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佰零五章】


    不管石韋的馬奔向何處,遲衡都能以一敵百追殺過去。


    本就昏天暗地,隻靠火把照明,遲衡橫衝直撞,無人能擋。好一番激烈追趕,一片混戰之中,石韋到底是儒將,體力不及。二人越來越近,遲衡瞅準了機會,快刀上前砍過去。


    石韋一閃,遲衡的寒刀拂過,端直削在了馬尾之上,大馬受了驚嚇奮蹄狂奔。


    石韋的副將急忙來救。


    遲衡左揮右砍,卻見石韋的馬越跑越遠,遲衡心急了,反手一刺,副將跌落下馬,撫著胸口倒在地上。


    可石韋已經進了兵士的包圍之中,再不可能了。


    追之莫及,悔之莫及。


    遲衡氣得幾乎要吐血了,大聲罵道:“石韋你個王八蛋!有膽子別跑!”


    石韋得了喘息的機會,果然又奪鼓猛擊,隻見又如神兵附體一樣壘州兵氣再度大振,眼看氣勢又要被他壓過去時,而且再無擊殺石韋的機會了。


    遲衡恨得咬牙切齒,忽然見一道光芒閃過。


    鼓聲驟停。


    再看過去時,馬上的石韋胸口一支長箭,神情訝然地看向這一邊。


    遲衡迴頭,自己的身後——黑衣的顏鸞手執長弓,萬千長發飛揚,氣概豪邁,他手中的弓弦還因為發射後的猛勁而劇烈地抖動著。


    “朗將……”


    來不及迴答遲衡,顏鸞已縱馬向前,手搭弓箭,數支箭閃電一樣飛出,壘州兵士應弦而倒。


    而中間的石韋跌下馬,已無法多走一步,束手就擒。


    壘州士氣大亂。


    顏王軍趁機一擁而上,這一場廝殺血流滿穀,次日,初日照入山穀,血染處處,紅色滿目。


    在許久之後,石韋成了顏王軍的將領,遲衡對他說:“我至今對你當初那一擊鼓的瞬間記憶猶新,再沒有人能讓士氣瞬間振奮成那樣。”


    石韋笑著迴答:“石韋至今也對你揮刀衝向敵陣的瞬間記憶猶新,再沒有人能勇猛如斯。”


    “擊敗你的可不是我。”


    “是啊,明明什麽都沒有看見,箭卻刺進了心口——再沒有人能像他那樣,隨隨便便出現,就給別人心口紮上一輩子的傷。”


    “……”


    此是後話,暫時不表。


    當遲衡帶著昏厥過去的石韋迴兵。


    容越與霍斥早將崔子侯圍在了半路之中,也是一番慘烈廝殺,兩方均損失慘重,已過子夜,戰了個不贏不輸,兵乏馬困。霍斥知道心急也拿不下,崔子侯知道心急也突不出重圍,於是都歇下來。


    遲衡命跟著自己的兵也都歇息,明天再戰。


    見到遲衡和石韋。


    不消說一眾將領和眾顏王軍兵士的激動,古照川最先趕過來替石韋療傷,據說傷勢很重,但不致命。霍斥則驚了,狠狠擊了遲衡一掌:“遲衡,你太厲害了,都能把石韋生擒了,我看岑破荊再怎麽掛都不消擔心了。”


    遲衡傻笑。


    把諸事都安排好後,遲衡飛快地迴到臨時搭建的營地,一頭紮進一個營帳,果見顏鸞已經睡下了。遲衡迫不及待地撲過去,把顏鸞瞬間抱住了:“朗將,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顏鸞嚇了一跳,睜開眼:“好了就好,睡一會兒,明天還要攻城呢!”


    “啊……朗將睡著了?”


    顏鸞拍了拍他的手:“現在不是活活被你嚇醒了嗎?你這是什麽毛病,放手!”


    遲衡無賴:“不行,我不抱人睡不著!”


    顏鸞眉一橫:“越寵越來勁是不?放手,不放就直接給你剁成渣,我倒要看看有什麽毛病還能治不了!”


    遲衡嘻嘻一笑慢慢地鬆手。顏鸞閉目了一會兒,總覺得不對勁,悠悠抬眼一看,遲衡正大睜著眼睛,撐著下巴,一雙眸子目不轉睛看自己。


    “睜著眼睛你能睡?別說閉著眼睛你也睡不著。”


    “朗將先睡,你的射箭好厲害,這麽遠,他還身穿盔甲你都能射進去,還能一連發五支,支支都能中。朗將,你是怎麽練得那麽厲害的?朗將,你又是怎麽一直藏在我身邊的?!”


    “……”


    “還有還有,你騎馬也特別厲害,又快又好看,我這輩子都沒見過比你更……騎馬更俊的人了!”遲衡滔滔不絕,“朗將你先睡,我再激動一會兒!”


    “你都激動了我能睡得著?”


    遲衡抱住了顏鸞的腰:“朗將,你要是不讓我說,就讓我抱!”


    顏鸞狠狠給他來個後肘一擊:“放手!”


    正中肋骨,遲衡疼得差點跳起來,抱腰的十指扣得更緊了,臉蹭了蹭顏鸞的衣襟:“啊啊痛死了,朗將,我以為你舍不得下狠手呢!我對朗將那麽好,朗將怎麽舍得打我啊!”


    這是打蛇上棍了!


    顏鸞陰笑道:“誰說舍不得?要不要再來一下,就沒見過你這麽膩歪的!”


    知道該適可而止,遲衡鬆開手抱住了被子,嘟囔著說:“好吧,我知道了,朗將,睡吧,明天攻城才是頭等大事。朗將,等攻下壘州,要把我召迴你身邊——我想呆在你身邊。”


    顏鸞側身一躺,背向遲衡:“一會兒豪情萬丈說去哪裏都行,一會兒又鬧著要迴來,現在就把你調我身邊行不行!”


    “不行不行不是這樣!”遲衡立刻緊張,趴在顏鸞的肩膀上重重地說,“我是說等攻下壘州之後,再讓我迴去,我還要幫朗將攻下壘州呢!”


    顏鸞好笑地說:“知道就好,睡覺!”


    第二天,遲衡起來就不見顏鸞了,也沒有擔心,他知道顏鸞始終會在自己身邊的。


    冬天的紅日讓人渾身舒展,即使征戰也讓人心情極好。


    才走出營帳,就見霍斥和古照川來了。


    古照川先說了一下石韋的傷情,傷得很深但不是致命之處,他已連夜為石韋清理了傷口,養些時候就能好。遲衡道:“石韋死不得,千萬救活他。”


    霍斥則疑惑地看了看:“我剛才瞥見一個黑衣人,很是眼熟,但想不起是哪位將領。遲衡,你得小心一下,別的崔子侯來個刺殺陰招。”


    遲衡咧嘴一笑:“不會。”


    好在霍斥沒有深究:“今天你準備怎麽樣鋪兵呢?”


    “你和容越繼續牽製住崔子侯——你們不需要大規模攻擊,隻要把他們圍住即可,他們沒有糧草熬不了幾天的。我領一部分兵迴去攻城,相信昨天的連夜攻擊已有些功效了。”遲衡信心滿滿地說。霍斥留了四分之一兵士在攻城,至少應該把城牆磕出些破損了把?


    “這樣吧,我把這裏的夷山軍留給容越指揮。”


    “為何?”


    霍斥笑道:“攻城是大事,攻城的那部分夷山軍到底也還是我的人,我與你一起領兵迴去攻!放心,照川也會留在這裏指點容越的。”


    遲衡心底瞬時明白,霍斥擅守不擅攻,尤其在別人的地盤,所以想看看大規模攻城是如何進行的。


    這有何不可。


    遲衡也笑了:“有霍大哥相助,自然是無往不利!”


    遲衡知道,崔子侯因是追擊,離城又近,肯定糧草帶得不多,如今已是甕中之鱉,無需逼得太緊他們自然就耗盡力氣了。所以告知容越要守緊,務必讓崔子侯這些兵士困死在這個地方。


    遲衡和霍斥則領兵迴城。


    其實他也沒有攻過城,但如今漁水城所餘兵士無多了,即使從城牆上射下的箭都是斷斷續續,遠遠不像先前那樣密集。城大而人少,本就是守城的一大忌。不像先前漁水城就是隻刺蝟,碰一碰就滿手刺。


    霍斥將舊部召集,與遲衡所帶兵士一會。


    朝陽之下,遲衡開始分派任務,叫陣的在最前、雲梯投石在後,後有火弩長弩床弩等為盾,列兵整整齊齊。分派完之後,還剩下一支隊伍沒有任務,遲衡對霍斥道:“這一支隊伍必需由霍大哥帶領才行。”


    “去哪?”


    “漁水城很堅固,隻靠硬攻肯定會遭遇強烈的反抗。我在這一邊進攻,霍大哥在另一邊進攻,兩處夾擊可大量分散和損耗漁水城的兵力。但我這裏是主攻,你那邊是佯攻,務必保持兵力。到了合適時候我會令人告知霍大哥迴來的。”


    霍斥領命,將那些兵一分布,恰如遲衡那樣,隻是叫陣列兵為重,其餘弓弩均是偽裝。


    且說遲衡與霍斥二人你出兵後我出兵,競相侵擾,直把漁水城擾得人心惶惶。


    不多時,漁水城的副將修書一封,令人傳來。


    遲衡一看果然是威脅的書,再不停兵就下令將岑破荊掛到城牆上了。遲衡一笑,令傳令兵來看一看石韋,而後修書一封過去,說石韋也在自己手中,要麽交換,要麽都掛。


    果然漁水城那邊沒有消息了。


    遲衡加緊了攻擊,而霍斥那邊更是勇猛無敵,數次竟攻到了城門之下,令漁水城守城將領大驚。如此反反複複地過了整整一天,侵擾都沒有停歇,反而越見其密。


    直至深夜,遲衡振作精神,忽然漁水城那邊修來書信一封:交換!


    遲衡一陣狂喜。


    令人將石韋押過來,石韋一介儒將,此時已狼狽不堪,血跡滿身,十分虛弱,當然即使狼狽亦不損那文將的氣質。遲衡知道古照川將他救迴來了,也知道古照川不會把他完好無損地送給漁水城的,少不了要他躺上幾天。


    遲衡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溫和道:“石將軍,多有得罪,你今晚就可迴漁水城,還請日後相見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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