對墨韋道:“多謝出手相救,他日必將重謝,我身負煞骨不宜久留,就此告別。”


    墨韋沉默,帶著辰衡二人離開了險境來到一個空曠之境,指清前路後徑直離開。


    辰衡快步追上前道:“那個煞鬼,捉住我會交給你的。”


    墨韋淡然:“多謝!”


    說罷飄然遠去,那寥落的語氣竟像平常一般,辰衡想墨韋的性格還是冷淡。


    素霖挑起雙眉戲謔:“哎呦,走是不走?眼睛被黏住了?”


    辰衡擦拭了一下嘴角,尷尬地說:“璟寒的性格原來如此的捉摸不定,小瞧他了。”唇竟然被生生咬破了,這種破可比被魔界捅幾個血窟窿還痛。


    素霖笑出聲:“這隻是開始,前方玉策還等著呢。”


    “玉策?”


    素霖高深莫測地笑了:“我挑的路,絕對周到,保證你驚喜連連。”


    辰衡茫然,沒來由地渾身一顫:“什麽?玉策仙君嗎?他應該忙得不可開交吧,隻是路過,怎麽感覺跟過五關斬六將一樣?”


    玉策一襲紫衣澹然地站在一望無際的碧草之上,這碧草是幻化出來的,那搖曳的影子真實無比。玉策欣長的影子落在草上,隨風微動,望了一眼辰衡的嘴唇,迅速挪開視線,對著素霖道:“聽說,你們和帝尊談崩了?”


    素霖苦悶了:“帝尊太一意孤行!”


    “談崩也是遲早的事情,帝尊怎能容辰衡王一家獨大?素霖,是想迴仙界領罪,還是呆在魔界和我們一起作戰?或者,跟著辰衡王去鬼界?”


    “仙界迴不去,鬼界不能去。”


    “那就留在這裏吧,你仙力雖弱,但運氣比我們都好,也可與淮期一同琢磨降魔。”


    素霖鬱悶了:“我就是靠運氣吃飯的吧!”


    玉策但笑。


    三個人站著很不對勁,素霖知趣,轉頭對辰衡說:“鬼界那地方我呆不了,等魔勢滅得七七八八了再去找你!我去淨淨仙骨,就不送了!”說罷,倏然離開。


    剩下了兩個人在草地上慢行,玉策依然是悠閑的模樣,似乎不是送別而是喝茶的雅致:“迴到鬼界,準備怎麽辦?”


    辰衡自嘲:“築就結境,抵擋仙君和天兵們的叨擾。”


    “然後呢?帝尊是不會放過背叛他的人!”


    “那就拚個魚死網破好了,我已受天罰,怕是再難脫離鬼界,索性就這麽固執下去!”


    “嗬,看來不消鬼魔,仙界自己已支離破碎。”


    “帝尊一手造成。”


    “或許吧。”


    “多謝你出手相助,他日我擺脫窘境,再來致謝!”


    玉策笑了,半晌說:“辰衡,你既然已經叛了,就不能迴頭,迴頭隻有死路一條。在魔界、鬼界、仙界三分天下的亂局裏,帝尊,不再是可信賴可倚仗的帝尊了!”最末一句,神色肅然,意味深長。


    辰衡沉默了。


    “魔界也好,鬼界也好,強者為王。前方就是鬼界的結境,我不送了。”玉策再度微笑,笑容依稀熟悉。


    帶著意猶未盡的遺憾,辰衡破境而入。


    玉策定定地站著,在那身影消失後依然沒有離開,望著渾然的結境,勾起的笑容漸漸多了堅執,多了冷靜。不多時一陣清風拂過,一個淡藍色的身影匆匆趕來,而後停在結境外,惘然若失。


    玉策轉頭:“淮期,你慢了一步。”


    淮期眉心一蹙,半晌道:“我隻是,隻是想說一聲謝,謝他前世一直暗中相助我才能修成正果。不過,也無事,待魔界都滅了之後,我們自能再見,頂多三年,五年罷。”


    “大約不需要這麽久。”


    “為何?”


    “他很快會再來的,像他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束手就擒?一旦與帝尊為敵,就會叛得很幹脆很徹底,隻怕從選擇天罰的那一天就打定主意要稱霸一方的。”玉策漫不經心地說,“如今正是混戰,他一定會迴來說服我們與他一同抗衡的——隻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這樣最好。”淮期鬆了一口氣。


    玉策看了他一眼,忽而笑了:“我忘不了,是因為有舊骨為介,不知淮期,為何也能對前世念念不忘呢?”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辰衡帶著遍體鱗傷再入鬼界,雖有墨韋素霖的仙力療傷,魔入骨髓依然很痛苦,每天進入赤火池中浸泡才能稍微緩和。


    每逢血戰,他都不能施放全身法力,否則就有洶湧的痛反噬。


    但是靈力也在與日俱增。


    以前殺死煞鬼還需要一番搏鬥,現在已經能輕輕鬆鬆地斬殺普通的煞鬼。而隨著鬼域的越來越深入,辰衡遇到的對手也越來越強大。某一天,領著部下與煞鬼一番廝殺之後,大地安靜,辰衡單獨佇立遠望。


    鬼蜮難得有一片澄澈地,更難得的是裏麵還有清水蕩漾,淺淺的。


    水中倒影出臉龐,辰衡有些疑惑,緩緩走進水中。


    驟然,一個絕命印衝天而起。


    火焰燎著辰衡臉頰而滅。


    辰衡眼疾手快一個焚魂大封轟過去,清水頓時翻成汪洋大海,刹那十數個兇煞猛鬼從海中躍出直刺辰衡,辰衡大振,憤然出招。


    好一番癡鬥,昏天暗地的決戰中,辰衡將斬心刀一次次刺入煞鬼心魂。


    忽然一聲驚天動地的狂吼,震得鬼蜮抖了三抖,海洋之水全部傾斜下來紛紛湧入地表,不見蹤跡,隻有枯紅色的荒涼遍野,荒涼之中,有萬丈烈焰躍出!


    赫然是鬼尊!


    鬼尊狂吼一聲,發怒一般振起萬千奔雷,火光衝著辰衡飛滾而來。


    辰衡斷然再度轟出焚魂大封,火光雷電在空中轟然相撞,發出巨大的聲響,火焰迸射成萬萬千千的火苗落下,轟的一聲,荒涼的地表上燃起了無數火焰。


    火焰順勢而狂,燒得鬼尊渾身火焰燃起。


    誰知火勢越燒越烈,鬼尊竟然不閃不躲,反而哈哈大笑,咆哮著狂吼著,萬千奔雷由掌心而出。趁著鬼尊狂嘯之時,辰衡斬心刀向前狠狠一擲,鬼尊不躲反迎,燃著火焰憤怒地劈向斬心刀。一刹那,刀斷四濺,天地發出如破裂般的轟鳴,無數碎片四分五裂。


    而辰衡,已不見了蹤影。


    枯紅色的地表被炸得土石亂飛,鬼尊憤怒地拍起萬千塵埃。


    ————這當然不是結束,這章字數太多了,剩餘的全部情節在下麵的作者有話說———


    ————手機的親們能看到嗎?萬一看不到的話請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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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


    而辰衡,已不見了蹤影。


    枯紅色的地表被炸得土石亂飛,鬼尊憤怒地拍起萬千塵埃。


    辰衡按住了胸口,裏麵如同撕扯一樣,殘留的仙氣、魔氣在煞骨裏四分五裂,掀起一股不下於天罰的疼痛,辰衡一拭嘴角,一縷黑血流出——真該慶幸,若不是自己全力使出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絕招,恐怕逃不脫。


    除了疼痛,還有竊喜。


    之前一直隻聽傳聞沒有親見,今天一見果然名符其實。但恰恰是見了,辰衡才安穩了,鬼尊的鬼力原來也是可抵抗的,而不是傳聞的一招出山萬宗俱滅。


    論單打獨鬥辰衡現在肯定輸得連褻褲都不剩。


    但不要緊,才剛剛開始。


    如果此時有仙君……算了,仙氣不是隨便能渡的,還是岑珀王吧,實在又靠譜。辰衡笑了,一笑心口抽得更疼。


    他撫著心口,強撐著向前,氣息微弱。


    被黑霧籠罩的地麵,不時有突起的石頭將辰衡磕絆,走了不遠迷霧更濃。


    周圍,有淒厲的寒鴉時起。


    辰衡猛的意識到不妙,因為,他迷路了——已經完全摸不清方向。越近鬼界中心,就會越是死寂一片毫無生機,而此處竟然有寒鴉,莫非自己竟然在鬼界邊緣。


    更為可怕的是,寒鴉棲息的樹,竟有綠芽。


    荒涼得如此陌生的,綠得如此驚悚。


    是真實?還是強大的靈力結成的幻境?自己又一次誤入歧途了嗎?胸口湧上一陣一陣的惡心,辰衡手無寸鐵半倚在一塊巨石旁,他難受地喘著氣,手上的血一點一點滴下——自從遇見墨韋,這隻手就沒有停過流血。


    辰衡苦笑。


    伸手摸了一下胸口,一手黏膩,血跡模糊。


    赤霞錦織就的衣裳早被鬼尊的鬼雷擊得破爛不堪,每走一步,都有厲風將傷口吹得更皮開肉綻,靈力更是遁得飛速。辰衡的視野開始模糊,扶著石的手慢慢下滑,膝蓋一軟,他單膝跪在石旁。


    明明隻要撐一下,卻怎麽也站不起來。


    辰衡順勢慢慢地坐在地上。


    一陣清風徐徐,吹進了辰衡的亂發,像一隻手溫柔地撫摩,吹幹了額頭的汗,渾身像走進了四月天一樣舒暢,辰衡閉上了眼睛,微一握手,靈力如陷沼澤,深深墮入不見蹤影。


    未幾,風停住了。


    四月天變成七月的灼熱,辰衡緩緩睜開眼睛。


    一排天兵,兵戈亮如灼日。


    立於天將天兵前的是帝尊尊前最受寵的經成仙君,舊日的相識,今日卻是敵人,就像七月天裏最燒心的火,一燎千裏。


    經成仙君走到他跟前,倨傲地說:“辰衡王,束手就擒吧!”


    辰衡低低笑了兩聲,手指摳進了巨石。


    “辰衡,我奉帝尊之命,前來捉拿你上界受罰!”


    “憑什麽呢?憑我不願意一次又一次接受帝尊昏聵無能的命令嗎?”


    “大膽!”


    辰衡止不住大笑,即使胸口陣陣隱痛:“經成,你身為一介仙君,一不入魔界滅魔,二不入鬼界滅鬼,反而對追殺同僚樂此不疲,說出去不嫌丟人嗎?就憑你嗎?你的那脈仙靈經不住我一個指頭!”


    經成仙君聞言惱羞:“辰衡,你死到臨頭了還敢狂妄!”


    一聲號令,天兵齊發,火輪滾滾,縛仙索朝辰衡嗖嗖飛過去。


    辰衡大吼一聲,抓起石頭往經成仙君一扔,隻見那石頭在空中化作寶劍千刃直撲而去。經成一驚,急忙閃躲,一閃閃到天兵身後。天兵手忙腳亂,拿著各式兵器往辰衡身上招唿,電光火石地動山搖。


    辰衡雖然本領高強,此時根本無力抵擋。


    擲石那一瞬間也是激憤所致。


    這一來,連閃躲的力氣都沒有,隻能由著天火將他生生灼燒,他本是帝君,所以天火並不能傷他的肌膚骨肉,但痛苦不會減少。尤其是縛仙繩將他死死困住,勒出一道道血痕,衣服被灼得千瘡百孔,露出遍體鱗傷,任由人砍殺,動彈不得。


    天兵天將見狀,壯膽接近來襲。


    經成仙君一看辰衡毫無招架之力,麵露兇光,舉起一根誅仙法杖朝著辰衡的背部狠狠一拍。


    辰衡慘叫一聲,這一杖遠勝過所有天兵天將的襲擊。


    冷汗涔涔,辰衡怒吼:“經成!我以前帶你不薄,你何必趕盡殺絕!”


    經成麵露猙獰:“你違了帝尊的命遲早是死!”


    “就算死,也輪不到你這種宵小之輩!”辰衡怒吼,手指衝破緊縛,一記赤火指衝著經成而去,氣勢萬千如五雷轟下。


    經成神色一變。


    卻隻是一陣疾風馳過,不見地動山搖,不見魂魄俱散,反而是辰衡一下子倒在石上,嘴角流血。


    經成哈哈大笑,舉起法杖,衝著辰衡的天靈蓋狠狠拍下來。


    砰——


    法杖被架住了,是一把泛著冷光的青龍戟。


    青龍戟的主人憤怒地看著經成:“你想幹什麽!你想用誅仙杖誅殺一個帝君嗎?反了天了!”


    經成勉強逞強:“是,是帝尊的命令!”


    “帝尊讓你吃屎你就吃屎啊,你修了幾千年的仙,就修了一個滅自己人嗎?”戰修憤怒地抄起青龍戟,一身滅魔之氣全部發泄出來,刹那間天地失色。


    經成想逃。


    戰修豈能讓他逃走,一連施了幾個天尊大功將他困住,又念起極烈咒語,明光與紫雷同時向經成的身上轟過去。


    經成頓時變色閃躲著喊:“戰修,我是仙君,你這是彌天大罪!”


    戰修已經瘋魔,一記蝕骨奪魄斬下。


    辰衡大喊:“戰修,住手!”


    已經遲了,滅頂之災俯衝而來。隻聽見經成仙君一聲慘叫,叫聲驚天動地令人不寒而栗。天兵天將紛紛後退,眼睜睜看著經成被斬成了三段,而後化作一塊一塊石頭,成為灰燼。


    萬籟俱寂,無一絲聲響。


    所有的天兵天將看著經成成灰的地方,難以置信地一個仙君就這種灰飛煙滅,而誅滅仙君的,是另一人仙君。戰修慢慢地收迴了青龍戟,冷冷地掃視著天兵天將:“還有誰想嚐一嚐魂飛魄散的滋味!”


    仙已成魔,比魔更可怕。


    誰又能承受可誅殺天地萬物的靈力呢?不如速迴天庭複命,這天兵天將們麵麵相覷,不戰而潰,消失得比來時還快。


    一身銀色盔甲的戰修麵無表情過來,將辰衡攙起:“咱倆是不是犯衝,每次見,你一次比一次淒慘。”


    半晌,辰衡說:“我第一次見你誅殺仙君。”


    “太歲頭上動土,他就是找死。”


    為免不必要的殺戮,仙君之間互有製衡約律,緊憑一己之力是無法斬殺同類的,隻能挫敗,除非手持誅仙法杖或誅仙寶器。但戰修是個例外,他主戰格,在仙即是仙,在魔即是魔,隻要法力夠強大,他可以誅殺一切仙者。


    當然如此一來戰修必將被除掉仙籍,接受天罰。


    “戰修,你……何必……”


    戰修忽然暴怒:“我恨不能殺他一百次、一千次!我要是遲來一步你就死了!帝尊帝尊!你都不想在天界了,帝尊跟我有鳥關係!”


    辰衡狠狠咳了兩下:“你的仙籍,保不住了!”


    疼,心口真疼。


    戰修氣急敗壞地扶住了他:“你以為我稀罕?!等平了魔界,就是輪到仙界了!”


    辰衡靠著他的肩膀。


    “辰衡!你也有毛病!反就反了,也不早說,自己找一身罪受!要反一起反,我早看那個帝尊不順眼了,他在位置上太久了,早該滾下來!”戰修的聲音憤怒而狂妄,一如初見那樣。七世修行,沒有將他的鋒芒磨滅絲毫。


    辰衡笑了:“真高興,你來了!”腦袋一斜,漸漸失去了意識。


    鬼界與魔界漫長的邊際中,有一處如仙境。


    修竹拂雲,芝蘭暗香,一條燿仙池,四個泉眼從池底冒出玉水,池中飄著白玉般的浮萍。無論魔勢、鬼界、還是仙君進入河中都會靈力修聚。戰修將辰衡往池裏一扔,為他築起結境休養生息。


    沒事的時候就一個在池裏,一個在池邊石上。


    閑閑地談天說地。


    經過數次血戰,辰衡靈力大減,索性收了再戰的心思,心無掛礙,無拘無束地躺在池水中,任由河水滌蕩傷口。


    獨處時,將數日來的經曆細細思慮了一番。


    辰衡想:該放棄單打獨鬥了,連橫,合縱,謀略,更成熟的戰策一步一步在形成。


    一開始是整天浸泡。


    幾天後,皮肉之傷愈合,入骨的傷好了許多。最初觸膚時灼傷爍骨,現在已如普通的水了,辰衡微施靈力,池中的浮萍化作綠色,點點浮動煞是可愛。


    燿仙池果然名符其實。


    辰衡一陣陣欣喜:再呆三兩天就可迴鬼界了,他已迫不及待,還要很多事情等著。仙界的帝尊步步逼近,欲置自己於死地;魔界的魔尊蠢蠢欲動,想獨霸一方;魔界亂戰,說不定什麽時候就破了疆界——這些,說快就快,不容人片刻喘息。


    既已破裂,就該破得徹徹底底!


    噗通一聲辰衡潛入池底,池中是另一番景色,澄澈的水中有曼妙的水草,紅色的鯉魚悠閑來去,有一隻大膽地遊過來,好奇地用嘴唇碰了碰辰衡的臉。越近池底,越是幽暗,泛著幽幽的藍色。水由溫暖變作沁涼,激醒肌膚的冰涼,唿吸漸漸不暢。


    嘩——


    辰衡鑽出水麵。


    一股清冽之氣沁入心扉,眼前的天與地都那麽可親,那麽令人眷戀。發間、臉側、肩膀、胸膛的池水流淌下來,風吹過,風如漣漪蕩漾過手臂,像絲綢拂過無比愜意。辰衡四肢舒展,一步一步走上岸,愜意無比。


    辰衡忽然停佇,石上不是戰修。


    在白石之上,丹珣帝君身著一襲紅色戰袍,曲起左膝,凝目遠方。戰靴之下,池水生霧,煙霞淼淼。在辰衡發愣之時,丹珣從沉思中醒來,側頭看過來,眉梢微微吊起,嘴角向上一勾,似笑非笑。


    “丹珣,好久不見。”辰衡有些疑惑,撿起石上的衣服。


    丹珣嗯了一聲,依舊微笑。


    這塊天吟石很大,辰衡靈力一指,石上出現了一個茶幾,茶幾上茶壺、茶杯一應俱全,辰衡倒上一杯熱茶遞過去,調侃:“丹珣帝君不會是來緝拿辰衡上界的吧?”


    丹珣嘲諷道:“緝拿能等到現在?再說了,你,一身破傷,捉你還傷損我的名譽!”


    辰衡乖乖閉嘴。


    丹珣斜睨,輕飄飄掃了一眼:“你也太不經打了,撲騰了幾天就弄成這樣。沒個金剛鑽,就不要攬那瓷器活,一統鬼界還能不能指望了?!”


    辰衡自取一杯茶飲下:“我不願叛,是被迫叛了!”


    “胡扯!叛都叛了!真不願叛的,早就自撞死在誅仙台上了!說這些是想立個牌坊不是!”丹珣毫不客氣地奚落,“一邊說著不願意,一邊叛得轟轟烈烈,將素霖戰修都拉下水,戰修還落了個誅殺仙君的罪,萬年也別指望翻身了。你這會兒說不願意,信不信他們一掌拍死你!”


    辰衡大笑,索性單刀直入:“我已鑄煞骨,不將鬼界平複妄為閻羅君,實在不能如帝尊的願!”


    “你一人之力能扛得住仙界之威?”


    “扛不住!若是帝尊主力捉我、仙君們齊齊發力、鬼尊再興風作浪,我連一天都挨不過。”


    丹珣輕笑一下;“太謙遜則近自負!”


    聽聞此言,辰衡繼續說:“所以,期望能得到丹珣你的助力。魔界鬼界一片紛亂,仙界自保都難,仙君若不聯手對付我,帝尊能奈何?”


    “想得還輕易!你以為所有仙君都站在帝尊對麵?”


    “得丹珣一人就夠了!”


    丹珣目光閃了一下,兀自笑了。


    辰衡知道,水到渠成,欲速則不達,三界的爭戰方興未艾,至少丹珣不會站在自己的對立麵,已經很好。


    丹珣果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丹珣以手支額,順滑的袖子滑下來,露出了手腕圍的一段霞絲。霞絲精妙無端,隻是串起的那物卻其貌不揚,短短的一截,黑中泛紅,如燒焦過又擦拭的石頭一樣,看不出原本是什麽。


    仙君所佩之物,要麽精妙要麽靈力罕世,這段焦石不知何意。


    才此一念,丹珣察覺,袖子一拂,恰恰蓋上。


    辰衡自覺失禮:“丹珣腕上的這飾物很是特別,不知是什麽靈石鑄就?”


    丹珣麵露一絲悵然:“我下界曆劫,有一段舊事頗為有趣。忘記,總覺得不舍。就拿了彼時的一截紅珊瑚,汲取當時一縷執念,聊做念想。”


    仙君上界後,總會慢慢遺忘舊事,但若執念極深附於凡物之上,卻可留一絲記憶。


    當然,大部分人的執念在死時都會煙消雲散,除非極癡執。


    而大部分凡物又都經不起歲月摧折。


    見丹珣率性並不避諱,辰衡鬆了一口氣道:“那時執念一定很深吧?”否則難以附在凡物之上。


    “不止我一人的。”


    “這是紅珊瑚?燒成這樣的吧?能曆經劫火更屬不易!”


    丹珣喟歎一聲,而後勾起不明所以的笑:“何止是不易!當時大火燒過不說,又逢大雨,這東西混在山泥之中衝到河裏、沼澤地裏,又不是玉石,且沒有靈力,我不知費了多少勁才找迴來——差一點,我就忘記為什麽要去找這個破石頭了。”說罷,丹珣一笑,手腕擱在膝上,手指一勾就下來了,遞給辰衡。


    辰衡有點愣,下意識接過黑珊瑚。


    一脈憂傷在相觸的刹那蔓延,明明沒有任何靈力,卻從指間溢到心尖,說不清道不明。


    辰衡收神,有點尷尬,別人的執念何消第三個人來品評。其實這珊瑚已成黑紅,又被燒焦,細看很粗糙,有點醜。但是,暖意融融,不忍離手的眷戀,辰衡心思驀然亂了,將黑珊瑚撫摩一下,遞迴去:“想不到丹珣也如此多情!”


    丹珣很隨意地繞迴腕上,漫不經心地問:“你不記得前世了?”


    辰衡搖頭:“一點也不記得。大概沒什麽可執念的。”


    丹珣一笑指尖撫摸茶杯。


    辰衡不知怎麽的,又加了一句:“就算有什麽執念,也在天罰之時消得一幹二淨。”


    天罰,消失的記憶,再無法喚迴。


    丹珣聞言,再度望向遠方,目光變得深邃,深邃到辰衡不忍破壞這安靜。辰衡望著丹珣側臉,腮邊的弧線如鐫如刻,俊朗無雙,堅毅凝重。風雜揉著池水的濕潤吹過,丹珣的長發一絲絲飛過來,時時拂過辰衡的鼻尖,辰衡一動不動。


    足邊池霧繚繞,如歸仙境。


    雖為帝君,有些事也是無可奈何。隻此一念,一股濃烈的傷感瞬時蔓延開來,將辰衡籠罩得密密實實,莫名,而濃烈,揮散不開。執念,誰人沒有執念呢?辰衡傾身道:“丹珣若是願意,我迴去一查,也許你前世掛念之人還未入輪迴。”


    “不必了。”


    莫非已魂飛魄散?


    丹珣驀然起身,展顏一笑,笑容刹時驅散所有的悲鬱,一雙灼目盯著遲衡:“不必了!前世是前世,今世是今世。前世轟轟烈烈,怎知今世就不會驚心動魄?以前,沒什麽好掛記的!大不了,重來一次!”聲音朗朗,擲地有聲,仿若鼓起的風帆一樣自信昂揚。


    這才是丹珣帝君,幾時見他頹靡?


    被這份張揚自信感染,辰衡莫名地滿心歡喜。這種歡喜不知因何而起,恣意蔓延,每一個角落都是充盈著。心底裏,總覺得缺了一塊的那個地方也在悄然之間滿了。


    長算遠略都是以後的事,現在,不如禦風而行,共攬波瀾壯闊。


    一念落紅塵,一念生凡心。


    遠處,天際之間,朝陽的輝光相映。在這三界相交之地,鴻蒙分明:鬼界依舊沉在黑夜之中,魔界玄光半晦,而仙界,祥光萬道,卻時被層雲蒙遮。


    這都不是定數。


    無界,無疆,每一次啟世,都將是風雲詭譎。執盞論乾坤,誰可傲視群雄,誰,就是天地的主宰!


    ---------行戈至此完結--------------


    謝謝lili君的手榴彈和地雷!


    這一章姍姍來遲,因為足足二萬字呢!(驕傲)


    親們久等了!的初稿就這樣了,一百多萬字,依依不舍,感謝親們一直相伴、鼓勵,小火才能堅持下來,再道一聲:謝謝!


    1接下來的半個月小火會修文,大情節不變,修的是細節,親們無視就好。


    2番外,還沒構思,有也得一兩個月後了。


    3小火的現耽新文(好吧,這名字看著都疼,但其實是純粹甜文啊!he!絕對無虐he),目前僅是大綱,暫沒時間寫,攢一段時間,等六月開文後會日更,親們可先收藏:?novelid=21063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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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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