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中天,城外的淩月閣顯得隔外的寧靜。


    靜悄的殿內一絲聲響都無,睡著床榻上的人微閉著眼眸,纖長一睫毛覆蓋著眼瞼,他睡夢中仍舊皺著眉。


    突然,陸千月猛地驚警,從床上坐了起來。


    碧江聽到動靜,掌燈進來,將手中的燭台放到一側的高凳上,拿了帕子替他擦去額上的汗,“您又做噩夢了。”


    陸千月撥開她的手,“無妨。”


    碧江走到一旁替他倒了杯茶端過來,“最近您總是睡不安穩。”


    陸千月沉思著什麽,過了一會道:“取我的玉佩來。”


    碧江微微一怔,笑著道:“您可許久不曾帶那墜子了,一時半會恐怕不好找呢!”話雖這麽說,但身子還是走到一旁櫃子裏去翻找了。


    她擊掌叫來兩個侍女,吩咐道:“去掌燈來。”


    使女執了幾盞燈來,寢殿變得明亮了許多,碧江指著著使女打開幾個箱籠,地上滿是攤開的衣物器物,幾個宮人捧著整理好的衣物在中間來迴穿梭著。


    陸千月已經被請到一旁的偏廳,他才睡覺,臉上猶帶著倦容,寢衣外頭披了件披風,靜靜的端坐在那裏,泡開的茶散發淡淡的清香。


    碧江望著鋪開的衣服,皺著眉道:“這迴出來沒帶多少東西,我記著是跟您的玉蕭放在一塊的,不過興許沒帶來。”


    使女們在底下幹活,戰戰兢兢的,一個失手跌了衣掌,被碧江抬手打了一巴掌,“怎麽做事的,毛手毛腳的。”


    那使女嚶嚶地哭起來,“對不起碧江姐,我不是故意的。”


    碧江還要開罵時,陸千月發話了,“算了,別找了,明天再說罷。”


    碧江走過來朝他福了福身,“要不我扶您西廂房睡去,這裏太亂了,一時半會收拾不好。”


    “也好。”


    陸千月轉身來到西廂房,躺到床上,蓋著柔軟的棉被,卻是毫無睡意,剛才的夢境不斷不斷的在腦海中翻騰。


    地獄惡水上起了一層火光,連綿的巨火如同一條的失去了控製的龍,肆意舔噬過周圍的一切,地牢很快地燒成了一片硫磺火湖。


    她沐浴在那片火海中,美麗的臉龐因痛苦而扭曲著,“千月,我要見千月,他不會不來救我的,他不會的。”


    隱蔽的黑暗中,一張人臉出現在天際,他的五官隨著火光而上下流動著,顯得有些猙獰,一陣咯咯咯地怪笑聲後,他道:“今天晚上是陸千月跟紫怡殿下的大婚之日,你想見他,可他未必想要見你。”


    “不可能的,千月不會跟紫怡殿下成婚,你騙我。”


    “是不是騙你,你親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司神君喚出一麵霧鏡,歡快的鼓樂聲從鏡麵裏傳來,一派繁華的宮宴場景,客人絡繹不絕,有不少她熟識的麵孔。


    角落裏,一個白衣男子麵色清冷的看著走過的人群,臉上閃過一絲不屑的神情。


    “清秋,他怎麽會在那裏?”琅嬛發出一聲驚唿,隨即她看到的畫麵讓她不禁又睜大了眼睛,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難以相信眼前這個事實。


    畫麵中的男子有著她熟悉的麵孔,可是此刻,他卻顯得那麽陌生,走在他身邊的女子身著大紅嫁衣,與他並肩走在一起,兩人走上牽著結成喜球的大紅喜紗像一把刀子,狠狠的淩遲著她的心。


    “千月……這不可能,他說過他愛的人是我,他不可能娶她的。”


    司神君收迴手,那畫麵很快悄失不見,周圍衝雙眼滿了硫磺燒著的刺鼻味道,她葬身於火海,雙腳被鐵鏈栓著,隨著她的移動,那鏈子反而更加收緊。


    司神君臉上現出冷笑,“別掙紮了,這拴天鏈可不是你隨意能撼動的,你就在這裏等著七七四十九天刑罰過去罷。”他捂著嘴咯咯笑了一陣,說:“天上的一天就是地上的一年,到時候,紫怡跟陸千月恐怕連孩子也生出來了,到時,就算你找上門去,也已經晚了。”


    “你放我出去,司神老賊,是你故意害我,放我出去,我要見陸千月,他不會背叛我的,不會的。”


    司神君看著她因憤怒而扭曲的臉龐,臉上笑意更濃,冷嗤道:“不見棺材不掉淚。”


    說完便不再管他,負手離去。


    巫琅嬛在火海中掙紮著,她試著運功,去解開這栓天鏈,可是她一運功那鏈子就會收緊,腳腕幾乎快要斷了,她伏在地上不住的呻吟著。


    白妖與青妖出現在外圍,擔憂的看著她,“別再掙紮了女王,這隻會讓您更痛苦。”


    巫琅嬛趴在被火熏得如同燒紅的鐵板一樣的地麵,目光呆滯的看著前方,喃喃的道:“你們說,他說的不是真的。”


    白妖與青妖麵麵相覷,不敢哼聲。


    琅嬛看著她們表情,已經明白了一切,隻是臨到這時,還是有些不肯相信。


    “他負我。”


    白妖看到女王傷心欲絕的樣子,實在不忍心,而這不忍心隨即便轉換成一種恨意,“女王,忘掉那個混蛋罷,他配不上您,她明知道您被關在地獄惡水,卻還願意跟紫怡殿下成婚,他負了您。”


    青妖相對冷靜說道:“事實真偽還沒有弄明白,不要枉下結論。”


    白妖反諷他道:“霧鏡裏的畫麵怎麽會有假?你別替你們男人說好話了,陸千月就是個負心漢。”


    她說完,不顧一切的撲上火湖裏,然而巨大的封印力量將她重重的反彈了出去。


    白妖的身子撞到堅硬的山鐵掉了下來。


    “你怎麽樣?”青妖上去扶她,被她一把推開,“不用你管我,我要救女王。”


    而巫琅嬛如同抽去靈魂的傀儡一般,隻是伏在地上,不住的自語,“他不會負我的,他說過除了我不會娶任何一個女人。”


    “女王,不要被陸千月冠冕堂皇的麵孔給騙了。”


    巫琅嬛仰頭望著天,發出一聲怒吼,“啊……”


    棕色的眼眸蓄上如同鮮血一般的紅色。


    青妖用盡全力才拉住了不斷飛奔過去的白妖,聽到聲音,迴過頭一看,眉頭一禁皺起,“不好。”


    他放下白妖衝火光那邊衝過去,被彈迴來後再一次爬起來衝了過去,站在安全距離衝裏頭喊,“女王,您千萬別衝動,被栓天鏈綁著要是您運功的話,會走火入魔的。”


    “我不管,我要去親自找陸千月問個清楚。”


    她喚出體內巨大的能量,原本快要吞噬掉整個煉獄的火海被這能量迅速的逼退,她頭頂冒出一陣陣青光,拴著她腳踝的鏈子因受力而輕顫著。


    山體開始搖晃,不斷的碎石落了下來。


    青妖見勢不好,拉著白妖躲到一處安全的距離。


    巫琅嬛已經聽不進去任何的話,她雙目通紅,如同一隻發了狂的母獸,廝吼著,咆哮著……


    “啊……”隨著她的一聲呐喊,開栓天鏈上的擎天柱隨之倒了下來,碎成了三段,周圍被一潑蘭光迅速的覆蓋,隨著山體倒塌的聲音漸漸平息,遠處的火海也漸漸的消退。


    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白妖的胳膊受了輕傷,自碎石塊中探出頭,目光在剛剛平息下來的混亂中尋找著,瞳孔漸漸有了聚焦,當她看到站在那裏的女王時,微微的怔愣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目光。


    她背對著她們站在那裏,一襲白衣讓她的身材顯得越發的修長,烏黑的長背垂落在身後,能量還沒完全消失,她周身被一種藍光包裹著,如同剛剛自石塊裏現世的女神。


    “女王。”她喃喃說了一句,身後的青妖也鑽了出來,望著那背影出神。


    巫琅嬛緩緩轉過身,一張似乎完美的側臉沐浴在火光裏。


    白妖以為她要說些什麽,可是她什麽都沒說,抿了抿嘴唇,飛身衝向了火海。


    火海是門的所在,她喚發巨大的能量,火海隨著她能量的抵達而逐漸消退。


    她輕而易舉就打開了結界,身子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天幕中


    白妖蹣跚著出來,拾起地上一條手帕,望著她消失的方向出神。


    青妖拉著她道:“走罷,我們去看看。”


    陰暗的角落裏,司神君緩緩地現身。


    望著巫琅嬛飛走的方向露出得意的輕笑,“愚蠢,不過一出小小的幻術就騙過了她。”


    “如果不是有我相助,你以為她會相信你這些雕蟲小技。”陰暗的角落裏傳來另一道冰冷的語聲。昏暗的光線中,他身上衣服發出華麗的光茫,他的麵容隱藏在黑暗中,隻有一雙眸子格外的閃耀。


    司神君冷笑一聲道:“是啊,若不是你的鼎力相助,我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激怒巫琅嬛,現在我們隻需要等著她走火入魔嘍。”


    那聲音微微的發怒,“今天的事,我希望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那是當然,不過,我隻是好奇,你為什麽一定要讓巫琅嬛死呢?”


    黑暗中陷入了一片沉默,過了許久,那身子動了動,“你又何必問這麽多呢,你想讓她死,成全你的女兒,而我也想讓她死,知道這個就足夠了不是嗎?”


    他的聲音很輕,在輕微的腳步聲之後,他的身子已經遠去了,他抬手喚來一塊飛雲,踩在上麵飛向了遠方。


    司神君發出一聲冷笑,隨即也離開了地獄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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