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嬤嬤見方玉婷眉眼含笑,很是可靠,小郡主又已經不耐煩,偏人參那些貴重東西都是她收著的,不好叫別人去,因此明知道是故意支開自己,也隻能對方玉婷道:“既然姑娘這麽說,那就有勞姑娘好生伺候著郡主。”


    小郡主見宋嬤嬤走了,拍手大樂,多大量了方玉婷幾眼,有些讚許:“這跟屁蟲我打發了多少次都不走,你倒是個有本事的……”說完衝何家賢伸出白嫩的手:“賢姐姐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何家賢急忙起身,她不願意在方玉婷這裏久留,總覺得虧欠了她似的,在她的一雙利眼下感覺無所遁形。


    方玉婷卻比她還快的站起來:“嬤嬤叫我好生伺候郡主,我可不敢……郡主這樣走了,我可怎麽交待?”


    “方才才誇你,這樣不識抬舉。”郡主笑容隱去,大有拿氣勢壓人的意味:“嬤嬤來,就說你看不住我不就行了。”


    方玉婷平白又受了一頓斥責,臉色有些難看,正僵持著,門外麵傳來芸香的聲音:“小姐,二奶奶,夫人命人傳話,這就迴去了。”


    小郡主氣急,指著方玉婷怒道:“都怪你,不然我都出去玩去了。”


    方玉婷覺得小郡主很不懂事,麵上卻也堆著笑:“都怪我,都怪我。”


    何家賢笑著安撫小郡主:“無妨,你是郡主,有空隻管過來找我,我給你做好吃的。”


    小郡主仍舊生氣:“我什麽好東西沒吃過,哼!”


    何家賢好脾氣笑著:“若是你吃過,你滿可燕州城去說,何家賢是個大騙子,怎樣?”


    小郡主見她發這樣的重諾,自然是相信了,笑眯眯的轉了臉:“那我明天就來。”這才略好些,陪著方玉婷何家賢直到花廳。


    侯夫人滿臉堆笑,看見小郡主也來了,急忙問安。跟在身後的一眾貴夫人並陳氏都行禮。


    小郡主也不理,顯然是心情不太高興。


    侯夫人卻似乎並沒有察覺,行禮後隻盯著方玉婷看了好一會兒,才歎歎氣搖搖頭。


    陳氏瞧著侯夫人的表現,欲言又止,隻規規矩矩告辭,帶著幾位小姐上了馬車迴府。


    下了車乘軟轎一到後院,陳氏立刻板著臉,似乎片刻都忍不得,對方玉婷道:“玉婷你說,到底是你故意落水,還是被人推下去的?”


    她說話直言不諱,臉上的焦急表情並不是騙人,平素的喜怒不形於色全然消失殆盡,像一個無知婦人一般,所有的情緒都寫在臉上,方玉婷哪裏還有不明白的,立刻委屈得小聲說道:“女兒不知,女兒是不小心跌下去的。”


    陳氏愈發憤怒,恨恨瞪著她,眼珠子突出來,恨不得活剮了她,怒不可遏:“來人哪,把這刁奴給我抓起來,待我好好審問,才知道真相!”她一指芸香:“綁了,往死裏打,直到她願意說真話。”


    方玉婷頓時驚慌失措,滿臉淚痕:“母親,的確是女兒不小心跌下去的,跟芸香沒關係,她當時離得遠,沒抓住女兒也是情有可原。”


    何家賢有些啞然,陳氏明明是要審問芸香得出方玉婷落水的真相,怎麽方玉婷牛頭不對馬嘴的隻解釋芸香讓她落水的失職?


    扭頭瞧見方玉煙在一旁很是冷漠,甚至偶爾揚起嘴角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何家賢心裏很不是滋味。


    “不是故意?是不小心?怎麽偏這麽巧,你落水了二少爺就經過,就恰好救了你?”方玉煙一直在站旁邊,此刻聽了反問,冷笑著:“若說你狐媚子勾搭別人還差不多。”


    方玉婷委屈的低聲啜泣:“母親不信女兒,女兒沒有辦法,隻是不知道女兒要如何說,母親才相信。”


    陳氏也不掩飾,當著眾人的麵點著她的額頭:“你假惺惺的哭給誰看?方家的臉麵都讓你給丟盡了!你不要名節,玉露還要,玉煙還要,玉靜還要!你叫她們以後如何做人?如何嫁人?你讓我相信你,你絞了頭發做姑子去,我就相信你。”說完衝身旁的一個婆子大吼:“拿剪刀來!”


    方玉婷恐懼的瑟瑟發抖:“女兒真的是無心的,二少爺的確是恰好經過。”她低著頭肩膀不住抖動,怕的厲害。


    陳氏已經得了剪刀,遞給方玉煙。方玉煙本就恨在心頭,操起一剪子就哢嚓將她蓄在後麵的辮子剪去一截,方玉婷驚得就勢往地上一倒,努力護住頭發,抬起頭滿臉期盼望著何家賢,似乎等她開口說句話為她求情。


    若是平時,見到這樣的暴行,何家賢肯定不假思索開口求情。可今日方玉婷叮囑在先,她也實在不能明白說了那句話有什麽用,隱約覺得說了肯定對自己沒有好處,便一直堵在心裏,不甘願去撒謊。


    隻猶豫了片刻,方玉婷眼神中的期盼變為恨意,咬緊牙關,衝手就去奪剪刀,立刻手掌心鮮血淋漓。


    哪成想,方玉煙用剪刀傷了她的手不覺,劈手兩個耳光就打在方玉婷臉上。方玉婷手一鬆,頓時血流如注,臉頰也鼓了出來。


    方玉煙仍不解恨,又衝去上踢她兩腳,何家賢再也不看不下去,大聲道:“別打了,若是侯府二少爺瞧見,隻怕是要心疼了。”


    她這話一出,滿場頓時鴉雀無聲,全部目光齊刷刷的看過來,何家賢無法,隻能硬著頭皮道:“我迴後院休息時,瞧見侯府二少爺來探望玉婷,還派人送了補品。”


    方玉煙一聽心裏更恨:“就是你這狐媚子,勾引人還不算,居然勾引到房間裏去了!”又要用剪刀去絞她的頭發。


    何家賢就聽見陳氏冷哼,麵色稍虞,倒是有些開心的望著何家賢:“老二媳婦,你說的話可有真憑實據?”


    何家賢看得分明,陳氏臉上帶著笑容,驀地心裏一驚。若她真是對方玉婷有惡意,那自己說的私相授受,是能置人於死地的大罪!


    真憑實據?何家賢如墜冰窟。真憑實據就是二少爺認識她,與她曾有一麵之緣,是跟在身後來與自己相認的?這話若是說了,被鉸了頭發當姑子去的就不是方玉婷,而是她何家賢了。


    若不是方玉婷五分哭訴,五分威脅,她根本就不會說這種沒腦子的話。


    真是飛來橫禍,無妄之災。何家賢隻能咬著牙,哆哆嗦嗦:“媳婦兒……媳婦怕母親真的要讓二妹去出家,因此一時情急胡謅,想著母親看在二少爺對二妹的情意,從輕發落,讓她嫁給二少爺算了,也算是一段佳話!”


    “胡說!”陳氏怒道:“你若是看見了,就如實說來,若是沒看見,就不要亂講。玉婷的名節已經被毀的無法見人了,你再這樣替她隱瞞,隻怕廟裏也容不下她!”


    陳氏怒目而視,瞪著何家賢:“我且再問你一次,到底二少爺與方玉婷,有沒有私情!”


    何家賢沒想到陳氏居然會逮著她的話不放,明裏暗裏都在逼迫她指正方玉婷,可這幾句話本就是方玉婷自己求她說的,怎麽會活生生遞了把柄給陳氏?


    何家賢實在想不過來,方玉煙已經一麵絞方玉婷的頭發,一麵大聲朝著她:“你知道什麽就說什麽!護著這狐媚子可沒你什麽好處!”


    方玉婷此刻卻不再護著頭發,任由方玉煙絞得稀爛,撇坐在地上,渾身狼狽,滿臉淚水,卻絲毫不懼,似乎何家賢的話給了她莫大的勇氣和力量,不再讓何家賢有說話的機會。


    “二嫂!”她驚唿一聲,劈手奪過方玉煙手中的剪刀,橫在脖子上:“二嫂!你是何居心,信口雌黃壞我名節!”她大聲嚎哭起來:“我雖不慎落水蒙二少爺搭救,可那是情急無法,隻能事急從權。你卻在這裏說我們私相授受,如此,不必母親鉸了我的頭發讓我去做姑子,我自己便一頭撞死在這裏,以證清白!”


    事情急轉直下,何家賢沒想到方玉婷反咬一口,頓時渾身冰冷心亂如麻。方玉婷已經衝頭就往馬車椽子上撞去,被趕車的馬夫往前一擋,又彈迴來跌坐在地上。


    她雙目通紅,遍布血絲,仇人一般死瞪著何家賢,似乎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胡言亂語!”陳氏怒道:“先壓院子關起來反省,容我查明後發落!”


    方玉婷自殺不成,呆呆愣愣的喃喃自語:“這個家我是待不得了,全部都想我死,全部都想我死!”她突然之間狀若瘋癲,趁人不注意,快速起身衝進大門,往方老爺常待的賬房跑去。


    陳氏一時不察讓她跑了,立刻急的叫人去攔截,哪知道方玉婷跑得飛快,陳氏提腳氣衝衝趕上去時,方玉婷已經拖著被鉸了所剩無幾的頭發,渾身髒兮兮的哭得很慘,在方老爺膝下痛訴:她無辜落水,母親容她不得,玉煙恨她,二嫂落井下石壞她名節……


    方老爺麵無表情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眼裏的心痛不加掩飾,隻無比冷靜衝著陳氏道:“我方家的女兒,不受這種委屈。侯夫人那邊怎麽說?”


    陳氏猶豫了一下,大概在組織語言,方老爺冷笑:“方富!你去打聽一下,隻說是我派來請示下的……”


    陳氏忙解釋:“侯夫人的意思是……既然已經這樣了,就定親了算了……隻是我想著,說不定有人在害婷丫頭,因此要審問清楚,咱們家的女兒不能這麽不明不白的就壞了名節……


    方老爺深深的看了陳氏一眼,冷漠道:“是不明不白,好好的姑娘頭發就鉸成這樣……不知道成親時能不成長得好……”他懶得問太多,瞧一眼手中還拿著沾血的剪刀的方玉煙:“你去佛堂住一個月吧,好好收收你那狠戾跋扈的性子!”


    方玉煙倒是不辯解,隻冷笑著扔了剪刀,昂首挺胸的朝佛堂走去。


    方老爺又看向周氏:“你帶你二妹妹迴院子去好生養著,這幾日不必出來了。”周氏應了一聲便去扶方玉婷,一旁的丫鬟婆子們急忙搭手。


    方老爺又冷冷的看向陳氏:“玉婷的婚事你不必插手了,交給梅姨娘去吧,你也好生休息著,這一大家子還要你主理呢。”聲音平和,語調溫柔,沒有絲毫責備,像是在敘述一件很平常的家事。


    何家賢卻覺得很冷。


    陳氏不敢吭聲,隻能應下,捏著衣襟的手幾乎握得青筋直冒。


    方玉婷的婚事就這樣定下來,何家賢陷害她的罪名也落實了,到底沒什麽實質上的傷害,方老爺並沒有處罰她。隻是下人們再看她時,已經避如蛇蠍:“二奶奶過來成天一個人孤零零的,二小姐好心去陪她,真心對她好,沒想到居然關鍵時刻要害死二小姐……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


    “能有什麽心。總不是想著三小姐是嫡親的小姑子,二小姐跟二爺又不是一個肚子托生的,為著三小姐唄……你沒瞧見三小姐都快被氣死了,對二小姐下手有多狠……”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嘛,二奶奶看著心慈手軟的,麵色和善的很,性子也是綿弱的,害死人來,倒是心狠手辣,一點也不含糊……難怪二爺也不大喜歡她……”


    “就是,想來三小姐也不喜歡她,上趕著做局害了二小姐,討好三小姐唄……你不知道,侯夫人都定了三小姐了,誰知道二小姐又……”


    侯府這場風波隨著小定直到下聘,侯府的人每來一次,便要傳一次,在方府沸沸揚揚傳了一個多月,陳氏下了禁口令,到底沒誰敢往外麵說,雖然偶有風言風語,但燕州城也一直有比這更新鮮、更驚悚、更娛樂的八卦產生,而這種哪家姑娘落水被救以身相許的戲碼,每年都要上演好多次,見怪不怪,沒有太大的新聞價值,隨著方玉婷出嫁的塵埃落定,很快從茶餘飯後的嘴裏過去。


    過不去的,是何家賢的心,難受的緊。被背叛和算計的苦澀滋味,她一下子都嚐到了。而心軟不聽勸導導致的禍患,她也受到教訓了。自責、愧疚、懊惱,她悔得腸子都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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