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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畢恭畢敬向他俯首道謝:“主子真是菩薩心腸,我入宮這麽多年, 從來沒吃得這麽飽過。”


    太子見她這麽說, 也沒計較話裏的真假, “既然如此, 往後都由你侍膳。”言罷上下打量,“是不是女官的膳食不好,所以這麽多年沒見你長肉?”


    年輕的姑娘,誰願意自己長太多肉,星河說不, “我用飯有節製,不愛胡吃海塞。主子說以後讓我侍膳, 先謝謝主子信得及我, 可我恐怕不能領這份差事。年下衙門裏事兒多,我總得裏外幫襯著,沒的說我靠著主子的排頭上任,光當甩手掌櫃, 不正經辦差。我得給主子長臉不是?況且年前就那麽點日子了, 暇齡公主府裏的案子還沒辦完, 迴頭萬歲爺問起來不好迴話。所以您瞧, 我沒法子每頓服侍您進膳,估摸著忙起來就在衙門裏湊合了。主子政務上也忙,叫他們小心伺候著, 等過完了年,衙門裏清閑了,我騰出空兒來,再隨侍主子左右。”


    太子聽完擱下了筷子,拿手巾掖嘴,半晌才歎道:“給你指派個差事,反倒讓你忙得顧不上東宮了。今兒皇上發了話,叫收繳你手上批駁文書的權。也沒什麽,章程就是章程,不光你,連我也得守。左右春坊往後就不用再去了,專心辦控戎司的差事吧。駙馬遇刺那件案子,這個月尾上給我呈份證供來,該報就報上去。不管怎麽,人命關天,高尚書都哭成淚人兒了,瞧著實在可憐。”


    星河嗬腰應了,心裏感慨,果然還是談公事輕省。她情願釘是釘鉚是鉚,即便做錯了挨罵,也不願意麵對個使性子的主子爺。這位爺,常有讓人無法理解的好勝心,像誰是發小這件事,計較起來簡直莫名其妙。非得什麽都是獨一份兒,活著也怪累的。


    因為是初雪天氣,大胤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從今兒就算進嚴冬了。嚴冬頭一天,宮裏和外朝有關聯的衙門都放值,連皇上和娘娘都可以上外頭散散。太子爺下半晌有他的忙處,他是儲君,即便再尋常的人事往來都透著政治的味道。皇父發了話,朝中幾位三朝元老上了年紀,讓他一家一家登門拜會。門閥這種東西,曆朝曆代都有,到了大胤雖然已經削弱,但累世高官依舊有那麽幾家。


    嚴格說起來,宿家也算,畢竟他們高祖時期輝煌過一程子。後來的慎齋公門生故吏遍天下,隻可惜人不在了,門庭漸次冷落,但朝廷對他們有優恤,子孫可以受祖蔭,所以星河才得了進東宮的恩旨。


    他有安排,星河也有正事要忙,沒法像往年似的,跟著替他送拜帖了。她踏出暖閣問清由誰陪同,千叮嚀萬囑咐讓好生伺候,這才收拾妥當上控戎司去。


    葉近春照舊在宮門上死守,天太冷,他又站在不避風的夾道裏,凍得嘴唇烏紫。星河看了他一眼,他擠出個僵硬的笑容,連牙關都快掰不開了,哆哆嗦嗦說:“大人上衙門麽?快上轎,轎子裏暖和,奴才給您預備暖爐了。”


    宮裏的太監大部分很淒慘,錦衣輕裘是天潢貴胄的權力,像這些當下差的,麵上葵花圓領袍,裏頭的老棉襖又沉又厚不能禦寒。太陽出來的日子拿到外頭曬,曬上三天還是實墩墩的。逢著陰雨又吸潮氣,夜裏要是不架在炭盆上,第二天能給你凍硬嘍。


    星河對近身伺候的人一向不錯,見他耳朵尖上新生的凍瘡一個接一個,發話說:“迴頭上庫裏領件新夾襖,就說是我的吩咐。”


    葉近春一愣,沒想到這位不苟言笑的大人能有這份心田,頓時滿腔的感激寫在了臉上,磕磕巴巴說:“宿大人……您心眼兒……真好!奴才給您道謝了。”


    她沒言聲,上轎放下了轎簾。


    小轎走得艱難,雪大,路上的積雪鏟了一層不多會兒又積一層,轎夫們的皂靴踩上去既滑且響,平時兩盞茶工夫能到的,今天花了近半個時辰。藍呢的轎圍子遮光,天氣不好裏頭就黑洞洞的。星河捧著手爐坐著,忽然想起來,隔窗叫了葉近春一聲,“太子爺今兒傳你問話沒有?”


    葉近春說沒有,“奴才一直在宮門外候著,不知道大人用不用轎子,一步也沒敢離開,從卯時等到這會子。”


    她徐徐長出一口氣,自己也是傻,控戎司裏不可能沒有他的耳目,他想知道的事,沒有一樣能瞞得住他。


    轎子打著飄,終於到了衙門口。葉近春給她掀起棉簾,遞過胳膊來讓她借力。她隨意搭著下轎上台階,邁進大門就看見戟架旁的空地上跪著一個頂磚的人,跪了有時候了,頭發眉毛都糊滿了雪,乍然一掃眼,活像外頭的石獅子。


    她喲了聲,“這是誰?”走近了看,訝然道,“南大人……您這是幹什麽呢?”


    南玉書因太子那句頂磚,就真的跑到衙門裏頂磚來了。正衙簷下站了好幾位千戶,個個麵有戚色,因為是太子爺的口諭,也沒人敢上去勸他。從暖閣議完事到現在,差不多兩個時辰了,冰天雪地裏的兩個時辰可不是好玩的,要不是練家子,早就凍趴下了。


    星河卻覺得好笑,她眯眼瞧簷下那幫千戶,平時個個都是左膀右臂,跟著南玉書抄家拿人,得了不少好處。可緊要關頭,上司在風雪裏頂磚,他們遠遠兒站著看戲法似的,至多皺著眉頭表示一下同情,連個上去給他打傘的都沒有。


    她接了葉近春遞過來的油綢傘,在上方替他遮擋住,溫言說:“南大人這又是何必呢,這麽大的雪,迴頭再受寒。”


    南玉書受了她的坑害,嘴裏說不出的苦,隻咬緊牙關不迴她的話。


    星河無奈,轉過頭問徐行之:“是太子爺的示下?”


    徐千戶搖頭,“屬下不知道,南大人迴來就自罰,咱們勸了幾句,也不頂什麽用。”


    唉,主子的令兒,誰敢不從呢。即便南玉書這樣的漢子也得照著辦,迴過頭來一想,就覺得自己先前的侍膳不算什麽了。和人比慘,世上總有比你更慘的。


    她好聲好氣勸慰:“南大人快別這樣吧,先頭太子爺和我說起昨天的事兒,我聽著口氣並不十分激烈。他隻說南大人辦事欠妥,房有鄰府上那事急進了些,並沒有怎麽怨怪南大人。就算一時惱了責備兩句,大人也犯不上和自己過不去。這又是風又是雪的,您在這兒自罰,太子爺那頭恐怕還不知情呢。興許他老人家不過順嘴一說,您倒當真了。快起來吧,您受罪事小,叫主子背個嚴苛的名兒就不好了。”


    一壁說,一壁給他手底下的千戶使眼色,“還站著幹什麽,快把南大人攙起來。”


    跪了那麽久,膝蓋頭子怕是不聽使喚了。星河給他留了點麵子,沒有巴巴兒看他打不直腿的樣子,自己轉身朝衙門裏去了。南玉書那頭的千戶傾巢而出,到這會子才想起他們上峰來,她這頭的人給她拽過了炭盆兒,熱熱的一碗茶已經送到手上了。


    她正襟坐在圈椅裏,八位千戶兩旁肅立。因大家合夥幹了一票,目光往來間極有默契,臉上神情不變,但一眨眼也知道是什麽意思。


    南玉書像個殘疾似的被攙進了堂室,堂堂的武將倒驢不倒架子,到星河麵前時推開眾人,一瘸一拐還要勉強挺直腰杆,在星河看來每一步都透著累。好在距離不遠,幾乎熬出一腦門子冷汗來,最後終於坐在了自己的座兒上。


    他的人給他上茶,他揚手微微格開,先向她抱起了拳,“南某技不如人,讓宿大人見笑。先前從暖閣出來,太子爺讓我謝謝宿大人,南某是個粗人,不會說漂亮話,便以茶代酒,敬宿大人一杯。”


    都不傻,聽得出話裏的鋒棱。言下之意要不是太子讓謝,他可能會撲上來咬掉她一塊肉。技不如人,察覺了是她下的絆子,無所謂,要是他到這刻還稀裏糊塗,那就真的該死在職上了。不過太子這人也是顛倒,特意這麽說,想是有謝她手下留情的意思吧。


    南玉書衝她舉起茶盞,她隻好舉杯迴敬,“所幸有驚無險,我就知道有太子爺在,必定能讓大人全身而退。隻是主子迴來教訓了我一番,怪我不該把東宮的陳條偷著給您。我那時候猛聽說司裏出了亂子,想來想去隻有這個法子,就沒顧及那許多。後來才知道,萬歲爺險些因此怪罪大人,倒叫我汗顏了。要早知如此,我何必多費那手腳。”說著真誠地前傾了下身子,“南大人……想是很怨怪卑職吧?”


    南玉書臉上的表情也像外頭的天氣一樣,陰霾無邊。他扣上了杯蓋兒道:“哪裏的話,宿大人分明是幫了我的忙,否則昨晚鬧出這麽大的動靜來,我也不好和皇上解釋。關於陳條,忙亂之中略有偏頗,誰也不是神仙,沒法子滴水不漏。今天受太子爺教訓,是我的確辦事魯莽,該當受罰。”


    星河聽了,慢慢露出一點笑意來。她可不信他的這番話是真心話,這種陽奉陰違的調調,比起暴跳如雷來更值得揣摩。她靠向椅背,呷了口茶,“事兒過去了,皇上也沒追究,接下來隻要嚴加審問房有鄰就是了。”


    南玉書唔了聲,“這個太子爺有示下,說叫宿大人一同審理。想是怕我有不周全的地方吧,畢竟才出的亂子。宿大人心思縝密,有您在,不至於叫房有鄰鑽了空子。”說罷狠咬槽牙,一字一句都從齒縫裏擠出來似的。“我一直鬧不清,為什麽房家在咱們抵達之前就早有準備,難不成他在控戎司還有探子?這迴審問,非掏出他的下水1來,我倒要看看,究竟是哪裏走漏了風聲。事關肅清衙門,宿大人身為副使,斷沒有不親審的道理。”


    恐怕這內鬼是誰,他早有懷疑了吧!不過可惜得很,辦事的都是生麵孔,事發之後也都撤出京城了,他想查出頭緒來,在他被罷免之前很難。


    星河淡淡頷首,“既然要審,當天牽連進來的護軍也得重新傳訊。”抬眼瞧南玉書手下的人,“哪位千戶辛苦一趟,去金吾右衛通知樓將軍,就說南大人和我在控戎司衙門恭候,請樓將軍欽點當晚巡夜的人,過堂問話。”


    星河看著他走出大門,走進風雪裏,方閑閑調轉過視線來,扽了扽圈領道:“迴頭審問我就不摻和了,一邊旁聽則罷。我才幾年道行,敢和房有鄰那官油子較量?”


    南玉書說成,一手盤弄著那隻銅貔貅,狠狠握了一下道:“房家那幾個豪奴還壓在大牢裏,要緊時候恐怕要動大刑,倘或宿大人瞧不慣,大可暫時迴避。”


    動刑那種事兒她不是沒見識過,不敢聞血腥氣的,也不能在控戎司當差。她說好,南玉書衝她一比手,她站起身來,把那隻琺琅纏枝的手爐交給江城子,微微一笑道:“江千戶,手爐涼了,替我再加些炭。”


    有個女性上司,衙門裏當值的歲月便有了柔豔的味道。江城子是她手下八千戶之一,很快接過爐子捧在手裏,垂首道是,“牢裏陰寒,屬下讓人先去生炭盆,大人腳下略慢些。”


    一向利落幹練的衙門,現在因多了個女人,千戶們也變得娘們兒唧唧的。南玉書很看不慣他們那模樣,又不好說什麽,厭惡地調開視線,背著手先行一步了。


    控戎司的刑訊場所和一般的牢獄不一樣,地麵上一溜屋子用柵欄隔斷開,作關押犯人之用。地麵之下那是閻王殿,各種刑具林立,來了這裏還不老實的,一般都是站著進來橫著出去。


    長年的暗無天日,加上一撥又一撥的血肉洗禮,使得這地方的味道難聞且刺鼻。經常出入的人聞慣了,倒沒什麽稀奇的,對於那隻用來聞熏香和花香的鼻子,隻怕是個大考驗。


    南玉書和幾位千戶率先下了木階,迴過頭看,錦衣使果然拿手絹捂住了鼻子。他有些調侃地發笑:“離宿大人上次下刑房有段時候了吧?怎麽樣?還成嗎?”


    星河抬了抬另一隻手,“大人不必理會我,隻管辦你的案子。”


    這地方是常年不斷人的,穿過一條長長的甬道,盡頭便是一個巨大的刑房。如果早前沒見識過,麵對那些殺人如麻的番子們,可能會覺得可怕。星河走進去時,他們正整理刑具,木枷上懸掛的大鐵鉤子敲得當當作響。還有邊上另一間刑房裏,一位千戶審庫銀失竊案,被逮住的庫兵拿肛腸私運庫銀,千戶大聲咒罵著:“直娘賊,你他媽夾了老子一年的俸祿!來人,給我拿銀錠往他屁眼裏塞,不塞得頂嗓子不許停下!”


    然後就是慘叫聲,夾帶著屎尿的味道鋪天蓋地而來。星河皺了皺眉,南玉書和幾位千戶卻欣然笑起來。控戎司的酷刑多了,隻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上年宿大人也承辦過案子,我記得上了棍刑和重枷。其實那些不過是小打小鬧……”南玉書這會兒像活過來了,談起刑罰眉飛色舞,“迴頭恐怕且有一兩樣呢,不知宿大人敢不敢瞧?”


    這幫蠢男人,大概也隻有他們的蠢大膽能告慰可憐的自尊心了。星河見他們相視而笑,心裏升起鄙夷來,“南大人有什麽看家本事隻管使,我說了,一切以辦差為主,不必顧忌我在場。”


    大概是得了她這樣無所畏懼的迴答,南玉書便愈發要做給她看。控戎司有特權,連京中皇親國戚都可以隨意緝拿審問,幾個家奴算什麽!


    番子獰笑的樣子像豺狼,房府護院被綁在木樁上,南指揮使在上頭問話,番子手裏的柳葉小刀就在犯人麵皮上來迴刮蹭。


    星河坐在椅子裏,腳下踩著烘爐,黃銅蓋兒上齊整的孔洞裏蒸騰起熱氣,腳底下暖烘烘的。耳畔響徹了“說,是誰給你們報的信兒”,房家的人互相推諉,推到最後斷了脈絡,這場審問也從房有鄰貪汙案,徹底變成了南玉書私人泄憤的途徑。


    可惜收效甚微,她轉過頭,悄悄打了個哈欠。南玉書臉上掛不住了,一拍書案,“給他們梳洗梳洗,鬆鬆筋骨。”


    番子一聽簡直要狂歡,人命在他們眼裏玩兒似的,施刑也有癮兒。上頭一下令,他們嘴裏高唿著“得令”,七手八腳把人抬上了刑床。


    那銅鑄的刑床也就一人寬,兩邊有兩個槽,是專用來排泄血水的。也許是躺過的人太多了,打磨得鋥亮,簡直能照出倒影來。星河看著他們把人手腳都捆綁好,房家護院大聲求饒,可是還沒等他嚎完,一盆滾燙的開水澆到了腿上。


    閉塞的空間立刻盈滿一股腥臭味,星河從來不知道,原來人肉也是有味道的。番子們舉著鐵製的刷子按在半熟的小腿肚上,來迴隻拉了一下,立刻皮開肉綻。起先那肉還是發白的,沒迴過神來似的,可也就一瞬,鮮紅的血從絲絲縷縷間傾瀉而出,把下半截刑床都染紅了。


    指揮使和幾位千戶冷冷看著,又轉過頭來瞧她,“怎麽樣宿大人,要是呆不慣,先迴前衙去吧。”


    星河蹙眉笑了笑,“我不打緊,可大刑都用了,人也昏死過去了,還是什麽都沒問明白,豈不白費力氣?”


    一句話又捅人心窩子,南派那些人都有些訕訕的。她抬起手抿了抿冠下掉落的碎發,這時徐行之進來迴稟,說金吾右衛樓將軍帶護軍過堂來了。話才說完,樓越亭到了刑房門口,見了裏頭慘況直皺眉頭,“控戎司果然名不虛傳。”一麵向南玉書拱手,“咱們聞不得裏頭味道,南大人正忙,就請宿大人代勞吧。職上事多,停留不了多長時候,眼瞧著天要黑了,樓某還得迴去安排夜間巡守。”


    星河站了起來,“那我就替大人打個下手吧,護軍那頭我來做筆錄,隻是大人別忘了,審問房有鄰才是重中之重。”說完朝樓越亭比了比手,一行人退出了衙司刑房。


    天上還在飄雪,從地底下出來,恍惚有種還陽的感覺。星河負著手慢慢踱步,想起身邊有闊別多年的老友,仰頭看他一眼,心裏是敦實的。


    樓越亭還是記憶裏的樣子,雖說年紀漸長,人也較之以前更沉穩了,但有些東西是永遠不會變的,比如純淨的微笑,和堅定的眼神。


    小時候在一起廝混,幾乎天天都要見麵,星河常在他那裏蹭吃蹭喝,當真是熟得不能再熟了。可是分別了十年,十年之後再相遇,許是長大了的緣故,彼此都有些不好意思。腳下有意踟躇著,進了衙門要講公事,多走一會兒就能多說上兩句體己話。


    越亭看她一身官袍,輕輕歎了口氣,“那地方肮髒,人心又險惡,你在那裏沒的辱沒了你。”


    其實星河沒好說,論起險惡自己也不遑多讓。可能天生血液裏就流淌著不安分,她一直相信男人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


    “沒有哪裏辱沒,衙門裏忙公務,強似在深宮裏頭做碎催。你是曉得我的,擎小兒我就不愛做女紅,我娘讓我繡隻兔子,追了我整整三個月。三個月後我進宮了,那繡活兒現在還擱在我房裏呢。”她仰唇笑著,彎彎的眼睛,即便漫天飛雪,依舊明亮如星子,“不說我的差事了,你好麽?樓叔叔和嬸子都好麽?”


    越亭說好,“家裏還是老樣子,你進宮前栽的那顆棗樹,今年結了好些棗兒……”


    他說起話來還是一遞一聲透著脈脈溫情,星河悄悄打量他的側臉,記得小時候仰慕極了,覺得他是世上最好看的男子,連自家哥哥都不及他。現在大了,這些年見的人和事都多起來,他在她心裏的印象卻還和原來一樣。


    她帶了一點女孩子不可言說的小心思,旁敲側擊著打聽:“盈袖今年十九了吧,出閣沒有?她要一走,家裏可冷清了……還好你那頭總要進人口的。”


    盈袖是他妹妹,比星河小三歲。當初她和越亭胡天胡地時,盈袖就拖著鼻涕眼巴巴望著他們,因為她太小,沒人肯帶她一起玩。


    他臉上露出幾分靦腆來,“盈袖還沒許人家,我那頭……也沒進人口。”


    星河訝然,然後那驚訝就化作了含蓄的微笑,“哦,沒有……挺好。”衙門裏遇到的那些不快成了飛煙,連這透肌刻骨的冬雪都可愛起來。


    那句“挺好”,可能對樓越亭也有別樣的意義,他支吾了下,“職上實在太忙了,這些年軍中也去過,邊關也守過,前兩年才調迴京畿來。這個年紀,正是幹一番事業的時候,個人的那些小事兒暫且不急,等機緣到了,該來的總會來的。”


    倒也是的,婚姻於他們這些人來說,並不是必須。她哥哥就是三十才成的家,今年得了個兒子,在爹娘跟前也有了交代。兩個人絮絮家常,對護軍忽然出現推波助瀾一事絕口不提。當時徐行之受命,私下同宿星海碰了麵,官場上嘛,這種小來小往算個什麽,不過一點頭的功夫罷了。於是巡夜的護軍“恰巧”到了那裏,“恰巧”和控戎司的人打了個擂台,就算傳來重新過堂,還是老三句,問不出什麽新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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