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文翰垂坐椅子上,渾濁的眸光中透著幾分精明,看著站在下首的幾個兒子。


    “景龍,這幾日情況如何?”


    “父親,我陸氏商行這幾日陸陸續續收糧三百餘萬石,市麵上的糧價足足翻了五倍。”


    “如今,江東之地已經多了些許流民。”


    陸文翰穩坐上首,臉上洋溢著幾分睿智的笑意:“朝廷可有什麽動靜?”


    “並無動靜。”


    “嗬嗬,亂隻是一時的,不出三日,不僅江東會亂,江北,江南,乃至淮南之地,都會亂。”


    “想要抽我陸家的老底,就是不知道,我陸家的手段,他們能不能接得住。”


    “父親!”陸景龍眸中帶著期待之色,輕聲道:“要不要派人與朝廷接洽一番?”


    “若是由朝廷出麵,打壓大漢糧行,何須如此麻煩?”


    “胡鬧!”


    陸文翰聞言,當即麵色驟變,肅聲道:“莫要忘了,我陸家乃是功勳之後,你難道要以下犯上,要挾朝廷?”


    “這……”


    陸景龍看著自家老父親一臉的憤怒之色,心中不由一番腹誹,你都暗自豢養私兵,準備密謀大事了,卻還如此大義凜然。


    “兒啊,你要記住,我陸家乃是世家,永遠不要試圖挑釁君威,除非,你做好了揭竿而起的準備。”


    “對付大漢糧行,乃是我陸家與其商業上的爭鬥,若是試圖以此要挾朝廷,那便是挑釁。”


    “雖然,我陸家就是在要挾朝廷,可隻要朝廷不撕破臉皮,你就永遠不能僭越!”


    “明白了嗎?”


    陸景龍深深地看了自家老父親一眼,臉上盡是感慨之色:“兒,知道了!”


    “下去準備吧!”


    “如今,市麵上的糧食收購的差不多了,如今,百姓們食不果腹,我陸家自然不能袖手旁觀,傳訊各分行,即日起,開倉售糧。”


    “是!”陸景龍恭敬的點了點頭,詢問道:“父親,糧價幾何?”


    “翻一翻吧!”


    “我陸家是做生意的,自然不能吃虧才是。”


    “是!”


    陸景龍邁著大步下去安排,陸文翰則是半躺在椅子上,眯著眼問道:“準備的如何了?”


    “侯爺,辦成了。”


    “東西?”


    “運迴來了。”


    “嗯!”


    陸文翰眯著眼,平靜的道:“加緊準備,留給咱們的時間不多了啊!”


    “是!”


    ……


    胡家。


    胡老太爺這兩日睡得並不安穩,一向行事謹慎的老二,事情敗露了,人還被雍王府給扣下了。


    而今,雍王府對他們態度究竟如何?


    “父親,讓我去淮南將二弟救出來。”


    “若是再拖下去,恐怕老二要支撐不住了啊!”


    “況且,若是錦衣衛對二弟進行拷問,若是將我胡家和漠北私通的消息透露出去……”


    胡漢圖一臉的憂色,胡老太爺卻是搖了搖頭,一臉深沉道:“這一次,雍王府就是衝著咱們胡家來的啊!”


    “長偃陸家,也變天了啊!”


    “父親的意思是,朝廷,準備對咱們下手了?”


    “嗬嗬!”


    胡老太爺淡淡一笑,看向旁邊的傭人道:“說說你得到的消息。”


    “是,老爺!”


    “屬下收到江東傳來的消息,朝廷派兵部尚書姬睢親赴北河郡,與錦衣衛聯手,鏟除了陸家在兩郡的一應黨羽。”


    “而今,陸家大肆收購糧食,各地糧價紛紛暴漲數倍。”


    聽到那老者的話,胡漢圖的臉上露出一抹驚喜之色:“哈哈,這下朝廷有的頭疼了,陸家糧行壟斷天下糧倉,朝廷竟然敢對陸家下手。”


    “豈不是自掘墳墓?”


    “愚蠢!”


    胡老太爺有些失望的嗬斥一聲,自家大兒子頭腦就不如老二那般清明,看待事務也是極其膚淺,看來,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將老二救出來啊!


    “父親,我怎麽就愚蠢了?”


    “天下的糧食都掌控在陸家的手裏,若是百姓買不起糧食,必會流民四起。”


    “朝廷還不是任由其拿捏?”


    胡漢圖有些不服氣的看向自己老父親,後者卻是微微搖了搖頭:“陸家那位侯爺,還是一如既往的自負。”


    “朝廷,又豈是你猜測的那般簡單?”


    “這一次,要麽陸家灰飛煙滅,要麽大禹改朝換代,總之,天要變了。”


    “為何!”


    “因為,如今的大禹,並非前些年的大禹。”


    胡老太爺緩緩起身,佝僂的身形背起雙手,頗有曆經滄桑的氣質:“這兩年來,大禹蕩平四方,內平叛亂,肅清朝政,發展民生,可以說前所未有的平穩。”


    “最重要的是,大禹出了一位妖孽。”


    “雍王!”


    “短短的兩年時間,整個大禹煥然一新,之前,外有強敵環伺,內有奸臣當道,更有我四大望族,相牽製朝廷,所以,陸家縱使再過火,朝廷亦不敢與之撕破臉皮,也要百般容忍。”


    “隻要他們不走出那一步,朝廷就不會動他們。”


    “可如今不同啊!”胡老太爺也是一臉的感慨之色:“四境穩固,饒是大焱都在西境遭受重創,陳家更是隨著滾滾潮流煙消雲散。”


    “陸家這個時候跳出來,想要故技重施,向朝廷示威,朝廷又豈會放過這個千載良機?”


    “父親的意思是,朝廷會借此時機,將陸家連根拔起?”


    “不錯!”


    胡老太爺點了點頭:“我若是朝廷,寧可刮骨療毒,也絕不會向陸家低頭。”


    “可……陸家掌握天下人的飯碗啊!”


    “那又如何?”胡老太爺反問一句,接著道:“陸家能以此抵擋朝廷的數十萬大軍?”


    “這……”


    “況且,你可知曉一種名為土豆和番薯的作物?”


    “有所耳聞,似乎是二弟抵達淮南之後發現的,京畿之地也有大麵積種植。”


    “嗬嗬,這就對了。”


    胡老太爺臉上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神色:“這一切的背後,又是淮南那位的手比,這土豆和番薯,便是擊垮陸家的大殺器。”


    “陸文翰一世籌謀,可最終,終究是生不逢時啊!”


    “時也命也。”


    “大禹,氣數未盡,隱隱有中興之象,我胡家,也該早作決斷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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